《无毒不女配》作者:长尾    文案:   穿越成炮灰小女配,她能怎么办?当然是小命要紧啊!!! ============= 第一章 坑爹的系统   啪!啪!啪!   湿冷的地牢里,传来阵阵鞭挞声,是沾了水的长鞭抽在肉体上的声音。   地牢中,一名奄奄一息的年轻女子被吊在半空,她低垂着头,被汗水浸湿的长发胡乱披散着,遮住了她的面容。   此时,她瘦弱的身躯上布满了鞭痕,鞭鞭带血,几乎将白色衣裙染成鲜红。   乍看上去,十分可怖。   啪!   又一声鞭响!   长鞭破空的声音和抽在肉体上的声音夹杂着,回荡在阴暗的地牢中,被吊着的年轻女子却哼都没哼一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糟了!”一个矮小的太监见状,大惊失色,跑到挥鞭宫女的身边,急道:“若兰姑姑,她不会是死了吧?”   “不可能!这小贱人皮糙肉厚,怎可能抽几鞭就死了?”那名被唤为若兰的宫女闻言不信,可想了想,还是将鞭子一收,朝那边努了努嘴:“你去看看!”   小太监听了,不情不愿的挪到被吊着的年轻女子面前,紧张的将右手食指向她鼻下探去。   他满心以为,这女子多半是死了的,所以紧张的手指都在颤抖。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他的手指刚刚探过去时,方才死了一般的人突然张口,猛地咬住了小太监的手指!   “啊!”地牢里,顿时响起尖锐的痛呼声。那穿透耳膜般尖锐的音色,一听便知是专属于太监的。   原本垂着头的年轻女子,突然缓缓抬起头,长发向两边散去,露出她清秀而苍白的面容。   看着面前惊恐的小太监,她粲然一笑,幽暗的烛火下,她雪白整齐的贝齿格外的渗人。   被她狠狠咬住的那根手指,已是鲜血淋漓。   “宋安好!你疯了!”   小太监终于回过神,拼命将手指从她口中抽了出来,却发现自己的食指第一节 指骨竟然被咬断了一半。   那半节指骨摇摇欲坠的挂在食指上,仅连着一层薄薄的皮,吓得小太监白了脸,尖着嗓子哭叫:“若兰姑姑!”   若兰在察觉不对时便冲了过来,见状大怒,反手就是一鞭,狠狠向吊着的宋安好抽去!   谁知,意料中的“唰”的一声并没有出现,原本奄奄一息的宋安好竟然身体一偏,堪堪躲过了这一鞭。   若兰见她居然敢躲,更是勃然大怒,哪还顾得上小太监,扬着鞭子指着她就骂:“好你个小贱人!给三殿下投毒被抓了现行,现在还敢如此嚣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眼见鞭子又要劈头盖脸的抽下来,宋安好忽然眨了眨眼睛,虚弱的开口:“姑姑,娘娘让你来审我,是为了让我招供,可不是让你打死我的。”   “你连娘娘的亲生儿子都敢下毒,我就是打死你又如何!”若兰虽说的理直气壮,可到底被宋安好说中了要害,她深呼吸一下,眯着眼睛盯着宋安好,“你这么说,是打算招供了?”   此时的宋安好虚弱的随时都能晕过去,她努力睁着眼睛,朝若兰点了点头。   “算你识相!说,是谁指使你下毒的!”   “你把娘娘请来,我要亲口对娘娘说。”   “宋安好!你别得寸进尺!”   面对怒气冲冲的若兰,宋安好只淡淡道:“要想在这宫里好好的活下去,有些秘密最好不要知道。若兰姑姑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连这最基本的都忘了。”   一番话,让若兰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紫。   最终,若兰扔下长鞭,“我这就去请娘娘,你要是再敢给我耍花招,我一定让娘娘处死你!”   狠狠剜了她一眼,便扭身出了地牢。   小太监抱着手指呆在原地。   宋安好突然又对他笑了笑。   这一笑,让小太监像是见了鬼似的跳了起来:“若兰姑姑,奴才和你一起去!”   渐渐的,地牢里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被吊着的宋安好才吁了一口气,青紫的唇瓣翕合,吐出一个和这个时代不符的词:“SHIT!”   谁能想到,这吊着的年轻身躯中,竟然在一炷香之前,多了一缕现代的魂魄。   作为21世纪的职场女精英,宋安好无意中用手机下了一部宫斗,因为书中某个小女配有着和她一样的名字,所以她才百无聊赖的看了起来。   可没想到,这个和她同名的小女配的下场竟然凄惨无比。   宋安好有些郁闷,看了不到三分之一,又开始嫌弃枯燥乏味的剧情,于是直接翻到最后看了大结局,便打算将从手机中删掉。   万万没想到,就在她刚刚从写字楼走出来,掏出手机打算删除时,一辆失控的跑车突然向她撞来!   等到宋安好再次醒来,已经被满身鞭痕的被吊在这里了。   浑身上下撕裂般的痛,几乎将她湮灭,忍无可忍之际,终于让她爆了一句国际粗话。   “你给我出来!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奇怪的是,等缓过气,宋安好竟然对着空气说了这么一句。   如果现场还有人,一定会觉得这个场景十分诡异。   地牢中只有宋安好一人,她这是让谁出来呢?莫不是被打昏了头,产生了幻觉?   没有人知道,在宋安好说完这句话后,她的脑海中竟然出现“叮”的一声。   一道冰冷的金属音响起:“七号宿主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   宋安好虚弱的回答:“我想回去。”   “对不起,我们无法为您提供这项服务。”   “那你能为我提供什么服务?”   “对不起,您现在的生命值为零,什么服务都无法享受。”   “……”宋安好咬牙:“我有一句卖妈批……”   仿佛知道她要骂什么,系统忙道:“您不要着急,只要您能达到一定的生命值,就能享受相对应的服务,到时候您一定会觉得物有所值。”   “好,那我换一个要求,你现在能救我出去吗?再不出去,我会失血过多而死的!”宋安好被这不负责任的破系统气得半死:“我要是死了,你也会跟着消失!”   系统十分耿直:“不会。你要是死了,我会有第八号宿主。”   宋安好闻言,一口鲜血涌上来,差点就喷了出来:“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弄死了六个?”   系统义正言辞的纠正道:“不,是他们适应能力太差,生命值被扣成负数,最后才会被系统抹杀。”   抹杀?   这个词简直比刚才的鞭打更让人惊悚!   宋安好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又昏了过去:“那我怎样才能不被抹杀?”   系统突然有些害羞,压低声音道:“活下去。”   活……下……去……   宋安好怔愣了两秒,随后便是抓狂:“我特么要是能活下去,要你干什么啊!”   “你给我出来!你给我说清楚!我到底怎么才能活下去!”   “浑蛋!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破系统!”   空寂的地牢,宋安好孤零零的吊在那里,一番破口大骂之下,系统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宋安好终于确定,她不仅悲催的穿越到一本宫斗,而且还遇到一个不负责任的坑爹系统!   她有一句卖妈批,现在就要讲出来!   ……   过了良久,宋安好才百般无奈的接受这个事实。   没有系统的帮助,没有任何金手指,她穿越过来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个天大的难题——活下去!   宫女若兰已经去请静妃了,如果过不了静妃这一关,那她是必死无疑了。   ——就算静妃性格柔善,可毕竟是经过后宫多年历练的,面对涉嫌毒害亲生儿子的凶手,她未必不会大下杀手。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不能放弃一线生机。   宋安好打定主意,待会见了静妃,一定要使劲浑身解数蒙混过去,决不能让自己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中。   万幸的是,和后宫中视人命为蝼蚁的众位娘娘相比,静妃还算是个通情达理的。   接下来,为了储存体力,宋安好闭上眼睛,利用这难得的空隙休养生息。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铁门推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人的脚步声。   来了来了,静妃来了!   宋安好暗自念叨着,紧紧闭上双眼,努力做出奄奄一息的模样。   可奇怪的是,只听见脚步声响起,却听不见人说话的声音。   莫非静妃气到了极致,连话都不想说了?   宋安好顿时觉得自己活下去的任务又增加了一些难度。   忽然,她察觉不对。这脚步声听上去不疾不徐,异常沉稳,和静妃温和的性子并不相符。   难道不是静妃?   宋安好心中惊疑不定,一时想不通除了静妃还有谁会前来,更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就在她惊得眼皮子乱跳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晕。”   这低沉浑厚的嗓音十分好听,只是飘入宋安好的耳中,却让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这声音…… 第二章 这强大的主角光环   宋安好猛地睁眼,赫然看到近在咫尺的地方,站着一位气质非凡的年轻男子。   这男子看上去只二十出头,年纪不大,周身却散发一种震慑人心的压迫力。   他身上只穿了件暗紫色锦衣,看上去寻常得很,但他只是这么负手而立,一股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息便扑面而来。   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宋安好便忍不住心头巨震,双膝发软,若不是被吊在半空,她很可能就当场跪了下去!   这一刻,宋安好终于深刻的领教到,什么叫主角光环!   这!就!是!   “箫景煜!”   受惊之余,宋安好脱口喊出了本书男主角的名字。   看着面沉如水的三皇子箫景煜,宋安好只觉心脏狂跳,难以置信。   若兰不是去请静妃了么?为何来的竟是箫景煜?要知道,糊弄静妃还有可能,要糊弄这个箫景煜可是难于登天!   虽然在所有人眼里,眼下的箫景煜有个不受宠的母妃,自己又得罪了皇帝,是九个皇子中前途最灰暗的一个。但在宋安好眼里,箫景煜却是一个带着强大主角光环的人物!   因为只有她知道,箫景煜就是日后的储君,未来的皇帝!   如果单单只是这样,宋安好倒也不会害怕成这样,可这箫景煜不仅是本书中最大的BOSS,偏偏还是百般折磨她、终结她生命的罪魁祸首……   所以,陡然看到这位终极大BOSS,她第一反应就是给跪了!   在整个过程中,箫景煜都默默的站在那儿,眸色微沉,一言不发的观察着宋安好。   他清俊的面上并没什么表情,只是当那双狭长的凤眼逼视过来时,幽深的眸底会闪过一抹锋利的暗芒,让人禁不住心头狂跳。   良久,箫景煜才淡淡的开口,漫不经心的声音中带着惯有的冷淡,“既然敢给孤下毒,还敢当面直呼孤的名讳,又何必装出这般害怕的模样?还是你觉得,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说着,狭长的凤眸微微的眯了起来。   他这一眯眼,宋安好顿时紧张得咽了咽口水,为了保重小命,她急着解释:“箫……三殿下!您误会了!”   “误会?”箫景煜的视线在她脸上淡淡扫过,薄唇勾起一道讥讽的弧线:“因你一杯毒酒,孤在床上躺了两日两夜,你现在告诉孤,这只是一场误会,你猜孤信不信?”   宋安好被他怼的一口气噎在喉咙,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误会之说,箫景煜信不信,她不知道。反正搁她身上,她是打死不信的!   可要是这箫景煜不信,那她岂不是今天就要命丧地牢了?   不,按照剧情,她的死期应该在三个月后,死法也比吊着毒打致死更花样百出。   也就是说,她今儿死不了了?   可得罪了未来的皇帝陛下,死不就是早晚的事吗?   就算不死,继续这么被吊在地牢里,那也是生不如死!   宋安好的心思飞快的转动起来。   不行,既然她穿越过来了,自然不能走原主是老路,更不能让自己落到原主的凄惨的下场!   当初原主不知道这箫景煜才是日后的九五至尊,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对箫景煜百般鄙视千般使绊万般阻碍,最后间接害死敬妃,这才彻底激怒箫景煜,将她削成人棍,挂在墙头暴晒而终!   光是脑补那个画面,宋安好便是不寒而栗,她当下便决定要不择手段的抱住未来大BOSS的大腿,于是不管不顾的大叫:“三殿下!您一定要相信我啊!这后宫之中所有人都可能害您,可唯独我不会害您!我这辈子也不会害您!”   她的反应,似乎让箫景煜有些意外,他微微蹙眉,“为什么?”   “因为您英明神武所向披靡无人能敌,迟早会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我……”宋安好见他明显不信,于是不假思索将心中所想喊了出来,谁知她话未说完,突觉心口一阵剧痛。不等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口鲜血便自喉咙喷了出来:“噗!”   那鲜艳的血液箭一般射出,一半洒在她自己的白衣上,另一半则喷到了站在她面前的箫景煜的衣襟上。   两个人同时怔愣了一下。   鞭打所受的都是外伤,通常情况下不会导致吐血,更别说喷了。莫非这个小宫女在碰瓷?   箫景煜的眸里闪烁着怀疑的神色。   而他不知道的是,面对毫无预兆的喷血,宋安好比他更诧异更震惊。   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受伤过度死翘翘了!   就在这是,宋安好脑海中传来“叮”的一声金属音。   紧接着,是系统的声音:“警告!警告!警告!在生命值未满250时,宿主不可做出违背原角色人设的事情,人设一旦崩塌,宿主将会马上被系统抹杀!”   吐血……人设崩塌……抹杀……   电光火石间,宋安好明白了这番话的意思。   所谓人设,就是一个角色的属性设定,这个人物是好是坏,是蠢是萌,是傻逼还是逗逼,全是一开始就设定好的。   如果角色后期做出和最初人设不相符的事情,导致人物性格突然发生扭转,这就叫人设崩塌。   而在这个世界,如果造成人设崩塌,宋安好就会被系统残酷的抹杀!   简单来说,在宋安好生命值未满250时,她不能做任何违背原主人设的事。   但是坑爹的是,原主的人设是一个恶毒小女配啊!   原主不仅心里瞧不起箫景煜母子,背地里更是无数次出卖他们,紧要关头还站出来陷害他们。   ——这样的人,又怎会对箫景煜心生敬畏、甚至迫不及待的表忠心呢?   刚才喷的那一口血,正是系统对宋安好强行扭转人设的警告!   厉害了她的系统,不仅是坑爹,还真打算要她的命!   “shit!”一个没忍住,宋安好又爆了一句国骂。   “皇宫重地,岂容你胡言乱语!”箫景煜皱眉斥责,眉宇间浮现明显是厌恶之情:“要是你以为胡搅蛮缠就能蒙混过关,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宋安好一脸郁闷的看着他,差点又喷了一口血。   最大的BOSS就站在跟前,却不能开开心心的跪下去抱大腿,她真的痛心至极!   然而,事已至此,她除了接受系统的坑爹设定,别无他法。   既不能抱大腿,又要活着出地牢,还不能让这位大BOSS记恨……   看来只能期待奇迹发生了!   强大的求生意念,让宋安好的大脑极速的运转,突然,她扬起小脸,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的看着面前的箫景煜,竟然露出淡淡的微笑。   “原来三殿下也知道我是在胡言乱语。”宋安好微笑着,语气和方才抱大腿时截然不同,淡定中带着些微的嘲讽:“我方才说的话,就连三殿下自己都不信,更何况其他人?那天娘娘摆宴,不仅三殿下在席上,二殿下也在!若是真的有幕后主谋命我毒杀皇子,为什么放着深受皇帝器重的二殿下不毒,偏偏去毒被皇帝冷落了五六年的三殿下你?”   随着这番话,地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宋安好心头一寒,却咬着牙假装镇定,从容迎接箫景煜冰冷刺骨的眼神。   很好,她成功的惹怒了大BOSS,成功的维持了原主的人设。   只是后果,注定会不太美好。   “原来,你的胡言乱语,是故意挖苦孤!”箫景煜面若含霜的盯着她,幽深的凤眸里闪烁着明灭的怒意,“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何不毒二哥?”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那酒里有毒,我根本就没想毒害你们其中任何一个!”宋安好咬咬牙,皱眉看着他:“三殿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为什么就不信呢!”   “因为你的话,并没有丝毫善意。”非但没有善意,还充满了嘲讽,箫景煜唇角噙着一丝冷笑。   “……”宋安好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从善如流的改口道:“那就人之将死,其言也真!”   箫景煜抿了抿唇,嫌恶之情更加明显,但是某个念头却发生了松动。   刚才的话,这小宫女虽然说得直白、刻薄,却也是事实。   以他现在的情势,会有谁冒着风险去设计毒害?就算毒杀了他,又能落得什么好处?   想到自己艰难的处境,箫景煜唇角就不禁有些苦涩。   宋安好敏锐察觉到他态度的细微变化,连忙趁热打铁:“我刚才所言冒犯,全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望三殿下明察秋毫,不要中了别人的毒计啊!”   “别人?毒计?”箫景煜闻言,浓黑的剑眉蹙了起来,他用一种质疑的眼神看着宋安好,寒声道:“孤警告你,你要是为了活命胡言乱语,只会死得更惨!”   死得更惨!   这四个字像是魔咒,正好刺中了宋安好最担心的事,她看着面前浑身冒着危险气息的人,又一次咽了咽口水,飞快的解释道:“宫中禁止滥用私刑,要是静妃娘娘私自审讯的事情被告发到皇帝那儿,三殿下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陡然听到她提及母妃,箫景煜眸色一沉,转瞬便明白了宋安好的意思,“你是说,有人故意下毒,目的并不是孤,而是母妃?”   宋安好急忙点头:“虽然静妃娘娘不受皇帝宠爱,但好歹身居妃位,宫中的妃嫔制度管理严格,妃位更是名额有限。要是有人觊觎娘娘的妃位,故意设计陷害,皇帝千钧一怒,很可能会降娘娘的位份!”   箫景煜听着,眸中神色发生剧烈的变幻。   这个小宫女说话虽无礼,却字字句句直戳事情关键!   眼下他们母子二人备受冷落,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便是母妃的位份,若是有人想要彻底剥夺他们立足的根本,有很大可能会在这方面做文章!   也就是说,这个小宫女说的都是实话,她也只是无辜被利用的一枚小小棋子?   就在箫景煜理清思绪时,突然有人冲了进来。   “殿下!不好了!惠妃气势汹汹的带着人来了!”   闻言,箫景煜眸色一震,蓦地看向宋安好。   看来,真的被这个小宫女说中了! 第三章 恭喜宿主,你已成功引起男主注意   “惠妃妹妹,你先等等……”   “姐姐这么着急做什么?妹妹不过是闲得无聊了,这才到姐姐宫里走走。姐姐这般拦着,难道是不欢迎我?”   “我怎么会不欢迎呢,只是……”   “既然欢迎,那就别只是了!”   地牢外,一片嘈杂的脚步声,隐隐约约中,夹杂着静妃和惠妃的对话。   听声音便知道,这拨人正由远及近的朝这边这来。   箫景煜立在地牢中,幽深的眸子直直的盯着面前被吊着的女子,眸子深处闪烁着明灭的暗色,似在权衡着什么。   守在门口的心腹侍卫焦急的催促:“殿下,请您速做决定!”   外面的动静,宋安好也听到了一些。她虽然没有箫景煜听得仔细,但是猜也能猜到大概,于是心中不由暗喜。   居然被她蒙对了,真的有人来地牢闹事!   简直天助她也!   宋安好按捺不住的想要露出愉悦的欢笑,可唇角刚刚扬起微微的弧线,就陡然发觉盯着自己的男人面色一沉。   她暗自一惊,连忙硬生生的压下笑容,露出真诚而恳切的眼神,对箫景煜急迫道:“三殿下,来者不善!”   这一句来者不善,让箫景煜心头震了一下。他看着面前伤痕累累却神色诚恳的女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样,孤一定亲手要你的命!”箫景煜走到宋安好跟前,眯着眼眸看着她,冷冷威胁。   “好!”宋安好坚定的点头,勇敢的迎接他凌厉的视线,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的心虚。   箫景煜这才伸手,去解锁在她手腕上的锁链。   而这时,门外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听见母妃在外面刻意拔高的声音,知道她这是在示警,箫景煜不由眉头微蹙,手下动作却是更快了。   速度一快,自然是顾不上怜香惜玉,让宋安好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腕更加疼痛。   宋安好明白眼下的情况迫在眉睫,当下也没有呼痛,甚至还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可是,在解最后一个锁扣时,铁链狠狠的撞了一下原本就淤青的手腕,极度的酸痛让她终于忍不住闷哼了一下。   箫景煜闻声侧眸,正好看见她忍痛的模样,那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一滴疼出来的泪水。   眸色一沉,箫景煜不仅没有将动作放轻柔,反而速度更快了。   一时间,外面的嘈杂声和地牢里铁链碰撞发出的哐当声,混杂在一起,让人不由得呼吸都紧张起来。   “殿下!”   门口的侍卫发出一声示警,从他的焦急的语气就能知道,对方已经到达地牢附近。   果然,下一瞬,惠妃的声音就清清楚楚的飘了进来。   “咦,这是什么地方?姐姐宫里怎么还有这么个地方?妹妹还真挺好奇呢!来人,我们进去看看!”   状似天真的语气之中,却有隐藏不了的得意。   宋安好心中一凉,完了!   要是被惠妃抓到了箫景煜母子的把柄,她这个替罪羊被夹在中间,搞不好会死得更惨!   眼看惠妃就要从转角走近地牢,宋安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手上一轻,所有的束缚都悉数解除。   可是,不等她反应过来,被吊打了两天两夜的身体竟然连站都站不稳了,刚刚被放到地上,就虚弱的向一旁倒去!   就在宋安好要一头栽倒在地时,一双有力的臂膀猛地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紧接着,她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随后又一阵天旋地转。   等宋安好反应过来,她已经被箫景煜抱进了地牢里的一间暗室里。   不幸中的万幸,这间地牢是有暗室的!   只不过,暗室小得不能再小,四周又是一片漆黑,宋安好被迫和箫景煜挤在这么狭窄的地方,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箫景煜在进入暗室的第一时间,便将怀里的宋安好放到地上,让她背靠着墙壁,用以来支撑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再次倒下。   “咦,这是什么地方?怎么看起来如此恐怖?”   外面,惠妃的声音响起,听脚步声已然到了地牢门口。   箫景煜无声无息的伸手,将暗室的门关上,小心翼翼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门刚关上,便听见外面传来下楼梯的疾步声,想来是一群人在惠妃的带领下,顷刻间占领了这座并不算大的地牢。   “妹妹……”   静妃娘娘的声音随之响起,大概是没有看到宋安好和箫景煜,大大的松了口气,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紧张,只是依旧透着一股谨慎:“这不过是一处放置杂物的地方,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去前面园子里逛逛,顺便赏赏前日刚开的兰花?”   “兰花?那不是皇上最喜欢的么?既然前日就开了花,姐姐为何不邀皇上一同观赏?”惠妃状若不懂的发问,问完又自顾自的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皇上这半年都没来姐姐宫里了,姐姐便是想请皇上赏花,也没处请呀!”   话音落地,地牢里一片寂静。   被当众讥讽,静妃的尴尬和难堪可想而知。   暗室里,箫景煜黑眸眯起,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而宋安好听到惠妃的那番话,却忍不住暗自摇了摇头。   这惠妃仗着受宠,成日把皇上挂在嘴边炫耀,得罪了不少妃嫔。   不过,奈何有皇上和娘家给她撑腰,就连皇后娘娘也从不管束她,以至于她现在越发的跋扈张狂。   可是,别看她现在风光无限,宋安好却对她的下场一清二楚!   所以,在听到惠妃挖苦静妃后,宋安好冷笑了一声。   笑声很轻,外面的人听不见,可近在咫尺的箫景煜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原本因为母妃受到屈辱而心中愤懑,陡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不屑的冷笑,不由低头向靠着墙的女子看去。   暗室里,没有任何的光线,但凭着他过人的视力,却能够看清宋安好此刻的神情。   和方才被吊着时不一样,此时的宋安好一脸的冷静和不屑,俨然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箫景煜眉头微蹙,心里闪过阵阵疑窦。   正好这时,有脚步声在暗室附近响起,为了尽可能的不被发现,他下意识向前压去。   不料,这一压,正好就压在了背靠着墙的宋安好的身上!   宋安好猝不及防,下意识就要惊呼出口。   箫景煜剑眉一蹙,飞快的伸手,严严实实的捂住了她的口。   于是,宋安好的惊呼变成了一声闷哼,闷在了箫景煜的掌心。   还好他动作快,否则这声惊呼发出,势必惊动外边的惠妃。   可是,捂就捂吧,能不能不要压她啊!压就压吧,能不能不要压这么紧啊!   就在宋安好感觉呼吸困难时,突然发觉压着自己的那道雄壮的身躯又增加用了一分力气,她不由怨愤的睁大了眼眸,死死的盯着始作俑者。   恰好箫景煜低头,她猛地就撞上了他幽深的眼眸,心脏顿时噗通噗通的乱跳。   狭小的空间,两人的身躯几乎紧密的贴合在一起,而她还被死死的捂着嘴唇……   这样的姿势,实在是过于暧昧。   “不想死,就别出声。”   黑暗中,箫景煜低着头,俯在宋安好的耳畔,低声威胁。   这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魅惑,像是有一种搅乱人心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的为之折服。可声音中透出更多的却是冰冷的寒意,一字一句传入宋安好的耳中,让她顿觉通体生寒。   伴随着这声威胁,箫景煜温热的鼻息和成熟的男性气息悉数喷洒在宋安好的耳垂和侧颈,竟在她的肌肤上惹出一片战栗。   心底在一阵阵的发寒,肌肤却情不自禁的发热,这恍若冰火两重天的体验,一时让宋安好不知如何是好,当下竟然生出想哭的心思。   “唔,唔唔……”情急之下,她只能听话的点头。   箫景煜见状,似是对她的顺从有些满意,捂着她嘴的手微微松了松。   宋安好的呼吸顿时变得顺畅,心里对他的怨愤却是增添了一分。   暗室外,惠妃的声音再次响起。   “姐姐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被妹妹说到了伤心处?姐姐啊,你可千万别灰心,等今晚皇上来我宫里过夜,我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替姐姐美言几句的。”   “有劳妹妹费心了。”静妃淡淡的回应,简短的话语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惠妃见她低头失落的模样,不禁心中畅快,眸色一转,又向地牢南面走去,“咦,这里怎么还有铁链?姐姐,你不会偷偷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吧?比如,私下审讯太监宫女什么的?”   一边说,她一边沿着地牢慢慢的踱步,一双眼睛却是闪着精光,像是要看透四面墙壁,找出什么证据。   静妃自嘲一笑:“妹妹可真会开玩笑。我这儿可比不上妹妹宫里热闹,太监宫女统共也没几个,成日又没什么大事,有什么需要动用私刑的?不怕妹妹见笑,原本就没多少人愿意呆在我这清冷的地方,我要是再对他们苛刻,恐怕明儿就都走光了!”   惠妃没有找到证据,本有些烦躁,可听了这话,心中十分受用,不由扬唇轻笑,“想不到事到如今,姐姐还这么有自知之明!真让妹妹心生佩服呢!”   静妃神情苦涩,没有再接话。   暗室里的箫景煜,见惠妃一而再再而三的挖苦静妃,当下怒气暴起,冲动之下就打算出去维护静妃。   关键时刻,一只素白的小手伸了过去,死死的拽住了他的衣袖。   “放手!”箫景煜压低音量,整个人戾气陡增。   “你现在出去,只会害了静妃。”宋安好在他阴鸷的目光盯射下,心中一阵胆寒,却始终不肯松手,甚至拽的更紧。   箫景煜蓦地抬手,扼住了她雪白的脖颈!   剧痛袭来,让宋安好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眸。   她明明是为了他们母子好,为什么他还对她这般下狠手?   这个男人,实在是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宋安好一双眸子含怒瞪过去,心中更是翻来覆去的咒骂。   可箫景煜哪有心情管她?听着外面的动静,他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想到惠妃一再折辱母妃,而他却不能现身保护,他心中就燃起熊熊怒火,可偏偏这小宫女说的对,他要是一时意气冲了出去,那才是真正的害了母妃!   想到这里,箫景煜不由将怒火转移到近在咫尺的小宫女身上。冲动之下,掐着她脖子的手越来越用力,丝毫没有半分的怜香惜玉。   宋安好被掐的呼吸困难,眼前冒出了朵朵金花,心中对箫景煜恩将仇报的行为更是又气又恼,情急之下,她也顾不上许多,猛地一低头,狠狠的咬上了箫景煜的手!   箫景煜猝不及防,痛得发出一声闷哼。   宋安好听了,心中一阵快意。   叫你恩将仇报!叫你心狠手辣!叫你想掐死姑奶奶我!   她一边自暴自弃的用力咬着箫景煜的手,一边在心底得意起来。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叮”的一声。   随后,便是冷冰冰的系统声:“恭喜宿主,你已成功引起男主注意,生命值加5!”   突如其来的系统声,让宋安好整个人都愣住了。   引起男主注意,也能加生命值?而且一加就是5?   难道,她就这么咬了一下,就引起了箫景煜的注意?   不会这么巧吧?   为了印证这一念头,宋安好狠了狠心,深吸一口气,朝着箫景煜的手更用力的咬了下去!   “叮”的一声,又响起了。   “恭喜宿主,你已成功引起男主注意,生命值加10!”   我去,咬箫景煜真的可以咬来生命值啊!   可是,用这种激怒箫景煜的方法增涨生命值,她真的能活到逆袭的那一天吗?   这坑爹的系统,简直就是变着花样要她的命!   “你找死!”   黑暗中,箫景煜低沉含怒的声音在宋安好耳边响起,与此同时,掐着她脖子的手更加的用力。   宋安好颤巍巍的抬头,蓦地对上了他杀气腾腾的眼神!   她只觉小心脏猛地一抖,随后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第四章 天降黑锅   不知过了多久,宋安好悠悠醒来。   在恢复意识的一瞬,一阵剧烈的疼痛向她袭来。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像是被巨石碾压过似的,简直没有一处完好无损。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全?   想到这里,宋安好努力的睁开双眸,虽然眼前还有些模糊,但隐隐约约可以看清,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并不是地牢,也不是暗室,而是一间朴素的屋子。   此时的她,正躺在一张床上。   看来,并没有才出狼窝又进虎穴!   宋安好大大的松了口气,却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她不是在暗室里被箫景煜掐晕了么?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间屋子了?难道是箫景煜大发慈悲,不但没有掐死她,反倒好心的把她救了出来?   这个念头一起,马上又被她飞快的自我否定。   不可能!   那男人如此心狠手辣,怎么可能对她手下留情?这其中肯定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不行,还是先起去搞清楚情况!   宋安好正准备强撑着起床,突然门口有人说话,吓得她马上躺回去,紧闭双眼假装晕迷。   “娘娘,您明知这人来历不明,为何还让她在宫里养伤?不如直接发配出去,以绝后患!”   “不弄清原委,怎能永久后患?素心,这几天你替我好好看着她,如果真有什么不妥的,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多加小心!不过,这小宫女来了不到十天,就捅出这么大的娄子,奴婢心里实在不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是皇后随口发落过来的,有可能是皇后的人;来了没几天,景煜就在这儿中了毒,这毒多半是她下的;她被关在地牢才两天,景煜刚去审讯,惠妃就带人闯了进去,她又可能是惠妃的人……可是我说了这么多的可能,没一样是有证据的,你让我怎么确定?”   “可是娘娘……”   “行了素心,你也不用多说了,当务之急是把人好生看管,不要再出任何纰漏了!这,也是景煜叮嘱的。”   “是,娘娘。”   “对了,有件事我忘了问你。当初我让你叫若兰去地牢,是去审讯的,怎么她身上那么多的伤?昨天景煜把人抱出来的时候,那浑身是血的样子,可把我吓坏了!”   “奴婢没让若兰动刑啊,难道是若兰……”   “算了不说了,这一天一夜过去了,人也应该醒过来了,我进屋看看。”   “是。”   原来,门外说话的,正是静妃和心腹宫女素心。   宋安好一直竖着耳朵,于是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从这段对话里,她敏锐的挖掘到两个重点。   一,静妃和箫景煜已经将她视为“可疑人员”,让她住在这里,名为养伤,实为监视。   二,若兰当初在地牢里鞭打她,并不是受了静妃的指使,而是纯粹的公报私仇!   那个若兰,竟敢假公济私,将她毒打了两天两夜!   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宋安好被若兰气得火冒三丈,激动之下竟忽略了另一个重点——将她抱出地牢的,正是她认为不可能的人——箫景煜!   就在她将牙齿咬得咯咯响时,突然听到嘎吱一声,她知道这是静妃进来了,连忙偷偷地深呼吸,然后继续装晕。   脚步声响起,慢慢停在了床边。   静妃低着头,看着床上昏迷的人,淡淡的神色中带着一丝不忍:“这么久都没醒,看来伤的太重了。”   素心在一旁附和:“那个若兰,下手还真狠!”   静妃听见若兰的名字,想到她背着自己做出这种事,不悦的抿了抿唇,但没有说什么。   就在这时,原本静静的躺在那里的宋安好,突然挣扎了起来。   她一边挣扎,一边低呼:“不是我……我没有下毒……我没有毒害三殿下……”   “静妃娘娘……我一片忠心可鉴日月,死也不会背叛您!”   “若兰姑姑,求求你了,不要再打了,真的不是我!”   “啊!不要!好痛!”   在挣扎的过程中,宋安好的双眸依旧紧闭着,神情看上去极为痛苦,口中的低呼更是声声凄楚,催人泪下。   静妃原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如今见她如此这般,心中不由一软。再听见她哭叫着喊出若兰的名字,心中对若兰也越发的不满。   “素心,你待会去提醒一下若兰,在我宫里,行为处事不可如此毒辣!”   “是,娘娘!”   装晕的宋安好听到这番话,顿时心满意足。   她知道是静妃进来了,所以才自导自演的一场苦肉计,果然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区区几句呓语,便让静妃对她心生怜惜,还让静妃对若兰产生不满。   不过,她要的可不止如此,那个若兰给她造成的伤害,她势必加倍奉还!   不,加倍可不够,她要十倍、百倍的奉还!   ……   “我……我这是在哪里?”   没多久,宋安好觉得苦肉计演得差不多了,于是假装刚刚苏醒,颤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睛。   “你在兰灵宫。”静妃淡淡的回答。   “兰灵宫?我不是在地牢吗?”宋安好迷迷糊糊的说着,忽然看清眼前的人,吓得忙从床上坐起:“静妃娘娘……”   她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惊恐,瘦弱的身躯更是摇摇晃晃,感觉随时都会再次晕过去。   “不用行礼。”静妃一把按住她,声音温和道:“你现在伤还未好,还是躺着吧。”   “娘娘,我冤枉啊!”宋安好反手抓住静妃的衣袖,一脸委屈无辜的看着她,声音却是凛然坚定:“我发誓,我没有下毒,更没有毒害三殿下!要是我有一句谎话,那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醒来就发这么狠的誓,让静妃暗暗吃惊,联想到她方才在晕迷中还在喊冤,心中不免一动。   莫非这个小宫女,真和投毒无关?   可联想到箫景煜临走前的叮嘱,静妃又把心底的不忍压了下去,神色淡淡的对宋安好道:“来日方长,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伤。至于其他的事,等你伤好再说吧。”   宋安好目露感激,“谢谢娘娘。”   静妃点点头,看了身边的素心一眼。   素心心领神会,马上道:“宋安好,你这几天就不用干活了,专心在这养病,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   宋安好感动道:“知道了,谢谢素心姑姑。”   素心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都是娘娘吩咐的。”   宋安好马上转头看向静妃,正准备道谢,却被静妃一个手势制止。   “好了,你受伤颇重,需要时间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静妃说完,看了素心一眼:“我们走吧。”   “是。”   宋安好怔愣的看着这一主一仆转身离开的背影,直到看到她们走到了门口,她这才反应过来,轻喊了声:“娘娘慢走!”   古代就是麻烦,身处皇宫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这后宫之中,尊卑分明,规矩繁杂,一个行差踏错就会导致万劫不复。宋安好不得不小心。   看来,得想法子逃出宫去!   宋安好重新躺了下去,本想趁机闭目养神,可想到方才静妃不愿和她谈投毒的事,心中就一阵烦躁。   她之所以发那么狠的誓,就是为了让静妃相信自己。可没想到,静妃居然避而不谈。   这就说明,静妃虽然表面善待她,实则还是将她列成了头号怀疑对象!   该死,这原主闯的祸,难道要她来背吗?   本以为,就算搞不定箫景煜,也能搞定静妃,谁知道连静妃都搞不定!   一想到箫景煜可能查出真相,宋安好眼前就不禁浮现那双幽深冷然的眼眸,后背也泛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原来,在那场宴会上,给箫景煜投毒的,不是别人,正是原主!也就是以前的小宫女,宋安好!   这件事要是让箫景煜查清了,估计等不了三个月,现在就会要了宋安好的命!   想想也真气人,别人的穿越都是狂拽酷炫吊炸天,好不容易轮到她头上,却只有背锅的命!   宋安好郁闷得想吐血,打算召唤出系统,和系统好好的聊聊人生,让系统给她指点一条生路。   可就在这时,她的余光忽然瞥见门口方向有一道身影闪了一下。   有人?   在这种紧要关口,宋安好警惕心极高,当下便向门口看了过去。   只见那木门半掩,一片深蓝色的衣料卡在门缝中,十分显眼。   宋安好猜不出来人是谁,干脆直接开口:“谁?”   门外的人闻言,知道行踪暴露,索性从外面走了进来,“哟,醒了?”   见到此人,宋安好眉眼微冷,凉凉的喊了声:“若兰姑姑。”   原来,来的正是宫女若兰!   若兰从门外走进来,径直走到宋安好的床头,双手抱臂的站定,从上往下的看着她,满脸鄙视道:“装了一天一夜,你就不觉得累吗?!”   宋安好皱眉,有些不解。   若兰见状,冷笑:“太医说了,你只是皮外伤,伤势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而你呢,竟然晕迷了一天一夜,不是装是什么?”   装?   她这浑身的鞭痕,还需要装?   宋安好气极反笑,看着若兰不说话,只笑着摇头。   若兰被她眼底的不屑所刺激,心底顿时腾起一股怒气,声音猛地就拔高了几分:“宋安好!你有什么好笑的?你不过就是装可怜博同情,这才让娘娘一时心软,留了你一条贱命!” 第五章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吊打了她两天两夜,还敢当她的面骂她是贱命一条?   宋安好眸色一冷,“我可不敢和若兰姑姑比贱。”   若兰显然没料到她竟敢顶嘴,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失去血色的唇角微微扬起,宋安好缓缓开口,又补了一刀:“毕竟,说起比贱,谁也不是姑姑的对手。”   若兰愣了半晌,这才明白自己是被绕着弯骂了,当下恼羞成怒的冲过去,伸手向她肩头狠狠推去:“你敢骂我!”   宋安好受伤未愈,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被她用力一推,整个人像后倒去,脑袋一下就磕到了床头,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被几次挑衅,宋安好实在忍无可忍,猛地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透着浓浓的怒意,狠狠的盯着若兰。   她当下就打算将这若兰骂个狗血喷头,可突然间又想到那坑爹的系统。系统曾严肃警告,宿主不得强行扭转原主欺软怕硬的人设。   要是她真的当场和若兰闹起来,不仅会损失冒死增加的生命值,还很有可能再喷一大口鲜血,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虽然不甘心,但宋安好不得不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若兰见状,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怎么,不敢顶嘴了?终于记起自己只是一个下等宫女了?宋安好,算你识相!”   宋安好看着她趾高气扬的嘴脸,只觉一阵厌恶,但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于是她深呼吸一口,压住心底的怒气,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的沉默,让若兰以为她是怕了,于是愈发得意,变本加厉道:“宋安好,你就认命吧,只要我在这兰灵宫一天,你就永远要对我点头哈腰,唯命是从!”   宋安好气到极致,反倒笑了。   既然如此,那倒要送她一程,快点把她赶出兰灵宫!   还好原主的人设除了欺软怕硬胆小怕死,还有心胸狭隘有仇必报。宋安好决定利用这个人设,好好的报仇!   打定主意,宋安好的怒气顷刻间消失了大半,笑盈盈对若兰说道:“姑姑就别替我费心了,还是想想怎么向静妃娘娘解释吧!”   陡然听到静妃的名字,若兰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向娘娘解释?”   宋安好脸上的笑意更深:“静妃娘娘已经知道你在地牢私自用刑了,对于你这种擅自做主的行为,你猜她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若兰脸色一僵,“是你向娘娘揭发我?”   “我可不敢揭发姑姑,”宋安好举起了右手,露出手腕处的勒痕,淡淡的说道:“大概是我这满身的伤痕,揭发的吧。”   若兰猛地抬手指向宋安好,怒道:“宋安好!你竟敢……”   还未说完,就有小宫女跑了过来,急道:“若兰姑姑,娘娘让你马上过去!”   话音落地,宋安好的眼底已然浮现淡淡的笑意。   而若兰的一张脸,已经气得变形!   “宋安好,你给我等着!”   最后,若兰丢下一句狠话,匆匆去见静妃娘娘了。   看着若兰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宋安好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哼,别人不知道这若兰的真实身份,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竟敢欺负到她头上,若兰,你就等死吧!   ……   接下来的几日,宋安好待在小屋养伤,几乎没有出门。   静妃待她不错,还特意派了宫女小草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一来二去,她倒是和小草熟悉起来。   而自从那日被静妃喊去后,若兰就再也没有上门挑事了,看来是被静妃狠狠斥责了一通,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宋安好知道若兰不可能善罢甘休,但也乐得清静,只要若兰不上门挑衅,她也权当什么都不知道,每日就是吃饭,喝药,睡觉,过着如神仙般的日子。   可这样的日子,到底是没能维持多久。   这一天午后,宋安好喝了药,正靠在床头和小草闲聊,门忽的就被人踢开了。砰的一声巨响,让两人同时回头,向门口看去。   只见若兰抱着一盆衣服,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走到床头,猛地将盆往地上一摔,“小草!你又躲这偷懒?去,把衣服洗了!”   宋安好瞥了眼散了一地的衣裳,又抬眼看了看若兰,没有说话。   小草却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紧张的解释:“若兰姑姑,我没有偷懒,是素心姑姑叫我来照顾安好的。”   若兰冷笑:“素心姑姑叫你来照顾人,可有没有叫你只照顾人,一点活也不干啊?”   “没,没有……”小草被她的咄咄逼人吓到,噎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明知若兰说的不对,可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到底是年纪太小,急着急着就快哭了。   “偷懒还敢哭,一天到晚就会装可怜,看我不收拾你!”若兰厉声喝着,高高的举起了手。   眼看这一巴掌就要甩过来,小草吓得紧闭双眼,却不敢往旁躲一躲。   关键时刻,宋安好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快的冲过来抓住了若兰的手腕!   若兰怒目,厉喝:“宋安好,我教训下等宫女,你也敢拦?”   宋安好一把丢开她的手腕,微笑道:“若兰姑姑,我可不敢拦你。可你在我屋里打人,到时候闹出人命,静妃娘娘肯定会误会我的。”   若兰一边揉着发红的手腕,一边气呼呼的瞪着她:“你净胡说!一巴掌而已,怎么可能出人命!”   “万一呢?”宋安好笑看着她:“要不,你试试?”   “你!”   若兰被她的伶牙俐齿气得火冒三丈,咬了咬牙,又转头看向小草,怒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把衣服都洗了!”   说罢,猛地抬脚踢向地上的木盆,木盆飞起,狠狠击中了小草的腿,痛的小草低呼着蹲了下去。   可若兰不依不饶,还气势凌人的叉着腰,“除了这一盆,外面还有三盆,限你在娘娘回宫前全部洗完!”   听到这里,宋安好顿时明白,难怪她今天敢上门闹事了,原来是静妃有事不在兰灵宫!   看着对小草连打带骂的若兰,宋安好心里明镜似的。   若兰哪是要教训小草,摆明是指桑骂槐、杀鸡儆猴!那一巴掌要是真甩到小草脸上,那才是真的打了宋安好的脸呢!   这个若兰,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宋安好生平最厌恶的就是小人得志,可明白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她看了眼若兰,随后走到小草身边,扶着她的肩头,低声道:“别急,我帮你。”   小草原本委屈的想哭,却碍于若兰在而不敢哭,此时听了宋安好的话,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若兰闹了这么一出戏,其实等的就是宋安好这句话,于是故意激她:“宋安好,娘娘恩准你养伤期间不用干活,你没必要为一个下等小宫女出头。”   宋安好岂能不知她的打算,当下摇了摇头:“她照顾我好几日,于情于理我也该帮帮她。”   “好!这可是你自愿的!”若兰按捺不住心底的得意,扬眉笑道:“要是娘娘问起来,你可别推到别人头上!”   说完,她抬腿踢了小草一脚:“再哭就把你嘴巴撕烂!赶紧给我干活去!”   小草被踢得倒在地上,宋安好连忙去扶,若兰见状,笑得愈发得意。   “安好,我们走吧!”小草挨打挨骂也不敢反抗,手忙脚乱的将散落在地的衣服收进木盆,然后抱起木盆,对宋安好小声说道。   “好。”宋安好不动声色的看了若兰一眼,扶着小草离开了房间。   若兰站在屋里,瞧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嘴角忽然浮现一丝得逞的笑意。   宋安好,这可是你自找的!   ……   浣洗局。   宋安好和小草并肩站在水池边,看着池子里整整三大盆的脏衣服,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既来之则洗之,我们开始吧!”宋安好将其中一个木盆拖到了自己面前,挽起袖子准备干活。   “安好,谢谢你了。”突然,小草低低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这几天要不是你照顾我,我可能现在还不能下地呢!”宋安好转头对她一笑:“总之,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大不了下次你帮我好了!”   “好,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小草被她的话感动,大声的承诺。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打起精神,开始清洗面前的脏衣服。   可不知为什么,宋安好心里总是觉得不妥。   若兰被静妃教训了一顿,心里肯定恨死她了,好不容易碰见静妃不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只是让她陪小草洗几盆脏衣服?   可是,如果不是,那若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宋安好暗自思付着,双手下意识的将洗干净的衣服放到一边,又伸手去拿盆里的另一件脏衣服。   谁知,这件脏衣服拿过来,她才揉搓了两下,突然觉得掌心剧痛,忍不住脱口低呼:“啊!”   小草闻声,忙问:“安好,怎么了?”   她低头往宋安好手上一看,瞬间就吓得惊叫:“血!”   宋安好摊开双手,一双细嫩白皙的掌心,赫然多出数道血痕!   小草半天才反应过来,扑过来想握住她的手,又怕自己触到那鲜血淋漓的掌心让她更痛,一时竟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是好好的洗衣服吗?怎么就这样了!”   好好的?   宋安好听了小草的话,瞥了眼盆中那件衣裳,一眼就看到藏在衣襟下的那几根细小的绣花针。   划破她掌心的,就是这几根故意隐藏的绣花针!   宋安好掌心剧痛,心里却蓦地一冷。   搞了半天,若兰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第六章 卧槽!这样也行?   “1、2、3、4、5……”   “安好,你在数什么呢?”   “噢,没什么,我在数蚂蚁呢。”   午后的庭院里,宋安好蹲在一棵大树下,盯着地上排成一长排的绣花针,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天真的小草并不清楚宋安好的手是怎么划伤的,只是急匆匆撕了布条给她包扎好伤口,然后让她坐在旁边休息。   趁小草不注意,宋安好将所有的脏衣服都翻了一遍,最终搜寻到十一根隐藏在脏衣服里的绣花针。   原来,那三盆脏衣服中,有两盆被若兰动了手脚,只有剩下一盆是正常的。   宋安好抬起头,看着小草忙来忙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三分之一的好运,竟然被这个倒霉小宫女撞上了,亏她先前还觉得这小宫女可怜!搞了半天,最可怜的还是她自己!   掌心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可宋安好的心更痛。   因为她发现,她的运气竟然比一个被人随意打骂的小宫女还差还倒霉,可谓是衰到了极致,这让她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皇宫。   宋安好啊宋安好,你简直就是穿了一个假越!   ……   正当宋安好沉溺在忧伤中不能自拔时,突然听见前面传来说话声,其中有人提到“兰灵宫”,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   抬头一看,两个宫女并肩走在斜对面的长廊上,两人边走边聊,并没有注意到蹲在树下的宋安好。   “那件事你怎么知道呢?”   “我也是听说的。我还听说,那东西是小亮子托秋萍让宫外的哥哥去买的!”   “秋萍怎么肯帮这种忙?”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秋萍和小亮子可是老乡!”   “难怪了!”   “唉,真不知道小亮子要那东西做什么。”   “莫非……他是受主子之命?”   “这话可不能乱说!这种事在后宫明令禁止,静妃行为处事一向端正,怎会明知故犯?”   “算了算了不说了,咱们就当不知道吧!”   “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走吧……”   看着那两个宫女匆匆离去的背影,宋安好沉吟起来。   小亮子是兰灵宫的太监,听刚才的对话,似乎是他托人买了什么违禁物。不过那两个宫女也算是谨慎,虽然闲聊但并没有提到那违禁物具体是什么。   到底是买了什么违禁物,竟然扯到了静妃头上?   宋安好微微蹙眉,在心底里飞快的搜索着剧情,突然脑子灵光一现,难道是……   原来,剧情已经到了箫景煜母子第一个难关了!   想到这里,宋安好腾的站了起来,却由于蹲的太久,眼前猛地一黑,差点一头栽倒。   “安好,你没事吧?”小草及时冲过来扶住她,一脸担忧道:“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帮我洗衣服的。”   宋安好缓了缓才站稳,无奈的笑道:“我哪帮你洗了衣服?就是帮了点倒忙。”   “才不是呢!咦,那是什么?”这时,小草发现了地上摆成一列的绣花针。   “看上去应该是针吧。”宋安好淡淡的回答。   “可是这里为什么会有针?”小草歪着脑袋看着她,一脸的困惑。   “也许是蚂蚁搬来的。”   “蚂蚁搬来的?不会吧,蚂蚁能搬得动吗?”   宋安好随口一说,小草居然信以为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宋安好见状,可不想和她在蚂蚁的问题上深究,转身看了看院子,发现她已经把洗干净的衣服全部晾好了,于是转移话题的叹道:“这么快就干完活了?小草,你手脚可真麻利。”   “是吗?可是若兰姑姑老说我笨手笨脚哎。”   “别听她的,她就是个智障。”   “啊?”   “别啊了,咱们回去吧。”   宋安好弯腰去拿地上的木盆,却被小草抢先一步夺走。   “你手受伤了,让我来吧!”   “我没事。再说了,你一个人两只手怎么拿三个盆?”宋安好刚说完,便看见小草动作麻利的把三个盆摞在了一起,然后一把抱在了怀里。   如此瘦小的身子,竟然有力气一口气抱起三个大木盆,宋安好不由瞪大眼睛:“厉害了小草!”   小草羞涩的低下头:“这没什么好厉害的……”   于是,两人一起走出浣洗局,朝兰灵宫走去。   路上,宋安好故意抛出话题,引起了小草的兴趣,于是两人边走边聊。   说起来也亏了这小草天真懵懂,宋安好才套了不少话,也以最快的速度了解了兰灵宫的情况。   接下来,宋安好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自己知道的一切,对付那个可恶的若兰!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   宋安好回头:“好好的,叹什么气?”   小草抱紧了怀里的三个木盆,有些沮丧的说道:“三殿下好些日子没来宫里了,不知道下次来是什么时候。”   三殿下?箫景煜?   宋安好一听到这个名字,条件反射就皱起了眉头,“他不来不是正好吗?”   说完,突然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小草,你怎么会突然提到三殿下?难道你偷偷喜欢他?”   “我我我,我才没有呢!”小草心事被戳破,瞬间就慌了神,脸色爆红,“安好你不不不,不要乱讲!”   “好好好,我不不不乱讲,你别别别着急!”宋安好被她的欲盖弥彰逗笑,还饶有兴致的学起她的结巴。   小草脸更红了。   过了会,又低低说了句:“其实,偷偷喜欢三殿下的人有很多!”   宋安好睁大了眼眸:“不会吧?他那种人,还有很多人喜欢?”   小草连忙解释:“当然是真的!三殿下相貌英俊,气质非凡,还文武双全,光我们兰灵宫,就好多小宫女倾慕他呢!   宋安好一听,不屑的哼道:“得了吧,就他那冷冰冰的样子,跟一大冰雕似的,有什么好倾慕的!”   小草急了。   宋安好还在继续:“不仅如此,他连起码的风度都没有,一点也不像个大男人!”   一个小宫女,竟敢骂皇子不像男人,小草瞠目结舌。   就在这时,宋安好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叮”的一声。   随后便是系统熟悉的声音:“恭喜宿主,成功在男主背后说了坏话,生命值1。”   卧槽!这样也行?!   宋安好愣了一下,随即一阵狂喜。   原来,背着箫景煜讲他的坏话,居然也可以加生命值!   坑爹的系统,终于有了不坑爹的时候!   误打误撞的增加了生命值,这让宋安好禁不住激动起来,于是更加卖力的说起了箫景煜的坏话。   “哼,他那个男人,简直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小鸡肚肠!自以为是!……”   宋安好在记忆中搜刮着所有形容人不好的成语,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随着这些词汇一个一个的从她口中说出,她的脑海中也不停的响起金属音。   “恭喜你,生命值1。”   “生命值1。”   “1。”   “1。”   “1。”   ……   过了一会,宋安好粗粗一算,感觉至少加了20分,顿时开心极了。   一开心,她就加快了速度,并且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觉得今晚就能把生命值加到250。   宋安好万万没想到,在她以为总算走了一次运时,一道阴影向她打了过来。   她身边的小草,看到从转角处走出来的人,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而宋安好还深深的沉浸在这个游戏中,不能自拔,激动的挥舞着右手:“总而言之,箫景煜就是我见过的最……”   话音落地,她的头顶,陡然乍起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   “最什么?”   宋安好猛地抬头,蓦地就对上了一双幽深的凤眸,那眸底深处闪烁的点点寒意,顿时让她打了个冷战。   “箫……三殿下!”   看着毫无预料的出现在面前的男人,宋安好受惊过度,差点喊出了箫景煜的名讳,还好及时改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箫景煜突如其来的出现在面前,这是宋安好始料未及的。   方才一番痛骂,虽然增加了20分生命值,可这20分和得罪大boss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了!   宋安好不知那些痛骂的话到底有没有被箫景煜听去,在箫景煜的凝目注视下,一颗心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可尽管如此,她表面还得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一脸镇定的立在那里,任自己沐浴在箫景煜并不友善甚至带着几分杀机的目光中。   “三殿下!”   一旁的小草回过神,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而箫景煜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宋安好见到这一幕,心中又开始变得纠结。   依照宫规礼仪,小宫女见了皇子可是要下跪请安的,她刚才太过担心居然忘了这茬。可是,真的要给这箫景煜下跪吗?   作为一个21世纪的现代人,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宋安好做出这种卑微的行径。可一想到如果不下跪,可能引发的一系列恶劣的后果,宋安好又觉得和自己的小命比起来,自尊心什么的好像可以稍微放一放。   那么,到底是跪还是不跪呢?   宋安好突然发现,自打她穿越过来,真的就没有遇见一桩好事! 第七章 疼过,才记得   狭路相逢,宋安好却紧咬着唇,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哪知道,不等她斗争完,箫景煜突然向前踏了一步。   宋安好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   看见她眼底闪过的惊慌,箫景煜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低垂的眸子扫过她由于紧张搅在一起的双手,沉声开口:“手怎么了?”   “啊?”宋安好怔了片刻,下意识的低头,看见手掌裹着的纱布,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双手往身后一藏,“没,没什么。”   话音落地,箫景煜便向她逼了一步,这一次她来不及后退,便被箫景煜捉住了藏在身后的手腕,霸道的将她的手拉了过去。   箫景煜瞟了眼裹在宋安好掌心的纱布,又将视线移到了宋安好的脸上,“受伤了?”   宋安好试图将手抽回却没有成功,只得挤出一丝微笑:“小伤,小伤而已。”   箫景煜盯着她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又沉声问了一句:“疼吗?”   宋安好乍听到这个问题,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   什么情况?箫景煜这是在关心她?   不,这男人冷冰冰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怎么可能关心她?   莫非,他只是随口一问?   既然如此,宋安好也挤出了一丝假笑,“谢谢三殿下关心,不疼,一点也不疼。”   “是吗?”   箫景煜一面淡淡的说着,一面将自己的手从宋安好的手腕挪到了手掌,然后,他抬眸看了宋安好一眼。   那漆黑如墨的眸子陡然望过来,几乎让宋安好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然而,下一刻,箫景煜手指蓦地用力,狠狠的按在了宋安好的掌心!   “啊!”   猝不及防,宋安好双眼疼得泛起了生理泪水,她条件反射的向始作俑者怒目瞪了过去,却在触及对方冷若冰霜的眸子时,猛地警醒,连忙将涌到唇边的骂声咽了回去。   “疼?”箫景煜明知故问的看着她:“方才,不是说不疼吗?”   宋安好一时猜不到他的用意,只能拼命的眨着眼睛,将眼里的泪水逼了回去,掌心传来阵阵刺痛,可脸上还得挤出笑容,答道:“不……”   话未说完,箫景煜又一次捏住了她的掌心,这一次更加用力!   “真不疼?”   痛呼到了唇边,却被宋安好死死咬着唇,到底是没有叫出来。   她看了眼自己的掌心,那白色纱布下已经泛起了丝丝血红,可见箫景煜用了多大的力道!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箫景煜问她疼不疼,根本不是随口发问,更不是关心她,而是故意整她!   箫景煜,算你狠!   宋安好痛的咬牙,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丝微笑,对一脸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箫景煜道:“三殿下,有什么问题,您就直接问好了!”   伤口被恶意捏住,钻心的疼痛让她的声音微微颤动,听上去倒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可箫景煜并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他虽动作亲昵的握住宋安好的手,清俊的面上却是一片冷漠,漆黑的眸底更是一丝温度都没有,一开口,竟是连声音中都染上了几分寒意:“你方才说孤是你见过所有人里面,最……什么的人?”   闻言,宋安好这才明白,原来搞了半天,他是听到了先前那番痛骂,所以故意来惩治她!   真特么腹黑!   宋安好忍不住又在腹中一番怒骂,可一想到他大BOSS的身份,她又不得不委曲求全。   “您是我见过最……英俊潇洒英明神武英姿勃发的人!”为了保住小命,宋安好毫不犹豫的说起了瞎话。   “是吗?”箫景煜黑眸慢慢的眯了起来。   又是这两个字!方才就是这两个字一说出来,他就死死的捏了她的伤口!   宋安好吓得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的就想将手抽回来,却被更用力的握住。   一时之间,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宋安好不知道箫景煜到底打算怎么治她,紧张的眼神也变得惴惴不安,连呼吸也不顺畅了。   箫景煜将她的小心思尽数收在眼底,似笑非笑道:“还疼吗?”   有了方才的教训,宋安好权衡了片刻,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疼。”   “终于知道疼了?”箫景煜像是就等着她这句话,薄薄的唇瓣翘起了一抹弧度:“疼过才能记住,以后才不会在他人背后恶语中伤!”   果然是为了报复她!早知道,她一开始就承认疼了!   宋安好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却不敢发作,只能挤出一抹假笑,咬牙切齿道:“三殿下所言极是,安好一定、一定谨记在心!”   “能记住最好,否则——”箫景煜说到这里突然顿住,蓦地低头靠近她,伏在她的耳边低声道:“若有下次,孤一定要你小命!”   声音很轻,却充满着浓浓的危险。   宋安好的心底,漫过一丝寒意,阳光正好的下午,四肢却一阵阵的发凉。   箫景煜不动声色的惩治了在背后说自己坏话的小宫女,便不再停留,带着两个随从离去。   留下宋安好呆呆的站在原地,还沉浸在他的威胁中,久久不能回神。   ……   “安好,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小草抓着宋安好的肩膀,激动道:“三殿下是不是拉你手了?他拉你手了!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   “不是拉手,是……”宋安好被摇得晃来晃去,几乎站不稳,她低着头看着纱布上的血迹,心底涌起了难以形容的危机感。   那个男人实在太难对付了,不仅冷酷腹黑,还睚眦必报,她要是继续留在这里,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弄死!   不行,得想办法,赶紧离开这里!   打定主意,宋安好深呼吸几下,终于将情绪控制如初。   “小草,我们走吧。”她需要抓紧时间了。   “对,咱们赶紧回宫,说不定还能碰到三殿下呢!”跪在地上的小草并没有看到方才的那一幕,对箫景煜的倾慕之情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宋安好失去了调侃的心情,没有再开玩笑,而是低着头,脚步匆匆的向兰灵宫走去。   小草愣了愣,随后赶紧抱起地上的木盆,大步追了上去。   ……   走进兰灵宫侧门,却发现有人堵在那里。   小草吓得僵在了原地:“若兰姑姑……”   若兰双手抱臂的站在门口,眼睛却有意瞟向宋安好的双手,在看到宋安好双手包着纱布时,她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   “小草,素心姑姑四处找你,你还不赶紧去见她!”   “啊?我,我马上去!”   小草急急忙忙的跑了进去。   宋安好本打算随着她一起进去,却被若兰堵在了门口。   若兰故意支走小草,又怎会轻易放她进去?抱臂拦在她的面前,笑着盯着她的手:“哟,手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受伤了?”   就是傻子,也能听出她话里话外的得意!   宋安好暗自撇唇,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只轻飘飘的答道:“嗯,被一只疯狗咬伤了。”   被狗咬伤了?这不摆明了骂她是疯狗吗?若兰气得瞪大了眼睛:“胡说八道,宫里哪来的疯狗!”   “是啊,皇宫重地,怎会有疯狗横行呢?可我这手明明就是被疯狗咬伤的。”宋安好盯着若兰,一本正经道:“若兰姑姑,你说,这疯狗到底从哪来的呢?”   “我!我哪知道!”若兰被怼的说不出话。   “好了,不说了,我要先回房了,万一静妃娘娘待会找不到我,那就麻烦了。”宋安好不愿与若兰耽误时间,说着便抬脚走进拱门。   若兰的肩膀被她撞了一下,明显一愣,然后猛地转身,冲她喊道:“宋安好!你给我站住!”   宋安好叹了口气,只得停下脚步。   若兰气急败坏的说道:“拿静妃娘娘压我,你以为静妃娘娘真是看重你?我告诉你,三殿下刚刚来过了,他再三叮嘱静妃娘娘要好好盯着你,你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可疑之人!”   原来,箫景煜真的来了,而且又一次提醒静妃提防她。   宋安好深呼吸一口,然后缓缓转身,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的望着若兰。也不说话,就这么望着她。   若兰被她看得心头发毛,忍不住呛道:“看什么看?再看也洗清不了你的嫌疑!”   听着她这番故作玄虚的话,宋安好微微的摇了摇头,“偌大的兰灵宫,难道就我一个可疑之人吗?”   若兰闻言,猛地愣住。愣了半响,才急道:“你……你什么意思?”   宋安好却不再说话,而是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若兰僵在原地,耳边回想着她刚才的话,眼前浮现出她离去前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心底突然冒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难道,这个位分低微的小宫女,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若真是这样,那这小宫女,可万万留不得了!看来,得快点通知主子了,让主子助她一臂之力,今早把这个碍事的小宫女除掉!   若兰面色阴冷的盯着宋安好慢慢离去的背影,眼中不知不觉已经腾起了一抹杀意。 第八章 一切,才刚开始   这一晚,宋安好睡得极不安稳。   梦中的她,不断地被一团莫名的黑气追赶、吞噬,无论她跑得多快、跑到哪里,都无法摆脱。   直到她从噩梦中惊醒,她也不清楚这团黑气中到底包裹着什么东西。她只知道,在这团黑气中,藏着对她而言极大的危险。   “若有下次,孤一定要你小命!”   半梦半醒间,耳畔传来隐隐的低语,宋安好猛地一惊,腾的从床上弹起。   是箫景煜的声音!   午夜的房间,一片寂静,只有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一声比一声清晰,一声比一声剧烈。   宋安好没有想到,只是区区一句警告,便令她胆寒到如此地步!等她慢慢缓过神,居然发现自己的后背已惊起了薄薄的冷汗。   箫景煜……   平心而论,宋安好并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可无知才能无惧,面对一个注定会弄死自己的人,叫她如何不心生畏惧?   不,注定的只是曾经,如今她来了,势必要将这“注定”变为“未定”!   可想归想,到底要怎样化解箫景煜的怀疑,宋安好心里还不太有底。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无论如何,在完成那个二百五的任务前,她一定不能被箫景煜弄死!   愣神间,一阵夜风刮过,让宋安好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几分。   对啊,她怎么忘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既然不能直接洗清箫景煜对她的怀疑,那她可以利用接下来的事曲线救国啊!   宋安好低头,盯着身上纯白的薄被,大脑在飞快的运转。   良久,只听她长吁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看这情形,似是终于有所筹谋。   夜还长,宋安好的心情却不再焦灼,她重新躺了回去,没多久便睡着了。   ……   次日清晨,小草如往日般端着熬好的药送进了宋安好的房间,却意外的发现宋安好已经起床。   小草奇道:“安好,你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宋安好对她笑了笑:“醒得早当然起得早了,难不成还赖床?”   小草扁嘴:“你可是病人,赖赖床又怎么了?再说了,娘娘都吩咐过了,你还怕谁说你不成!”   “我这算哪门子病人啊?”宋安好摇摇头,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药碗,笑问道:“这是给我送的药吧?”   小草点了点头。   宋安好一仰脖,便将手里的一大碗中药一饮而尽。   小草看得目瞪口呆:“安好,你……”   宋安好将空碗塞到她怀里,又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唇,笑嘻嘻道:“味道还不错,跟咖啡一样一样的!”   小草不解:“咖啡?什么咖啡?”   宋安好这才发觉说错了话,忙转移话题:“没什么,就是一味中药。对了,咱们兰灵宫是不是有一个叫小亮子的小太监?”   “有啊,怎么了?”   “哦,没事。我记得他好像是负责园林修剪的对吧?”   “对!”   “听说他对兰花很有研究?”   “那当然了,小亮子要不是会养兰花,娘娘当初也不会特意把他要过来啊!”   “说的也是!”   宋安好冲小草点点头,脸上神色虽没有变化,心中却慢慢的转了起来。   通过刚才的对话,她已经确定小亮子是静妃的信任的下人之一。也就是说,她昨天在浣洗局听到的话,多半就是真的了!   其实,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心中早就有数。之所以要通过小草来套话,也只是为了更加确定。毕竟,以她现在的处境,凡事都要稳妥,否则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思付间,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两人同时回身望去。   小草第一时间对来人行礼:“素心姑姑!”   素心对她点点头,却将视线投向了一边的宋安好:“娘娘让你过去一趟。”   宋安好微怔,随后忙道:“是!”   素心见状,便转身往回走,宋安好快步跟上。   两人穿行在长长的廊道上,宋安好一直保持着离她两步远的距离,不远不近,不疾不徐。   素心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宋安好见状,心中不免忐忑。   素心是静妃最信任的心腹,若她对什么人不满,只需在静妃耳边轻轻吹一下风,便会令静妃对那人转换态度。   宋安好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原主没有得罪这位兰灵宫最得势的姑姑。   一路忐忑,不知不觉便到了静妃的寝宫。   “娘娘,宋安好来了。”   “进来吧。”   “是。”   素心通报完,便转头看了宋安好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宋安好识趣的点点头,跟在素心身后走了进去。   她低着头,一副拘谨的模样,实际上眼角余光却在打量着四周。   静妃的寝宫犹如她的为人,简简单单,清清淡淡,几乎没有奢华的布置。可你若是留心,却能在这份简单清淡中,品味出别样的淡雅和大气。   “娘娘!”   “你重病未愈,不必行此大礼。”   静妃穿了一件款式简洁大方的沁雪白绫衫,淡雅的坐在梳妆台前。当宋安好上前弯腰行礼,正时纠结着是否需要跪拜时,已经被她轻轻抬手拦下。   宋安好松了口气,面露感激:“多谢娘娘。”   素心早在第一时间走到静妃身后,拿起梳妆台上的桃木梳,默默的给静妃梳头。   静妃侧身坐着,见宋安好有些局促,对她微微一笑:“别紧张,今儿叫你来没别的事,就是问你身体可好些了?”   宋安好有些意外,忙道:“多谢娘娘记挂,安好已经好多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今天就可以干活了。”   静妃听了,掩唇笑了起来:“我叫你过来,可不是催你下地干活的!”   宋安好明白是自己误会了,不由面露尴尬。   笑着笑着,静妃轻轻转了身,正面对着铜镜,眼睛却默默的注视着铜镜里的宋安好。   过了会,她才状若无事的问道:“对了,听说昨天若兰去你屋里闹事了?”   宋安好陡然听到这句话,下意识便猛地抬头,正好看到铜镜中静妃慢慢的收敛了笑容,脑中突然回响起昨天若兰说过的话。   【拿静妃娘娘压我?你以为静妃娘娘真是看重你啊!我告诉你,三殿下刚刚来过了,他再三叮嘱静妃娘娘要好好盯着你,你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可疑之人!】   昨天箫景煜刚来叮嘱过静妃,今天静妃一大早便喊她来问话,这不是试探是什么!   宋安好暗自深吸一口气,面色却露出疑惑的神情,自然而然道:“闹事?昨天若兰姑姑的确到我屋里去过,可她只是去找小草,并没有闹事啊。”   “是吗?”静妃淡淡的说着,不置可否,目光透过铜镜落在宋安好的脸上,可宋安好在说完话后,已然低下了头,因而她也看不清宋安好在提起若兰时,脸上到底是什么神情。   沉吟片刻,静妃又问道:“既然你说若兰没有闹事,那想必是有人夸大其词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上次在地牢中,若兰对你私自用刑,你就一点不怪她吗?”   宋安好闻言,慢慢抬起头:“不怪。”   静妃飞快的追问:“为什么?”   宋安好一脸认真的回答:“当时三殿下中毒,娘娘想必心焦极了,而我作为最大的投毒嫌疑人,若兰姑姑虽私自用刑,但她也是想替娘娘解忧,替三殿下报仇。所以,安好不怪她。”   这一番话,宋安好说的真挚,坦诚,自然而然,发自肺腑。   静妃听了,飞快的侧头看了素心一眼,两人视线对上,无声的交流。   素心神情依旧冷淡,可静妃眼底却隐隐有些动容。   片刻后,静妃挥了挥手,对宋安好道:“好了,过去的事情谁也别提了。你也不用急着干活,好好调养身体吧!”   宋安好知道暂时过了试探这一关,暗暗松了口气,刚打算道谢,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小亮子出现在门口,细声通报:“启禀娘娘,惠妃娘娘派人来搬花了。”   “哦,这么早就来了?”静妃听了,不知想到什么,摇头苦笑了一下:“既然来了,就把备好的兰花给她吧。”   “是!”小亮子躬了躬身,转身就要去搬花。   素心却突然开口叫住他:“等等。”   小亮子转回身,有些不解。   素心又问:“惠妃派了几个人来?”   小亮子回答:“就一个小宫女。”   素心闻言,便对静妃道:“娘娘,惠妃找您要了两盆花,这一个小宫女怕是搬不动吧?要不咱们送佛送到西,派个人给她送过去?”   她口中说着这话,视线却有意无意的向立在一旁的宋安好瞟了过去。   宋安好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不等静妃开口,便主动说道:“娘娘,要不我去吧?”   静妃听了,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辛苦你了。”   宋安好忙道:“应该的。娘娘,那我先去了。”   “嗯。”   宋安好如蒙大赦,跟着小亮子一起离开。   寝宫中,一时只剩下主仆二人。   素心小心翼翼的替静妃梳发,神色认真,动作轻缓。   静妃却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铜镜,沉默了许久,忽地开口道:“你说,她真的是惠妃的人吗?”   素心闻言,手中的桃木梳顿了一下,可很快又开始梳起来,“奴婢也不确定。不过,她被关在地牢没两天,惠妃便亲自带人赶到地牢,实在是太过蹊跷。”   “是啊,太蹊跷了。”   “娘娘不必多虑,她是不是惠妃的人,等她到了芳华宫,一切自然就揭晓了。”   “可万一她不是,那岂不是……”   “娘娘,您忘了三殿下的叮嘱了?”   想到爱子箫景煜昨日郑重的神色,原本对宋安好不忍的静妃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而被派去芳华宫的宋安好全然不知,真正的试探,这才刚刚开始。 第九章 你就是宋安好?   “亮公公,我们现在是去哪?”   “去花房。”   “噢。”   “对了,你可别这么叫我了,听着怪别扭的,叫我小亮子就行!”   “那要不这样,以后我叫你小亮子,你叫我安好?”   “行,就这么定了!”   宋安好和小亮子边走边聊,没多久便走到了花房门口。   门口,早就摆好了两盆花,一红一紫,她也不知是什么品种。   小亮子径直走过去,弯腰将紫色的那盆搬了起来,然后冲宋安好努了努嘴,“这盆蝴蝶兰轻巧,你来搬吧。”   “这就是蝴蝶兰?”宋安好好奇的走过去,将地上的蝴蝶兰抱在怀中,细细的看了几眼,惊喜道:“原来蝴蝶兰真的好像蝴蝶,真好看!”   “它就是因为花瓣像展翅的蝴蝶,所以才叫这个名字的嘛。”两人沿原路返回,小亮子耐心的替她解释:“对了,咱们娘娘也很喜欢蝴蝶兰!”   宋安好与他并肩走着,闻言有些不解:“既然娘娘喜欢,那为什么要送给惠妃?”   小亮子一听这话,脸上高兴的神色立马就消失了,沮丧道:“惠妃惦记娘娘的兰花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娘娘也是没有办法。算了,不说这些了,咱们赶紧走吧。”   “哎!”宋安好见他不愿深说,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倒是小亮子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搞不懂,惠妃明明就不喜欢兰花,还偏偏找娘娘要!这整个皇宫谁不知道,娘娘最爱惜她的这些花花草草了!”   宋安好听着他的抱怨,脸上也露出惆怅的表情,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依惠妃飞扬跋扈的性子,自然是不喜欢兰花的。不过,她喜不喜欢倒不是关键,关键是有人喜欢!   要知道,当今皇帝陛下,那可是满园春色,独爱兰花!   如今,惠妃找静妃软磨硬泡要了这两盆新开的兰花,分明就是打算借花献佛,用静妃悉心培养出的花,去讨好巴结箫齐晟,以此巩固她所受的恩宠。   惠妃的心思,小亮子这个小太监不知道很正常,但静妃不可能猜不到。可尽管如此,静妃在沉默了几次后,还是风轻云淡的将这两盆兰花送了出去。   明知惠妃是争宠的竞争对手,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静妃的心态宋安好一时半会捉摸不透也没多的时间去琢磨。   思付间,两人穿过长廊,走到了兰灵宫的侧门。   侧门处,一个穿着朱红色宫女服的小宫女正踮着脚张望着,一看到他们出现在视线中,便立刻迎了上去,焦急的埋怨:“小亮子,你怎么去这么久!”   小亮子听了便道:“我这不是给你搬花去了吗?花房离这儿可远着呢!”   小宫女见他有些不太高兴,连忙赔起了笑脸:“你别误会了,我可不是怪你,我是怕娘娘等太久了生气!”   说完,她的视线便落在小亮子怀里抱着的花盆上,眼睛顿时一亮,伸手就去抱了过来:“这就是蝴蝶兰?怎么是紫色的?咦,她抱着的那盆怎么又是红色的?”   宋安好见小宫女疑惑的向自己望过来,想要解释却无奈自己是个门外汉,于是只能抱歉的笑笑。   小亮子见了,忙替宋安好解围,对小宫女说道:“品种不同,当然颜色不同了。我说春桃啊,你不是怕你们娘娘生气下来怪罪你吗?怎么还有时间研究花色?”   “对对对,我得先赶回去。”春桃一经提醒,这才想起重要的事,忙抱紧了怀里的花,对宋安好道:“你是替我搬花的吧?咱们快走吧!”   小亮子想了想,对宋安好道:“安好,你速去速回。”   宋安好直觉的认为他这话里隐隐意有所指,却没空多想,只点了点头:“知道了。”   随后,宋安好便随着春桃出了兰灵宫的侧门,一路朝芳华宫去了。   这春桃年纪不大,笑起来的时候很有亲和力,她似乎很喜欢说话,沿路不是自言自语,就是找宋安好搭话。   宋安好这是第一次见到春桃,印象中又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当然不可能真的对她有问必答。所以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春桃自说自话,宋安好只是礼貌性的面带微笑。   好在两个宫殿离得不远,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两人便到了芳华宫。   这芳华宫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宫殿格局,在后宫都是数一数二的。宋安好还没进去呢,只远远的瞧上一眼,便被那扑面而来的富丽堂皇震撼了一下。   啧,这程度,怕是连皇后娘娘的宫殿也被比下去了吧!   宋安好暗自摇头,余光却见一人从宫门走出,凝目一看,竟是一位身形高大的宫女。正疑惑间,耳边传来春桃的声音:“碧螺姑姑!”   原来,来的正是惠妃的心腹碧螺。   碧螺站在宫门口的台阶上,并没有理会春桃,而是居高临下的瞥了宋安好一眼。   宋安好看出她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傲慢,心中顿时有些不快,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露出一副战战兢兢的表情,完美的演绎出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宫女形象。   春桃见状,忙道:“碧螺姑姑,静妃娘娘怕我一个人搬不了两盆兰花,所以特意派了安好帮我送过来。”   碧螺一听这个名字,目光一凝,视线颇有几分郑重的落在宋安好的脸上,皱眉道:“安好?你就是宋安好?”   宋安好有些意外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姓氏,微微惊讶:“是……”   不等她说完,碧螺面色一冷,对她们二人道:“行了,你们快点把兰花搬进去吧,别让娘娘久等。”   “是。”   随即,碧螺侧身,让出了一条路。搬着兰花的宋安好和春桃从她身边走过,踏进了芳华宫的大殿。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与碧螺擦肩而过时,宋安好总觉得碧螺一直在偷偷的打量着她。她心中有些奇怪,想要看仔细,可那碧螺却要紧不慢的跟在她们身后,她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回头张望,于是只能跟着春桃一路先前。   穿过廊道时,碧螺的脚步声一直在身后响起,回荡在四周,宋安好不由抿了抿唇,心底突然滋生不安的情绪。   第一次来到芳华宫,宋安好却没有心思观赏芳华宫的一景一物,只低着头闷不吭声的跟在春桃身后,暗自祈盼着赶紧把花搬进去,然后快点离开这里。   谁知,老天像是和她作对似的,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在走廊转角,春桃正准备转弯去花房时,一直没说话的碧螺突然开口了,“娘娘等得着急,不用送去花房了,直接送去寝宫吧。”   “是。”春桃点了点头,临时改了路线,直奔惠妃的寝宫。   去惠妃的寝宫,那不是要和惠妃面对面?宋安好听到这番话,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惠妃上次气势汹汹的带着人冲进地牢的事,她还记忆犹新呢!   那一次惠妃没抓着静妃的把柄,肯定生了一肚子的闷气,也不知这气消没消,万一没消,她岂不是成了惠妃发泄怒气的对象?   果然,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娘娘,花搬来了。”   “让他们搬进来。”   没多久,到了寝宫门口,碧螺扬声通报,等了半晌,才传来惠妃慵懒的嗓音。   碧螺便对宋安好低声道:“进去吧。”   宋安好点了点头:“是。”   说着,她便抱紧了怀里的蝴蝶兰,缓缓走了进去。   或许是太紧张,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当春桃打算跟上来时,被碧螺不动声色的拉住了。   碧螺低声而快速的对春桃说了句什么,春桃露出惊讶的神情,但很快恢复正常,郑重的点了点头。   碧螺满意的笑了笑,两人便快步追上了宋安好。   这边,宋安好一走进去,便看见惠妃懒懒的倚在美人榻上,一个小宫女站在美人榻旁给惠妃捏肩,另一个小宫女跪在地上给惠妃捶腿。   大概是没有外出的缘故,平日里穿着华贵的惠妃今天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缎裙。上等的绸缎,艳丽的玫色,配上她精致的五官,衬得她愈发的娇媚。   皇上陛下最爱的,便是惠妃的这份娇媚了。   宋安好才站稳,刚准备把怀里的花放下,便见原本闭目养神的惠妃睁开了双眸,抬着眼皮子朝她看了过来。   宋安好见状,不敢冒冒失失的行动,只好低头请安道:“惠妃娘娘。”   “区区两盆兰花而已,竟然让本宫等这么久,”惠妃眼神慵懒的看着宋安好,言辞嘲讽:“到底是静妃姐姐舍不得这两盆不值钱的兰花,还是你们兰灵宫的奴才办事效率太低?”   宋安好听她一开口便是找茬,心中警铃大响,却不敢贸然答话,于是低下了头。   惠妃见她不敢开口,嘲讽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统统都是一竿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货色!行了,把兰花放下,你就……”   话没说完,突然被碧螺开口打断:“娘娘,您误会静妃娘娘了。静妃娘娘是怕您久等,特意派了兰灵宫新来的小宫女给您把兰花送过来。”   惠妃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看向碧螺的眼神有些不解,却没有说什么。   宋安好却暗自惊奇。   碧螺是惠妃的心腹,没道理替静妃说好话。难道是因为她在这里,所以这主仆二人故意演戏?   就在这时,碧螺向宋安好看去,淡淡一笑:“宋安好,你说,我说的对吗?”   陡然听到“宋安好”三个字,惠妃表情突然发生细微的变化,她眼神飞快的将宋安好上下打量了一遍。   但很快,惠妃脸上的神色又恢复成方才的慵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十章 借花献佛?   惠妃的神色一闪而逝,宋安好一时未察,碧螺却是捕捉个正着。于是她知道,主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这盆应该就是蝴蝶兰吧?过来,让本宫仔细瞧瞧。”这时,惠妃从美人榻上微微坐起。   碧螺见状,忙疾步过去,将靠枕垫在了惠妃的腰后。   随后,惠妃优雅的一伸手,碧螺立刻会意,马上端起桌上的一杯热茶,双手递了过去。   惠妃接过茶杯,一手托着杯底,另一只手捏着杯盖。她一边要紧不慢的用杯盖缓缓地在杯沿上撇着,一边用余光扫视着宋安好,似在观察宋安好的一举一动。   “回禀惠妃娘娘,这盆正是蝴蝶兰。”宋安好听了她的话,也来不及多想,只能抱着怀里的蝴蝶兰向美人榻走过去。   谁知,在她抬脚迈步的瞬间,她忽然感觉有人狠狠的踩住了身后的裙摆。心里陡然一惊,身体却由于巨大的惯性失去平衡,整个人都向前扑了过去!   “砰”的一声,宋安好怀中的蝴蝶兰飞向了美人榻,砸在离惠妃近在咫尺的椅背上,顷刻间碎了一地。   “啊呀!”惠妃何时受过如此惊吓,当下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呼。   “娘娘,您没事吧!”碧螺慌忙扑过去查看惠妃的情况。   春桃和小宫女们也神色紧张的冲过去围住了惠妃。   一时间,主子奴才乱成了一团。   而无人问津的宋安好,十分荣幸的摔成了一个狗啃泥。   真特么疼!   宋安好摔得有些厉害,趴在原地一阵懵逼,好半天缓过神,又被身上的酸疼打败了。尤其是胳膊肘和膝盖两处,疼的让她龇牙咧嘴。   唯一庆幸的是,在摔倒的瞬间,她双手撑住了地面,这样才避免了脸着地!   说起来,她这张小脸虽谈不上倾国倾城,但胜在清秀,万一给砸丑了砸毁了,那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在这时,惊吓过度的惠妃也缓过了神,在众人拱卫下扭头狠狠瞪着宋安好,怒斥:“你想砸死本宫?!”   宋安好见状吓了一跳,急的双手撑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手掌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她也没空理会。   可万万没想到,惠妃见她想要爬起来,眸里闪过一抹怒火,抬手就将手里茶盏狠狠的向宋安好砸了过去!   恰好宋安好抬头,咚的一声闷响,眉骨被狠狠砸中,顷刻间便青紫了一块。   更要命的是,茶盏中装满了滚烫的茶水,好在宋安好反应灵敏的抬手捂住了脸,这才没让自己的小脸被烫伤。可即使如此,茶水顺势滚落,依旧是烫在了她的身上、手上。   又痛又烫,宋安好忍不住低呼。   惠妃听她喊疼,不禁冷笑:“还敢喊疼,你这奴才,倒是比本宫还娇贵!”   说罢,脸色陡然一变,抬手向宋安好一指,厉声冷喝:“来人,给我把这奴才拖出去,活活打死!”   春桃见状,脸上闪过一抹惊惶。   碧螺却是第一时间点头:“是,娘娘!”   说着,碧螺抬脚就向门口走去,看样子是要去外面叫侍卫进来。   宋安好心中又惊又急,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从地上坐直身体,眼神恳切的看向惠妃,慌乱的摇着头解释:“惠妃娘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惠妃一脸冷笑的看着她,指着美人榻前碎了一地的瓦片,讥讽道:“不是故意的,这花盆都能砸到本宫脚下;你这若是故意的,那岂不是要砸到了本宫的头上?”   宋安好见她不信,心中越发着急,忍不住把原委说了出来:“惠妃娘娘,刚刚您说要看蝴蝶兰,我才抱着花走过去的。也不知道怎么了,才迈了一步,整个人就突然站不稳……我想,是不是有人不小心踩了我的裙角,这才……”   刚才春桃就站在她身后,踩她的人应该就是春桃了。可她担心春桃受到牵连,不忍心把春桃供出来,所以才含糊的一语带过。   谁知,听了这番话,惠妃马上扭头问春桃:“你刚刚站她身边,是你踩了她的裙子吗?”   惠妃的敏锐让宋安好有些不安,她也转头看向春桃,眉眼中有些不忍。   万万诶想到,春桃竟然避开了她的视线,低下头轻轻的说道:“回禀娘娘,奴婢没有踩她的裙子。”   宋安好闻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眸,眼底闪着浓浓的震惊。   不是她踩的?身后的人只有她一个,怎么可能不是她!这春桃分明是撒谎!   只听惠妃又问了一句:“确定没踩?”   春桃抬起头,用余光扫了眼面露愕色的宋安好,然后声音坚决的回复惠妃:“确定!”   随后,寝宫便传来惠妃的冷笑:“宋安好,想不到你胆子挺大,不仅敢对本宫不敬,还敢在本宫面前撒谎!”   宋安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边的春桃,突然有些明白了。   刚才的意外,她一直以为是春桃不小心,现在看来,原来是这主仆二人在演戏呢!   摔倒在地没能爬起来,宋安好索性跪坐在地上,抬着头看着惠妃。这一次,她清清楚楚的看到,惠妃的愤怒只是表面的,那双描画的精致的眸底,闪着的是得逞的笑意!   可是,印象中,她并没有得罪惠妃,为什么惠妃会故意设计整她?   难道,是有人在惠妃面前说了什么话,怂恿惠妃收拾她?   这般想着,宋安好慢慢低下头,脑子里悄然浮现一个人的名字。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怒喝:“说!是不是静妃不愿给本宫蝴蝶兰,所以才派你来,故意砸坏!”   宋安好猛地抬头,陡然对上惠妃看似凌厉实则透着算计的视线,她心中顿时明了。   事到如今,惠妃不仅让她背了锅,还想把锅砸到静妃头上,让静妃一起背锅!   “惠妃娘娘,您冤枉我,也误会静妃娘娘了。”宋安好想了想,轻声开口:“不过就是两盆兰花而已,静妃娘娘还不至于让我故意砸坏。”   “不至于?那这花怎么刚来没一刻钟,就碎了个稀巴烂呢?”惠妃挑眉冷笑:“你这个小宫女,是真不知道还是给我装糊涂?本宫要这兰花,是自己赏的吗?本宫是打算邀请皇上来一同观赏的!你就老老实实招了吧,是不是她静妃妒忌皇上对本宫的宠爱,所以才故意让你毁了这兰花!”   宋安好听了这番话,没有立刻答话,而是表情认真的跪坐在那里,似在思考着什么。   惠妃见这小宫女竟敢无视自己,顿时更加来气,猛地一拍桌子,扬声道:“碧螺,你找的人呢?还不赶紧把这以下犯上的奴才给本宫绑了!”   “惠妃娘娘,您真的误会了!”   就在这时,宋安好突然开口,她面色淡然的看着惠妃,清透的眼神中溢出满满的真诚,整个人虽然跪坐在地上,却是不卑不亢,令人忍不住刮目相看。说出的话,也一字一句带着令人认真倾听的神奇魔力:“如果静妃娘娘妒忌您受到的恩宠,是不会暗中命令我毁掉这兰花的。相反,她还会让我好好看管。”   惠妃闻言,皱了皱眉,眼神里透着不解,声音却仍是冷冷的:“为何?”   宋安好抬着头,迎着她迫人的视线,淡定回答:“因为静妃知道,皇上若是看到兰花,肯定会想到她。”   惠妃愣了一下,不太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开口就是一顿训斥:“胡说八道!皇上怎么可能想到她?皇上要是能想到她,也不会小半年不去兰灵宫了!”   宋安好摇了摇头:“娘娘您说的都对,可唯独忽略了一件事。”   惠妃眉头皱的更紧:“什么事?”   宋安好看着她,眼神淡然:“娘娘,我只问您一件事,后宫之中,能把兰花养的如此好的,除了静妃娘娘,还有第二个人吗?”   这句反问,让惠妃愣了一下,看向宋安好的眼神变了变。   宋安好又道:“皇上半年都没想到静妃娘娘,多半是因为他一直没有召见静妃娘娘。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可连面都见不着,又谈什么感情呢?自然而然就愈发冷落了。”   惠妃露出似有所想的神色,尔后身体往后面一靠,冷哼道:“本宫耐心不够,你最好说重点!”   宋安好知道她是着急才催促,不敢再卖关子,忙道:“娘娘您要是打算邀请皇上一同观赏,只怕不仅达不到借花献佛的效果,还白白的让皇上想起了静妃娘娘,说不定还会亲自去兰灵宫去见静妃娘娘。”   “因为,睹物思人!他只要看一眼这蝴蝶兰,就知道是静妃娘娘的!”   惠妃原本歪靠在美人榻上,因宋安好最后一句话,她蓦地弹起身体,眼眸瞪得老大!   宋安好见状,不再言语,抿着唇低下了头。她的视线落在地面的瓦片上,看似平静淡然,一颗心却是不动声色的提到了嗓子眼。   今天的事,惠妃摆明了就是整她,若她不能随机应变,很有可能就离不开这芳华宫了!   她不惜把静妃娘娘抬出来说事,为的就是转移惠妃的注意力,让惠妃消气!   现在,她把其中关键说了出来,惠妃到底相不相信她的话,就看运气了!   偌大的寝宫里,一时落针可闻,气氛异常的压抑。 第十一章 反间计   宋安好跪坐在地面上,不敢稍动,看似局促不安,实际耳朵高高竖起,生怕遗漏了半点动静。   过了没多久,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宋安好慢慢抬头,便见惠妃正勾唇看着自己,眸子里闪着明灭的深意。   “想不到本宫差点就做了蠢事。”两人视线在半空中轻轻撞了一下,惠妃慢悠悠的开口,眼睛片刻不离的盯着宋安好,言语中透着惯有的嘲讽意味:“不过,本宫倒是十分好奇,你作为兰灵宫的小宫女,为何会点醒本宫?你难道不该对自己的主子忠心耿耿吗?”   宋安好叹了口气,摇头道:“可能惠妃娘娘不知道,安好去兰灵宫才不过十天半个月,就算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对静妃娘娘忠心耿耿,静妃娘娘多半也是也瞧不上的。”   惠妃听了冷笑:“她还瞧不上?偌大的兰灵宫冷冷清清的,统共也没几个宫女太监,她倒是会挑三拣四!”   宋安好知道她这是见缝插针的挖苦静妃,假装听不懂,只道:“虽然兰灵宫宫女太监不多,但都是对静妃娘娘十分效忠的。所以安好就算想替静妃娘娘出力,也排不上队呢。”   “哦?”惠妃似是有了兴趣,挑眉追问:“那你说说看,都有哪些能人效忠她?”   宋安好语气平缓的回答:“素心姑姑自然不用说,那是静妃娘娘最信任的人,也是静妃娘娘身边的老人儿了。除了素心姑姑之外,整个兰灵宫,对静妃娘娘最效忠、也最得静妃娘娘信任的,当属若兰姑姑了!”   “若兰?”惠妃听到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抹愕然,飞快的质问:“静妃很信任若兰吗?”   宋安好装作看不出她眼底的急迫,点头道:“是啊,我最初刚到兰灵宫的时候,所有的小宫女小太监都告诉我不能得罪若兰姑姑,因为若兰姑姑是静妃娘娘最得力的红人。就拿上次酒宴发生意外吧,静妃娘娘都没有让素心姑姑插手,反而直接派若兰姑姑处理了。”   “若兰……”听了这番话,惠妃面色有些怔愣,片刻后脸上很快腾起一抹愠色,冷冷道:“呵,原来若兰已经是静妃身边最得力的人了,本宫倒是第一次听说呢!”   宋安好微微一笑,神情纯良声音温柔:“娘娘去的少,不知道也很正常。对了,刚刚让安好送花过来,也是若兰姑姑向静妃娘娘提议的呢!”   谁料,话音落地,“砰”的一声响起。   只见惠妃气急之下,猛地拍案,咬牙切齿道:“行了,别说了!本宫不想知道你们兰灵宫的破事!”   宋安好面露惶恐,连声道:“安好知错,请娘娘恕罪。”   她低下头,给人诚惶诚恐的感觉,其实唇角已然偷偷弯起。   在发现惠妃故意整她时,她就猜到肯定是若兰偷偷的向惠妃告了状。看来,这若兰是希望借惠妃的手,除掉她!   然而,若兰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在宋安好在地牢中悠悠醒来的那一霎,便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若兰,其实一直都是惠妃安排在兰灵宫的奸细!   昨晚,若兰偷偷的溜到芳华宫,在惠妃面前哭诉了小半个时辰,狠狠的将宋安好告了一状,成功的勾起了惠妃对素未谋面的宋安好的厌恶与杀机。   最后离开时,惠妃还安抚若兰,一再强调会替若兰出气,替她铲除那个叫宋安好的小宫女。   没想到的是,宋安好今天一大早就送上了门,所以惠妃在得知她的名字后,改变了主意,故意将她留下来,为的就是找个理由好好惩治。   此刻远在兰灵宫的若兰已经得知宋安好去了芳华宫的消息,正躲在院子里偷乐呢。   然而很可惜,她实在是高兴的太早了。   她万万没想到,宋安好在面对惠妃尖锐的挑衅时,不仅不动声色的化解了危机,居然还在惠妃面前反咬一口。   自从穿越以来,宋安好便背了无数次的锅,今天终于有机会,送了若兰一口黑锅!   好一招漂亮的反间计!   作为惠妃派出去的奸细,竟然得到了新主人的信任,并且对新主人忠心耿耿。试问,惠妃如何不气?   惠妃心里的怒火早就蹭蹭蹭的直往上冒,若不是因为有外人在,她当场就要发作。   难怪上次去地牢兴师问罪,居然扑了空!看来多半是若兰提前通知了静妃,这才让静妃逃过一劫!   惠妃一想到自己栽培的奸细,竟然倒戈投诚,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最可恶的是,那个贱人竟然还想借刀杀人!   想到这里,惠妃气的胸脯剧烈起伏。   碧螺见状,忙走过去,重新端了杯热茶递给惠妃:“娘娘,渴了吧,喝口茶润润喉。”   一边说,她就一边给惠妃使眼色。   惠妃看了眼地上的人,明白碧螺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接过茶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   随后,又抬眼看着宋安好,目光中透着点点锋利,冷冷道:“宋安好,你真以为本宫不知道你说这些话的目的?”   宋安好本以为已经说动了惠妃,没想到她此刻又冒出这么一句,顿时心揪了起来,表面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一脸无辜:“安好并无他意,请娘娘不要误会。”   “误会?世上哪有这么多的误会!”惠妃嘲讽一笑:“本宫知道,你说这么多,无非只是为了替自己开脱。行了,刚才你以下犯上的事,本宫不追究了。反正你也受了伤,这次就当一个教训!”   “惠妃娘娘大人大量,安好感激不尽!”宋安好松了口气,却因为这番话又重新记起自己额头的伤,不由抬手一摸,竟然摸到了淡淡的湿润。看来,伤口流血了。   惠妃见她伸手摸着伤口时,露出难忍的神色,想了想,便问:“如果回了兰灵宫,有人问起你额头的伤……”   宋安好不等她说完,便抢先道:“是安好不小心撞到了墙,所以才受了伤。”   惠妃慢慢的点了点头:“行了,你回去吧。”   宋安好听了,如蒙大赦,忙从地上站起来,也顾不上双腿的酸麻,对惠妃微微弯腰行礼:“安好告退。”   她说完便转身朝门口走去,一分一秒也不愿耽搁。   不想,左脚刚刚跨出门口,右脚还未抬起身后又传来惠妃清冷的声音:“等等。”   宋安好心里一沉,缓缓转身,微笑着看向惠妃:“娘娘有何吩咐?”   惠妃直直的看着她,面无表情道:“兰花摔了的事,不许告诉她。”   宋安好怔愣了片刻,尔后才明白这个“她”是谁,面色郑重的点了点头,语气坚定的回复惠妃道:“是!”   惠妃见状,露出满意的神色,娇躯往美人榻上一倒,不再看宋安好,只懒懒的挥了挥手。   宋安好也不多话,转身便离开。   临行前,她依稀看见站在角落的春桃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走出门没几步,她还隐隐约约听见惠妃不悦的声音。   “今晚让若兰那个小蹄子来见本宫,本宫倒要好好问问她!”   “是,娘娘。”   “还有,这盆蝴蝶兰,赶紧给本宫扔了!有多远扔多远,一片兰花的叶子也不准出现在芳华宫!”   “是!”   “哼,如今兰花没了,本宫倒要看看,静妃怎么让皇上睹!物!思!人!”   “……”   主仆二人还在断断续续的对话,渐渐走远的宋安好却听不太清楚了。   其实她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并没有什么兴趣,一心只想快点离开。   ……   没想到的是,宋安好才出宫门没几步,正低头抚摸着额头的伤,突然听见对面传来脚步声,于是无意中一抬头,竟然看到素心迎面走来。   “宋安好,你没事吧?”远远见到宋安好,一向稳重的素心脚步也是飞快,疾步走到宋安好面前。   “我……我没事。”宋安好愣了一下,“姑姑你这是去哪啊?”   谁知,素心竟道:“娘娘让我出来接你。”   说这话时,素心的视线直直的落在宋安好的额头,那片娇嫩的肌肤,赫然已是一片淤青,其中有一小块还渗出了点点鲜血,看着就无比的疼痛。   可宋安好现在哪还有心情管疼不疼啊,而是紧张的问道:“娘娘怎么让姑姑来找我?是临时有急事要我办么?”   素心见她激动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随口安抚道:“别紧张,娘娘叫我来找你不是有事让你办,是怕你在芳华宫……”   话说一半,她忽然察觉说错了话,忙打断话头。眯眼打量着宋安好的表情,见宋安好一副懵懂的模样,便知道她没有听懂。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素心状若无事的换了话题:“行了不说了,我们快回去吧,你额头的伤得赶紧处理了,要是感染就麻烦了。”   宋安好感激的点点头:“好!”   随后,两人不再多话,并肩向兰灵宫走去。   其实,乍看上去,她俩是并肩而行,实际却还是一前一后。   素心不疾不徐的走在前面,宋安好不紧不慢的跟着,不多不少刚刚好,落了半步。   宋安好伸手捂住额头,心里却慢慢回想起素心刚才说了一半的话。   静妃让素心来找她的,目的是担心她在芳华宫受到伤害,也就是说,静妃知道她当时差点被惠妃派人拖出去打死!   这就意味着,不仅若兰是惠妃的人,那芳华宫里也有静妃的人!   想到这点,宋安好身上有些发凉。   因为她忽然发现,情况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而夹缝求生的她,能安安稳稳的活着逃离皇宫吗? 第十二章 误打误撞   回到了兰灵宫,宋安好想去给静妃道谢,却被素心拦住了。   “你额头的伤还是早些处理的好,这样去见娘娘,只会白白让娘娘担心。”   “那,我等会再去给娘娘道谢?”宋安好闻言,又小心翼翼的提议。   “不必了。”素心依旧拒绝,见她脸上露出不安的情绪,想了想,又淡淡道:“放心,你的心意我会转告给娘娘。往后日子还长,你是兰灵宫的人,天天跟在娘娘身边,以后有的是机会。”   “……”宋安好听了这番话,长长的眼睫眨了眨,好像不太懂她的意思。   素心见状,淡淡一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行了,回去找小草,让她给你好好处理伤口。我去向娘娘复命了。”   “姑姑慢走。”宋安好连忙弯了弯腰。   素心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去了静妃的寝宫。   宋安好站在原地,目送着素心的背影远远消失在长廊尽头,眼前浮现的却是她临走前饱含深意的眼神。   还有素心先前那一番话,乍听上去没什么,可仔细一想,却觉得大有玄机。   要知道,这素心生性冷淡,不苟言笑,宫里的小太监和小宫女对她的畏惧,甚至高过了和蔼可亲的静妃。   可是她刚刚居然当面宣告宋安好是“兰灵宫的人”,以后还能“天天跟在娘娘身边”……   言下之意,莫非是暗示,她把宋安好当成了自己人?   宋安好越琢磨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不禁心花怒放。   这样看来,静妃和素心多半是怀疑她是惠妃的人,所以才对她格外警惕。而如今她从芳华宫负伤而回,恰恰洗清了身上的嫌疑!   如果她是惠妃的人,惠妃无论如何也会留一份情面,不会将直接伤她脸面。而她的伤口竟然在额头,而且伤的还不轻,可见惠妃是一丁点情面都没留!   由此可见,她肯定不可能是惠妃的人!   难怪素心看见她额头的伤口时神情怔愣了一下,看来当时素心就想到了这一点。   人生啊人生,真是时时刻刻都让人感到惊喜无限。   想不到惠妃怒极之下给宋安好砸出的伤口,竟然误打误撞的抵消了静妃对她的怀疑!   如果惠妃知道,估计要气地吐血三升!   只要静妃不怀疑她,往后在兰灵宫的日子,那可就好过多喽!   宋安好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不由自主的抬手摸了摸伤口。   谁知,手刚碰上,她就痛的“嘶”了一声。   得了,还是别做梦了,先去找小草处理伤口吧。万一留了疤,那可真是乐极生悲了!   宋安好吸了口气,转身去了小草的房间。   ……   静妃的寝宫。   素心一五一十的将发生的事汇报给静妃。   静妃拎着一个造型别致小巧的洒水壶,正在耐心的给窗边的两盆吊兰浇水。   听完素心的汇报,她并没有马上开口评价,而是依旧浇着花。过了好一会,她才问素心:“你觉得,她是吗?”   静妃没有明说这个“是”是什么,但素心显然十分明白,并很快给了答案:“不是。”   静妃微微疑惑:“你这么肯定?”   素心微微低头:“如果娘娘看到她额头上的伤口,可能会比奴婢更肯定。”   静妃闻言,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肯定,那就是了。”   素心在皇宫待了十几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她看人的精准度,静妃是十分相信的。更何况,对于那个新来的小宫女是不是别人安插在兰灵宫的奸细,静妃原本就有些动摇。   事情果然如宋安好猜测的差不多,正是惠妃给她砸出的伤口,洗清了静妃和素心对她的怀疑!   只是唯独有一点,就连宋安好也没有想到,今天芳华宫发生的事,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静妃和素心设计好的。目的,正是为了试探她与惠妃的关系!   短暂的沉默后,静妃幽幽一叹:“真是可惜了那盆上好的蝴蝶兰了。”   素心知道她嗜花如命,贴心安慰道:“娘娘别遗憾了,奴婢已经托人去找更好的蝴蝶兰了。再说了,那盆蝴蝶兰送到芳华宫,就算不被宋安好摔坏,也活不长的。”   静妃闻言,点了点头:“是啊,根部都坏了的花儿,是活不过三天的。”   除了素心,谁也不知道,静妃给惠妃准备的蝴蝶兰,竟然是伤了根的!而这个根,居然是静妃亲自弄伤的!   根部受伤的蝴蝶兰,看着健康茂盛,其实已经离死不远了。就算惠妃派人精心饲养,最多也只能活三天!   可静妃为什么这么做呢?是为了破坏惠妃“借花献佛”的计划吗?不,静妃的真实用意,其实只是为了试探宋安好。   静妃原本的计划很简单:惠妃兴致勃勃的拉着皇帝一同赏花,结果看到的却是一盆死花,那时她一定会勃然大怒,亲自上门向静妃讨要说法。而那个时候,静妃一口咬定送出去的花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有问题也是半途被人动了手脚。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人”,是谁呢?   当然就是在素心用眼神暗示下,主动请缨去送花的宋安好了!   试想,到那个时候,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惠妃,会怎样对待百口莫辩的宋安好?   按照惠妃张扬跋扈手段狠辣的性子,肯定会让宋安好不死也脱一层皮!   不过,如果她没有让宋安好脱一层皮呢?   那就恰好说明,宋安好是她的人!因此,她才手下留情!   所以,如果今天宋安好从芳华宫安然无恙的出来,那她恐怕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淡淡的花香中,传来静妃低低的声音:“既然确定宋安好没问题,那件事,也该尽快安排了。”   “是。”素心轻声应道:“奴婢已经让小亮子去买那些东西了,估摸着明天就能送进宫来。正好也查清了兰灵宫没有奸细,娘娘到时候也不必有所顾忌。”   静妃轻轻皱眉:“就算有奸细,本宫也不会因为顾及而放弃。”   素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低头认错:“是奴婢多话了。”   “你也是为我好。”静妃轻轻摇摇头,忽然又想到一事,眼底露出一丝不忍:“对了,你方才说宋安好额头的伤很严重?”   “是。淤青了一大片,还流了不少血,好像还有烫伤……”   “这么严重?”静妃低呼:“这女孩子家家的,万一留了疤,那可就糟了。”   “娘娘总是这么心软,一个小宫女受伤也是难免的,您不必如此牵挂。”素心劝道。   “话不能这么说。”静妃摇头:“到底是因为本宫,她才伤成这样。说起来,上次景煜中毒的事,也是本宫误会她了,害她在地牢被若兰折磨了一天一夜。旧伤还没好,如今就又添了新伤,本宫心里过不去。”   “娘娘就是心善!奴婢知道了,明儿就去找太医,要一副治伤疤的好药。”   “明儿就晚了,还是待会就去吧。”   “是,娘娘。”   ……   晚上,宋安好觉得屋子太闷,忍不住出去透透气。   不过,她并没有一个人出去,而是特意去约了小草。小草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见有人找她玩儿,不知道多开心。   一路上,宋安好故意抛出各种各样的话题,吸引着小草的注意力,在小草叽叽喳喳的说笑时,她的视线却不动声色的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最后,在“无意”中走近静妃的寝宫时,她发现宫门虚掩着。于是,趁小草不注意,她眯着眼睛向里面张望,恰好看到一片衣料在门缝斜对面一闪而过。   那是片淡蓝色衣料,正是静妃今日穿的衣裙的一角。   “安好,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呀!”小草发现宋安好许久没有回应自己,突然拔高了声音。   “啊?啊!当然有啊!”宋安好回过神,忙拉着她往另一边走:“小草!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也敢喧闹!”   小草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是静妃的寝宫,吓得缩了缩肩,任由宋安好拉着离开,但到底还是憨憨的笑了笑:“没事,娘娘性子温柔,对我们下人没那么规矩!”   “那是娘娘心慈,我们可不能恃宠而骄!宋安好想要转移小草的注意力,所以故意板起来教训她。   “好啦知道啦,咱们快走吧!万一待会撞见素心姑姑,那可就糟了!”小草还真被她唬住了。   宋安好被她逗笑,两人赶紧离开此地。   过了会,宋安好又忍不住逗她:“你就怕遇见素心姑姑,难道不怕遇见若兰姑姑吗?”   “不怕!”谁知,小草露出得意的表情:“因为你刚刚来找我前,我看到若兰姑姑出去了!”   “你知道她去哪了?”宋安好追问。   “不知道。”小草摇摇头,忍不住说出来心里话道:“她能出去我就阿弥陀佛了,给我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去问她啊!”   宋安好被她呆萌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行了,咱们回去吧!”   反正,若兰去哪儿,她早就知道了。   而且,通过刚才的观察,她也大概知道静妃寝宫的密室在哪个地方了。   今天的任务完成,可以回去睡个好觉了!   尤其是,一想到若兰此时此刻的境地,她的心情就无比的愉悦。   ……   芳华宫。   正在发生的事情,又被宋安好料到了。   被惠妃派人召来的若兰,才刚刚踏进芳华宫的宫门,就听一声厉喝。   “给本宫跪下!” 第十三章 不如推波助澜   这不是若兰第一次来芳华宫,事实上这么久以来,她明里暗里来过芳华宫很多次,早已对这座宫殿的一切熟记于心。   可是,在方才听到惠妃的暴喝时,若兰的大脑却一阵发白。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陌生。   惠妃端坐在贵妃椅上,杏目圆睁,那目光狠厉犹如匕首,狠狠的刺穿她的身躯。   若兰被吓得不轻,竟然忘了跪下。   下一瞬,惠妃腾的站起,怒气冲冲的朝她疾步而来。   “嗡”的一声,沉重的宫门爱她背后被人关得严严实实。   若兰猛地回神,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惊慌失措道:“娘娘息怒!”   她虽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可见到惠妃生气的神情,第一反应就是先认错再说。可没想到,今天的惠妃火气格外的大,竟然都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不过一个眨眼,惠妃已经逼近了若兰身前,在若兰紧张的目光下,惠妃二话不说就扬起手掌,狠狠甩在了若兰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偌大的宫殿回荡着。   若兰捂着被打肿的左脸,整个人都懵逼了。   惠妃见状,更加生气,反手又是一耳光,狠狠甩到了若兰右边脸上:“还敢给本宫捂!”   “奴婢知错了!”若兰乖乖的放下手,带着哭腔求饶:“求娘娘恕罪!”   可怜的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错,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可为了不继续挨打,只有不管不顾的认错。   惠妃打人打习惯了,手劲可不是一般的大,这两巴掌扇过去,早就让她的脸颊肿成了五指山。好在两边各有一座,倒也对称。   只是这脸上火辣辣的疼,却不能表现出来,实在是难为了她。   这时,惠妃伸手指着双膝跪地的若兰,哼道:“好,既然你知错,那本宫到要听听,你错在哪里!”   若兰哪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闻言顿时惊惶,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   惠妃心中早就对她不满,所以见她磕磕绊绊说不出话来,不由疑心这段日子她是不是都是如此敷衍欺骗自己。   想到这点,她胸口的怒火顿时就燃烧起来,蓦地抬脚就向若兰心口踹去:“为什么本宫上次去地牢,却没有抓到静妃私自处罚宫女的现场!是不是你提前给她通风报信了!说!”   若兰被一脚踹中心口,痛的抽搐着倒在一边,可听到这番话,她受到的惊吓却多过身体受到的伤害。   只见她屁滚尿流从地上爬起来,又规规矩矩的跪在惠妃面前,二话不说就开始磕头!   “奴婢从始至终效忠的都是娘娘,从未对娘娘有过二心,望娘娘明察!”   “地牢那件事,绝对不是奴婢给静妃通风报信。要是奴婢想要维护静妃,又何必提前找人通知娘娘,让娘娘派人来地牢捉现行!”   “娘娘!奴婢从进宫就开始发誓效忠娘娘,绝不敢作出任何忤逆娘娘的事情,请娘娘相信奴婢!”   “奴婢冤枉啊!”   若兰说一句就磕一下,没多久额头就青紫一片,因为焦急的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声音都有点喊哑了。可即使如此,惠妃也丝毫没有消气的痕迹。   还是碧螺走上前,在惠妃身边低声劝道:“娘娘息怒,气坏了身子,皇上又得心疼了!”   听到皇上二字,惠妃面色果然一缓,侧目瞪了碧螺一眼:“皇上什么时候心疼本宫了?”   碧螺是惠妃的心腹,岂能不知惠妃喜欢听什么话,于是故意和她较真:“娘娘又在谦虚了!上次您胃口不好,一顿吃的少了些,皇上得知消息,立刻就让御膳房的给您煲了开胃的汤水,还派常公公亲自送来。为了这事儿,皇后还吃醋了呢!这才过了没多久,娘娘怎地忘了?”   惠妃一听,果然开心了,嘴上却不承认,可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碧螺你胆子真大,竟敢说本宫记性不好!”   碧螺抿嘴轻笑:“奴婢知错了!”   惠妃笑瞪了她一眼,不再说话,等再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若兰时,脸上的笑又收了回去。   “本宫将你安插到兰灵宫,原本是打算让你监视静妃母子,早日让本宫抓到他们的把柄!可整整一年过去了,你却什么都没有监视到,你叫本宫怎么信任你?”   若兰仰着头,紧张的望着她,一副要哭的表情:“娘娘,不是奴婢故意糊弄娘娘,而是奴婢真的没抓到他们的把柄啊!”   “此话当真?”惠妃慢慢眯起眼睛。   “奴婢要是对娘娘撒谎,天打五雷轰!”若兰一边赌咒,一边疯狂的磕头。   偌大的宫殿,一时之间全是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大晚上的听上去,还真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大概磕了十几下,惠妃才慢悠悠的开口:“行了,本宫再信你一次。”   若兰松了口气,默默抬起头,额头已然是一片鲜血淋漓。   这伤势,比宋安好白天受的伤,更严重!   惠妃冷冷下令:“最近这段日子,兰灵宫一定会发生重大的事,你千万不可放过任何可疑的人和事。尤其是静妃,以及她信任的人。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立刻回禀本宫!”   若兰立刻道:“是!”   “这是你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还不能好好把握,你这一年里拿了本宫多少好处,本宫一定会让你加倍吐出来!”   若兰打了一个冷噤,身子往前一俯,额头向地面狠狠的磕了下去:“奴婢一定完成娘娘交代的任务!”   惠妃闻言,和旁边的碧螺交换了一个眼神,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   次日午后,暂时不用干活的宋安好闲的无事,便跑到庭院里晒太阳。   有兰灵宫的小宫女看到她,远远的冲她点点头,然后很快走开。   没走多远,便有叽叽喳喳的对话声传过来。   “那个就是新来的宋安好吧?你看到没?她额头也受伤了!”   “那么明显的纱布,我怎么会看不到!说起来,我今早看到若兰姑姑时,她好像额头也受了伤。”   “听说若兰姑姑伤的可不轻呢!唉,我们宫里统共才几个宫女?竟然有两个同时受伤!”   “是啊,太巧了!”   “算了别说了,咱们以后干活得注意安全,不然像宋安好和若兰姑姑那样不小心受了伤,破了相,那可就糟了!”   对话声和脚步声一同消失在转角,站在梧桐树下的宋安好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额上的纱布。   破相?不会真的破相吧?   昨晚素心送来有助于伤口恢复的药膏,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涂了厚厚的三层,怕的就是伤口留疤。   说起来,宋安好本人就是典型的外貌协会资深会员,如果额头的伤口留下疤痕,那对她而言绝对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不过,除了破相,她还从小宫女的对话里捕捉到一个消息,那就是:若兰也受伤了!   若兰昨晚偷偷溜去芳华宫将惠妃,晚上回来时额头上的伤口鲜血淋漓十分可怖。有人问起她怎么受的伤,她还借口夜色太深,光线太弱,这才一不小心摔伤了。   这个借口糊弄别人倒也可以,糊弄知情的宋安好却是不可能的。因为宋安好在得知她受伤的第一时间,便猜到是惠妃责罚了她。   而惠妃之所以责罚她,全是因为宋安好的那一招挑拨离间。   想到前段日子若兰的张扬跋扈以及对自己的刁难,宋安好的心情就一个字形容:爽!   宋安好偷乐了会,便打算转身回房,谁知在欲转身的时候,突然看到小亮子的身影小心翼翼的出现在侧门附近。   宋安好本来没在意,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转回身,想也不想的,轻手轻脚的跟了上去。   一直跟到侧门门口,宋安好透过半掩的门缝,依稀看见小亮子和一个小宫女的身影,她忙将贴在了门上,偷听起来。   “东西齐全吗?”这是小亮子的声音,不知为何压得低低的,像是怕被人听见。   “你放心吧,这是我哥哥亲自去买的,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小宫女的声音听上去很陌生,应该是第一次听见。   “这件事算我小亮子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找我帮忙,你尽管开口!”   “咱们是什么交情?进宫以前就认识了!你呀,别和我说这些虚的!”   “行!秋萍,替我给你哥道个谢,以后有机会出宫,咱们再好好聚聚!”   “知道了。对了,说到出宫,我倒想起我们村最近发生的事了,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   “……”   两个老乡开始家长里短,宋安好却慢慢的退到一边。又从门缝里看了一眼,这一次她看清那宫女的模样,朴素的脸蛋,亮亮的眼睛,透着几分憨厚。   她知道这就是秋萍了,也就是替小亮子买违禁品的那个小老乡。   趁这对小老乡聊得忘我,宋安好悄悄的离开了这里。   违禁品已经送到了,看来距离事情发生也不远了。是明天,还是后来?宋安好有些不确定。但是唯一确定的是,因为这个违禁品,静妃将会面临严重的危机。   按照宋安好的本意,当然是不希望静妃出事,但是系统却规定她不能做出违背原主人设的行为,所以眼看这件事马上就要发生,她却不能制止。   不过,既然不能制止,那就不如推波助澜!   至于让谁推?她心中早已有了名单。 第十四章 玉美人   赶在小亮子和秋萍发现以前,宋安好离开了侧门。   不过她也没有马上回屋,而是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转了转,转了小半个时辰,一个相对完整的计划才慢慢浮现在脑海。   有了打算,宋安好转身便向宫女居住的地方走去,不过她不是回自己住的屋子,而是去了小草住的地方。   小草是下等宫女,按规定只能住三人间,当宋安好找过去时,屋子里只有小草一人。   屋子里,小草盘腿坐在床铺上,正在专注的做着手中的女红,笨手笨脚的样子惹得宋安好一阵轻笑。   听到笑声的小草一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宋安好,惊喜的马上丢了女红从床铺上跳下来,套上鞋子就走过去将宋安好拉了进来:“安好,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宋安好笑着被她拉进去,进门的第一时间,反手就把房门关上了。   小草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先是让宋安好坐下,又忙前忙后的给宋安好递茶水,还翻箱倒柜的找零食。   “别忙活了,你赶紧过来坐会!”宋安好被她款待贵客般的举动逗得哭笑不得,上前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了,笑道:“你要是这么夸张,我下回可不敢来了。”   “好好好,我不把你当客人,你有空多来玩儿!”小草把她的话当了真,有些急了。   宋安好见了,越发的哭笑不得,端起手边的茶杯就递过去:“看你急的,又磕巴了,赶紧喝口水润润。”   小草知道自己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讪讪一笑,老老实实的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宋安好问了一句话:“小草,你知道玉美人吗?”   “噗!”的一声,小草刚喝进嘴里的茶一口气全喷了出来。   “小草!”幸好宋安好眼疾手快的往旁边一闪,否则这满满一口茶水,就直接喷她脸上了。   小草一脸通红的看着她,眼睛瞪得老大,急问道:“安好,你怎么知道玉美人的?”   宋安好怕她疑心,忙低头装作整理衣襟,漫不经心的回答:“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干嘛这么激动?”   “可你进宫的时候,玉美人已经……不在了呀!”   “哦,我也是无意中听人提起,所以才好奇的问问你。你要是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见小草反应激烈,宋安好连忙改口。   “安好,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不能说!”小草十分为难:“这玉美人死了快七年了,一直是宫里的禁忌,可不能随便提!”   “我也没随笔提呀,我不就是私下里和你聊一下吗?”宋安好的语气十分随意:“既然是禁忌,那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小草见她有些失望,心中又有些不忍,向房门方向看了看,确定门关的严严实实的,这才压低声音道:“好吧,你想知道什么,你就问吧!不过,我进宫的时候玉美人已经不在了,你问的事情我也不一定知道!”   “小草你真好!”宋安好高兴的拉了拉小草的手,然后也将声音放轻了问道:“其实我纯粹是好奇,你要是知道告诉我,不知道就算了!那个玉美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皇帝赐死的。”   “听说?”   “嗯。常公公对外宣称玉美人是郁郁而终,可私底下却有流言飞起,说是玉美人惹恼了皇帝,被皇帝一怒之下赐死了!”   “唉,真是伴君如伴虎!对了小草,咱们娘娘是不是和玉美人……”   “嘘!整个皇宫不能提玉美人的名字,在咱们兰灵宫,更不能提玉美人的名字!”   “为什么啊?”宋安好一脸好奇。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也是听说的。”小草也是一脸懵懂,将听到的传言说了出来:“我听说,娘娘和玉美人同一年进宫,当年争宠争的厉害,互相撕破了脸面,所以一直老死不相往来。直到玉美人死了,娘娘心口还堵了一口怨气,所以不准宫女太监在自己面前提玉美人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啊!”宋安好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心里却清楚小草说的并不是事实。   或许是小草进宫晚,不知道当年的实情,所以才把道听途说当成了事实。   静妃为人娴静温柔,怎么会为了争宠与人撕破脸皮?   她之所以禁止兰灵宫的太监宫女提到玉美人,并不是一听到玉美人三个字就生气,而是恰恰相反,她只要一听到玉美人的名字,就会伤心。   因为,她在出阁以前,便和玉美人是闺中蜜友。而玉美人的死,是她心里最大的一道伤疤,永远都无法揭去。   不过,这些都是宋安好早就知道的事情,她提出来只是为了铺垫一下。   在和小草感慨了几句之后,她终于问出了自己真正要问的问题:“小草,我听说玉美人的忌日要到了,宫里会不会给她祭奠一下啊?”   “忌日?”小草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这才惊讶道:“对啊,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了,玉美人的忌日真的要到了!安好,你可真细心,连这个也能发现。”   宋安好淡淡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小草又道:“不过,祭奠是不可能的,宫里可没有这个先例!再说了,玉美人可是皇帝赐死的,除了皇帝本人,谁敢祭奠她?”   宋安好认真问道:“七年忌日,这可是大忌,难道她就没什么至交好友,私下祭奠一下吗?”   “私下祭奠可是触犯宫规的!轻则关禁闭降位分,重则直接打入冷宫,试问哪个妃嫔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小草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宋安好:“安好,你今天怎么了?竟然问这么糊涂的问题!”   “我一时没想到。”宋安好一脸的伤感:“只是觉得玉美人正值芳华就去世了,实在有些可怜。”   “安好,你真善良。”小草以为她真心实意在同情玉美人,忍不住也有些伤感:“这样吧,明天就是她的忌日了,咱们明天开始吃素,一连吃七天,也算是聊表心意。怎么样?”   “明天?你确定?”宋安好吃了一惊。   “嗯!”小草点头:“我记起来了,她死去的日子和我进宫的日子是同一天,只是不同年也不同月罢了。当初我还因为这件事有些毛骨悚然呢!”   “明天就是你进宫的周年纪念日?”   “嗯,明天我就进宫整整三年了。”   “真想不到……”宋安好不禁感慨起来。   原本她只想知道玉美人忌日大概在哪几天,这样便于她实施计划,可没想到玉美人的死居然和小草进宫是同一个日子。   人生啊,就是时时刻刻充满了意外和巧合。   就在这时,屋外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宋安好明知自己已经锁好了门,可一听到声音还是立刻回头,警觉的盯向了门口。   小草弱弱道:“是若兰姑姑回来了,她的屋子就在我隔壁。”   “若兰?”   原本警觉的宋安好一听这话,马上站了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门口。   门外,脚步声还在继续,由远及近,听声音很快就要到隔壁了。   宋安好想了想,突然伸手打开了房门,不过没有推开,而是半掩着,让屋子里的光线透到走廊上。   “安好,你干什么?”小草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开门,忍不住问道。   宋安好却猛地回头,拔高声音道:“对了小草,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小草被她的举动弄的有些懵逼,但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好,你说。”   宋安好站在门后,侧耳听了听走廊的动静,发觉脚步声停在了隔壁屋子的门口,却没有进屋时,她的唇角忍不住荡了起来,依旧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我昨天在院子里发现小亮子鬼鬼祟祟的,好像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小亮子?不可能吧!”小草一听,激动的站了起来:“他人挺好的,又安分老实,怎么会干不好的事情。安好,你不会看错了吧?”   “是吗?那我有可能看错吧。”宋安好仔细回想了一下,又道:“可我昨天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确非常神秘,而且看上去很担心被人发现呢!”   “那他到底干了什么事?”小草追问。   “嗨,也没干什么具体的事,就是神神秘秘的去见一个人,找那个人拿了一堆东西。”宋安好答道。   “什么东西?”   “那东西用黑色的布料包的严严实实的,我哪知道里面包的是什么!我又没有透视眼!”   “既然没看见是什么东西,那也不见得一定是不好的东西。对不对安好?”小草似是和小亮子关系极好,处处都在维护小亮子。   宋安好见她用一副恳求的目光看着自己,忍不住改口道:“你说得对,也许是我多心了。小亮子并没有买什么违禁的物品!”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违禁”两个字,她咬得有些重。   “嗯,一定是这样!”小草却没想太多,反而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宋安好没再说话,而是竖起耳朵尖,倾听着门外的声音。   门外的脚步声不知道何时已经停止,听上去像是没有人了,可是你若聚精会神的听,却能听见,有人在急促的呼吸。   过了没一会,原本消失的脚步声又出现了,隔壁屋子的门随之打开,脚步声这才消失在隔壁。   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宋安好微微一笑。   看样子,若兰把该听到的都听到了。下一步,她肯定会去调查小亮子。   再然后,当然是顺藤摸瓜,查出小亮子私自购买的违禁物其实是受了静妃的指使。 第十五章 你BOSS永远是你BOSS   办完了正事,宋安好心情大好,又回到那边挨着小草坐了,边喝茶边闲聊,还趁机嘲笑了几句小草错误百出的女红,把小草逗得小脸飞红。   等茶喝完了,宋安好起身拍了拍手,准备打道回府。   恰好午休时间过去,小草也该出去干活了,于是两人又一起出了门,在拱门那里才分道扬镳。   宋安好独自向自己的屋子走走,在穿过廊道时,无意中瞟见后院墙根下有两道人影晃动。凝目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若兰和小亮子。   离得太远,听不见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隐隐看见若兰严肃凌厉的表情,以及小亮子眼底的惊慌失措。   宋安好只远远看了一眼,便知道若兰这是在质问威胁小亮子。看到眼前的一幕,她不禁弯了弯唇角。   想不到这个若兰,办事效率倒是挺高的。   只不过,急于在惠妃面前立功的她,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操之过急!   人在太过心急的时候,往往会失去应有的理智和正确的判断力,从而错误的决定,继而自乱阵脚,让自己陷入艰难的境地。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这样的失误倒还有挽救的机会,然而这是在后宫,一个稍微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的地方。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的若兰,根本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她无数次的见识过惠妃手腕的残忍和狠辣,所以她也清楚的知道,如果她再找不到任何突破口,向惠妃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失去耐性的惠妃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折断她!   因此,她才会在偷听到宋安好的话后,急急忙忙的跑去找小亮子,想方设法的要从小亮子那里顺藤摸瓜,找到静妃母子的把柄。   宋安好远远看着表情越来越暴躁急切的若兰,不再驻足,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了。   当晚,听说兰灵宫小太监的寝室被人翻了个底朝天,可由于没有人丢失东西,所以谁也没有当回事。   听到消息的小亮子急匆匆的赶回去,慌忙火急的翻开了自己的床板,看到里面的东西还在,并且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也许,这次和上次一样,只是宫里侍卫的例行搜查吧。   ……   第二天下午,宋安好去找了素心。   素心正在屋子里整理书桌,见她主动上门,有些意外,但还是在言语上关心着她的伤势:“那药膏还管用么?”   宋安好点了点头,诚恳道:“管用,特别管用。就是因为管用,所以我才特意来向姑姑道谢的。”   素心闻言,露出冷淡的神情:“不用谢我,是娘娘的吩咐。”   宋安好这才知道那药膏是静妃令她去御药房要的,心里对静妃又多了一分好感,口中却道:“虽是娘娘恩赐,可姑姑那天特意为安好送药,安好心里也十分感激。”   “你我同属兰灵宫,分内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既然药膏管用你每日按时敷就行了。”素心说着,伸手拿起桌上的几本书,对她说:“我要把这些书给娘娘送去,你先回去休息吧。”   宋安好闻言,飞快的低眸扫了眼她抱在怀里的书,认出是几本著名的诗册,又抬眸用诚挚的眼神看着她,“姑姑,我现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干活了。”   素心这才知道她来找自己的重点,眼里闪过一抹讶异。   若是换做别人,可以光明正大的休息,肯定会偷着乐吧?这个小宫女居然主动要求干活,还真是不简单!   沉吟了片刻,素心对宋安好道:“嗯,这样吧,娘娘这几日心神不宁,我让御膳房的炖了盅百合燕窝,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好了,你替我跑一趟,到御膳房去把百合燕窝端回来。”   宋安好一听有活干了,顿时雀跃起来:“好,我这就去!”   说罢,冲素心点了点头,便迫不及待的转身朝御膳房走去。   素心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这个小宫女还不错,至少清楚自己的本分!   看人无数的素心万万没想到,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宋安好主动请缨并不是有什么高尚的思想觉悟,更不是好心的想要和宫女们分担一些活儿,而是单纯的闲得无聊,想要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要知道,无聊的时候,很多人会做一些傻事,宋安好可不想让自己歩若兰的后尘,一步一步断自己后路。   更何况,虽然干活辛苦,可是却不用成天关在兰灵宫,这样也有很多的机会观察整个后宫的情况。   此时,心情愉悦的宋安好脚步如飞的走在去御膳房的路上,她一路东瞅瞅西望望,不像干活的小宫女,倒像是来皇宫参观的大小姐。   眼看快到御膳房了,前面转角却突然冒出一行人,隐隐可见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健步如飞气质非凡,宋安好连忙收了轻快的神情,束手束脚的站在墙根下,完美的刻画出一个循规蹈矩的小宫女形象。   穿越来了这么久,别的不敢说,宋安好这演技倒是突飞猛涨,演的几乎连自己都信了。   可是没想到,当对面那行人越走越近,最前面那人的相貌轮廓变得清晰时,宋安好却一秒破功。   那人面容俊美,脸上却一丝表情也无,一双漆黑的眼瞳还闪着点点寒意,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身上穿的依旧是黑色锦衣,衣襟袖口和腰间绣着紫色的暗纹,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   竟然是箫……箫景煜!   箫景煜一连几天没有露面,导致宋安好几乎快要忘了这号人了。然而箫景煜不愧为她的克星,一出现便让她紧张到屏住了呼吸。   事实证明,无论你蹦跶的多么的欢快,你BOSS永远是你BOSS。   又一次和BOSS大人狭路相逢,宋安好很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这就是传说中的:秒怂。   与生俱来的畏惧感,让她瞬间睁大了眼睛,默默的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死死的贴在了墙壁上。   眨眼间,箫景煜已走到了宋安好跟前,在发现宋安好低着头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时,他慢慢的眯起了黑眸。   感受到一阵寒意,宋安好知道这是被发现了,她怂的不敢抬头,却又怕自己的视而未见又惹到这位BOSS大人,于是狠狠心咬咬牙,鼓足勇气抬起头。   可是,在陡然对上箫景煜锐利的视线时,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宋安好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没办法,实在不是她怂,而是这家伙主角光环太重,就连眼神都充满了可怕的穿透力,像是要看透她似的。   “三……三殿下!”宋安好挤出一丝笑脸,主动向箫景煜请安。   可是,箫景煜却没有任何反应,一张俊脸平静而冷漠,漠然的视线从她的脸上挪到她的额头,在看到她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时,这才轻微的牵了牵唇角。   如果不注意看,是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的,而宋安好正好注意到了!   宋安好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   与此同时,箫景煜收回视线,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目不斜视的从宋安好面前走过。   他身后,紧跟着心腹黄泉,原本是想汇报什么情况,被他微微摆手,制止了。   宋安好一脸懵逼的眨了眨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猛地转身,冲着箫景煜离开的方向狠狠的跺了跺脚!   她明明是遵守宫里的规矩给他请安而已,他无视就算了,竟然还露出嘲笑的表情!   宋安好被箫景煜擦肩而过时的表情气得不轻,想要破口大骂来发泄情绪,可一想到上次在背后骂他却被他活捉的事,顿时泄了口气。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本来过的挺好的,若兰中了她的计,静妃和素心也不再怀疑她,原以为能过几天舒坦的日子,可想不到这霸道无理的男人又横空出现,活生生的破坏了她美好的幻想!   “箫景煜,你这个目中无人的混蛋!”   最终还是忍不下去,宋安好咬着牙低低的骂了一声。   本以为骂了一句后,系统会提示加一分,谁知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系统的声音。   看来,只有被箫景煜听到才能加分。   宋安好顿时更加沮丧。   在加分和继续得罪箫景煜之间,她果断的选择了放弃。   ……   到了御膳房,静妃的百合燕窝还没有炖好,负责的小太监告诉宋安好快了,于是宋安好干脆就站在御膳房的屋檐下等着。   虽然不是饭点,可这进进出出的人还真不少,看来各宫的主子们都有喝下午茶的习惯。   就在宋安好被各式各样食物的香味折磨的死去活来时,从外面又来了两个小太监,两人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皇上这段时间胃口不好,一连几天都没有好好用膳。”   “唉,这要是被太后知道了,定要责罚咱们了。”   “别说太后了,中午皇后还差人来问,为什么最近的菜肴皇上不喜欢,言外之意是责怪大家办事不利呢!”   “皇上胃口不好,也不能全怪咱们御膳房啊!我还听说最近皇上头疼又发作了,整夜整夜的失眠呢!要我说,胃口不好全是因为头疼,这事要怪也该怪太医院,怪不到咱们御膳房!”   “嘘!这样的话你给我说说就罢了,要是被太医院的老头子们听去,可又闹大了!”   说话间到了御膳房的门口,两人便默契的住了口,并肩走了进去。   靠在柱子后面发呆的宋安好听到这番话,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的摇了摇头。   皇帝陛下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旧疾复发,也不知道真是身体不适,还是心病作祟? 第十六章 那我就送你一份大礼吧   御膳房人来人往,宋安好孤零零的站在屋檐下,不可避免的吸引了各式各样的目光。或好奇,或冷漠,或不屑,大多数都是不友好的。   就在宋安好快要被这些目光盯得失去耐心时,有小太监端着一个托盘出来,走到她跟前,尖声尖气的问道:“你就是兰灵宫的小宫女吧?你们宫里的的百合炖燕窝好了。”   “对,我是兰灵宫的。”宋安好正等的不耐烦,闻言马上双手接过托盘,笑眯眯道:“谢谢了。”   道完谢,宋安好便端着百合炖燕窝离开了御膳房。   可没想到,她刚走到兰灵宫的大门,还没来得及跨进去,便看见箫景煜健步如飞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和方才在外面比起来,现在的箫景煜阴沉着一张脸,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凛冽之气。   卧槽,怎么又和他偶遇了!   宋安好暗自郁闷,可眼看杀气腾腾的箫景煜迎面而来,她还是飞快的闪到一边,乖乖的替他让出了一条道。   箫景煜几乎擦着宋安好的肩膀,眼看就要擦肩而过,他却又微微的顿住了脚步,低声而冷漠的下令:“黄泉,孤今晚要出城一趟,七日后才能回京,宫里的人和事你给孤好好盯着。尤其是某些可疑人员,要是她敢做出任何非分之举,不用请示孤,格杀勿论!”   在说到“可疑人员”时,他狭长的黑眸微微一眯,有意无意的看了身边的宋安好一眼。   宋安好身体一僵,抓着托盘的手猛地握紧。   黄泉听令,右手抓起挂在腰间的佩剑,大声的应道:“属下遵命!”   随后,主仆二人很快离去。   宋安好站在原地,气得抓着托盘的手都在发抖。   箫景煜刚才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摆明了他威胁恐吓的对象就是宋安好,那“可疑人员”和“格杀勿论”两个词,还故意咬得格外的重!   拜托,你怀疑归怀疑,但能不能麻烦你不要当人家的面直接表明怀疑?她不要面子啊?   虽然她现在的身份是宫女,但宫女也是要面子的啊!   “出城?回京?你最好一辈子别回来!”宋安好一边走得飞快,一边气呼呼的哼道:“明知你娘现在是危险时期,你还敢出城,我看你就是个不孝子!”   就这么嘟囔着,直到看见有人出现,宋安好才停止,脸上又浮现人畜无害的微笑。   你说怪不怪,她性子原本还算沉稳淡然,和别人在一起时,她总是能很好的沉住气。可不知为什么,每次在面对箫景煜时,这份沉稳和淡然顷刻间就消失不见,剩下的就是易怒易燥,易燃易爆。   或许,是因为她在潜意识将他默认为杀死自己的人,所以每次一见面,她总是沉不住气。要么下意识的产生畏惧,要么就是因为逆反心理而大大生气。   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可是个致命的缺点,一定得想方设法的克服!   宋安好打定主意,决定下次再见到箫景煜时,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她都要捏住脾气,绝不受他挑拨!   对,宋安好,你可以的!就算他是终极大BOSS,可现在还没到终极呢!   想到这里,宋安好心情顿时好多了。   这时,远远听见不知是谁在喊她:“宋安好,素心姑姑让你把燕窝送到娘娘寝宫。”   宋安好忙应道:“哎,知道了,我这就去!”   随后,她就直接去了静妃的寝宫。   静妃的寝宫,此刻大门紧闭,十分安静。   宋安好走到大门前,先是侧耳听了听,却发现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由心中暗自奇怪。她抬手正打算敲门,忽然鼻尖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   什么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可是,就在宋安好仔细再闻时,却又什么都闻不到了。   她想了想,不再纠结,抬手轻轻扣了扣房门。   门里一片静默,片刻后,才传来素心冷淡而警觉的声音:“谁?”   她轻声道:“素心姑姑,我是安好,娘娘的百合燕窝炖好了。”   门里的素心又道:“娘娘现在正在休息,你先……”   还未说完,被静妃打断:“无妨,让她进来吧。”   素心不再说话,宋安好深呼吸一口气,扬声道:“那安好进来了。”   说着,她伸手推开门,大门打开,发出吱呀的闷响。   端着百合燕窝走进寝宫,她才发现偌大的寝宫空荡荡的,一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   就在宋安好不知道该往哪走时,静妃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到这边来。”   宋安好循声而去,走到了寝宫的最里边,只见静妃侧身靠在床榻上,素心站在床榻斜对面的一面柜子前。她一走过去,两人的眼神都望了过去。   宋安好感觉气氛不对,忙低头道:“娘娘,燕窝好了,御膳房的人说得趁热喝。”   静妃对她微微一笑:“你先放着吧,本宫有些乏了,躺躺就起来喝。”   宋安好闻言,眼睛飞快的扫了一眼静妃躺着的那张床。   床榻铺得干净整洁,除了静妃躺着的地方凹了进去,其余地方一丝褶皱都没有。   宋安好见状,暗自若有所思。就在这时,在她的鼻尖下,又飘来那股若有若无的气味。她没来得及细想,条件反射的寻着味道一回头,陡然就对上素心警觉的目光。   见宋安好看过来,素心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背部靠在了身后的柜门上。   宋安好心中的疑惑瞬间到达了顶峰,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容,对素心道:“那就麻烦素心姑姑一会儿把百合燕窝端给娘娘吃了。”   素心唇角弯了弯,看似回了一个微笑,然而眼底和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娘娘这自有我服侍,你不用担心。”   静妃淡淡道:“我乏了,想先眯一会。安好,这里有素心服侍,你先回去吧。”   宋安好乖巧的低头:“是,娘娘,安好告退。”   说完,她慢慢转身,向大门口走去。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如芒在背,只能挺直了腰板,走得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   屏住一口气,宋安好总算出了门,双手轻轻的把门关上,她这才敢深深的松了口气。   刚才在房中,她观察到床铺十分平整,说明静妃也是刚刚才躺上去不久。   也就是说,在她进屋前,静妃和素心正在做别的事情,而她们之所以一个躺上床,另一个则站在柜子前,正是为了不想让她发现那件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   不知不觉,宋安好紧紧的蹙紧了眉头,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她联想到闻到的那股若隐若现,还带着一股熟悉的气味,顿时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素心警觉的站在柜门前,是因为那扇柜门后面,就是静妃寝宫的暗室!   而那股气味,隐隐约约就是从柜门后面传出来的,莫非……小亮子已经把东西交给静妃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宋安好方才很多的不解,顿时有了答案。   不过,为了百分百的确定,她决定晚上找个机会,再偷偷的过来瞧一瞧。   ……   午夜,漆黑如墨的夜空中,零星闪着几个碎星。四周一片寂静,整座兰灵宫都浸入了夜色之中。   浓黑的夜色下,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静妃寝宫附近,在零星的星光下,宋安好白净的脸若隐若现。   只见她蹑手蹑脚的走到静妃寝宫门口,先是竖着耳洞聆听里面的动静,尔后便是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果然,很快就闻到了白天闻到的气味。   这一次,宋安好终于确定这个气味,不是别的,就是香烛的味道!   香烛……   七年忌日,静妃终于忍不住,祭奠自己逝去的挚友了!   宋安好悄默声的站在门外,心情十分复杂。   当年,玉美人因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从而惹怒了皇帝,被皇帝亲自下令赐死,不仅令她死后不准入墓,甚至下令不准任何人提起“玉美人”三个字。   后宫所有嫔妃,没有一人敢忤逆皇帝的命令。可就是这平日里最恪守本分行正道的静妃,偏偏迎难而上,私自祭奠玉美人!   在原剧情中,玉美人的祭奠仪式需要七天七夜,静妃在她牌位前跪拜了七夜,连眼都没有合一下。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宫中早已被人安插了奸细,在第七个夜晚,眼看祭奠仪式就要完成,惠妃却突然带着人强行闯入寝宫暗室,抓了现行!   当晚,事情便报到了皇帝那儿,向来独断专行的皇帝陛下一怒之下,将静妃的妃位撤去,打入了冷宫!   而原本就不受皇帝待见的箫景煜也受到了牵连,被皇帝派去前线支援,若不是主角光环,几乎就死在了战场。   如今,虽然宋安好穿越之后发生了许多变化,可是变化的几乎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那些足以改变某些人整个人生的大事,却注定要按照剧本一一上演。   现在,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在屋里偷偷祭奠亡友的静妃不会知道,她的命运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为了朋友,冒这么大的风险,真的值得吗?   扪心自问,宋安好不得不承认,如果同样的事情摆在她面前,她可能没有静妃的重情重义,更没有静妃的勇气和胆量。   宋安好抬起头,看着头顶漆黑如墨的夜空,低低的叹了口气:“还好我来了。”   叹完气,宋安好又轻手轻脚的转身离开。   在经过路边大树时,她无意中一回头,忽然看见一道黑影飞快的向大树后面闪去。   那人速度太快,所以她没看到脸,但是却清楚的看到一片红色的衣角。   若兰,你可真敬业,大半夜的也来探路了?既然你如此用心,那我就送你一个大礼吧!   宋安好顿住脚步,沉吟了片刻,突然开口,用迷茫不解的语气说道:“咦,真奇怪,娘娘寝宫里怎么有香烛的味道?”   低低的一句话,听上去像极了自言自语。   随后,她便匆匆离去。   等她走后,树后的人慢慢转出来,果然被宋安好猜中,真的是若兰!   “香烛?难道静妃真的敢私下祭拜?”若兰脸上露出惊喜若狂的神情:“太好了,我明天就去告诉惠妃!这样我就能将功赎罪了!” 第十七章 让事件慢慢发酵   接下来的六天,静妃白天与寻常并无二致,只是用过晚膳之后便闭门不出。素心遣了所有的宫女,亲自在寝宫伺候静妃,整夜都不曾离开。   最初的前三天,宋安好每天半夜都会起床,悄悄的溜到寝宫附近,等到确定闻到了香烛燃烧的味道,才再蹑手蹑脚的离开。   当然,除了确定静妃每夜都是祭拜玉美人之外,宋安好还很“凑巧”的发现,同样在暗中观察静妃寝宫的,不止是她,还有若兰。   只不过,等到了第四个晚上,宋安好便不再半夜溜出去查看,而是安安稳稳的睡大觉。   因为她已经确定,静妃私下祭奠的事等到了第七夜才会被发现,所以剩下的几晚你应该是相安无事,正好她也能好好补觉,养足了精神才能应对接下来的硬仗。   但是若兰显然没有宋安好机智,依旧整夜整夜的蹲守在静妃寝宫外面。一晚上还好,可一连几晚上不眠不休,也着实是辛苦至极。   不过,只要她一想起向惠妃报告这个消息时,惠妃郑重许下的承诺,她就犹如打了鸡血,精力充沛。   可惜的是,虽然那承诺十分诱惑,可毕竟连续的熬夜太过伤身,几夜下来,若兰的黑眼圈已经十分明显,额头的撞伤也一直没好,想必会留下永久性的疤痕。   而机智的宋安好就不一样了,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同一部位受伤,可她额头的伤痕已经彻底恢复,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   一晃六天过去,到了关键的第七天。   这天清晨,宋安好起的很早,洗漱完一出屋子,发现天气不太好。   她站在屋檐下,抬起头望着乌压压的天空,天幕黑沉的仿佛随时都会迎来暴雨,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压抑起来。   真是奇怪,难道就连老天爷也知道今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所以连续放晴了好久的好天气,竟然在今天变了天。   她默默的站了会,便去了花房,帮小亮子修整花花草草。   其实对于伺候花草,她实在是外行,但是和伺候人比起来,她还是觉得伺候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比较好。   小亮子是个热心肠,常常在给某一盆花修剪枝叶时,一边修剪一边给宋安好普及这盆花的各种知识。   宋安好面带微笑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偶尔还附和两句,看上去像是一个很认真的听众,其实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这也不能怪她,一想到今晚即将发生的事情,叫她怎么静的下心呢?   眼看着静妃就要遇到人生最大的一个劫,她却不能告诉任何人,更不能寻求任何人的帮助,想想也十分郁闷。   如果不是因为系统的规定,她倒也不用像现在这般提心吊胆,大可直接将这件事告诉静妃或者素心,可偏偏系统规定她不能做出违背原主人设的事情,否则她就会被系统抹杀。   静妃啊静妃,你可别怪我心狠,我也想救你,可是总不能为了救你,搭上我自己吧!   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安好!你在想什么呢?!”小亮子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打断了宋安好的沉思。   宋安好回过神,看着小亮子不满的表情,歉意的笑了笑。   “算了算了,闷在花房两个时辰了,我看你也快闷坏了,”小亮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啊,出去透透气吧!”   宋安好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那岂不是留你一个人干活?素心姑姑说了,让我帮你的!”   小亮子哭笑不得:“那也要你帮得上忙啊!”   宋安好仔细一想,发现自己这一两个时辰好像真的什么忙也没帮上,不由面露囧色。   “好啦!”小亮子见状,笑了起来:“趁还没下雨,你出去吹吹风吧,等你瞌睡吹没了,再来帮我干活!”   话已至此,小亮子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诚心和好意,宋安好也不好再坚持,道了谢后便走出了花房。   不过,她倒也没有真的散步吹风,而是沿着长廊慢慢的走着。她走得极慢,秀眉微蹙,看样子依旧是放空状态。   不知不觉,她越走越远,等她回过神,居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走到了静妃的寝宫门外!   在这个敏感时期,还是离这里远一点好。   宋安好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转身离开,可是没想到,她刚刚转身,还没来得及迈步,身后突然传在“吱呀”一声,寝宫的门开了!   “宋安好?”一道的声音自背后传来,熟悉中带着几分警惕。   糟糕,是素心!好巧不巧,竟然被素心发现了!   宋安好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对站在寝宫门口的素心淡淡一笑:“素心姑姑。”   寝宫的房门已经关上了大门,只留了一丝缝隙,而素心就站在这缝隙前面,将寝宫里的一切都挡在身后。   素心脸上有些疲惫,但面色严峻,一只手拉着门环,目光锋利的看着宋安好,冷冷道:“你怎么在这里?”   宋安好大脑飞速运转,表面却露出无辜的神情,回道:“我只是路过而已,素心姑姑有什么吩咐吗?”   素心直勾勾的盯着她,似在斟酌她话里的可信度,过了会才道:“没有。”   宋安好明白素心是心中有事,所以才会如此警惕,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以免日后发生什么意外将她绕了进去,于是忙道:“那我回花房,帮小亮子修整花儿了。”   素心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宋安好松了口气,飞快的转身,打算重新回去花房。   谁料,还没走几步,又被素心唤住了。   宋安好只能停住脚步,又回过身。   这一次,素心的表情倒还算自然,声音也柔和了些许:“娘娘身子有些虚弱,你去御膳房要一盅滋补汤吧。”   一连六晚没有闭眼,就算白天能够补眠,可夜间流逝的精力尤其是随随便便能补回来的?更何况静妃年纪也不轻了,消耗的精力更难弥补。如此这般,身子不虚才怪!   “……”宋安好眨了眨眼睛,然后才反应过来,忙低头道:“好,我这就去。”   眼看着宋安好转身离开,身影消失不见,素心才默默的松了口气,在门口又站了会,目光警醒的在四周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才转身返回寝宫,严严实实的关上了大门。   ……   就这样,宋安好又来到了御膳房。   好在滋补汤是御膳房常备的补品,这次宋安好没在屋檐底下等多久,小太监便将煮好的滋补汤送了出来。   希望静妃喝了这碗滋补汤,虚弱的身体能坚强点儿,心脏的承受力也能强大点儿,这样才能面对即将来到的劫难。   因为念着静妃对自己的好,所以宋安好想要把滋补汤尽快的送给静妃喝,所以脚下走得有些急。   没想到,在经过芳华宫时,她却意外的和若兰相遇。   “哟,宋安好,又给娘娘炖燕窝了?”这若兰从斜刺里冒出来,本来是百无聊赖的走在宫道上,谁知竟然遇见了和自己不对路的小宫女,于是马上就兴致勃勃的来挑事了。   宋安好看了她一眼,发现她面露喜色,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摇摇头,也没有说话,端着托盘继续往前走。   “喂,我和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瞎了!”若兰被无视,脸上的笑容随即消失,变得怒气冲冲,她往前疾走几步,拦在了宋安好前面,哼道:“怎么着,上赶着巴结静妃娘娘,所以没时间搭理我?”   宋安好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托盘举高了一些,示意她看:“若兰姑姑,娘娘身体不舒服,我赶着给她送滋补汤呢。”   若兰垂着眼皮看了一眼,发现真的不是燕窝鱼翅,而是药膳,于是嘲笑道:“娘娘怎么又不舒服了?这一年365天,倒是有360天不舒服。”   这若兰可真是心急,事情还没尘埃落地呢,她竟敢当面嘲讽主子了。   宋安好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向她身后不远处的芳华宫,然后淡淡道:“和惠妃娘娘比起来,静妃娘娘的身子的确是要弱一些。我说的对吧,若兰姑姑?”   若兰闻言,脸上一变:“宋安好,你什么意思?”   宋安好表情无辜的看着她:“我随便说说,姑姑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若兰被她这句反问给噎住了,脸色愈发的不好看,“我和惠妃娘娘可不熟,不知道她身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哦,这样啊。”宋安好闻言,点了点头,视线忽然落在若兰的眼睛上,惊讶道:“咦,若兰姑姑,你眼睛怎么了?怎么一圈都是黑的?”   “黑的?”若兰闻言,条件反射的抬手摸了摸眼睛四周,随后才明白宋安好指的是她的黑眼圈,不由有些心虚,气势也低了下去:“噢,可能是最近失眠,睡得不好,所以才有黑眼圈吧。”   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对,自己干嘛要和这个低级别的小宫女解释这么多?于是又怒哼道:“关你什么事?我告诉你宋安好,你在皇宫只是一个级别最低的小宫女而已,说话做事最好别逾越了,否则,当心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宋安好垂下眼帘,没有说什么。   若兰以为她这是认怂的表示,不由得意起来。脑中又浮现方才在芳华宫,惠妃对自己说过的话。   “若兰,这次你干的很好。过了今晚,本宫一定好好嘉奖你!”   若兰仿佛已经看到了今后的自己,身份级别连上两个台阶,从今往后吃香喝辣再也不愁。   想到这里,若兰就忍不住心花怒放。   可没想到,等她怒放完,回过神后却发现宋安好竟然早已越过她,径直往前走去了。   看到宋安好笔直离开的背影,若兰感觉自己被彻底的轻视了,不由怒火中烧。   她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可这个叫做宋安好的小宫女还敢和她作对,哼,找死!   若兰猛地冲上去,故意狠狠的往宋安好的肩膀上一撞。   “啪”的一声,宋安好手被撞的一松,滋补汤整个掉在了地上! 第十八章 过了今晚   热气腾腾的滋补汤洒了一地,要不是宋安好反应快,差点就被汤水烫伤了。   “若兰姑姑!”她猛地回头,皱紧眉头看着若兰,眼底压抑着点点怒火:“你到底要做什么!”   “哟,生气了?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呢!”若兰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宋安好生气,竟然莫名有些开心,嘲笑道:“这么点活都干不好,你可真没用!”   宋安好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胸口的怒气,冷笑道:“是啊,安好自然没有姑姑有用,不仅在兰灵宫数一数二,就是到了别人宫里头,那也是极其有用的!”   言外之意,就是骂她吃里扒外。   然而,若兰竟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一时真以为她说的是真心话,不由愈发得意:“那可不,要在宫里风生水起,没点真本事还真不行!宋安好你也不用妒忌我,就你这种不中用的废物,就是在宫里混一辈子,也只是最低等的小宫女!”   宋安好又好气又好笑,本想再暗讽几句,可转念想到现在正是节骨眼上,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还是将怒意统统压了下去。   就让她得意吧,反正就算再得意,也就这一天一夜而已。等到了明天,只怕她哭都哭不出来了!   打定主意,宋安好收敛了神情,对若兰淡淡说道:“以姑姑的能力,随时都可能飞黄腾达,安好可不敢和姑姑比,还是老老实实做一辈子的小宫女吧。”   说罢,也不再理会若兰,径直蹲下去,将碎了一地的瓷片一一捡起。   她想要快点收拾完,然后快点离开,所以收捡碎片的速度十分快。可没想到,当她伸手去捡最大的一片碎片时,刚刚把碎片捏在手里,一只脚却飞快的踩在了碎片上。   “咔嚓”一声,碎片碎成了三瓣,在宋安好的指尖划了一道细细的口子,眨眼的功夫便渗出了鲜血。   这个若兰,还真是得寸进尺了,她还真不怕得意忘形!   宋安好蹲在那里,看着面前的那只大脚,气得指尖都有些发抖。   “哎呀,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踩到的。”若兰说出的话虽是道歉,可语气轻快无比,哪有一丝歉意?分明是幸灾乐祸。   说着道歉的话,她居然又踩了几脚,将地上残留的几片瓷片踩得更碎了。   这样一来,宋安好想要把地上的碎渣清理干净,那可就不容易了!   想到又可以借机让这个眼中钉多干点活,若兰实在是开心至极。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宋安好没有抬头,默默的捡着地上的碎片,因为她已经对若兰彻底无语,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可意外的是,那脚步声停在了她身前,一道不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这是一道陌生的声音,是宋安好从未听过的,她不由条件反射的抬头,恰好就看到面前站了个清瘦的女人。   这女人看上去二三十岁,身上穿的虽是宫女的衣服,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威严的气质,正低着头看着宋安好。在她身后,还乖乖的立着两个小宫女。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半空中对上,宋安好懵了一下,这女人却皱起了眉头。   “明月姑姑!”这时,一旁的若兰忽然反应过来,原本刻薄狠毒的脸上竟然绽放出热烈的微笑,她巴巴的凑到这女人身边,声音激动道:“真巧啊,想不到在这里能遇见您!”   原来,这女人是凤仪宫的大宫女明月!   宋安好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一震,忍不住细看了明月一眼,可明月已经转过身,看向对自己无比热情的若兰了。   若兰本以为,以她的资历,加上对明月如此的热情谦卑,如月至少也会对她客气一些。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听了她的寒暄,明月脸色一沉,冷冷道:“方才远远地,我便听见你大喊大叫。若兰,你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怎地还不知道宫里的规矩?”   若兰愣了一下。   明月又道:“宫道上禁止喧哗,违规者一律重罚!”   “!!!”若兰没想到明月如此的无情,当着这么多人,一点面子也不留给她,不由急了:“明月姑姑,您误会了!不是我故意喧哗,而是,而是……”   担心真的受罚,她情急之下看到蹲在地上默默捡着碎渣的宋安好,忽的灵机一动,伸手指向宋安好:“是她,都怪她!”   “哦?”明月挑了挑眉,顺势看了宋安好一眼,又对若兰问道:“可我刚刚,似乎没听到她的声音。”   “她走路不小心,端着滋补汤撞到了我,我被滚烫的汤水烫得生疼,所以才忍不住大声了一点。”若兰一脸可怜的望着明月,哀切道:“姑姑,我下次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还请高抬贵手!”   明月闻言,目光在若兰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在确定她身上的衣衫毫无污渍后,唇角微微一翘,似笑非笑。   若兰就算再天高地厚,也不敢得罪皇后娘娘的心腹,她将明月的反应瞧在眼里,暗暗有些着急,忍不住上前拉住宋安好:“宋安好你说,是不是你走路不看路,这才把滋补汤弄洒了,还差点烫到了我!”   宋安好被她强行拽起来,本就有些不悦,此时听她大言不惭的说出这么一番话,顿时被她不要脸的行为给折服了。   她来到这皇宫也有些日子了,遇到的人也形形色色,可要说到不要脸,这若兰排第二,就没人排第一了!   默默的摇了摇头,宋安好没有搭理若兰,而是转头看了明月一眼,见她也正看着自己时,慢慢的低下了头,轻声道:“明月姑姑,是我走路不小心打翻了汤水,要罚就罚我吧。”   “当然是罚你了,难道罚若兰不成?”明月眼神里浮现些微嘲讽,冷笑道:“若兰在宫里这么多年,向来是最安分守己的,你们这些新入宫的小宫女,就该对向她学习学习!”   原本提心吊胆的若兰听到明月竟然夸奖自己,顿时心花怒放,脸上也笑开了花。   宋安好低着头,声音平稳道:“安好谨记明月姑姑教诲。”   明月看着她:“念在你初次犯错,且知错能改,今日之事就算了,下不为例。”   宋安好连忙道谢:“多谢明月姑姑。”   不料,明月突然话锋一转,又道:“不过,皇后娘娘最厌恶不守规矩之人,你若下次再犯,我定如实禀告皇后娘娘。到那时,只怕皇后娘娘会亲自给你教规矩!”   皇后娘娘?   不知不觉,宋安好眼前浮现一张雍容华贵,总是面带微笑的女人的脸。   后背,似乎隐隐冒出了薄汗。   头,顿时低得更下:“是,安好明白。”   似乎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明月抬起下巴,扬声道:“我们走。”   她身后的两个小宫女,异口同声道:“是。”   若兰屁颠屁颠的跟了几步,口中更是不知道多殷切:“姑姑慢走!”   明月带着小宫女就这样离去,在与宋安好檫肩而过时,她用余光扫了宋安好一眼,眼神中有宋安好一时想不明白的深意。   直到一行三人背影消失,若兰才不再眼巴巴的望着,而是转过身,趾高气昂的对宋安好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当红的宫女,也是宫里最有分量的姑姑!刚才她的话你也听到了,从今往后,你凡事都要以我为中心,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让你不做什么你就不能做什么,听见没!”   宋安好好笑的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羡慕她了。毕竟,厚颜无耻加自我感觉良好到这种程度,也实在是厉害。   摇摇头,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若兰姑姑,我可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佩服你的自我感觉良好,更佩服你的厚颜无耻!   若兰依旧没听出她话里的讥讽,竟然觉得她是出自肺腑,尤其是想到方才被明月夸奖了一通,就忍不住得意起了。   静妃这边马上就要完蛋了,惠妃一定会更加器重她,到时候只要能利用明月去巴结讨好皇后,那她在整个后宫,还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想到这里,若兰整个人都飘飘然,竟然对宋安好说道:“只要你识相,肯乖乖的听我的话,以后有我罩着,你自然也能在皇宫混的不错!”   宋安好笑着摇头。   若兰以为她不信,又道:“你可别不信,过了今晚,只要过了今晚,我若兰肯定会飞黄腾达,到时候只要你乖乖的,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宋安好敏锐察觉到这句话里的关键,猛地抬头看着她,“过了今晚?”   若兰这才意识到自己话不择言,心里一慌,忙转移话题:“什么今晚明晚的?!哎呀,娘娘不是还等着你的滋补汤吗?你还傻站在这干嘛呢!”   宋安好已经明白那句话的意识,见她有些慌张,不想打草惊蛇,于是道:“我现在就回御膳房,让他们再煮一份!”   说着,转身向御膳房快步走去。   若兰这才松了口气。   ……   宋安好重新去御膳房煮了一盅滋补汤,赶紧送去了静妃的寝宫。   素心站在门口接过托盘,到底是没有让她进屋。   宋安好回到房间,浑身疲惫的往床上一躺,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打开床边的柜子,从里面抱出来一尊木头雕刻的艺术品。   她虔诚的看着这座栩栩如生的木雕,喃喃道:“请保佑静妃平安度过今晚。” 第十九章 后宫如战场   子时。   白日里威仪壮观的皇宫,在这个深夜,收敛了所有的霸气,悄悄的将自己隐秘在漆黑的夜幕下。   此刻的皇宫,仿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宫道上偶尔有侍卫巡逻经过,远远的传来若隐若的脚步声,除此以外,别无他声。   此时,兰灵宫也同样的安静,所有的宫女太监都陷入了梦乡,就连原本该值夜的人,也让素心打发回了房。   整座兰灵宫,漆黑一片,除了静妃的寝宫。   远远望去,静妃的寝宫还有点点灯光,虽然并不耀眼,但在一片黑暗中,显示极为明显。不过,在这个时间,该睡的人都已睡去,又有谁会发现呢?   至少在静妃和素心认为,兰灵宫不会有人发现。   可事实上,她们却忽略了一个人。   此时,静妃的寝宫中,烛台上的火苗旋转跳跃,竭尽全力的散发出微弱的烛光。   素心脊背挺直的站在卧室的床边,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平时就十分严肃的脸上表情更加严峻。她耳听八路眼观六方,透着警觉的眼睛时不时向门边窗外扫去,一旦听到任何风吹草动,更是马上疾步过去查看。   忽然一阵穿堂风,将窗户吹得哗哗作响。   素心抿了抿嘴,转身又要过去查看。   这时,跪坐在暗室中的静妃开口了:“素心,你休息会吧,这样太辛苦了。”   素心看了一眼静妃的背影,什么话都没说,依旧转身去了窗边。一番细细的查看,确定只是风吹过,这才返回了卧室。   暗室中,静妃见香烛快要烧尽,便伸手取了一根新的香烛,耐心的将新的香烛点燃,慢慢的插在了香台里。此时的香台,已经密密麻麻插了无数根燃烧殆尽的香烛了。   新燃的香烛插好了,静妃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唇瓣翕合,无声的说了句什么。   等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睁开眼,淡淡开口道:“素心,你回屋睡会吧。”   素心闻言,片刻思索都没有,当即就摇头:“娘娘,奴婢不累,不用休息。”   静妃没有回头,依旧目视前方,轻声道:“你是不累,可你如此惊弓之鸟,本宫累了。”   “……娘娘……”素心愕然的睁大眼睛,有些惊讶,也有些委屈,半天才道:“奴婢是觉得屋子里的香烛味道太重了,若有人经过,不用进来看,只怕也能闻见!”   “有人闻见又怎样?”   “要是被心怀叵测的人闻见了,四处张扬出去,传到了皇上耳中,那可就糟了!”   “有什么糟不糟的?不过就是一顿处罚罢了。”   “可是娘娘……”   “就算被打入冷宫又怎样?兰灵宫还不够冷清么?这儿和冷宫也没什么区别,左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这样的日子罢了。”低低的说出这番话,静妃叹了口气,温和的面上浮现淡淡的自嘲。   “娘娘,您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素心闻言大惊失色,健步如飞便冲到了暗室门口,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后宫如战场,如果您一心求败,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甚至……甚至……”   说到一半,她倏地住口,似乎意识到这样的话太大逆不道。   “甚至活不下去,对吗?”静妃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本宫面前,你有什么直说就是。”   素心面色紧张,唇瓣发抖,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静妃当然明白她的忠心耿耿,不愿她心中难受,便对她微微一笑:“你说后宫如战场,本宫倒觉得,这后宫比战场残酷多了。你说的本宫都懂,就算不懂,看看玉妹妹的下场,本宫也自然而然就懂了。”   听到静妃提到玉美人,素心是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过了会,静妃又回过头,视线再一次落在对面。   在她面前,放置了一个小小的供桌,供桌上静静的摆着一个物件,而静妃的视线,便一直凝视在那物件上。   那物件,不是别的,而是一个灵位牌!   纯黑色的灵位牌上,雕刻着六个白色大字:玉妹妹之灵位。   在这灵位牌前,还摆放着两个精巧的香台,此刻香台里燃着形状纤细的香烛。   据传统的祭奠规矩,一旦祭奠开始,香台里的香烛便不能熄灭。也就是说,需要有人彻夜守在香台面前。一旦发现香烛快要燃烧殆尽,便马上点燃新的香烛。总而言之,香烛是断然不能中途熄灭的,否则不仅祭奠无效,还会给亡灵带来伤害。   这也是静妃一连七天没有出门的原因。因为她彻夜跪坐在玉美人的灵位前,守着这些香烛,不让香烛熄灭。   “玉妹妹,想你也是曾经受过皇上恩宠的人,如今却灰飞烟灭。若你在天有灵,姐姐想问你一句,你后悔不后悔?”静妃的视线粘连在灵位牌上的“玉妹妹”三个字上,眼前却仿佛出现当年的一幕幕,眼底慢慢氤氲出了水汽,半晌,她语带哽咽:“不管你后悔不后悔,姐姐都是后悔的。若当年我没有劝你顺从父母之意,你就不会委屈进宫,也就不会香消玉殒了……”   说到最后,静妃的声音带上了泣音。   素心见状,不由膝行过去,扶住了她的右肩,一脸忧心的低声相劝:“娘娘,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玉美人在天有灵,也不愿您终日活在自责当中。”   平时淡然的静妃,一旦勾起了伤心事,也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悲伤中,泣声道:“若不是她,本宫也不可能平安的生下景煜。可七年前她受人陷害,被皇上冤枉,在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本宫却无能为力,最后眼睁睁看着她自缢……我……我……你叫我如何不再去想?”   说到这里,静妃终于忍不住,掩住嘴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素心伸手要去扶她,却被静妃一把推开。   静妃抬手扶住玉美人的灵位牌,目中带泪的看着灵位牌上的名字,低泣道:“玉妹妹,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姐什么都不能为你去做,如今你七年大忌,却是冒死都要为你祭奠的。只希望祭奠之后,你能早日投胎,重新做人。记住了,一定要投胎到一个小户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这辈子永远也不要踏入皇宫!”   “至于允儿,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一定不会放弃寻找,一定会找到他在哪里。”   “如果我到死也找不到,我也一定会要景煜替我继续去找。总而言之,我一定会让他知道,他嫡亲的娘是你,而不是别人!”   安静的寝宫中,断断续续回荡着静妃的声音,一字一句发自肺腑,勾的人感同身受,潸然泪下。   素心早已听得泪流满面,低声唤道:“娘娘,您……”   说到一半,她突然看到香台上的香烛同时闪了一下,就在她愣住时,香烛又闪了两下!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娘娘,您看!”   香台上的香烛连闪三下,随后又恢复正常,这一幕也被静妃看了个正着。   她呆了一下,随后含泪微笑:“玉妹妹,你是不是听见了姐姐说的话?”   素心心底震撼着,连连点头,附和道:“娘娘,玉美人真的显灵了!”   静妃闻言,转眸看了她一眼,还觉得不够,又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玉妹妹这是在告诉你,别疑神疑鬼了,有她在,自然会保佑我,不用你费那么多心!”   素心听了,禁不住被逗笑:“娘娘这话的意思,倒是嫌弃奴婢多事了?”   静妃笑笑没说话,转头又看向玉美人的灵位牌,刚刚褪去的泪水,慢慢的又堆积起来。   素心本以为她的情绪得到了释放,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可没想到一转眼,她又沉浸在悲伤中了。   看着静妃苍白的脸,红肿的眼,想着这几日静妃都是强自撑着,素心到底是不放心,低声劝道:“娘娘,您要多注意身体!”   静妃没有应她,过了会才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素心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默默的看了看窗外,低声回答:“还有一刻钟就交子了。”   昼夜交替的这个时间点,就是交子。   还有一刻钟就是交子,这也意味着,还有一刻钟,这场持续七天七夜的祭奠已经全部完成。   一夜相安无事,素心禁不住深深的松了口气。   谁知,静妃又道:“还有一刻钟便结束了,你现在应该也不必揪心了吧?去,煮点养生汤,待会你和本宫都一人喝一碗。”   素心闻言大惊:“娘娘,奴婢等一切结束了再去吧!也,也不急于这一时!”   不料,静妃却异常的固执:“你现在就去。”   素心还想再说什么,却知道看似温顺的静妃骨子里带着深深的固执,于是咬了咬唇,起身道:“是,奴婢这就去。”   转身走向门外,走了两步,终究还是不放心,又低声说道:“娘娘自己小心些。”   静妃嗯了一下,没有说话。   素心想着速去速回,急急的走了。   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先是探头查看四周,确定四周无人后,素心才悄悄的出来,轻手轻脚的朝厨房走去。   她没想到,她刚刚离开没多久,一道瘦小的身影从黑暗处偷偷的冒了出来,一个眨眼的功夫,便麻溜的钻进了静妃的寝宫。   寝宫中,暗室内,静妃凝目看着玉美人的灵位牌,轻声道:“玉妹妹,咱们终于可以单独说会儿话了。”   “当年……”   一时间,室内传来静妃低低的声音,这是她再和情同手足、却香消玉殒的闺蜜述说着深深的思念……   可是万万没想到,就在一刻钟的时间即将到达,这一切即将悄无声息的结束时,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兰灵宫的寂静。   “皇上驾到!”   “惠妃娘娘驾到!” 第二十章 既然你舍不得她,那就下去陪她吧!   突如其来的叫声撕裂了静谧的夜,原本悄无声息的兰灵宫顷刻间人仰马翻。   睡梦中的宫女太监被声音惊醒,先是不太相信,直到听到外面传来真切的动静,这才一个个的连滚带爬的爬起床。   素心刚刚煮好了养生汤,端了汤正准备给静妃送过去,刚走到长廊便听到大门口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她大吃一惊,正要过去查看,突然听见“皇上驾到”,吓得手一抖,端着的养生汤“啪”的一下摔到了地上。   “皇上?娘娘!娘娘!”素心怔愣在那里,一脸难以置信,半天才反应过来,惊呼着向静妃的寝宫冲了过去。   可是,她却晚了一步。   寝宫的暗室内,聚精会神的静妃正在做着最后的祭奠,并没有第一时间听到外面的动静,她双手执香,含着热泪的双眼凝视着玉美人的灵位牌,口中默默的念着什么,似乎是在和昔日的挚友做着最后的道别。   “玉妹妹,若是有缘,咱们下辈子还做姐妹,到那个时候,我们一定会……”静妃低低的说着,正准备把手中的香烛插进香台,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隐隐的脚步声。   有脚步声,是素心回了么?算算时间,应该是养生汤热好了吧!   静妃没有多想,将香烛插进了香台,然后缓缓的站了起来,再一次凝视着玉美人的灵位牌。   这时,外面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有些急促,静妃这次察觉不对,忙伸手将玉美人的灵位牌扣在桌面上,返身出了暗室。   “素心,你这么着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叫着素心的名字,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正在疑惑间,寝宫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的推开了!   不是素心!   这一次,静妃终于察觉不对,她来不及去看闯进来的人到底是谁,转身就想返回暗室,将玉美人的灵位牌藏起来。   可就在这一瞬间,她听见一道尖锐的声音在自己寝宫门口响起:“皇上驾到!”   竟然是皇上?!   静妃惊诧的睁大了眼睛,由于内心巨大的震撼,身子猛地一颤!   “静妃姐姐,你睡了么?”惠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柔媚的声音中带着难掩的激动。   静妃明白,自己这次是遇上人生最大的劫难了!   现在再返回暗室,只会被抓个正着,静妃深吸一口气,将暗室的门小心翼翼的关好,匆忙间又检查了一遍,眼里闪过一抹决绝,咬牙走了出去。   她刚刚走出卧室,迎面便看到满面威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皇帝陛下疾步走了进来。   皇帝身后,跟着大内主管常公公,以及一大群的小太监。而面带喜色的惠妃则亦步亦趋的跟在皇帝身侧,虽极力忍耐,但眼角眉梢的喜悦实在是太明显了。   静妃刚走出卧室,便迎面撞上这样的架势,她想也不想的疾步迎了上去,双手一拂,跪拜在地,扬声道:“臣妾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当今皇上箫齐晟,年方四十,相貌堂堂,浑身上下带着一股久居上位者的威仪肃然。他即便是面无表情,眉宇间笼罩的威严之气也会令人暗暗心悸。更何况此刻他眉头紧皱,一双龙目冒着点点怒火,九五之尊的威严霸气在这一刻释放的淋漓尽致。   此时,箫齐晟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静静伏在地上跪拜迎接自己的静妃,眼底突然闪过一股戾气。他什么也没说,猛地一甩袖子,哼道:“给朕搜!”   “是,皇上!”太监们不约而同的开口,随后立刻散开,分工合作,动作迅速。   看样子,他们不把这寝宫翻个底朝天誓不罢休。   四周,顿时一片嘈杂纷乱。   静妃在听到皇帝那一声“搜”时,身体不由僵了一僵,可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和言语,依旧一言不发的跪在那里,身子低低的伏在地上。   玉妹妹,若你还没离去,定会保佑姐姐度过此次劫难吧?若不能,也没关系,姐姐也早有了心理准备。   静妃静静的跪在那,最初的震惊过后,她的心竟然神奇般平静了下来。内心平静之后,她的听力更加的敏感,不仅能听见整个屋子里乱糟糟的声音,还能听到身前的男人,那一声比一声重的鼻息。   私下祭奠皇帝最恨的女人,也难怪他如此生气。若是今日不幸被皇帝抓了现行,想必最好的下场也只是打入冷宫吧?   只是,她打入冷宫倒无所谓,可景煜怎么办?皇帝本就不喜欢景煜,万一借题发挥,将景煜牵扯进来,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静妃有些淡定不下去了。她慢慢抬起头,想要看看情况如何了,谁知一抬头便对上了箫齐晟阴沉的目光。   那目光冰寒发冷,让她的心倏地往下一沉。   “你知道,朕为何半夜来你宫中?”箫齐晟见她终于肯抬头,嘴唇冷冷一瞥,对她问道。   “臣妾……臣妾不知道。”静妃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浮动,淡淡应着。   箫齐晟闻言,冷冷一笑,居高临下的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眼里浮现薄怒和嘲讽:“那你可知,朕为什么要让他们搜你的寝宫?”   静妃听到这个问题,慢慢回头看了眼,十几个人挤在寝宫的各个角落,每个人都在翻箱找柜,应该是有目的的在寻找。   见到这一幕,静妃心中了然,看样子事情终究还是暴露了。   他们找的,无非就是和玉美人相关的一切事物。   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静妃重新回过头,恭敬的对箫齐晟低了低头:“臣妾不知,请陛下明示。”   事已至此,她只能祈祷不要被人发现暗室的存在。只要暗室没被发现,她就没理由不打自招。   早就得到消息的箫齐晟见她不仅不认错,还明知故问,顿时更怒,袖口重重一拂,怒哼道:“等他们找到,你就知道了!”   她一直这么跪着,皇帝始终没有开口让她起来,估计他心中早已认定了她在私下祭奠。看来,今天这场劫难,很难逃过了!   静妃心中滑过阵阵苦涩,低声应道:“是。”   皇帝没有再说话,而是举目四望,目光跟着搜索的人,迫切之心溢于言表。   一直乖乖站在皇帝身边的惠妃,见静妃一连苦涩的跪在那里,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咦了一声:“皇上!您闻,这是什么味道?”   皇帝闻言,微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等到再睁开眼睛时,眼底的怒气更加明显。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抿住了嘴唇。   惠妃见状有些失望,本以为故意提醒香烛的味道,会引得皇帝发火,想不到皇帝竟然隐忍了。她心中不甘,咬了咬唇,忽然向地上的静妃看了过去。   这个女人,仗着自己有个儿子,行为处事一贯散漫!明明一肚子的心机,表面却风轻云淡,还总是一副委屈无辜的表情!哼!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贱人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个机会,让她捉到了静妃这么大的把柄,她岂能随便放过!   根据若兰的汇报,她已经确定了静妃在私下祭奠那个死了多年的玉美人,如此大逆不道的大罪,她一定要趁机将静妃踩进尘埃,连带着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今生今世不得翻生!   最重要的是,只要静妃倒台,后宫就多了一个妃位空出来了。到时候,贵妃娘娘自然会安排她们的人补上这个空缺!   想到这里,惠妃轻轻的笑了笑,柔柔弱弱的开口,唤着静妃的名字:“静妃姐姐,你屋子里到底是什么味道?妹妹闻了许久,也没闻出来,实在是太好奇了!”   静妃侧目看她,表情清淡:“味道?什么味道?妹妹说的,多半是檀香的味道吧。”   “檀香?对啊!”惠妃作势又用力闻了闻,忽然转头看向沉默不发的皇帝,掩嘴笑道:“陛下,经姐姐一提醒,臣妾这才闻出来了,可不就是香的味道么!”   皇帝箫齐晟眯着眼看着她,等着她下一句话。   果然,惠妃的话没结束,而是顿了一顿后,话锋猛地一转:“只是,这香是香,却不太像是檀香的味道,而是香烛香台的味道!”   终于挑明了!   跪在那里的静妃深吸一口气,默默的停止了脊背。   皇帝眯了眯眼,眼底闪过浓浓的杀机。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惊讶的叫道:“这里有一道暗门!柜子上有一道暗门!”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去,皇帝的目光如刀锋般明亮。   常公公回头看了看皇帝,又回头对小太监道:“是暗室!快,把暗室打开!”   难怪找了半天没有结果,原来是有暗室呢!不过万幸,总算是被找到了。这静妃,今天是逃不过了!   惠妃心中得意,脸上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趁皇帝的注意力集中在那边,她甚至附身在静妃的耳边,轻笑道:“姐姐既然这么舍不得玉美人,不如下去陪她吧!”   静妃听了,目光冷冷的看着她,她却笑得越发的恣意。   真是小人得志!   可此刻却不是和小人计较的时候,暗室找到了,主动东窗事发,今晚是没法安然度过了。   景煜,母妃对不起你,母妃宁愿被皇帝赐死,也不愿连累到你! 第二十一章 兰灵宫不怕死的人,还真是不少!   事关重大,谁也不敢擅自打开暗室的门,最后还是常公公亲自打开。   门一开,里面的景象让常公公眼神大震,即便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他也没敢贸贸然的走进去,而是第一时间颤声唤道:“皇上!”   这一颤,便让房内所有人吃了一惊。   久经大风大浪的常公公竟然会如此吃惊,那暗室里到底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静妃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苍白的脸上闪过浓浓的绝望。   “找到什么了?”皇帝冷冷的瞥了静妃一眼,见她愣在那里,厌恶之情愈发明显,抬脚便疾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天哪!静妃姐姐寝宫里竟然藏着暗室,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惠妃装作难以置信的模样,掩口惊呼,脚下却片刻不停的跟着皇帝朝那边走了过去,边走边添油加醋的刺激着皇帝紧绷的神经:“静妃姐姐向来光明磊落,怎么会故意在寝宫里弄一间暗室呢?啊,不会暗室里藏了什么吓人的东西吧!”   她边说,边追上去,急急的拉住皇帝的龙袍,担忧的娇呼道:“皇上,您小心一点,万一里面有……”   惠妃话未说完,皇帝已然走到暗室门口,他的脚还没踏进去,一股浓浓的香烛味便扑鼻而至,整个暗室竟然萦绕着烟雾,一时竟看不清全景。眉头方皱,又透过浓浓的烟雾看到了正对面的台子上摆放着物件。   隐隐约约,看不太清晰,却大致能看清是一个纯黑色的木质物件。   灵位牌?竟然真的是灵位牌!   发现这个物件,皇帝第一时间便联想到惠妃的话,他面色猛地一沉,眼底霎时闪烁出浓浓的怒火。   “唰”的一下甩开了惠妃伸过来的手,皇帝转头怒目瞪向还跪在原地的静妃,喝道:“静妃,你还不给朕滚过来!”   静妃闻言,瘦弱的身躯震了两下,可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从地上爬起来,面无表情的向皇帝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她,他们的目光犹如一道道的利剑,让她深刻的体会到何谓万箭穿心。   在这些目光中,惠妃的目光最不加掩饰,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静妃,眼底闪动的兴奋,激动,得意,狂喜,在疯狂的交替变幻。强烈的胜利感,竟让她一时忘了身边站着的人是谁。   静妃默默的走到了皇帝面前,她就站在暗室门口,却没有朝里面看一眼,而是认命般低着头。   “朕问你,那是什么东西?”她的沉默,让皇帝更加生气,他猛地抬手指向台子上那个黑色的物件,怒声喝问。   静妃不说话,头埋得更低。   皇帝怒目看着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一时竟说不出话。   惠妃站在一边,早将台子上那个纯黑色的木质物件看了个一清二楚,心中断定那就是玉美人的灵位牌。   可是,本以为抓了现行,静妃肯定会痛苦流涕的解释,却没想到静妃一句话都不说。   惠妃不想夜长梦多,眼珠子一转,便发出一声惊呼:“静妃姐姐,那东西不会是死人的灵位牌吧?!”   灵位牌三个字一出,屋子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宫里严禁私下祭奠,也禁止私下供奉灵位牌。想不到平时规规矩矩的静妃,竟然会明知故犯!   “静妃!朕在问你话!”皇帝怒喝。   静妃默默的又跪了下去,却死死的咬着唇,一声不吭。   事到如今,这女人还是如此倔犟!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住心底的怒火,一双灼灼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静妃,狠狠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给朕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后果自负!”   “皇上,”静妃背脊挺直的跪在那里,慢慢抬起头,迎着皇帝吃人般凶狠的目光,并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低声道:“臣妾没有什么好说的。”   “静妃,你竟敢!”皇帝抬手指着她,由于震怒,话都说不完整,连手都在发抖。   “静妃姐姐,你明知皇上严令私下祭奠,怎么还敢明知故犯!”惠妃在一旁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难道你眼里,真的就没有皇上么!”   皇帝本就生气,被惠妃的话一刺激,更是气上加气,猛地深吸一口气,喝道:“来人!”   天之一怒,谁能承受?所有人皆是瑟瑟发抖。   常公公尖着声音唤道:“来人哪!”   几乎话音落地,门外便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一行值夜的带刀侍卫冲了进来,跪在皇帝面前,异口同声道:“皇上!”   皇帝猛地抬手指向静妃,咬牙切齿道:“给朕把她绑了!”   “是!”侍卫们同时向静妃逼了过去。   静妃笔直的跪在那里,看似依旧淡定,可微微发抖的身体却暴露了她心底的惧意。   一时之间,寝宫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唯有惠妃,眼里闪着得意而狠毒的笑意。   而一直躲在门外偷窥的若兰,则深深的松了口气,随即也露出喜悦的笑容。   转眼间,侍卫们已经将静妃团团围住,有人为了以防万一,竟然已经抽出了佩刀。   在烛火的映照下,锋利的刀刃闪着雪亮的光。   静妃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心底已是万念俱灰。   就在这时,安静而压抑的寝宫里,突然爆发一阵哭声。   众人听了皆是一惊,连皇帝也倏地回头,重新向暗室看去。   此时,暗室原本环绕的烟雾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褪去,原本影影倬倬的景象,此刻清晰的出现在视线中。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暗室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跪在角落里,身子压的低低的,以至于方才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   静妃听到声音回头望去,却震惊的瞪到了眼睛。   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这个小小的人儿,正是先前悄悄溜进去的宋安好。   皇帝皱眉看着跪在那里的小宫女,慢慢的眯起了眼睛,喝道:“你是什么人?你哭什么?”   按照原有的计划,宋安好满心以为今晚前来抓人只是惠妃,却没想到惠妃胆子这么大,竟然直接带着皇帝前来堵人!   如果只是对付惠妃,宋安好还算有几分把握,可如今加上箫齐晟,她心里却是忐忑到了极点!   箫齐晟,可是当今皇帝!也是箫景煜那个大BOSS的爹!论起腹黑狠辣,自然不在箫景煜之下!   此刻,皇帝陛下的声音就在宋安好头顶响起,她不用抬头就能想象到,此时的皇帝陛下是何等的颜色。   她,真的能搞定BOSS的亲爹吗?搞不定,可就是死路一条啊!   宋安好紧张的喉咙发干,心脏狂跳,原本只是假哭,在这一霎竟然真的哭了起来。   “哇啊啊啊啊……”   紧张的寝宫里,除了宋安好的嚎啕大哭,再没有别的声音。   这一哭,让所有人都懵了逼。   就连皇帝,也愣了一下。半晌回过神,怒喝道:“够了,不准哭了!”   说罢,似乎觉得还不够力度,又加了一句:“再哭,朕就把你丢河里喂鱼!”   “啊呜!”   事实证明,这句威胁极其有用,哭得伤心欲绝的宋安好马上咬着嘴唇止住了哭。   毕竟她只想救静妃,并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她的哭一停住,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静妃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嘴唇不停的翕合,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你不是兰灵宫的小宫女吗?你躲在暗室里做什么?”这时,惠妃冲了过去,指着宋安好质问道:“说,是不是静妃派你做什么事了!”   宋安好抬着小脸看着她,眼神懵懂又无辜,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   惠妃见她不说话,猛地回头对皇帝道:“皇上!这个小宫女就是静妃姐姐的心腹,一定是静妃姐姐派她给玉美人守夜!她,她这是死罪啊!”   宋安好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把惠妃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脸上却是不敢表露分毫,而是对着惠妃泪流满面道:“惠妃娘娘,您冤枉奴婢了!”   “冤枉?本宫会冤枉你?你别以为装装无辜就能蒙混过去,本宫告诉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别说是你,就是整个兰灵宫都没人逃得过去!想要活命,就赶紧从实招来!”惠妃狠狠等着她:“说,你躲在这里到底是在干什么?是不是静妃让你祭奠玉美人!”   “玉美人?什么玉美人?”宋安好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清澈的双眼里满是惊疑,她看了看惠妃,又看了看静妃,还大着胆子看了看皇帝,见皇帝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于是又道:“惠妃娘娘,奴婢进宫日子尚短,根本没听过什么玉美人思美人的!”   “你,你还敢给本宫装模作样!”关键时刻,竟然被这个小宫女耽误了时间,惠妃气得不行,又急着让皇帝治静妃的罪,心急如焚之下,猛地抬手向宋安好脸上挥了过去!   “安好!”生死关头淡然处之的静妃看到这一幕,却惊呼起来。   眼看惠妃的一巴掌就要甩到宋安好脸上,皇帝面色一沉,喝道:“住手!”   惠妃心尖一颤,这才想起皇帝还在身边,生生在半空中收了手,低头颤声道:“是臣妾逾越了,请皇上恕罪。”   皇帝皱眉看她:“在朕面前,也不知收敛点!”   惠妃心脏猛地一缩,顺势跪了下去,悔道:“臣妾知罪!”   皇帝没有看她,而是转头看向宋安好,“你说你是冤枉的?”   此时的皇帝已然收起了先前的怒气,表面看上去似乎恢复了平静,可宋安好却还是感到了一股前所有为的压力和震慑力。   这,就是九五之尊的威仪!   她心里直打鼓,却鼓起勇气硬着皇帝的视线,点头道:“回皇上,不止奴婢冤枉,静妃娘娘也是冤枉的。”   事到如今,还敢说冤枉?兰灵宫怕死的人,还真是不少啊!   皇帝冷笑着,慢慢的眯起了眼睛:“好,那你给朕,把那个东西,转过来。”   他抬手一指,指向台子上那个黑色的物件。   静妃顺势看去,发现被自己扣在桌面上的灵位牌不知为什么竟然重新立了起来,只不过背面朝着这边。   这一转过来,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私下祭奠玉美人了。   静妃认命的叹了口气。   宋安好却声音轻快的应道:“是。”   说完,她站了起来,径直走到台之前,连一丝一毫的迟疑都没有,直接就将那黑色的物件翻转过来!   东西一转过来,皇帝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静妃不敢面对这一幕,早早的闭上了双眼。   耳边,却传来惠妃的惊呼:“不可能!”   静妃猛地睁眼,却发现台子上的物件,并不是玉美人的灵位牌! 第二十二章 局势扭转,因祸得福!   案台上,原本倒扣在桌面的玉美人的灵位牌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静妃从未见过的物件。   当她看清那物件是什么时,猛地睁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惠妃跪在那里,直愣愣的盯着案台上的物件,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仿佛受了极大的冲击:“明明应该是那个死女人的……”   “这是什么?”皇帝看了眼案台,心中也是小小的吃了一惊,不过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而是慢慢将视线投向面前的宋安好,皱着眉头对她发问。   其实,他早已看清那是什么,只是故作不知罢了。   宋安好顶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脆生生的回答:“回皇上,这是一尊黑木观音!”   黑木观音?观音?案台上的,竟然是一尊观音像!   听到这个答案,门外不约而同的传来惊讶的低呼声。   经过了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随御驾的小太监和侍卫们都想当然的认为静妃私下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暗室里烟雾环绕,一看便知经过了长时间的焚香。   如果是光明正大的焚香,又怎么悄悄的藏在暗室中进行呢?这静妃多半是私下祭奠了!   退在暗室门外的小太监和侍卫们不敢上前,所以并不知道暗室里到底摆放了些什么,只是在皇帝震怒时,纷纷在心底替静妃惋惜。   白白抚育了一个皇子,却犯了皇帝的大忌,她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那惹得皇帝震怒的物件,竟然是一尊观音像!   “观音?”看见不是灵位牌,皇帝的怒气慢慢平息,最后变得有些好奇,不由转头看向跪在一边的静妃,问她:“你为什么要在寝宫里藏这么一座观音像?”   观音像?根本就不是她藏的!她藏的,明明就是玉妹妹的灵位牌!可是,这到底该怎么解释?   皇帝的突然发问,让静妃不知该如何应对,下意识便向宋安好望了过去。   规规矩矩站在皇帝身后的宋安好微微低着头,看似紧张不安,眼底却是淡定从容。   她早将关注的目光投向了静妃和皇帝那边,此时见静妃向自己投来求救的眼神,宋安好对静妃眨了眨眼睛,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静妃见状,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但是却确定了一件事。   那不翼而飞的灵位牌肯定是被宋安好藏了起来,这尊黑木观音也是她放在这里的,为的就是混淆视听。   可是,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静妃心底充满了强烈的疑惑,不过她也知道此时正值生死关头,最重要的是先度过这个难关!   摇头?是要她什么都不要说吗?   静妃心底飞快的思考着,却不敢耽误太久,担心破坏了宋安好的计划。于是狠了狠心,抬起头看向正居高临下望着她的皇帝,抿唇道:“皇上,臣妾……没什么好说的。”   又是这句话!   皇帝原本消退些许的怒气又开始升腾,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抬手冲立在一旁的宋安好一指:“你说!”   宋安好闻言,脸上瞬间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情:“皇上,奴婢……奴婢不敢说……”   皇帝见她吓得不轻,以为她真的怕了,又问道:“是不是谁威胁你,不准你告诉朕?”   “不,不是!没,没有人威胁奴婢!”宋安好忙不迭的否认,可是眼神却下意识的向一旁的静妃瞟去。   这么明显,不就是告诉大家,她被静妃威胁了么?   静妃看到这一幕,心中疑窦顿生。她忽然有些不确定,这个小宫女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什么目的。   另一边,因为没有找到灵位牌而失望至极的惠妃听到这句话,不由眼睛一亮,心底再次燃起一丝希望,大声叫道:“宋安好,你是不是受了静妃的威胁?她藏着这座观音是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邪恶之事?你快点从实招来!”   听到这句话,皇帝脸色一变,静妃心底猛地一颤。   邪恶之事?利用佛祖菩萨能做什么邪恶之事?无非就是诅咒了!   原本以为,只要不是灵位牌,事情就不会太糟糕。可是如今被惠妃歪曲到“邪恶之事”,延伸到诅咒上面,这可比私下祭奠更为严重!   如果说私下祭奠会被打入冷宫,那么私下诅咒,却是要杀头的!   静妃只觉全身一阵阵的发冷发寒,她不禁怀疑,宋安好真的是要帮她吗?   皇帝面色阴沉如水,目光深处腾起淡淡的杀机。   惠妃将这一切瞧在眼底,不由心中狂喜。本以为今晚的布局功亏一篑,紧要关头却被她灵机一动的力缆狂澜,她简直就是天才!   “宋安好,在皇上面前,你还不赶紧如实招来!”惠妃打算趁热打铁,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宋安好厉声喝问。   这一次,皇帝没有责怪惠妃逾越,而是突然扬声道:“来人!”   门外的一行侍卫异口同声呼道:“在!”   皇帝缓缓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宋安好,慢慢的眯起了眼睛,声音冰冷,继续下令:“朕数三下,她要是还不招,格杀勿论!“   侍卫们同时抽出腰间佩刀,将刀高高举起,气势恢宏的大声应道:“是!”   十几把钢刀同时出鞘,雪白的刀刃划出一大片的银光,刺痛了宋安好的眼睛。   一句“格杀勿论”,将气氛瞬间推到了紧张的顶峰。   四周死一般安静,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就是皇帝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   “一。”   “二。”   只要数到第三下,宋安好还敢站在那里不出声,十几名侍卫就会蜂拥而上,将她乱刀砍死!   静妃虽不知她到底是不是站在自己这边,但还是忍不住替她揪心,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而惠妃眼底却闪动得意和狂喜。只要这个小宫女被皇帝下令砍死,那就死无对证了!   “皇上!”眼看皇帝马上就要数到三了,宋安好像是终于撑不下去,噗通一下跪在龙袍下,颤声叫道:“静妃娘娘请这尊观音在寝宫,全是为了您啊!”   “什么?”皇帝听闻这句话,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宋安好一脸动容,继续说下去:“前些日子,皇上旧疾犯了,白天夜晚头痛不止,不仅食欲下降,还整宿整宿的睡不好,白天却还要照常处理朝政。静妃娘娘得知这个消息,十分痛心,可苦于不能为皇上做什么事,唯有整天以泪洗面。”   “后来,为了减轻皇上的痛苦,更为了替皇上祈福,静妃娘娘才决定私下礼佛。为了表明决心,娘娘不休不眠,在观音面前跪了七天七夜,诚心诚意的祈求皇上的病早日康复。”   “娘娘说,如果让别人知道,祈福仪式就不灵了,所以奴婢一开始才不肯说。”   “可是皇上,娘娘做了这么多,全都是为了您啊!”   宋安好越说越动容,说到最后,更是泣不成声。   皇帝满脸惊诧,被她的一席话震在了原地。   半晌后,他慢慢回身,低头看着跪在门口的静妃,一开口,声音竟隐隐有些激动:“爱妃,你……”   静妃仰着头看着他,唇瓣颤抖:“皇上,臣妾……”   话未说完,两行清泪自静妃眼角滑落。   皇帝见状,回想起方才对她的冤枉,不由又是后悔又是心疼,健步如飞的冲过去,双手执起静妃的手,痛心道:“爱妃为朕用心良苦,却为何不让朕知道?快起来吧!”   静妃慢慢的站起来,还是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流泪。   皇帝握着她的手没放,痛惜道:“别哭了,是朕误会你,让你受委屈了!”   静妃摇头,泪如雨下:“不关皇上的事,是臣妾自作主张……”   帝妃二人执手相诉,这一幕格外的温馨,令人情不自禁的跟着感动起来。   宋安好看着这一幕,这才踏踏实实的松了口气,默默的站起来退到了角落。   看见静妃眼底的受宠若惊,她忍不住替静妃感到高兴。   原来,静妃对皇帝还是有感情的……   整个寝宫,唯一不感动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机关算尽太聪明的惠妃!   惠妃瞪大眼睛看着皇帝拉着静妃的手不放,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她想不明白,自己费尽心思谋划的局,本来是要将静妃铲除的啊,可为何竟然让静妃得到了皇帝的疼惜?   不,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静妃重新得到皇帝的宠爱!   妒忌之火,在她眼底熊熊燃烧。   静妃这个贱人,肯定早就知道了她的计划,所以才故意装作上当受骗,为的就是骗取皇帝的信任!   贱人,实在是太有心计了!   惠妃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算计了,只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算计她的并不是静妃,而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放在眼里的小宫女……宋安好!   “皇上!您不要被这个贱人骗了!她根本就不是为您祈福啊!”强烈的妒忌之下,惠妃失去了所有的理智,竟然冲过去抓住静妃的胳膊,狠狠的将她往后面一甩,“她真的是私下祭奠玉美人!您不要被她蒙蔽了!”   一抓一甩,皇帝和静妃握在一起的手顿时被分开了。惠妃见了,欣喜若狂,顺势反手向静妃狠狠一推!   “啊!”静妃猝不及防,惊呼着向后直退。   宋安好看到这一幕,急声呼道:“皇上!娘娘身子虚弱,可千万不能受伤啊!”   听到这句话,原本只是脚步踉跄的静妃,突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后栽去!   眼看静妃就要倒地,一双臂膀及时伸了过去,将她稳稳接住。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皇帝面色肃静的将静妃打横抱起,沉声道:“来人,传太医!”   竟……竟然就这么抱了起来?   惠妃瞪大眼睛,死活不肯相信看到的这一幕。   而宋安好则微微的翘了翘唇,唇角弯起一道小小的弧度。   看来静妃不仅有惊无险的度过这一劫,还因祸得福的重新得到皇帝的宠爱。   不过,静妃的劫是安然度过了,可还有一个人的劫,即将开始!   箫景煜,我费尽心思安排这一切,你可千万别做蠢事啊!! 第二十三章 恭喜宿主,报仇成功   “皇上!皇上!臣妾知错了!”   深夜的兰灵宫,传来阵阵哭喊,一声比一声哀切,一声比一声悔恨。   哭喊声持续了很久,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这让哭喊的女人显得更加的悲哀和狼狈。   而寝宫内,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皆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惹恼了身份尊贵的男人。   皇帝箫齐晟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正在为静妃拿脉的老太医,他周正的脸上神色肃然,看上去似乎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眼底偶尔闪过一抹焦灼,却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良久,老太医终于收了手,对静妃低声道了一句:“娘娘,得罪了。”   静妃靠在床头,闻言牵了牵唇角,想笑却没笑出来。   皇帝见状,忙问:“陈太医,爱妃情况如何?”   老太医忙束手回答:“启禀陛下,娘娘没什么大病,只是这体质原本就不好,再加上最近大概又过度劳碌,积攒的疲累突然爆发,这才倒下了!”   皇帝听了,忍不住侧目看了静妃一眼,见静妃脸色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不由有些心痛,连忙追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老太医回道:“陛下不用担心,只要娘娘好生修养好生调理,不再过度劳累,身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皇帝闻言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道:“那你马上给朕写个方子,专门用于爱妃调养。还有,你记住了,不管多珍贵的药材补品都不要紧,尽管给朕开来!”   “是!”老太医垂首,又补充道:“对了,除了药补食补,充足的休息也是必须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静妃:“娘娘,您千万记住,切忌操劳,无比要好生休息。否则,再贵重的药材,也调理不好您的身体!”   “知道了。”静妃点了点头,声音透着虚弱,说着便看了皇帝一眼,将皇帝也看着自己,便轻轻一笑:“我这兰灵宫,其实也没什么好操劳的。”   皇帝见她脸色苍白笑得勉强,心里本就不好受,又听到这句话,顿时就想起宋安好说过的话。   ——娘娘为了给您祈福,在观音娘娘前跪了七天七夜!   七天七夜!!!   静妃的身体一向不好,这是他很多年前就知道的,可是他想不到的是,为了让自己早日康复,身体虚弱的静妃竟然跪了七天七夜!   这么多年来,皇帝一直以为静妃为人寡淡,对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尤其是玉美人死后,静妃在他面前更是再也没有笑过,所以他才一气之下不再来兰灵宫。   直到今晚,亲眼看到暗室里的观音像,亲耳听到宋安好的话,皇帝才猛然发现自己误会了静妃。   如果不是为了他,静妃不会连跪七天七夜,更不会身体虚弱的当场晕倒……   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他!   想到这里,皇帝心里涌起剧烈的感动,表情也不再平静,脸上、眼底全是满满的心疼和怜惜。   他猛地回头,对着跪在地上的众人,沉声喝令:“你们给朕听着,好好伺候静妃,不准让她再有一丝一毫的劳累。否则,杀无赦!!!”   “奴才遵旨!”   “奴婢遵旨!”   天子之威,让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异口同声的高呼。   皇帝见状,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皇上,”这时,静妃用感动的眼神看着皇帝,右手微微一抬,虚弱道:“臣妾没事,您不必担心。”   “你还是如此倔犟。”皇帝早在她的手刚刚一动时,便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见她露出羞涩的笑容,他心里也感到高兴,却板着脸故作严厉:“要不是为了朕,你也不会累极晕倒。今后,不许再做这种傻事了!”   “这不是傻事,只要能替皇上分忧解难,臣妾做什么都愿意。”静妃认真的看着皇帝,声音虽轻,语气却极为坚定:“即便是去死,臣妾也……”   皇帝不等她说完后面的话,便伸出另一只手掩在她的唇上,霸道道:“这种不吉利的话,朕不准你说!”   语气虽霸道,神情却带着明显的动容,尤其是那双闪着感动的眼睛直直的盯过来,让静妃心神一晃,似乎又回到了进宫最初的时刻。   那时候,她还不谙世事,一眼便爱上了那个霸气威武的男人……   “皇上……”这一声轻唤,带着淡淡的颤音,静妃的情绪被往事勾起,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皇帝眼神越发的怜惜,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原本紧张的寝宫,气氛慢慢变得温馨。   然而,这份难得的温馨并没有持续太久。   “皇上!皇上!”   “皇上,请您让臣妾进去,当面向您解释啊!”   “皇上!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啊!”   屋外,女子的哭喊声越来越大,不仅撕破了安静的夜,也打断了寝宫里温馨恬静的气氛。   皇帝面色陡然一沉,眼底闪过极度的厌恶和不耐,寒声道:“常山!”   常公公连声道:“奴才在!”   ……   屋外,长廊上,灯火照不到的某处,宋安好就隐身于此。   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坐在花坛边,毫无形象的翘着二郎腿,神情愉悦的看着不远处的好戏,就差抓一把瓜子来一壶热茶了。   而跪在庭院中心的惠妃,披头散发,前所未有的狼狈。   曾经前呼后拥的她,此刻孤零零跪在那里,只能冲着灯火通明的寝宫方向声嘶力竭的哭喊:“皇上!皇上!您就见臣妾一面吧!”   看着她这般不顾形象的举动,默默看戏的宋安好不禁摇了摇头。   这个惠妃,果真是任性的太久,在这种紧要关头,竟然还敢挑战皇帝的忍耐性,简直就是实力作死!   为了扳倒静妃,惠妃费尽心思的设计布局,关键时刻还怂恿皇帝,拉着皇帝一同来抓静妃的现行。   可万万没想到,静妃的把柄没抓到,反而被皇帝得知静妃私下焚香是为他祈福,让原本愤怒的皇帝转眼间便对静妃产生了感动怜惜之情。   更没想到的是,被她轻轻一推,静妃竟然就晕了过去!   如此这般,皇帝对静妃的愤怒变成了心疼,而对惠妃产生不满。   如果不是惠妃猛吹耳边风,英明的皇帝怎么会误会静妃呢?所以,当皇帝发现这是一场误会时,理所当然的将怒火转移到了始作俑者身上。   “来人,传太医!”当皇帝亲手抱起晕倒的静妃后,又冷冷的瞥了眼旁边惠妃,怒声喝令:“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还不给朕跪到门外!”   可平时嚣张跋扈惯了的惠妃,又怎么会吞下这口气呢?虽然依言跪了出去,却因为妒忌和愤恨,在屋外不停的喊叫。   皇帝往日十分宠她疼她,她本以为,只要自己乖乖认错,然后装可怜哭几声,皇帝一定会向往常一样原谅她。   甚至,极有可能亲自出来扶她起来。   可是,这个美好的幻想,注定不可能实现。   突然,脚步声响起,有人从寝宫走了出来。   “皇上!”惠妃听到声音,惊喜的抬头向那边望去,差点就要喜极而泣。   下一瞬,她的表情却僵在了脸上。   出现在她面前的,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皇帝,而是皇帝身边的常公公。   “皇,皇上呢?”惠妃脸上泪痕未干,却急切对常公公发问:“皇上为什么没出来!”   见她又要失控,常公公摇了摇头,淡淡道:“惠妃娘娘,老奴劝您一句,您还是不要再大喊大叫了。否则,后果可就麻烦了。”   惠妃不敢相信的望着他:“常公公,你,你什么意思?”   常公公叹了口气,突然扬起声音:“来人!”   “在!”两名侍卫冲了进来。   “你,你们要干什么?”惠妃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管不顾的大叫道:“本宫警告你们,你们要是敢动本宫一根汗毛,皇上一定会要你们的命!”   常公公一双老眼看着惊惶的惠妃,眼底闪过一抹同情,摇摇头,又高声道:“皇上口谕,即刻将惠妃押回芳华宫,一个月内不得踏出芳华宫一步!”   押回芳华宫?一个月内不得踏出?   这,这是要关她禁闭?   惠妃猛地等到了眼睛,疯狂的摇着头:“不可能!这不可能!皇上怎么会这样对本宫!本宫可是最受宠的妃子啊!”   常公公一个眼神,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向惠妃走过去,想要将她抓住。   可是没想到,惠妃见状更为激动,疯狂的挥舞双手,尖声大叫:“别碰我!我不信!让皇上出来见我!”   动静越闹越大,若是皇上听见了,恐怕更加生气。   常公公眉头一皱,大手一挥,厉声道:“带走!”   有了常公公的话,原本为难的侍卫不再踌蹴,干脆利落的冲过去,一左一右的抓住了惠妃的胳膊,用力一扭,便让惠妃痛的惊呼。   “惠妃娘娘,您要是不想龙庭震怒,还是乖乖回宫吧!”常公公的声音在夜色中,带着一抹寒意。   惠妃浑身一抖,想到惹怒皇上的后果,终于服了软。   亲眼看到惠妃被押出兰灵宫,常公公才转身回去。   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的宋安好从长廊深处踱出来,抬头望了望并不皎洁的月亮,然后悠悠的叹了口气。   “惠妃啊惠妃,要不是你娘家强势,以你如此作死的性子,早就死了一百遍了!”   想到上次被惠妃砸破头的事,宋安好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下,咱俩算是扯平了!”   刚刚说完这句话,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叮。”   是久违的系统:“恭喜宿主,成功报仇,生命值加20!”   厉害了,一下就增加20!   看来这原主的人设,果然是睚眦必报啊!   宋安好乐了。 第二十四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宋安好从黑暗处走出来,准备去寝宫外面看看静妃,转身时余光一扫,却发现斜对面的转角处有一道人影闪了出来。   那人背对着这边,因此没发现宋安好,而是直愣愣的望着兰灵宫的大门,半晌都没回过神。   不久前,惠妃就是被侍卫从这扇门架出去的。   回想起那难以置信的一幕,这人的身体竟然有些瑟瑟发抖,即便是看不清神情,却也能感受到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着惊恐和慌张。   昔日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惠妃,竟然被皇帝亲自下令押回芳华宫,那她这个位分低微的小宫女,岂不是……   正想着,突然一只手自身后伸过来,轻轻的往她肩上一拍!   “啊!”她猛地受惊,原地跳了起来,尖锐的声音在第一时间便从嗓子眼冲了出来。   “姑姑别怕,是我。”笑嘻嘻的声音。   若兰闻言,颤颤巍巍的回过头,却发现站在淡淡月光下的不是别人,而是被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那个小宫女。   “怎么是你?!”若兰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胸口,脸上虽然余惊未消,可还是虚张声势的斥道:“宋安好,你半夜三更不在自己屋里待着,鬼鬼祟祟的跑这里干什么!”   “鬼鬼祟祟?”宋安好睁大眼睛看着她,一副疑惑的神情:“如兰姑姑你不知道吗?皇上来兰灵宫了,此刻就在娘娘的寝宫里呢!”   “皇,皇上来了,我,我当然知道了。”若兰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发虚,却不肯表露出来,故意狠狠瞪了宋安好一眼:“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既然姑姑知道,那你怎么还在这里?”宋安好眨了眨眼睛,这好奇的小模样,像极了一个无辜无害的好奇宝宝。   “……”若兰一时没明白她话里的含义,也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兰灵宫的大宫女大太监全跪在娘娘寝宫侯令呢,以姑姑的地位,也该去皇上跟前露露脸才对呀!”说着说着,宋安好轻轻的笑了起来:“若兰姑姑,今儿皇上心情不错,你还是赶紧进去吧,说不定皇上心情一好啊,就给你大大的赏赐呢!”   皇上心情好?   若兰的表情一下就僵在了脸上,她也终于明白,面前这个小宫女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挑衅她呢!   “宋安好,你什么意思?”若兰寒着一张脸,盯着宋安好的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皇上就算要赏赐,也该赏赐你才对,怎会无缘无故的赏赐我?”   说到这里,她冷冷一笑:“说起来,今晚要不是有你在,这后宫恐怕又要腥风血雨了!你,心里是不是特别得意?”   当时在暗室里,宋安好不仅在皇帝面前发挥了完美的演技,还不动声色的将周围的一切观察了一遍。   她只朝屋外看了一眼,便知道若兰躲在窗外偷看屋里发生的一切。   所以,此时的若兰,早已知道自己和惠妃的计划失败了。但她除了意外和惊慌,并没有想要逃离兰灵宫这个是非之地。因为她认为,就算惠妃倒台,也不会有人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她最大的损失,无非就是失去了惠妃这个靠山,失去了充满诱惑力的奖励。而对于她卖主求荣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如今静妃重获恩宠,那她也不需要再巴结讨好其它宫里的主子,只用继续在静妃面前装可怜就行了!   若兰算盘打得精明,以为自己内奸的身份无人知晓,还满心期待往后跟着静妃吃香的喝辣的。可是她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个人,那就是面前这个小宫女,宋安好!   宋安好俏生生的站在如兰面前,被若兰用刻薄的话挖苦,却也不恼不急,还笑眯眯道:“安好可不敢在姑姑面前得意,过了今晚,姑姑可就要飞黄腾达了呢!”   若兰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这句话,是她白天整宋安好时,得意忘形说出来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只过了几个时辰,她就被现实狠狠的打了脸!   这个宋安好,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将这句话一模一样的说出来,实在是不安好心!   可事到如今,若兰却是万万不敢惹事的,竟然破天荒的忍气吞声道:“安好啊,咱们都是兰灵宫的人,说这些太见外了!”   她本以为,自己第一次的退步,能换来宋安好的受宠若惊,可是没想到是,宋安好听了这话,竟然笑了起来。   “兰灵宫的人?”宋安好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弯了腰:“我还以为姑姑要去芳华宫了,想不到姑姑心里还想着兰灵宫呢!”   “芳……芳华宫?”若兰闻言,大惊失色,瞬间以为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了,不由急着撇清关系:“你别开玩笑了!我一直就是静妃娘娘的人,怎么会去芳华宫!简直胡说八道!”   “是吗?”   “当然了!”   “好,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宋安好睁着清透的眼眸看着若兰,淡淡道:“如果姑姑能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我就相信是真的。”   换做平时,若兰是绝对不会和这个小宫女罗里吧嗦,直接就一巴掌甩过去了。   可是今晚不一样,她刚刚犯了人生中最大的错误,为了最大程度的隐瞒这个错误,她需要忍。   也许这个小宫女察觉到了什么,也许只是随口一问,不管怎样,她回答就是了!   “好!你问!”若兰咬了咬牙,认了。   “既然姑姑说自己是静妃娘娘的人,”宋安好眼神平静的看着她,语气淡然,好像说着无关痛痒的小事:“那为什么要把静妃娘娘的私事,偷偷汇报给惠妃呢?”   “!!!”若兰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她以为宋安好只是揣测,却没想到宋安好如此肯定!难道,宋安好真的发现了什么?   不,绝对不能承认!绝不!   半晌,若兰深吸一口气,硬生生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宋安好,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都听不懂?”   宋安好不说话,只默默的看着她。   那眼神看似平静,但是却带着一股看透人心的通透明晰,让若兰心里猛地打起了鼓。   难道,她有证据?   想到这点,若兰大吃一惊,忙道:“宋安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说完,她就有些后悔。   这句反问,相当于不打自招了。   宋安好闻言,不禁暗暗的为她的智商感动,摇了摇头:“姑姑别误会了,我知道的并不多。”   若兰听了这句话,大大的松了口气,脸上又开始皮笑肉不笑,带着几分讨好的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   谁料,宋安好话并未说完,话锋一转打断了她:“不过,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是该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了!”   若兰脸上的笑猛地僵住。随后,她反应过来,忙伸手拉住宋安好的衣袖,急切道:“安好,你误会我了。其实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惠妃……”   “这些话,留着给静妃娘娘解释吧!”宋安好一把甩开,转身就朝寝宫走去。   “安好,你别冲动,你听我好好解释啊!”若兰慌忙去拉,却又被甩开,只能不甘心的叫唤。   可事到如今,宋安好怎会再搭理她呢?   方才那番对话,她只不过是抱着捉弄和看戏的心态,如今戏看的差不多了,也成功的让若兰沉浸在自己卖主求荣之事要东窗事发的恐慌中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所以,宋安好决然的转身,毫不停留的朝寝宫走去。   若兰呆呆的站在那里,脑子里除了惊恐就是一片空白,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七天前的那件事。   她第一次发现静妃寝宫里有香烛的气息,并不是自己闻到的,而是无意中听到宋安好的自言自语,才误打误撞的发现。   可是刚刚在寝宫里,宋安好所言所行却是字字句句向着静妃。既然向着静妃,又怎么会把静妃宫里奇怪的事随口乱说呢?   难道……   难道宋安好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这一开始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为的就是引她入局?   若兰想到这里,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她眼底各种情绪激烈闪动,最终愤怒占据了上风。   这个位分低微的小宫女,从进来兰灵宫的第一天开始,就处处和她作对,不愧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而如今,还竟敢设计陷害她!   “宋安好!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若兰嘶吼一声,猛地向前面的宋安好冲了过去。   宋安好听到动静,停下脚步回过头,正好看见若兰飞快的冲到自己面前,她似乎一时愣住,竟然没反应过来。   “小贱人!看我不弄死你!”若兰见她呆住,忍不住得意,抬起腿就向她狠狠的踢了过去!   这一脚,她可是用了全劲,有十足十的把握能踢断这个小宫女的肋骨!   可是没想到,眼看就要被踢中,原本眼神呆滞的宋安好突然眨了眨眼睛,然后身子一低,飞快的往旁边一闪!   “啊!”若兰一脚踢空,反而因为巨大的惯性整个人扑了出去,痛的在地上惨呼。   宋安好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满脸痛哭的若兰,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宋安好!我!我要杀了你!”若兰痛的爬都爬不起来,却依然嘴硬,却发现大腿根部越来越痛,最后哭了起来。   这样的若兰,哪还有平时一丝一毫的气焰嚣张?   此时的她,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右腿骨折,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也可怜到了极点。   宋安好看着她,眼底浮现些微的厌恶,叹了口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若兰还在一声比一声高的惨叫。   这时,“叮”的一声在她脑中响起,系统音再一次提醒。   “恭喜宿主,报仇成功,生命值增加10。” 第二十五章 因为,我也是兰灵宫的人啊   啥?10分?   宋安好有点不敢相信。   从她穿越过来第一次睁眼,就被若兰抽打得死去活来;等她死里逃生的出了地牢,若兰又连着好几次故意找茬欺负她;就在刚才,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还想要踢断她的肋骨呢!   都这样了,她好不容易打了脸报了仇,居然只给增加10分?   “系统!你给我出来!”得了十分的宋安好十分不爽,忍不住在心底怒喊,要把那坑爹的系统喊出来,好好的理论一番。   这种情况出现过很多次,每当宋安好觉得穿越的日子过得过分艰辛时,就会赌气召唤系统。   可是每次一次,我们神秘而尊贵的系统都延续着他一如既往高贵冷艳毫无人性的风格,任凭宋安好如何气急败坏的呼唤,也纹丝不动的隐藏在她的神识里,静静的装死。   所以这一次,宋安好也以为会和往常一样得不到回应,单方面的召唤也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   可是命运总是爱跟人开玩笑,当她打算随口吐槽几句时,脑海里突然传来“叮”的一声。   高冷的系统居然真的被召唤出现了!   “七号宿主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久违的一句话,正是她第一次召唤系统时,系统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可宋安好并不打算缅怀过去,而是在微微惊讶后,愤愤不平的质问:“我完美的完成了原主人设,为什么只给我增加十分?”   系统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冷静:“其实,你认为的完美,并不是真的完美。”   “……”宋安好被这句话呛得噎了一下,不屑的在哼道:“难道我哪里做的不对,所以扣分了?”   系统:“那倒没有,这个任务满分就是十分。”   宋安好一听,顿时怒了:“what!?为了让这个小贱人永世不得翻身,我忍辱负重这么久!辛辛苦苦谋划这么多!满分才10分?惠妃还20分呢!”   系统回答:“成功阴了惠妃,本来满分就是20。”   宋安好瞪眼:“凭什么?惠妃才打破我的头而已,若兰那个小贱人差点把我打死!既然惠妃20分,若兰应该更多才对!”   “哦,那是你误会了,并不是扳倒欺负你更多的人就会获得更高的生命值。”   “说重点!”   “也就是说,逆袭级别更高的人,才会获得更高的生命值。”   原来如此!   宋安好瞬间明白了。   惠妃的级别比若兰高,所以打脸惠妃所获的生命值,是打脸若兰的两倍!   真正论起级别,其实惠妃也不止比若兰高了两倍,这样说来,这个10分还是宋安好占了便宜了……   不对,什么叫占了便宜,明明是又被系统给阴了!   如果有这样的规定,应该一早就告诉她,事到临头才解释,摆明了就是坑她嘛!   要是她早知道这个关键点,她才不会在若兰这个小喽啰身上耗费这么多时间呢!   绕来绕去,宋安好总算明白了,自己又被系统给整了!   就在她气得不轻时,系统竟然好心安慰道:“小七,你也不必伤心,更不必气愤。来日方长,以后增长生命值的机会多着呢!”   小七?才坑了她一番,转眼又给她取了这么没品位的小名?   宋安好能忍?当然不能。于是立刻怼了回去:“你才小七,你全家都小七!我警告你,不许叫我小七!”   这一次,系统十分体贴,马上就换了另一种称呼:“好的,七号。请问你还有没有其他……”   宋安好忙道:“等等,你叫我什么来着?”   系统又一次重复:“七号啊。”   “……”   夜色下,宋安好突然觉得头很疼,半晌,她抬手扶额,无奈轻叹:“你还是叫我小七吧。”   系统第一次表现出有些微的开心:“好的,小七。”   宋安好摇摇头,转移了话题,“对了,平时召唤你你都不出来,今天怎么出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情况?”   系统害羞:“因为小七你的生命值满了100,所以才能成功把我召唤出来。”   宋安好一听,顿时两眼发光:“什么?我已经积满了100分?”   100都有了,250还远吗?   方才的烦恼顷刻间消散,她心底止不住的兴奋。   只要生命值满了250,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溜出皇宫,然后马不停蹄的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去过属于她一个人的自由自在的小日子!   宋安好的眼前,仿佛已经出现外面的花花世界。美酒!美食!美男!在向一一她招手!   来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   宋安好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久久不愿醒来,直到脑海里传来系统天真无邪的声音。   “是之前积满了100分,不过现在只有95分了。”   她没听懂:“为什么?”   于是,系统羞答答的告诉她:“忘了告诉你,召唤系统一次,是会消耗5分生命值哦。”   “!!!”宋安好有些懵逼的眨了眨眼睛,然后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蓦地大怒:“你为什么不早说?”   系统理所当然的回答:“你也没有早问啊。”   一句话,就成功的将宋安好的怒气值点燃到最高值,她深吸一口气,怒喝出声:“滚!”   “好的,小七再见。”似乎也知道宋安好的愤怒异于平常,系统丢下这句话后,嗖的一下就消失了。   留下宋安好一人站在大树下,气得不住的深呼吸。   这个破系统有多坑爹,她不是不知道,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居然能这么坑爹!   辛辛苦苦加的10分,因为几句随随便便的对话,就被扣了5分。此时的宋安好已经不仅仅是愤怒了,更多的是心痛!   痛得滴血好吗!   好在,她并不孤单。因为,此时此刻饱受痛苦的人,并不止她一个。   在宋安好为了失去5分而心痛时,躺在地上的若兰还在痛的满地打滚。大腿粉碎性骨折,能不痛嘛?!   刚才宋安好和系统的对话,全部都是发生在脑海里,所以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被痛苦折磨的若兰更是没有注意。   就在若兰鬼哭狼嚎时,寝宫里突然出来几道人影,快速的朝这边跑过来。   等宋安好听到脚步声,想要闪到一边时,却已经晚了。   常公公带着两个侍卫又赶了过来,这一次,跟着一起的还有素心。   素心看到地上滚来滚去的若兰时眉头一皱,再一回头,发现宋安好也在旁边,不禁露出意外的表情。   当着常公公的面,宋安好没有和她说话,而是抿着唇,朝她点了点头。   素心见状,心中大概明白了什么,也点了点头。   这时,常公公走到若兰身边,皱眉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若兰痛的满头是汗,想要好好回答,却无奈话都说不完整,心急之下不由迁怒于宋安好,于是扭头朝宋安好狠狠的瞪了过去。   她想要用眼神告诉常公公,是宋安好害了她!好让常公公把宋安好抓起来!   只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常公公见她说不出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大手一挥,对侍卫下令:“抓起来!”   唰唰两声,两名侍卫同时抽出佩刀,向若兰围了过去。   若兰陡然看见雪亮的刀锋,不由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一时连疼痛都忘了,大叫道:常公公!我是兰灵宫的人!我不是坏人啊!”   常公公闻言,看了素心一眼。   素心是兰灵宫的大宫女,兰灵宫的一切她都知道。   素心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用余光看了宋安好一眼,见宋安好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她才对常公公低声道:“常公公,这人的确是兰灵宫的宫女。不过,她为什么会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我也不清楚。”   若兰万万没想到素心如此无情,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素心姑姑,你……”   不等她说完,已被常公公冷声打断:“半夜三更,行踪可疑,带走!”   “是!”   侍卫不再迟疑,马上上前将若兰从地上拖起来,不顾她的哭喊挣扎,将她拖走了。   远远地,还能听见若兰哀嚎的声音。   过后,素心对常公公微微点头,歉疚道:“是我没有管束好宫里的小宫女,对不起。”   “平时也就算了,今晚圣驾在此,可是万万不能马虎!”常公公倒没有苛责素心,反而言语意味深长,竟然带着几分提点的味道:“不过,你也的确该多多管束宫里的人了。如今,可不比以前了。”   最后一句话,让素心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   常公公笑了起来:“皇上方才下令,今晚就歇在这儿了!”   “……”素心几乎不敢相信,半晌才露出惊喜的神色,声音里透着明显的激动:“常公公!”   “静妃娘娘委屈了这么多年,也该享福了。”常公公拍了拍她的肩,安慰了一句,余光扫了扫旁边一脸淡定的宋安好,又对素心说道:“好了,我要进去伺候皇上了。明儿皇上应该会在这里用早膳,你可得安排仔细了。”   “是,是,我这就去安排!”素心连连点头,感激的目送常公公:“您慢走。”   就这样,若兰被拖走,常公公又回了寝宫,终于留下宋安好和素心单独相处了。   宋安好知道素心心中肯定很多疑虑,于是主动开口道:“素心姑姑,我……”   谁料,素心却打断了她:“有什么话,留着对娘娘说吧。”   宋安好听她语气淡淡,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我去准备早膳了,你也早点回房休息吧。”   “是,素心姑姑。”   “等等。”   宋安好转身,准备离开这里,可是没走两步,又被素心叫住。   她疑惑的回头。   素心对她感激一笑,诚挚道:“安好,今晚多亏有你,我替娘娘谢谢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道谢,竟然让宋安好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她抬头笑了笑,笑容明朗灿烂:“姑姑不必道谢,因为……我也是兰灵宫的人啊!”   两人四目相对,不由会心一笑。   素心高高兴兴的忙去了,可宋安好现在还不能回屋里睡觉。   因为,今夜还没彻底过去。另一个人的劫,还没度过呢!   ……   箫景煜,你要再不来,姐姐我可就不管你死活了啊! 第二十六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夜深人静皇宫里又恢复了平静。   一阵夜风吹过,穿过不算茂密的林子,发出呼呼的声音。这突兀的声音在安静的深夜响起,不由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风竟然越刮越大。夜深露重,再加上这阵凉风,即便是夏季,还是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衣着单薄的宋安好靠在大树下,忍不住抱起胳膊,打了个哆嗦。   “居然这么冷……”没料到半夜会降温,宋安好失算的叹了口气,无比的幽怨:“真想回屋睡觉啊!”   可是,她等的人还没来,哪能说回屋就回屋呢!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夜空,夜幕上点点碎星,偶尔闪过冷冷的光芒,这一切显得更加的清冷。   不管了,再数十下,如果那家伙不出现,那她就回屋睡觉!   “十。”   “九。”   “八。”   “七。”   “……”   “三。”   宋安好默默的数着数,很快就倒数到三,只要再数两下,她就可以不管不顾的回屋睡觉了。   可是,如果她回屋了,那不是没人阻止那家伙了?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落入别人的陷阱?   宋安好心情有些复杂,可还是不间断的数着:“二。”   不管了,剧情已经发生了变化,也许那家伙今晚根本就不会出现,也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想到这里,宋安好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一!”   四周,依旧安静,除了风声,再无任何声音。   “今晚应该安然度过了吧?不管了,回去睡觉!”   宋安好嘟囔了几句,抱紧胳膊准备回去休息,可是万万没想到,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雪亮!   这一道雪亮来得太过突然,一时闪花了她的眼睛,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什么情况?   就在宋安好一阵发懵时,她的头顶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声音……如此熟悉!   被雪亮闪花的视力渐渐恢复,宋安好凝目一看,赫然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等了一夜的人,就在她要放弃时,却出现在她眼前。   “箫……三殿下……”宋安好回过神来,差点又喊错称呼,急急忙忙的改了口,脱口问道:“你怎么才来!”   原来,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这里的,正是三皇子箫景煜!   此时,箫景煜一袭黑衣站在那里,几乎要与这浓密的夜色融为一体,唯独那双幽深漆黑的双眸,闪动着凌厉的锋芒,让人无法忽视。   他手上,反手拿着一把出鞘的剑,方才那抹闪花宋安好眼睛的雪亮,便是这剑刃发出的寒光。   箫景煜听到宋安好的话,剑眉一簇,双眸中便闪出点点寒芒,反问她:“你知道孤要来?”   说着,手中的剑顺势往前一递,架在了宋安好的细嫩的脖颈上。   宋安好倒吸一口凉气,她僵在原地,垂着眼皮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利剑,又开始默默的在心底问候起箫景煜的祖宗十八代。   她好心好意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提醒他!结果倒好,人不但不领情,还一出现就用剑架在她脖子上!   好吧,论起翻脸不认人,他箫景煜称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了!   如果可以,宋安好很想痛痛快快的把他臭骂一顿,以泄心中怒火,可是她敢吗?   面对这个世界的终极大boss,宋安好秒怂。   “我……”她不但不敢表露不满,甚至还不得不对箫景煜挤出笑脸:“我猜的。”   “猜的?”箫景煜看着她,慢慢眯起眼睛,眼底浮现浓浓的嘲讽:“这么能猜,那你不妨再猜一个。”   “啊?”宋安好一时没明白。   “你猜,”薄薄的唇瓣扯了扯,箫景煜冷冷说道:“你这个理由,孤是信,还是不信?”   “当然是……”宋安好正准备脱口而出“信”,突然发现箫景煜的眼神一冷,马上就乖觉的改了口:“三殿下英明神武运筹帷幄,当然是不信了。”   说完,宋安好还冲他干笑一下,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箫景煜见状,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眼神倏地变冷:“你最好长话短说,孤可没时间听你编故事!”   说这番话时,他的眼神扫向静妃的寝宫方向,眉宇间浮现浓浓的担忧和焦虑。   宋安好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更知道她想要继续活下去,就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卖关子,于是忙道:“殿下息怒,我不是故意卖关子,只是刚才您出现的太突然,我一时惊吓罢了!”   说到一半,见箫景煜神色愈发不耐,又紧接着道:“其实,我是特意在这里等殿下的!”   听到这句话,箫景煜冷漠的表情终于变了变,疑惑而警觉的盯着宋安好,似乎在探究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半晌,他冷冷开口:“你真的知道孤今晚要来?”   宋安好点了点头。   箫景煜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宋安好闻言,回头朝静妃的寝宫方向望了望,又转回头看向他,轻声说:“因为静妃。”   箫景煜眸色一深。   他因公出城,一去便是七天,按计划本是明天才能赶回京城。可临睡前,他突然接到密报,得知宫里的静妃出了事,大惊之下他只身一人连夜赶回。   听到宋安好提到静妃的名字,箫景煜眸里闪过一抹戾气,“母妃被关在哪里?”   宋安好闻言吃了一惊:“有人告诉殿下,娘娘被关起来了?”   箫景煜听出她的画外音,剑眉一挑:“难道没有?”   宋安好听了心中一急,竟然一时忘行,向前冲着箫景煜迈了一大步。   她实在太着急,也太想知道故意设下这个陷阱的人,和她猜测中的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一时竟然忘了脖颈上还架着一柄利剑,就这样急冲冲的向前迈步,不就等于将自己细嫩的脖子往锋利的剑刃上送了?   亏得箫景煜眼疾手快,唰的将剑抽回,这才避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反手将剑送入剑鞘,箫景煜瞪了她一眼,似是对她鲁莽的行为感到不满。   可这一切,宋安好却浑然不知,她只是伸手抓住了箫景煜的袖口,急急的问道:“殿下知道给你传递消息的人是谁吗?”   听到这个问题,箫景煜陷入思索,有了宋安好的提醒,他突然发觉一件事。   那个给他传递消息的人,以前好像从未见到过!而且,被他目光紧逼时,那人眼底明显流露惊惶的神色。   当时他心念静妃安危,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得了消息便连夜飞奔而归。此时听宋安好这么一问,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等!难道说,有人故意派人传递假消息给他?   想到着点,箫景煜眼神一凛。   临行前,静妃曾向他暗示过想要私下祭奠玉美人,所以在乍听静妃出事时,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肯定与这件事有关。可是,刚刚听眼前这个小宫女话里话外的意思,静妃并没有被关起来。   如此明目张胆的违反宫规,难道没有被关禁闭?   箫景煜越想越不对,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可能性,脱口对宋安好问道:“今天兰灵宫是不是一如往常?”   今晚发生的一切,被人封锁在了兰灵宫,整整一个晚上,任何消息都没能流传出去。所以,没有人知道兰灵宫发生的一切。   甚至,就连皇帝时隔三年再次下榻兰灵宫这么重大的事情,宫里都没有一个人知道,更别提千里之外的箫景煜了。   所以,箫景煜才会以为,有人为了引他深夜迁入皇宫,故意用静妃当幌子。   可是,宋安好的回答却让他怔了一下。   “不。”月色下,宋安好的小脸上神色凝重,她璀璨的星眸坚定的看着箫景煜,认真道:“今晚兰灵宫出了大事,娘娘被人设计,差点中了别人的圈套!”   “那母妃她现在怎么样了?”事情一再反转,箫景煜来不及细想,第一时间便是询问静妃的事情:“她现在在哪?”   宋安好忙道:“三殿下别急,娘娘现在安然无恙,皇上今晚歇在兰灵宫了!”   箫景煜闻言,蓦地睁大双眸,脸上满是震惊之情:“父皇他竟然……”   他还以为,父皇这辈子也不会再来兰灵宫了,想不到今晚竟然在这里下榻!   既然如此,看来母妃果真安然无恙了!   想到静妃无事,箫景煜松了口气,紧绷的神色顿时舒缓了几分。   不过,看着面前神色凝重的小宫女,他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于是皱眉问道:“你还没告诉孤,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孤?”   宋安好轻声回答:“因为,私闯皇宫是死罪!”   她声音虽轻,语气却坚定凛然,让箫景煜面色一肃。   电光火石间,箫景煜突然想到什么。   耳边,便传来宋安好的声音:“三殿下,给你传递消息的人,就是利用静妃之事,引你私闯皇宫啊!”   宋安好的话,印证了他刚刚浮现的想法,箫景煜眼底突然浮现一抹凌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是什么人,一心想要置他们母子于死地?   就在这时,侧门处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宋安好急道:“殿下!你可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否则,惊动了皇上,你这私闯皇宫的罪名可就落实了!”   夜色下,箫景煜的面色越来越冷,眼眸深处有复杂的情绪剧烈的变幻着。   “殿下,你……”   “唔!”   脚步声越来越近,宋安好心急如焚,就在她忍不住出声催促时,却被箫景煜抬手捂住了口。   与此同时,一只强健有力的手搂住她的纤细的腰肢。   一阵天旋地转,等宋安好回过神,已经被箫景煜搂抱着,跃到了树顶。 第二十七章 比狠,三殿下就没输过   夜色下,一小队人马脚步匆匆的从兰灵宫的侧门进来,直奔最里面的树林。   树林并不大,这一队人马分散开来,很快就将整座树林翻找了一遍。   结果却差强人意,除了几片掉落的树叶,他们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找到。   “怎么没人?”其中一个貌似领队的男人,在手下四处寻找未果后,他在树下停住脚步,皱着眉头低声对其余几人道:“盯他的人呢?”   有一个个头矮小的人站了出来:“头儿,我在呢!”   领队向他看去:“你确定他进宫了?”   那人坚定的点头:“我亲眼看见他进了宫!”   领队想了想,又问:“那你有没有亲眼看他进兰灵宫?”   这个问题,让那人愣了一下,然后才道:“我……我亲眼看到他朝兰灵宫过去了,孤身一人,还穿着夜行衣呢!”   领队听了,狠狠瞪他一眼:“那就是没有亲眼看到他进兰灵宫了?!”   “我……我……”   “蠢货!”   想到部署了好几天的任务竟然失败了,那领队就一阵烦躁,对着手下就是一顿斥责。   除了矮个子的那人,其余几个也皆是原地立正,老老实实的低着头挨训,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一时间,只听得见领队压低音量、带着焦急而烦躁的斥责声。   同一时间,就在他们聚集的这棵大树的树顶上,宋安好被箫景煜捂着嘴,紧紧的压在树干上。   这样的姿势,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在地牢密室中的情形。   那一日,惠妃带人突袭地牢,在紧急关头,箫景煜迅速的将宋安好抱进了密室,以同样的姿势将她抵在了墙壁上。   而此时的情形,比起那天来,似乎更甚。   那天好歹是白天,而现在却是深夜。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两具躯体如此紧密的贴合在一起,着实是暧昧至极!   虽说此举是为了躲避搜寻,可这样的亲密接触,还是让宋安好很不自在。她的嘴巴被捂着,所以也不能说话,为了让自己保持冷静,她只有不停的深呼吸。   可是,当箫景煜心跳的声音在她耳畔清晰的响起时,再多的深呼吸也无法让她保持平时的冷静和从容。   这……这也太暧昧了!   不对,这哪是什么暧昧?这分明就是被占便宜了!   一想到这里,宋安好终于控制住了心跳,可却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她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可也不代表她愿意被人吃豆腐好吗?更何况,吃她豆腐的男人在一刻钟前还拿剑架在她脖子上呢!   宋安好越想越气,一时竟忘了树下有人,忍不住伸手往箫景煜肩头猛地一推。   彼时,箫景煜正垂着眼眸全神贯注的观察树下的情形,冷不丁被人狠狠一推,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宋安好眼看着他一个后仰就要跌下树去,这才想起正事,吓得张嘴就要惊呼。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快要掉下去的箫景煜突然一个鲤鱼打挺,悬空的身体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弧线,又重新弹了回去。   由于巨大的惯性,弹回去的箫景煜重重的向宋安好压了过去,在宋安好睁大的双眸中,狠狠的将她压回了树干上。   这一次,比刚才压的更重!更紧!   宋安好眼里有惊愕和愤怒交替闪现,眼看就要怒喝出声。   箫景煜眸色一深,猛地伸手,严严实实的捂住了她的小嘴。   一句痛骂,冲破了宋安好的喉咙,却被闷在了箫景煜的掌心。   你说这叫什么事?   宋安好之所以推他,就是因为不愿意和他这么亲密,可谁知道推完了之后,竟然换来更亲密的姿势!   早知道,还不如不推!   SHIT!   宋安好被自己气得涨红了脸,等回过神,却发现箫景煜正盯着自己。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眸啊,漆黑,深邃,漠然,通透,那目光流转间绽放出微光,仿佛让天上的星光都失去了颜色。   这样的眼神,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只要你与之对上,就能让你情不自禁的跟着沦陷,沦陷……   陌生而熟悉的男人近在咫尺,带着浓厚的成年男子的气息,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逃无可逃。   半晌,宋安好才回过神,竟然感到一阵脸热心跳。   当她心虚的移开视线时,一直逼视着她的箫景煜突然开口,压低的声音里透着不虞:“你想让他们发现?”   事到如今,这人竟然还怀疑她!   原本的小女儿心态瞬间抛诸脑后,宋安好气得忘了他大BOSS的身份,气呼呼的冲他翻了一个白眼。这还不算,还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轻哼。   她哼出的鼻息,打在箫景煜的掌心,让他忽然觉得掌心有些痒痒的。   箫景煜低头看着她,眉头皱的紧紧的,直到仔仔细细回想了方才两人的对话,然后才慢慢的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   不过,虽然松开,他还是低声警告了一句:“不想被发现就别出声。”   看来是信她了?   箫景煜的手一离开,宋安好便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往里一缩,将后背更紧的贴向树干,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   原本,箫景煜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么的暧昧,直到宋安好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   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宫女嫌弃了,箫景煜的心情顿时就布满了阴霾。   不过,很快,他便挑了挑眉角,看向这个缩成一团的小宫女的眼神,便多了几分饶有兴致。   嫌弃他?很好!   虽然此时并不是计较的时候,但箫景煜还是想也没想的往前一凑,再次拉近了和宋安好的距离。   宋安好就是再迟钝,也看出他这是故意的了,忍不住瞪大眼睛,低声斥道:“你就不能离我远点?!”   “多远算远?这样算远吗?”箫景煜眼里浮现淡淡的戏谑,边说边用力的压住宋安好,为了防止她掉下树,还十分好心的伸手勾住她的腰,手掌贴在她的背心,将她用力的贴近自己的怀里。   一霎那,宋安好便彻底被他的温热的体温包裹,又气又恼,转瞬就小脸绯红。   “箫景煜,你给我放开!”她气得挣扎,甚至对他直呼大名,万幸还有一丝理性,知道压低嗓音:“你要是还不放手,我就喊人了!”   话音落地,一阵天旋地转。   原本后背贴在树干上的宋安好,眨眼间便整个人悬在了半空,要不是腰间有一双大手勾着,她铁定就掉了下去!   拜托,这要是掉下去,绝必是摔死的节奏啊!   “喊吧。”月色下,箫景煜俊美的脸上浮现恶魔般的笑容,璀璨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宋安好,他嗓音低沉好听,只是说出的话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比狠,三殿下就没输过!   原本愤愤不平的宋安好,被人悬挂在半空中威胁,顷刻间便认了怂,她担心说话会惊动树下的人,只能拼命的摇着头。   她是真怕箫景煜松手!   因为她很清楚,腹黑冷血的箫景煜,真的做得出来!   万幸的是,现在的箫景煜也不想惊动树下的人,见她乖乖的听话,于是长臂一收,将她拉了回来。   重新在树干上站稳,宋安好整个人都在发抖,刚才悬空的那一刻,她真的害怕极了!   箫景煜见她乖乖的不再说话,微微的勾了勾唇,露出满意的神情。   可是,当他准备转头看向树下的情况时,突然听见宋安好咬牙的声音:“我为了你才在这里等了一晚上,你竟然这么对我!”   她的声音颤抖,带着明显的哭腔。   箫景煜听见这道声音,猛地回头,正好就对上宋安好含泪的眼睛。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被薄薄的雾气笼罩,就这么直直的望过来,眼神是满满的害怕、失望、生气、愤怒……   陡然对上这样一双眼眸,箫景煜明显愣了一下。想起那句“为了你”,心情不由变得复杂。   但很快,他抿了抿唇,一声不吭的转过头,将视线投下树下,不再看身后的小宫女一眼。   先前看这些人的动作,全部都干净利落,绝无拖泥带水,一看便是经过长期训练的。   这皇宫之中,除了皇帝,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权利?   可是,真的是皇帝吗?   想到关键处,箫景煜完全忘记了背后的宋安好,而是深深的看向了静妃的寝宫。   难道,故意设局陷害他的,是父皇?   不,这个可能性太小了,以他如今的势力,父皇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那,到底是什么人?   一想到那人先是陷害母妃,紧接着又陷害自己,箫景煜的眼神就变得森冷。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他一定要找出来。并且……除之后快!   ……   宋安好又一次被无视,已经很习惯了,但还是不争气红了眼睛。   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的好心,又一次被当成了驴肝肺!   ……   没过多久,那一行人似乎已经达成了共识,动作飞快的离开了树林。看样子,是打算从侧门离开。   宋安好突然觉得腰间一紧,然后便是脚下一空。   正当她吓得要脱口惊呼时,箫景煜已经抱着她一跃而下。   小心脏,噗通噗通的乱跳,她忍不住抬手轻抚心口。   这时,箫景煜低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先回去,等我找你。”   丢下这句话,也不等宋安好回应,便迅速转身,追着那行神秘人而去。   他行动迅速,动作轻快,竟是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宋安好盯着他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等你?做梦!” 第二十八章 就算你是大boss,那也别想占姐姐我便宜!   原本,宋安好打算瞅着箫景煜的背影好好编排他一顿,以泄心中愤懑。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箫景煜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他又穿一袭黑衣,一个交睫的功夫便融入漆黑的夜幕,消失在宋安好的视野中。   于是,憋了一肚子火的宋安好只能悻悻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忙累了一整天,她还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只是,在脑袋刚刚搁上枕头时,耳边突然响起箫景煜临行前丢下的那句话。   ——等我。   也就是说,那家伙今晚还打算偷偷摸进来   一想到这儿,宋安好哪还躺的住,立马就爬了起来,满屋子的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把看着有些年头的剪刀。   宋安好把这把并不锋利的剪刀放在了枕头下,这才觉得稍稍安心,于是又重新躺了回去。   哼,要是那家伙真敢半夜偷偷摸进来,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就算你是大boss,那也别想占姐姐我便宜!   宋安好豪气干云的哼了一下,翻身闭上了眼。   本以为还需要好好酝酿一下睡意,却不想眼睛刚闭上没多久,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说起来,她这七天不仅身累,一颗心更是时时刻刻绷得紧紧的,生怕自己计划一个不周详,不仅没把静妃母子救出困境,还把自己个搭了进去。   如今终于成功为静妃解了围,也守在半夜截下了箫景煜,这对母子暂时不会有什么麻烦了。如此一来,离箫景煜黑化之后要她命的日子也远了一点。   小命可算保住了!   不过,也只是暂时保住。   这一刻,宋安好放下了所有的忧虑和紧张,踏踏实实的陷入了黑沉的梦乡。   这一睡,便是天昏地暗。   等宋安好再次睁眼,已经是次日正午。   ……   屋外,天气晴好。   屋内,空气静谧。   “嗯唔……”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小人终于迷迷糊糊的伸了个懒腰,口中还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随后她一个翻身,正好翻得面朝窗户,眼睛还没睁开就被阳光刺得火辣辣的。   怎么回事一大早就这么大太阳   宋安好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哪知道眼睛才睁开一条缝就被一道亮光刺得生疼生疼的。   她嘟囔了句什么,抬手遮住了眼睛,这才看清外面的情况。艳阳高照,日上三竿,这哪是一大早,这分明是下午了!   陡然想到昨晚的事,宋安好一个激灵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恰好这时,房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宋安好下意识回头,便看见小草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安好,你终于醒啦”   “小草,你怎么来了?静妃娘娘呢?”宋安好想也不想的脱口问她,一边问一边急匆匆的掀开身上的薄毯下了床,“对了,兰灵宫一切都好吧?”   诶?毯子?   她记得昨晚睡觉时,因为感觉太热,所以没有盖毯子啊。   难道,记错了?   宋安好没有多想,手一甩就把薄毯扔到了床头,疾步向小草走去:“问你话呢,发什么呆呀你!”   小草被宋安好一连串的追问搞的有些发懵,直到宋安好走到跟前来,她才反应过来,笑道:“安好,你怎么回事呀?眼睛一睁就这么一大串的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比娘娘都忙呢!”   “我,我就是随口一问。”宋安好掩饰的笑了笑,心想刚才的确是太心急了些,于是自然而然的转了话题,“对了,你找我有事吗?”   小草摇头,如实回答:“没事,就是素心姑姑让我来看看你醒没醒。”   这就是说,素心找她有事了?   宋安好一听,又有些着急了:“素心姑姑找我干嘛?是不是服宫里发生什么大事了?”   “哇,安好!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简直太神了!”小草一听,先是惊讶,继而对她露出钦佩的表情,十分认真的点点头:“你说对了,咱们宫里啊,真的发生大事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宋安好闻言,再也无法假装淡定,双手猛地按住小草的肩膀,急切的追问:“你快别卖关子了!”   她临睡前,危机明明都解除了,怎么又发生大事了?   宋安好心急如焚,却不能在小宫女面前表露的太明显,克制的十分艰难。   谁料,小草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宋安好愣了一下。   “安好,我跟你讲,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哦!”小草神秘兮兮凑过来,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又有一丝兴奋的说道:“若兰姑姑有麻烦啦!”   若兰?   宋安好猛地松了口气。   原来,小草对昨晚惊心动魄的事情毫无所知,所以在她眼里,有关若兰的事情,就是天大的事了!   宋安好失笑,明知故问道:“哦?若兰姑姑怎么了?”   小草一本正经的解释,眼里却有藏不住的开心:“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啊,若兰姑姑昨晚被人抓走了,今早还是素心姑姑亲自去领回来的。”   “噢,原来是这样啊!”宋安好被她想笑不敢笑的表情逗乐了,忍不住伸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戏弄道:“搞了半天,是有人幸灾乐祸了!”   小草被说中心事,脸顿时有些发红,磕磕绊绊的辩解:“我,我才没有幸灾乐祸呢!我只是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你罢了!”   说到这里,小脸一板:“安好,你要是再这么说我,我以后可不告诉你这些事了!”   “好好好,是我不对,你根本不是幸灾乐祸,你只是实事求是。”宋安好见小宫女嘟了嘴,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哄了起来。   “对了,你还没说,素心姑姑找我干嘛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她好像是奉娘娘之命找你的。”   “娘娘?”   宋安好刚刚把衣衫穿好,一听这话就睁大了眼睛,“小草,既然是娘娘找我,你怎么不早点喊我起来!”   昨晚刚刚才表现了一番,应该能获得静妃不少的好感,可今天她就这么目中无人的睡大觉,岂不是又把那好不容易提升的好感值拉低了不少?   一想到这里,宋安好就有些心焦,急急忙忙整理好衣衫就准备去找静妃。   “安好,你别着急嘛!”小草一把拽住她:“我不是故意不喊你的,是素心姑姑说你昨晚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不准我吵醒你。她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你自然醒!”   宋安好听了十分意外,素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转念一想,她又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对小草含笑问道:“兰灵宫今儿准备的早膳,是不是特别合皇上的胃口?”   “你可真聪明!”小草对她竖起了大拇指,随即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没错,皇上今儿胃口特别好,还一直夸我们这的莲子羹做的好吃呢!安好你知道吗,前段时间皇上食欲不振,听说好几天都没用早膳了!如今皇上对我们宫的早膳赞不绝口,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是啊,真是一个大惊喜!”宋安好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向冷冰冰的素心难得的展露体贴的一面,除了是因为极度欢喜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兰灵宫重新获得皇帝的瞩目,静妃再次获得皇帝的宠爱,无疑是素心最大的祈愿。   可这些,单纯的小草一时半会还想不明白。   小丫头恐怕还真以为,是这碗小小的莲子羹打动了皇帝呢!   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宋安好大概也清楚静妃找自己去干嘛,于是和小草打了个招呼,就去了静妃的寝宫。   不过,她走了没几步,小草突然从后面跑了过来:“对了安好,还有件事我得叮嘱叮嘱你!”   宋安好有些奇怪:“什么事?”   小草正经道:“你以后睡觉的时候,可一定记得要锁门!虽然咱们宫里挺安全的,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知道吗?”   宋安好愣了一下。   她昨晚没有锁门?不会吧,她记得锁好了门……   难道,又记错了?   “行了行了,我就是随口叮嘱一句,反正你以后记得就是!去吧,娘娘等你呢,别耽误了!”小草见她发愣,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忙伸手推了推她。   “……好吧!”   宋安好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但是很快就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盖没盖毯子,锁没锁门,这都是小事。   很快到了静妃的寝宫门口,宋安好深吸一口气,抬手扣了扣门。   里面传来素心的声音:“谁?”   宋安好扬声道:“素心姑姑,是我,宋安好。”   “快进来!”除了素心,还有静妃的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   宋安好推门而入,迎面便看到素心疾步走来,竟然亲自迎了出来。   “素心姑姑,您找我……”话没说完,宋安好突然看到正厅里跪着一个人,不由愣了一下。   “是娘娘找你。”素心将她脸上的表情瞧在眼里,却没有点破,而是笑盈盈去拉她的手:“快进去,娘娘等你一上午了!”   “嗯!”宋安好按住心底的疑虑,跟着素心走了进去。只是余光,还是忍不住在跪在大厅的人身上瞟了几眼。   那个人呈一个诡异的姿势跪在那里,见宋安好望过来,那人脏兮兮的脸上忽然浮现愤怒的表情,仰着头想要喊叫什么,却由于嘴巴被一团粗布堵得死死的,因而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断了一条腿后,被侍卫拖走的若兰!   这架势,想必静妃是打算审讯若兰了。不过,为什么特地把她喊来呢?   宋安好一时有点想不通。 第二十九章 请开始你的表演   “娘娘,宋安好来了。”   “快带过来。”   听见静妃的声音,宋安好连忙收敛心神,不再去想其他的事,疾步走进了里间。她一眼看见靠在床榻上的静妃,忙欠身的行了一礼,低着头轻声道:“安好见过娘娘。”   “不必多礼。”今日的静妃眼角眉梢皆是笑意,说着话便抬手向她招了招,“来,你走近点。”   “是。”得到了静妃的热情回应,但宋安好并没有放下谨慎之心,而是依言向前走了几步,却在距离床榻三步远的地方止步。   静妃见状,眼里浮现一丝满意的神色,但转瞬之后,神情又变得肃然,“安好,你知道本宫今日叫你过来,是要做什么吗?”   宋安好闻言,一颗心轻轻的提了起来,低声道:“安好不知,请娘娘明示。”   静妃看着她,一向温和的她一脸的正色:“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让你随便看看。”   宋安好闻言皱眉。随便看看?看什么?   见她表情有些发懵,静妃微微的笑了笑,随后侧目朝束手立在一旁的素心看了眼。   素心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转身去了外面大厅,只听一阵唔唔唔唔的声音传来,很快她就去而复返了。   只不过,她回来时,身后还跟着若兰。   话说这若兰在外面跪了几个时辰,腿早已跪的酸麻不堪,再加上原本就右腿骨折,所以此刻她走路的姿势极为怪异。根本就不能称之为走路,而是一步一步艰难的拖行。   她一只脚穿着沾满灰的布鞋,另一只脚赤着,拖行的时候布鞋在地上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寝宫里,格外的刺耳。   宋安好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不仅没有去看若兰,而且将头垂得更低了。   经过昨晚一事,想必静妃已经知道兰灵宫有内奸了。而若兰之所以如此狼狈的出现在这里,应该是静妃将内奸的人选锁定在了她身上。   等等,锁定?锁定就是并不确定。如今宋安好也被叫了过来,难道是她也在静妃的内奸人选名单上?   想到这里,宋安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虽然昨晚她的的确确救了静妃一次,可若是静妃打破砂锅问到底,她也根本没有可以搪塞的理由!   她昨晚是什么时候摸进寝宫暗室的?为什么要躲在暗室里?那个黑木观音从何而来?那套说服皇帝的说辞到底是她随机应变临场发挥,还是她提前就已经打好的腹稿?   这一连串的问题,静妃随口问一个,宋安好也没有把握能百分百的给出一个完美的理由。   她总不能告诉静妃,她早已不是她,而是一个从21世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而且她一直就知道静妃的儿子会是日后的九五之尊,更知道在这之前他们母子会经历各种各样的磨难和曲折,甚至在不久的将来,静妃就要被打入冷宫暴毙,而她自己也会不幸的被箫景煜挂上墙头虐死……   就在宋安好额头渗出点点薄汗时,静妃淡声开口:“取了。”   “是,娘娘。”素心点头,转身就将堵在若兰嘴里的布团取了。   若兰口中一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开始凄凄惨惨的叫唤起来:“娘娘,若兰冤枉啊!若兰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   如今的她蓬头垢面,脸上身上挂满了伤痕,再没有往日的趾高气昂,看上去就可怜极了。   如此可怜的外表,再加上她声嘶力竭的痛哭喊冤,于是就给人一种普天之下唯她最惨的感觉。   就连当她的眼神无意中对上宋安好时,也不向刚才在外面那样凶狠,而是开始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宋安好在一旁冷眼旁观,无声的点了点头,意思是:请开始你的表演。   静妃看着痛哭喊冤的若兰,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眯着眼睛看着。   直到过了良久,若兰哭喊了半天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这才终于察觉不对。她定睛一看,发现静妃淡淡的眉眼间不知何时拢起了一片清冷,心就猛地揪了起来,顿时乖觉的止住了哭。   静妃见她终于停下,这才淡淡的开口:“哭完了?”   若兰怔愣的跪在地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娘娘,奴婢……”   静妃又问:“方才,你在喊冤?”   一听这话,若兰顿时有些激动,“娘娘!奴婢真的是冤枉的!昨晚发生的一切,奴婢都毫不知情啊!”   “原来你是说的这件事。”静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抬眸向素心看了一眼:“素心,你方才可冤枉她了?”   素心冷冷的看了若兰一眼,唇角扯出一抹不屑和讥讽,对静妃答道:“回禀娘娘,奴婢只是听您的吩咐将她从侍卫处领了回来,只言片语都不曾和她讲过。”   若兰听了这话,犹如遭遇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对啊,明明静妃和素心还什么都没说呢,她怎么就急急忙忙的开始喊冤了呢?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一时之间,若兰悔之不已,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可事到如今,就算她把自己给抽死,也挽不回目前的局面了。   “哦,原来如此。”静妃挑了挑眉,又转头看向若兰:“既然本宫和素心什么都没说,为何你又要喊冤呢?本宫倒想听听看,你到底有何冤屈。”   若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整个人都开始发抖,颤声道:“娘娘,奴婢……奴婢方才一时情急,说错话了!”   素心冷冷的哼了一下。若兰身子狠狠抖了一下。   静妃抬起右手,慢慢的摩挲着袖口上的暗纹,半晌才悠悠开口:“那就是说,本宫不曾冤枉你了?”   若兰小鸡啄米般点头:“没有!娘娘没有冤枉奴婢!”   静妃淡淡一笑:“没有就好,本宫素来不喜欢冤枉别人。”   若兰狠狠的松了口气。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静妃话说到一半,脸上的笑容便慢慢敛去,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她,话锋猛地一转:“既然如此,那你就说说看,为什么把兰灵宫内部的私事,通风报信给外人!”   “!!!”若兰闻言大骇,本以为能侥幸逃过一劫,却不想自己早已是瓮中捉鳖。方才静妃那一番话,不过是在击溃她的心理防线罢了。   其实,现在的若兰早就没有所谓的心理防线了,在侍卫处呆了一夜,被折磨了一夜,一大早又被素心领会兰灵宫,跪在静妃的寝宫几个时辰。在这种情况下,她何谈心理防线?   就即使如此,若兰还是想赌一赌,一边磕头一边哭叫道:“奴婢没有把宫里的事告诉任何人,更没有给惠妃通风报信,请娘娘明察秋毫啊!”   “奴婢可以发誓,如果奴婢背叛了娘娘,那奴婢天打五雷轰!”   “娘娘,请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奴婢绝对没有……”   若兰还在做着垂死挣扎,可这煽情的话还没有讲完,突然听到一声轻笑,不由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去看,发现偷笑的人竟然是眼中钉肉中刺宋安好,眼里顿时就腾起了熊熊怒火。   静妃和素心听见笑声,也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了宋安好。   于是,原本悄悄站在墙角看戏的宋安好,顿时沐浴在三道目光下。   看着若兰一副要扑过来撕了自己的模样,宋安好不好意思的扶住了额头。   呃……这……她好像有些开心的不合时宜了……   而这时,静妃却对宋安好露出温和的表情,和声问道:“宋安好,你笑什么?”   宋安好小脸一板,余光扫了扫瞪着自己咬着牙的若兰,对静妃答道:“回禀娘娘,安好不是好笑,只是觉得好奇。”   静妃又问:“那你好奇什么?”   宋安好一脸认真,一双明眸眨啊眨的望着静妃,看起来是那么的人畜无害、无辜天真:“安好好奇,娘娘根本就没有提惠妃的名号,若兰姑姑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惠妃,还用惠妃的名号赌咒发誓呢?”   原本对她怒目而视的若兰听到这句话,顿时明白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不打自招!她的脸刷的雪白,嘴唇颤抖着想要说点什么辩解,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静妃向她望了过来,淡淡的声音中带着少有的冰冷:“本宫也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提到惠妃妹妹呢?”   这一瞬间,若兰知道辩解无望,不打成招已成定局,于是哭着开始磕头,颤声叫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静妃脸上的神情,慢慢的变得冰冷,她看着害怕得不停磕头的若兰,眯着眼睛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素心却走过去,一脸厌恶的对若兰说道:“你这个贱人!娘娘待你不薄,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处心积虑的腰娘娘的命!说!你想怎么死!”   死?   这是要处死她的意思?   若兰吓得魂飞魄散,更加用力的在地上磕头,她的额头早已磕破,鲜血直流,可已经没心思理会了,只痛哭道:“求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命啊!”   静妃眼里闪过一抹冷淡,似是不想再多看这一幕,于是挥了挥手:“素心,叫他们把她拖……”   “娘娘!”若兰以为自己就要被拖出去打死,吓得直起身子,脱口大叫:“娘娘!奴婢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奴婢这都是受了宋安好的挑唆!娘娘要罚,就连宋安好一起罚吧!”   要不是中了宋安好的奸计,她不可能上当,这一切也不会发生。事到如今,死到临头,她就是死也要拉着宋安好一起!   原本在角落里尽可能的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宋安好,在听到若兰这句话时,马上就明白她的打算,心底又蓦地腾起一股怒气。   这个若兰,明知自己完了,最后关头还要反咬她一口,试图将她拖下水,简直可恶至极。   本来,宋安好见她落魄狼狈到了极点,该加的生命值也已经加了,所以并没有打算落井下石。   可现在,这人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根本就不值得一丝半点的同情!   宋安好怒了,面上却不露分毫,而是轻声开口,对静妃说道:“娘娘,今天是兰灵宫大喜的日子,不吉利的事情还是尽可能的避免吧。至于如何处置若兰姑姑,奴婢到有一个主意。”   静妃一听,饶有兴致的看向她:“你说。”   宋安好看了看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若兰,一双清透明亮的眸子里突然浮现一抹亮光,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房间所有人都听见:“您和若兰姑姑主仆一场,如今缘分已尽,也不必强求。念在往昔的情分,娘娘不如成全了若兰姑姑,就让她去芳华宫服侍惠妃娘娘吧!”   话音落地,若兰突然睁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因为她的情报,惠妃被皇帝苛责冷落,如今正在气头上。如果她去了芳华宫,那岂不是……   想到惠妃素来的手腕,若兰彻彻底底的打了个寒颤。   她想着去芳华宫还不如一死了之,正打算向静妃求死,谁知静妃抢她一步开口:“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听到最后的决判,若兰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筋骨,一下子就委顿在地,面如死灰。   宋安好看着她,眼里闪现点点不屑。   就在这时,熟悉的系统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恭喜宿主维系了原主人设,成功获得5分生命值!”   原来,像原主那样睚眦必报、挑拨离间,也是能增加生命值的!   宋安好摸了摸下巴,笑了。 第三十章 说到容易,做到难   “准了。”   宋安好的提议让静妃眼中一亮,她冷笑着看了眼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若兰,尔后对素心说道:“你现在去叫人来,送她去芳华宫吧。”   “是。”素心颔首,转身就大步走出了大门,在经过跪在地上的若兰身边时,也不只是无意还是故意,右腿狠狠一抬,膝盖好巧不巧就撞上了若兰的心口。   若兰一声惨叫,捂着心口倒在地上,可是一想到随后的可能发生的事情,她的眼中除了痛楚和后悔,还有满满的恐惧。   “娘娘!求您给奴婢一个痛快吧!”终于撑不下去,若兰嚎啕大哭起来。   静妃却看也没看她一眼,而是向默默立在一边的宋安好招了招手。   宋安好见状,忙走近过去,正要低头询问,手已经被静妃握住了。   “安好,”静妃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满脸含笑,温柔的唤着她的名字,夸赞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竟是彻底将鬼哭狼嚎的若兰视若空气了。   宋安好不好意思的笑笑:“娘娘过奖了。”   静妃笑容更甚,“本宫面前,你不必如此谦虚。”   宋安好的不好意思原本是假装的,不过听到静妃这句话后,倒真的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若兰失魂落魄的看着这一幕,怎么也想不明白,静妃为什么会如此厚待这个才来兰灵宫不到一个月的小宫女。她,才是兰灵宫的老人儿啊!   被惠妃派过来做奸细的第一天起,她就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获得静妃的信任和欢心,可是苦苦煎熬了三年,静妃对她仍然是一如寻常宫女。   她花了三年也没有得到的东西,凭什么宋安好不到一个月就拥有了?   凭什么!   若兰恨恨的瞪着宋安好的背影,眼眶里跳耀着仇恨妒忌的火苗,如果不是大腿骨折,她肯定会飞扑过去,狠狠的咬在宋安好的脖子上!   就算死,她也要拖着这个小贱人一起!   可惜,这一切只存在若兰的幻想中。事实是,一转眼的功夫,素心已经带着三个小太监进来了。   其中有两个人高马大,宋安好以前还没注意过。另一个人则是宋安好的老相识,小亮子。   “绑了!”素心一句令下。   那两名太监马上冲过去,用手中的粗绳将若兰绑了个结结实实。   而小亮子则在若兰张嘴欲叫时,将一团黑漆漆的抹布塞进了若兰的口中。   一时之间,寝宫里只有若兰拼命挣扎,以及唔唔唔唔的声音。   素心见一切就绪,低唤了一声:“娘娘。”   静妃握着宋安好的手没放,用另一只手摆了摆,示意不必多说。   素心顿时明白,转身对小亮子道:“听闻惠妃娘娘生病,娘娘怕芳华宫里的宫女忙不过来,特意将若兰送过去服侍一段时间。小亮子,你亲自去一趟,记得替娘娘问候问候惠妃娘娘。”   小亮子早在进屋的时候就嗅到了异样的氛围,此时再听素心说了这么一番话,心中哪能不明白?   如果静妃娘娘真的要派人过去服侍惠妃,哪能五花大绑着让人押过去?想必是这若兰犯了什么大错,甚至还和惠妃牵连在一起。   不过,如兰到底犯了什么大错呢?   小亮子心中惊疑不定,正在忐忑间,突然瞥见斜对面的宋安好悄悄的冲自己眨了眨眼睛。   这种时候,宋安好当然不会是和他开玩笑做鬼脸,肯定是在向他传递某种信息。想到这里,小亮子陡然清醒,将心底的疑虑统统压下,一脸镇定的大声应道:“是!”   随后,小亮子不敢多耽搁,押着若兰就去了芳华宫。   他们一走,素心马上关严了房门,又转身进了里间,走回到静妃身后站着。   宋安好见小亮子平安离去,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方才小亮子显然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差点惹祸上身。   要知道,想在宫里长久的活下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知道的太多。   而这一点,恰恰是宋安好最大的优势,也是最大的劣势。   “其实,本宫特意叫你过来,并不是让你看着本宫如何处置若兰。而是,想要向你道谢。”这时,静妃悠悠的开口,用一双淡然中带着动容的眸子看着宋安好,语气诚挚道:“安好,谢谢你。”   “我……”如此正式而郑重的道谢,让宋安好有些措手不及,最后只能说一句:“娘娘严重了,安好只是做了自己分内的事而已。”   “分内的事?”静妃重复着这句话,嘴角忽的浮现嘲讽的笑意:“别看这四个字简简单单,可说到容易做到难。这么多年了,兰灵宫来来去去的人那么多,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几个呢?”   宋安好默然。   她知道静妃这些年的经历,也知道静妃身边唯一尽心尽力的只有素心而已。此时听到这番话,不禁有些感触万千。   忽然,素心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安好,你昨晚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去暗室的?怎么我出去的时候,没看到你呢?”   原本在感慨的宋安好,一听这话,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最怕的事情终于来了!可偏偏,她一时半刻根本就想不到合理的理由!   就在宋安好暗自心急时,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重重的握紧了。   她下意识的抬头,便看见静妃双眸含笑的望着自己:“昨晚,是我让安好藏在暗室的。”   宋安好闻言,双眸蓦地睁大,又意外又震惊。   静妃为什么会这么说?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单纯的想要替她掩饰?   宋安好眼里交替闪现复杂的神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好在素心并没有追问,而是对静妃说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娘娘安排好的,是奴婢迟钝了。”   静妃淡淡一笑:“有些事本宫忘了提前告诉你,日后再慢慢说吧。”   素心深信不疑的颔首:“是,娘娘。”   “不管怎样,昨晚的事本宫都要谢谢你。若不是你配合的好,恐怕本宫此时已经置身冷宫了。”静妃见宋安好还有些没回过神,不禁失笑,宽慰道:“安好,这一切都是本宫安排好的,所以你不必如此紧张。日后若再有人问起此事,你只管推给本宫便是!”   宋安好听到这里,才慢慢明白过来。   静妃话说的十分委婉,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仅将昨晚之事揽在了自己头上,还表示不会追究宋安好一系列擅自做主的行为。甚至,最后那一句话,更是表明日后会罩着她的态度!   也就是说,宋安好已经真正的获得了静妃的信任!   这一切太不容易了,宋安好禁不住有些激动。   毕竟,静妃可是大BOSS的生母。日后大BOSS想要取她小命时,只要静妃肯求情,那她至少能多活几天。   耗费了多少精力,终于取得了实质性的成果,宋安好差点要喜极而泣了。   就在这时,静妃突然叹了口气。   宋安好讨好巴结的属性顷刻间浮现,想也没想的问:“娘娘为何叹气?”   静妃对她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唉,好不容易等到今日,本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可惜皇儿受伤,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她口中的皇儿,自然是指箫景煜了。   可是,箫景煜什么时候受伤了?   宋安好有些奇怪,不禁问道:“娘娘,三殿下怎么受伤了?”   这次,不等静妃说话,素心便回答了她的问题:“具体情况娘娘也不知道,殿下受伤的消息也是今日一早传进宫里的。”   “三殿下平素孝顺贴心,难怪娘娘难过了。”宋安好轻叹道:“唉,希望只是虚惊一场。”   “不是虚惊。”静妃摇头,语气肯定道:“皇儿的确是受伤了!”   BOSS真的受伤了?可昨晚见他时,明明生龙活虎啊!   宋安好暗自皱眉,难道箫景煜的伤,是他追那行黑衣人时所受?   她暗自奇怪,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露,而是一脸担忧的表情,仿佛真心实意的说道:“愿观音娘娘保佑三殿下早日康复!以后也再莫受伤了!”   “你真是个贴心的!”静妃被她的话打动,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顿了顿,又话锋一转:“不过,他身为皇子,理应为国效力,为民请命。即便是这次受了伤,但该做的,下次还是要做的。”   说这番话时,静妃眼里闪耀着骄傲的神色。   箫景煜,一直就是她的骄傲。   “原来三殿下是出宫公干时受的伤,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十分高兴的!”宋安好顺着静妃的话说了下去:“为国为民,这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本色!”   静妃听了,果然更为高兴。   只是,宋安好的心里却悄悄的思索了起来。   听静妃的意思,箫景煜昨晚进宫前就受了伤,可昨晚她看到箫景煜时,箫景煜动作迅速果断,并无丝毫受伤痕迹!   就连被他搂抱着跃上树顶时,她也没有察觉他身体有何大碍。   那个时候,他真的已经受伤了吗?宋安好有些不确定。   难道,箫景煜的实力,比她想象的更深不可测? 第三十一章 多情帝君贴心郎   宋安好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晚那一幕。   夜色下,向那群夜行人追去的箫景煜动作迅速,快如闪电,几乎就是在一个交睫的功夫,他挺拔的身影便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幕下。   除此之外,在箫景煜抱着宋安好跃上树顶、又从树顶上月跃下时,他的呼吸片刻都没有紊乱,仿佛只是在平地上随意的迈了一步那样轻松。   如果这样顶级的实力,还只是区区受伤后的体现。那箫景煜真正的实力,到底有多深厚?   宋安好忽然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一直知道,终极大BOSS的实力惊人,可是竟然惊人到如此地步,却也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母妃身世普通,本人又不受父皇器重,还无数次的被皇兄皇弟陷害,置身于这样弱势的情形下,在众人眼里都不那么起眼的箫景煜,到底是怎样从一个不受疼爱的皇子,最终逆袭登上终极皇座?   这个问题,宋安好其实一种没有想明白,还她曾嘲讽的认为,箫景煜的逆袭只是因为所谓的男主光环。可是此时,当她置身其中时,却赫然体会到箫景煜身上无穷尽的潜能!   或许,这才是他最终逆袭成功的最根本的理由吧!   在一瞬间,宋安好的心头滑过一丝钦佩,可是很快,这钦佩又被惊惧代替。   箫景煜的实力,真的超出了她的想象!和实力如此恐怖的人处在对立面,她,真的能活下去吗?   宋安好的心情,不知不觉笼上了淡淡的阴影。   当她察觉失态,连忙收回飞远的思绪时,正好听到静妃和素心的对话。   “虽然皇儿这次是因公负伤,可皇上到底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娘娘,您也不必太忧心了。若是换做以前,殿下受伤多半会受人话柄。可此时可不比往日,早晨皇上临走前拉着您的手不舍得放,可想他对您的恩情了。所以,哪怕皇上像以前那样不器重殿下,可念在您对他的情深义重,想必皇上对殿下的态度也会发生改变的。您啊,就别担心了。”   “但愿如此吧!”   静妃幽幽的叹了口气。   虽说皇上对她回心转意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可作为一个母亲,她宁愿用这件事,去换取皇上对箫景煜的疼爱与器重。   不,不敢奢望疼爱,只求放在眼里吧!   宋安好回过神,看见静妃脸上忧虑的神色,忍不住脱口劝道:“娘娘宽心就是,三殿下为了国事受伤,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心疼的!”   静妃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勉强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娘娘,我去看看。”素心对静妃说了一句,便匆匆走向门口。   这个时候,来的是谁呢?听脚步声,人数可不少呢?别是又发生什么意外,有人兴师动众吧!   宋安好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静妃察觉她的警惕,对她微微一笑,淡声安抚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宋安好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便听见吱呀一声开门声,紧接着便是素心惊讶的声音:“常公公!”   原来,前来的人正是大内主管常公公。   说起来,这常公公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这二三十年来,皇帝在宫内最信任的人,非他莫属!   在这后宫之中,别说是寻常妃子,便是贵妃、皇贵妃、乃至高高在上的皇后,对常公公都是客客气气,礼遇有加。   “安好,扶我起来!”一听常公公三个字,静妃神色微微一变,忙伸手示意安好扶住,语气急切道:“快!”   “是。”宋安好闻言急忙扶住静妃的手。   谁知,静妃还没来得及从床上下来,常公公已经疾步走了进来。   “老奴给静妃娘娘请安!”远远地一照面,常公公已经高声招呼,他虽年岁已高,但面色红润,声洪如钟。   招呼间他已来到床边,腰身早已低低的弯下,竟是给静妃行了一个大礼。   静妃见状,忙丢了宋安好的手,匆匆下地,对常公公虚扶道:“公公不必如此大礼,快快落座!”   素心早已搬来了小圆凳,放在了常公公身边,笑容满面道:“常公公,您请坐。”   “老奴这次前来兰灵宫,是有要事在身,就不坐了!”常公公直起身子,笑盈盈的对静妃说道:“多谢娘娘赐座。”   静妃闻言,倒也不强求他一定落座,只微微一笑。   素心则心急的问道:“敢问公公,您这次来兰灵宫,到底是有何要事?”   常公公笑看了她一眼:“老奴这次前来,是奉了皇上口谕。”   皇上口谕?   一听到这句话,在场三人脸色都变了变,静妃第一个反应过来,屈膝就要向地上跪去,口中说道:“臣妾接旨。”   根据规矩,所有人不仅在亲见皇帝时要下跪行礼,就是在听到皇帝口谕时,也要如同见到皇帝本人一样,跪着接旨。   所以,静妃才会反应如此迅速。   可是,在静妃刚刚屈膝,还没来得及跪下去时,常公公已经伸出双手拦住了她。   “常公公,您这是?”静妃不解。   “娘娘,皇上特意吩咐了,接旨时您不必下跪。”常公公笑看着她,眼底的深意耐人寻味。   “臣妾多谢皇上!也多谢常公公了!”静妃闻言淡淡一笑,眼底浮现一抹娇羞,这才直起了双腿。   素心在一旁听到,激动的双手紧握了静妃的胳膊。   宋安好则悄悄的吐了吐舌头。   真想不到,这皇帝倒是个多情种子,一旦接纳了某个女人,立马就化身贴心情郎了。   只可惜,他就是再多情,这后宫佳丽三千人,他也没有能力一一贴心!   这时,只见常公公面色一肃,高声说道:“静妃入宫多年,皆来贤淑良德,恪守本分,从未做出丝毫不妥之事,不失为后宫诸人的榜样楷模。为表嘉奖,特赏金银珠宝八匣,绫罗锦缎八匹,顶级燕窝八盏,钦此!”   随着常公公高声念出的口谕,原本候在寝宫外面的宫女们一一走了进来。她们手中都捧着各式各样的物件,全是皇帝的赏赐。   一时之间,原本有些冷清的寝宫,顿时变得珠光宝气。   静妃为人向来寡淡,见状也只是微微一笑。倒是素心尤为激动,甚至眼底泛起了泪水。   而宋安好呢?她一双眼睛早就定在了这些鱼贯而入的小宫女身上了。   啊,不,是手上。   她们手上捧着的,全是金光闪闪的珠宝首饰,宋安好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以至于她的眼睛里的倒影也全成了那些精美奢侈的珠宝。   不得不说,这皇帝出手就是大方,随随便便这么一顿赏赐,几乎就把寝宫的大厅塞得满满的了。   素心红光满面的指挥宫女们把手中的东西放在空闲的位置,常公公在一旁含笑看着。   静妃倒没多在意那些珠宝,而是对常公公微微低头,轻柔道:“多谢常公公跑这一趟了。”   常公公转头看向她,脸上堆着殷勤却不让人反感的笑,欠身道:“娘娘严重了,这是老奴分内之事。”   说到这里,他深深的看了静妃一眼,又道:“往后的日子,恐怕老奴来兰灵宫的次数也会一次比一次多,还请娘娘不要嫌弃才好。”   常公公何许人也?几乎就是皇帝的影子。通常情况下,皇帝去哪他去哪。   所以,他现在说的话,便是在暗示静妃,在未来的一段时间,皇帝会频繁出入兰灵宫。   虽说身为皇帝身边的红人,他没必要过度的讨好这一个区区妃位的静妃,可作为一个情商颇高且极有远见的大内主管,适当的对皇帝喜欢的人表现友好,却是一件微小而重要的事情。   静妃当然领会了常公公的暗示,马上掩唇一笑:“常公公这样的贵客,本宫欢迎还来不及呢!”   就这样,皇帝身边的红人,与皇帝最新的宠妃,三言两语便达成了某种共识。   宋安好敏锐的意识到这种共识,也意识到知道的太多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此时见无屋里还一阵乱糟糟的,于是借机先静妃告辞:“娘娘,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安好先告退了。”   静妃听了,也没有留她,正准备开口准了。   恰好这时,常公公又想起一事,疾步朝某个宫女走去:“娘娘,有一件事老奴差点忘了!”   静妃闻言,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什么事?”   常公公疾步走过去,从其中一个宫女手中的托盘上拿起了一个长条状的木匣子,将其打开,赫然是一根根须俱全的人参。   “听闻三殿下受伤,皇上特意嘱咐太医院送了一根上等的人参。若是娘娘得空,不如让御膳房的人做成药膳,再派人给三殿下送去。”   “这是皇上给景煜的?”面对自己的赏赐时风轻云淡的静妃,在得知皇帝竟然赏给了箫景煜一根人参,不禁喜形于色:“皇上真是有心了!”   被冷落在一旁的宋安好听到这番对话,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参。   嗯,根须俱全,看上去应该是等级不错的人参。   这样的人参在寻常百姓家倒是珍贵,可在皇家,又算的了什么呢?   静妃如此激动,无非是替自己的儿子欣喜。说到底,她还是一位母亲啊!   宋安好默默的叹了口气,打算悄悄的离开。   万万没想到,就在她刚一转身,静妃突然高声叫了她的名字:“安好!”   无奈之下,宋安好只好又转回去,轻声道:“娘娘有何吩咐?”   静妃开心道:“依常公公的话,你赶紧拿这人参去御膳房,让他们给景煜炖一份药膳!”   什么,要她去给箫景煜炖药膳?有没有搞错?   宋安好懵了。 第三十二章 狗眼看人低   “安好,怎么了?”   见宋安好站在那儿发愣,半天都没有动,静妃忍不住问道。   宋安好这才回过神,神色有些讪讪然:“没,没什么。娘娘,我……”   她本想推脱有事,可话没说完,素心就走过来将装着顶级人参的木匣子往她怀里一塞,迫不及待的催促道:“既然没事,那你赶紧去吧!待会儿药膳炖好了,还得赶紧给殿下送去呢!”   宋安好迫不得已的抱紧怀里的木匣子,一脸的目瞪口呆:“还要送过去?”   静妃见她反应如此大,失笑的摇摇头:“不用你送,会有景煜的手下进宫取。”   宋安好松了口气,默默的点了点头。   大厅被皇帝的赏赐堆得满满的,一屋子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脸,尤其是静妃,向来淡然的她眼底全是激动。   宋安好想到静妃先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不愿在这种时候影响她的心情,便抓紧了手中的木匣子,对静妃道:“娘娘,那我现在就去御膳房!”   静妃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宋安好转身离开了寝宫,她跨出门槛走了没几步,不知为什么忽然回了下头,便看见静妃已经转身走向素心,一同忙着张罗事情,脸上淡淡的笑意始终没有退去。   常公公在一旁殷切的看着。   清冷的兰灵宫,今天真的不一样了!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喜庆,还能维持多久?   后宫如战场,什么事情都是瞬息万变的,但愿这样的喜庆,能持续久一点吧!   宋安好摇了摇头,抱紧了怀里的木匣子,快步朝御膳房走去。   反正推脱不掉,那还不如早死早脱身!早点把药膳炖好了,也能早点把这烫手的山芋,啊不,这烫手的人参给丢掉。   可是没想到,等宋安好赶去了御膳房,去活生生的吃了个闭门羹!   正是午休的时候,留守的小太监一边把宋安好往外推,一边就要关上御膳房的门:“这人参是药品,药品你不去太医院,跑我们这御膳房干嘛来了!再说了,现在可是休息的时间,制度规定是不接受任何外来食材的!去去去,哪凉快哪待着吧!”   “哎哎哎,你别急着关门啊!”宋安好被推出门,扭身正要理论,见对方居然二话不说就要关门,顿时急了。   可是,她刚扑上去准备卡住一扇门,谁知那小太监动作比她的还迅速,砰的一下就关上了门。   宋安好的鼻尖差点怼在门上,顿时就来了气,抬手就一顿拍门,气呼呼的叫道:“喂喂喂,你倒是给我开门呀!我这急等着用呢!”   门缝里传来小太监尖尖的声音:“既然这么急等着,那你不如拿着你的破人参去太医院!”   原来,这小太监关了门倒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里偷偷观察着外面呢。   宋安好被他的话气得差点跳脚:“破人参?这可是顶级野人参!”   这个小太监,还真是狗眼看人低!看她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便一口咬定她拿着的是破人参,还肆无忌惮的将她直接从御膳房推出来。   这要是换了凤仪宫的宫女,他敢吗他!   不过,迎高踩低,倒也是这后宫之中常见的事情。只是宋安好来的日子不长,所以还没习惯。   门里的小太监见她回嘴,一下也来了兴致,竟隔着门缝和她打起了嘴仗:“哎哟喂,还顶级野人参。我倒是问问你,你知道野人参长什么样儿嘛!你啊,就吹吧,吹完就去隔壁,别在我们御膳房门口撒泼了!”   撒泼?!   宋安好听到这个形容词,怒气值一下子就燃到了极点。撒泼?她明明就是笑不露齿小淑女,活脱脱的小仙女好吧!   此时,门里的小太监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一个词,已经为自己引火烧身了。   “行,那我就拿着这破人参走了!”原本气呼呼的宋安好忽然变了一个人,脸上的怒气消失了,换上了一副温顺柔和的表情,说完这句话,她抱着木匣子转身就走。   门缝里的小太监本以为她还要继续闹腾了,见她突然情绪转变,一时还有些惊讶,于是一个劲的扒拉在门缝里往外偷看。见她真的转身就走,这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炖点补品并不是难事,可要看是给谁炖。若是宫里的红人,他自然是要欢天喜地的去炖了,可要是换了冷宫里的人来……呵呵,还是哪来的哪回去吧!   小太监隔着门缝看着宋安好近在咫尺的背影,笑得一脸得意。   一个对不上名号的小宫女而已,谁知道是哪个宫里的,竟然妄想牺牲他的休息时间,简直痴心妄想!   就在小太监打算转身进去睡一觉时,突然听见门缝外飘来一句话。   “可惜啊可惜,静妃娘娘原本打算炖一盅药膳亲自给皇上送去呢,看来时机不对,我还是改天再来吧!”   宋安好一边摇摇头,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说完了还长长的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门开了!   听到开门声,她偷偷抿嘴一笑,可脚下却叫快了脚步,继续自言自语道:“算了,我还是去太医院试试运气吧,也许哪个太医能好心帮忙呢!”   说着,她麻利的一转身,就朝离这里不远的太医院走去。   “哎哎哎,你别走呀!“就在这时,小太监已经从御膳房追了出来,健步如飞的冲到她面前,伸着胳膊拦住了她。   “诶,怎么了?”宋安好一副懵懂的模样,好像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来追自己。   “我……你……你刚才说什么?静妃?皇上?”方才还十分冷漠的小太监,此时满脸堆笑,眼底还闪着明显的急切:“对了,你是哪个宫里的呀?”   “我是兰灵宫的!”宋安好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从善如流的回答:“最近皇上不是经常头疼嘛?我们静妃娘娘不知道多心疼,特地打开库房,去了收起的御赐的人参,想炖一盅人参鸽子汤,给皇上好好补补!”   “原来是静妃娘娘的宫女!”小太监一听静妃二字,顿时两眼发亮,竟责问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今天以前,静不静妃,他倒是无所谓的。只是今天不同往日,皇上昨晚下榻兰灵宫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备受冷落的静妃,一下子跃成皇帝的新宠,任谁也不敢再那以前的态度对待静妃和兰灵宫了!   “你也没问嘛。”宋安好扯了扯唇,自嘲一笑:“算了,不过是枝不值钱的破人参,估计炖了也没什么效果,我还是回兰灵宫了!”   说着,她作势欲走。   小太监见状,急的脸上冒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一把从宋安好手里把木匣子抢了过去。他明明急的不得了,还不得不对宋安好堆满了殷勤的笑容:“这可是皇上御赐的野山参呢,哪里不值钱了!刚才都是我眼拙,嘴笨,乱说话!你可别放在心上!”   他边说,边伸手在自己嘴上用力打了几下:“静妃娘娘要的是人参炖鸽子吧?我现在就给你炖去!”   宋安好心中偷乐,脸上却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这样不好吧?哪好意思占用你午休时间呢?再说了,这时野人参,要炖我也该去太医院呀!”   “太医院只会煮药,要说这药膳,当然是咱们御膳房拿手了!”小太监殷勤的伸出手,邀请宋安好进去:“您这边请,进去了我给您倒杯上等的毛尖,您边休息边等着,我保证炖的好好的。”   看着方才口出狂言的人,此刻在自己面前灰溜溜的夹起了尾巴,宋安好心情顿时舒爽多了。   宋安好不再客气,秀气的下颚微微一抬,她对小太监淡淡一笑:“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能为静妃娘娘做事,是我的福分!”   小太监说着讨好的话,腰身弯的低低的,热情的把宋安好迎进了御膳房。   ……   就这样,宋安好在御膳房好吃好喝的休息了一个多时辰,中途还惬意的眯了一觉。   等她睁开眼,端着托盘的小太监规规矩矩的站在她面前,就这么干等着,也没敢叫醒她。   “您醒啦?人参鸽子汤炖好了!”小太监见她睁眼,笑眯眯的将手里的托盘递了过去。   “谢谢了。”宋安好也不客气,站起来就接过了托盘:“娘娘还等着呢,那我先回去了!”   “您请!您请!”小太监眼巴巴的望着她,想说什么却没说,一直把她送出了御膳房。   “噢,对了。”走出御膳房的宋安好,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对他一笑:“今天这么麻烦你,我回头一定告诉娘娘!”   “这点小事哪能惊动娘娘呢!”小太监虽然口中这么说着,可双眼放光,一看就是等着宋安好的这句话。   宋安好心知肚明,也不戳穿,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她得赶紧把这药膳送回去,否则错过了箫景煜派来的人,万一静妃让她亲自送出宫,那可真是悲了催了!   就在宋安好急匆匆的往兰灵宫赶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冷冷的声音。   “宋安好。”   宋安好闻声回头,蓦地睁大了眼睛。   凤仪宫的明月姑姑,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见她回头看过来,便皮笑肉不笑道:“皇后娘娘要见你,跟我走一趟吧!”   午时的烈日下,宋安好突然浑身泛冷。 第三十三章 真的是内奸!!   午后的太阳明晃晃的,照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火辣辣的阳光将人周身笼罩起来,不一会便将人的皮肤烫得灼热。   偶尔有小宫女在宫道上穿行,她们也是躲着骄阳,靠着墙根行走,让自己躲在城墙的阴影下,也不至于被晒得心烦意乱。   可宋安好却不敢靠着墙根走,因为走在她前面的明月姑姑好像不怕阳光似的,专挑阳光烈的地方走。所以,宋安好也只能跟着。   事实上,现在的宋安好,虽然整个人都罩在阳光里,可她不仅不觉得热,心底反倒慢慢涌起无尽的寒意。   她手里还端着药膳,视线却凝固在前面的明月身上,心中越发的沉重。   这个节骨眼上,皇后竟然派了明月来找她,无论从哪个角度设想,这都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她一直都是皇后的……   不过,皇后到底为什么要找她呢?难道是……   宋安好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当想到某个可能性时,她心底不由大喊一声糟糕!   昨晚皇帝下榻兰灵宫,当时消息是封锁的,所以宫里几乎没有人知道。可是今天一早,皇帝从兰灵宫摆驾去上朝,消息肯定在第一时间传遍了整个后宫。   要不然,那个御膳房的小太监也不会知道了!   两个时辰前,皇帝还派了常公公给静妃送去了一大堆的赏赐,这件事很可能也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   兰灵宫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恩宠,无意震惊了所有人。   只是,这些人中,是否包括皇后?   宋安好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张眉眼含笑雍容华贵的脸庞,心头忽然浮现一抹不详的预感。   心中思付着,脚下却下意识的跟着明月姑姑往前走,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凤仪宫门口。   明月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安好,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宋安好猛地回神,按住心中不安,挤出一丝微笑,假装镇定的回答:“我在想,皇后娘娘到底为什么找我。”   听她如此坦诚的回答,明月轻笑了起来:“别想了,待会见到娘娘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宋安好握紧了手里的托盘,微微低头:“是。”   明月瞥了眼托盘上的搪瓷炖盅,又问:“刚才忘了问了,你端的是什么?”   宋安好如实回答:“是药膳,人参鸽子汤。”   “哦?”明月闻言,挑了挑眼,又笑了起来:“是静妃给皇上炖的?”   宋安好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摇头道:“是给三殿下炖的。”   明月见猜错,笑得更嘲讽:“这种时候,要是换了别人,肯定巴巴的炖好补品讨好皇上。她倒好,眼里竟然只有宝贝儿子!这种人,能重新得到皇上恩宠,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这番话,说的虽刻薄,但是却极有道理。   可宋安好身份特所,她既不能否认辩解,更不能顺着明月的话说下去,于是只低着头不说话。   明月扫了她一眼,见她眼观鼻鼻观心,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行了,我们进去吧,别让娘娘等久了。”   “劳烦明月姑姑带路了。”宋安好轻声道。   “跟我来。”明月说着,便率先转身走进了凤仪宫的大门。   宋安好紧随其后,步伐不疾不徐,一直保持着与明月三步远的距离。   走进凤仪宫,入眼便是一道宏大的长廊,穿行在长廊上,四目一望,便将大半个凤仪宫收在眼底。   凤仪宫并不是后宫最大的,甚至显得有些清冷。可是和兰灵宫的寂寥比起来,这凤仪宫又多了几分肃然。   宋安好随着明月穿行在凤仪宫,沿途偶尔会遇上几个小宫女小太监,可没有人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四周显得有些过分的安静。   这安静让宋安好越发不安,可明月似乎早就习惯了,甚至乐于享受。   来往小宫女小太监见到明月,都会放下手中的所有事情,站在原地向她垂头,低声的请安。而她呢,只冷着一张脸,脚不停歇的走过,连头都不曾点一个。   这样的名明月,大家早已习以为常,可当他们看到明月身后的宋安好时,还是忍不住好奇的多打量了几眼。   皇后娘娘的凤仪宫,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各宫宾妃派到凤仪宫办事的,也往往是宫里的大宫女。   而宋安好,这个乍看上去十分普通、甚至还穿着最低级别宫女服的小宫女,到底凭什么能踏入凤仪宫呢?   更何况,还是由明月姑姑亲自带进来的!   一时之间,众人眼里都充满了好奇。可是神奇的是,就算他们的好奇心就快泛滥,可却仍然没人敢当面议论。可见,平时管束是多么的严苛!   不愧是皇后的宫殿!   宋安好忍不住暗叹。   没多久,便到了凤仪宫的主殿。   此时大门虚掩,宋安好站在屋外的阳光下,想透过门缝往里瞧上一瞧,可是除了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见。   虚掩的大门,漆黑的门洞,仿佛一头将要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将瘦小的宋安好一口吞噬。   这时,明月抬手轻轻叩门,恭敬的向屋里的人请示:“皇后娘娘,宋安好带到了。”   回应她的,是一片安静。   宋安好突然有些紧张,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   明月则保持着向前的动作,一直等在门口,不敢稍动。   半晌,门缝中,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进来吧。”   短短三个字,传入宋安好的耳中,冷不防让她打了个寒颤。   这是皇后的声音,冷淡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这威仪,是在多年生杀大权的浸染下,慢慢积累而出的。   “是。”明月应了一声,尔后转头看了眼宋安好,淡淡道:“跟我进去吧。”   这一次,宋安好连应都没应,只木木的点了点头。   随后,明月抬手,推开了虚掩的大门,率先迈进了正殿。   房门打开,屋外的阳光顷刻间倾泻而入,原本光线昏暗的正殿,顿时被阳光照得清晰入目。   宋安好一抬头,陡然就撞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是皇后!   此时,皇后就端坐于主位,身上穿着一袭暗花细丝褶缎裙,看似十分普通,可你若仔细去看,便会发现这缎裙上的暗花,竟是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牡丹。   这一朵朵的牡丹由金线手工缝制,看似低调,却在无形中透出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尊贵。   当今皇后的最爱便是牡丹,因此后宫佳丽三千,除她之外,再无一人胆敢穿绣有牡丹的衣衫。   眼下,皇后随意的靠坐在那儿,一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宋安好,直到盯得宋安好整个人都绷直了,她才勾了勾嘴唇,轻轻的笑了。   “宋安好,你终于来了。”   随着皇后的这句话,“吱呀”一声,宫门在宋安好的背后悄悄的关上了。   这一次,不像刚才是虚掩,而是关得严严实实。   宋安好站在那里,余光扫了眼立在自己身侧的明月,又看了看面前笑得意味深长的皇后,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宋安好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将手里的托盘放到一边,实打实的皇后行了一个大礼。   这个大礼,就是看到皇帝,她也不曾行过。   为什么偏偏对皇后如此,她……当然是有理由的。   “原来,你还记得本宫。”皇后见状,慢慢从座位上站起。   明月疾步上前伸出了手,皇后伸手扶住,缓缓从台阶下来,一步一步向宋安好走去。   安静的宫殿,一时只听见皇后的脚步声,声音不大,却十分沉重,一步一步,好像踏在宋安好的心尖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皇后终于走到了宋安好的面前,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安好,似笑非笑的继续道:“本宫还以为,你早把本宫抛到九霄云外了呢。”   宋安好闻言,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假装镇定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安好虽然身在兰灵宫,可心里却没有一天不想着皇后娘娘!”   “是吗?”皇后见她一脸真诚,眼神里突然多了一抹玩味,笑道:“本宫还以为,如今静妃得势,你心中这天平早就倾向静妃了呢!”   这番话透着深深的意味,还有不易察觉的恼怒,让宋安好心中一凛,她来不及多想,急忙将头伏得更低,大声道:“安好身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请皇后娘娘明鉴!”   原来,宋安好真的是皇后安插在兰灵宫的眼线!   不,准确说,是以前的宋安好。而现在的宋安好,不过是又背了一顶锅而已。   难怪,宋安好每次一听见皇后的名号,就会有些不自在。   作为一个内奸,被主人认为倒戈相向,这可是大忌!   这个皇后看似慈悲,其实私下手段如何,可能别人不知道,宋安好却是十分清楚。   所以,为了活命,她才会在一进来就行了大礼!   可是,这个大礼,再加上刚才的赌咒,真的能平息皇后的愤怒吗?   宋安好唯有暗自祈祷。   死一般的寂静后,宋安好终于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起来吧。”   三个字,让宋安好深深的透了口气,她浑身已湿透,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第三十四章 后宫之主   “安好多谢皇后娘娘!”   宋安好抬起头,用感激的目光看着皇后,诚恳的道谢。   “多日不见,你倒是愈发懂规矩了。”皇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将她眼底的紧张和慎重看在眼里,不禁微微翘了翘唇,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施施然转身,由明月虚扶着,一步步的走回了主位,重新坐了下去。   看到皇后落座,宋安好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她瞥了眼地上的搪瓷炖盅,心中微微有些着急。   出来了两个多时辰还没回去,不知静妃是否等得心焦了。若是她在凤仪宫的事传到静妃耳中,也不知静妃会怎么想。   好不容易才获得静妃的信任,万一被她察觉什么,宋安好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部都会付之东流。   如果静妃继续怀疑她,那么她将继续呆在箫景煜敌视人员的名单上。这也意味着,她依旧摆脱不了原主的宿命——惨死在箫景煜的手上!   一想到所有的辛苦都可能白费,宋安好忍不住就蹙起了眉。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一道目光盯着自己,抬眸一看,原来是重新落座后的皇后,正含笑望着她!   她心中一个激灵,瞬间将箫景煜和静妃抛到了九霄云外。   得罪箫景煜,大不了就是三个月后被挂尸墙头。可要是现在得罪了皇后,那她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凤仪宫!   不用细想,宋安好便知道孰轻孰重,于是连忙收敛纷乱的心思,强行打起了百分百的精神,专心应付眼下的局面。   主位之上,皇后含笑看过来。然而,她的唇角虽荡起优雅的弧度,可这笑意却没有浸染到眼底。因而这个笑容,不仅不让人觉得放松,反而让人如履薄冰。   宋安好不敢怠慢,当即眼观鼻鼻观心,束手立在原地,轻声开口:“不知皇后娘娘召见安好,可有什么吩咐?”   “吩咐嘛,倒是没有。只不过……”皇后见她主动开口,脸上的表情这才有些几分温度,她边说边抬起左手,垂着眼皮看着指尖的护甲,说到关键处,她稍一停顿,然后又抬起眼皮向宋安好扫了一眼:“有些事,本宫实在很好奇。”   宋安好静心屏气:“不知皇后娘娘为何事好奇?”   这一次,皇后没有丝毫的婉转,而是直奔主题:“兰灵宫。”   宋安好眼眸一睁,知道关键点终于来了。   果然,兰灵宫一夜成名,不仅惊动了整个皇宫,就连后宫之主皇后娘娘也被惊动了!   不过,皇后问起兰灵宫,真的就只是单纯的想知道关于兰灵宫的事吗?   还是说,除了这个,皇后在意的另有其事?   看着笑容宽厚的皇后娘娘,宋安好的大脑飞快的转动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在她大脑迅速的闪过。她没有丝毫的犹豫,便选择了豪赌一场。   “启禀皇后娘娘,关于兰灵宫,安好有重要的事情汇报!”   豪华的正殿里,回荡着宋安好清脆的声音。   “重要的事?”皇后见她如此郑重,眼底总算浮现细微的笑意,只不过这笑意含着几分嘲讽:“宋安好,你觉得你所谓重要的事里面,有本宫不知道的吗?”   宋安好目光坚定的看着她,语气肯定:“有!”   皇后轻轻一笑:“皇上昨晚在兰灵宫过夜,今儿晌午派了常公公给静妃送去了若干赏赐,还……”   说到这里,她眼角余光扫了眼被宋安好放在地上的托盘,托盘上静静放着一盏搪瓷炖盅。   皇后收回视线,看向宋安好,接着道:“还赏了箫景煜一根上等的野人参,让静妃炖成药膳。”   听到这里,宋安好心中一惊。   她料到皇后肯定知道,却万万没料到,皇后竟然知道的如此详细!   消息灵通的人,自然能知道皇帝今天赏了静妃无数的珍宝,甚至还能知道这些赏赐中具体都有些什么。   可是,在众多赏赐中,皇帝将最不起眼的一根野人参赏给了箫景煜,实在是一件极度不起眼的事。   而最不起眼的事,也是最难打听到的事,可皇后却一清二楚!   这意味着什么?   宋安好心中警铃大响,却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微微低头,不让自己眼中的惊疑被对方察觉。   一开口便达到了震慑的作用,这让皇后十分受用,眼底浮现一丝傲然。   都说后宫佳丽三千人,可任佳丽再多,后宫之主却只是她一人!   “怎么样,宋安好?”   “皇后娘娘料事如神,安好实在是佩服!”宋安好深吸一口气,再次抬头,脸上已经恢复了从容淡然,顿了顿,又道:“不过,安好想要汇报的,并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皇后峨眉微蹙,有些不信:“还有什么是本宫不知道的?”   这次,不等宋安好开口,一旁的明月陡然对她厉声喝道:“宋安好!既然有娘娘不知道的事情,你为何不早点汇报!”   皇后叹了口气,似有些伤心:“是啊,昨天发生那么大的事,你怎么就一点儿也没有想到本宫呢?”   明月的话,让宋安好心中一凛。   她,真的猜对了!   皇后突然召见她,根本就不是想要打听兰灵宫发生的事,而是质问她为什么事先没有通风报信!   作为一名由皇后亲自出手安插在兰灵宫的内奸,兰灵宫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事,而消息却一个字都没有传到自己耳中,这无疑是对皇后权威最大的挑衅!   所以,皇后看着宋安好时,虽然一直在笑,可眼底藏着恼火和震怒。   一个小宫女而已,竟然不将高高在上的皇后放在眼里,下场会如何?可想而知!   先前的一切,全部都只是铺垫,眼下这一主一仆唱起了双簧,代表宋安好真正的危机,这才正式来临!   “请皇后娘娘听安好解释!”宋安好心中焦急,语速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昨晚之事安好的确早有预料,但是之所以没有及时向您汇报,实在是有原因的!”   皇后看她一眼,然后随意的玩起了手上护甲,淡淡发问:“什么原因?”   宋安好担心再拖延下去,会耗尽她的耐性,忙一口气回答:“静妃私下祭奠之事我的确知道,本来我是想第一时间向皇后娘娘汇报。可是我后来发现,静妃根本就不是祭奠,而是在供佛。这次的事也不是偶然,而是静妃故意设下的陷阱,为的就是引惠妃上当受骗!”   “兰灵宫的若兰是惠妃安插的眼线,这件事静妃也早就知道了,这次的计划她就是打算将若兰和惠妃一网打尽!”   “我想着这事也不算大事,无非就是静妃惠妃两人内斗,所以暂时没有向皇后娘娘汇报。可是没想到,惠妃竟然那么蠢,不仅自己上当受骗,还带着皇上来找静妃的麻烦!结果……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有拜倒静妃,反倒成全了静妃,让静妃在皇上面前露了个大脸!”   宋安好这番话,让皇后面色一变。   这一切,竟是静妃故意设计的圈套?   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在她面前总是谨小慎微的静妃?   皇后眼神中惊疑交替,却没有出声打断宋安好的话,而是用目光示意她继续。   宋安好见状,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接下来便说的更加顺畅自然了。   “皇后娘娘将安好安插在兰灵宫一个月了,可安好始终没得到静妃的青睐,还每天都受若兰的欺负。安好每每想起,都觉得十分愧对娘娘。可静妃最初查到若兰是奸细,对所有宫女太监都十分谨慎,为了不暴露身份,不让娘娘的心血白费,安好不敢轻举妄动,担心打草惊蛇,反而破坏了娘娘的大计!”   说到这里,皇后突然开口打断:“本宫并没有什么大计小计!你记住了,东西可有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   宋安好忙低头认错:“娘娘恕罪,安好以后不敢再擅自揣测娘娘用意了!”   “行了,继续吧。”皇后挥了挥手,突然想到什么,于是皱起眉头,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宋安好,一针见血的问道:“对了,本宫听说,当时在关键时刻,是你配合静妃,这才说服了皇上?还让皇上对静妃十分感动?”   这个问题实在要命!   如果回答得没有逻辑,那么先前精心编制的那番话,就会全部被推翻。   宋安好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的迎着皇后的视线,语气从容的回答:“启禀皇后娘娘,本来配合静妃的应该是素心姑姑。可那个节骨眼上,素心姑姑不在,所以静妃才用眼神示意我上。没有娘娘的命令,安好其实并不想帮静妃,甚至希望静妃和惠妃两败俱伤。”   说到一半,她叹了一口气:“可是我转念一想,静妃这次的陷阱布置的如此精细,惠妃势必会栽一个大跟头。而惠妃的内线若兰,肯定也会赶出兰灵宫。所以,我才决定,冷眼旁观不如助攻静妃。只要这次能帮助静妃度过难关,静妃肯定就会百分百的信任我。”   “只要能得打静妃,我就能知道静妃母子更多的秘密,也能参与静妃母子更机密的事情。到那时,我就能更好的为皇后娘娘效命!”   “安好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一心想要替娘娘效忠,还请娘娘明鉴!” 第三十五章 boss就是关键时刻拿来出卖的   大殿里,宋安好的声音掷地有声。   这一大串表忠心的话,虽是临时急编的,却被她说得情真意切,自然诚恳,铿锵有力。这临场反应能力,可真是相当厉害了。   不过,虽然她表现得天衣无缝,糊弄普通人的确是易如反掌,可是她此时面对的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后宫之主!   宋安好话毕,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她垂着脑袋,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在皇后看不到的角度,却悄悄的抬眸,紧张的看着皇后。   彼时,皇后正微眯着眼打量着宋安好,脸上神色肃然,似在权衡宋安好方才那番话是否可信。   眼底情绪交替更换,她半晌后才开口,对低下束手束脚站在那的宋安好微微一笑:“宋安好,你可真是巧舌如簧!”   宋安好一时摸不透这句话的含义,不敢辩解,只能谨慎的回答:“安好所言,字字句句属实,若皇后娘娘不信,可以派明月姑姑去兰灵宫打听打听!”   她本以为,皇后会借题发挥,继续追问兰灵宫的事,谁知皇后淡然一笑:“不必打听了,本宫信你。”   这简单的一句话,从上面飘下来,飘进宋安好的耳中,顿时让她堵在嗓子眼的心落了回去。   刚才皇后一脸严肃,她还以为这次糊弄不过去了呢!   万幸!实在是万幸!   不过,仅仅如此,也不代表皇后真的相信她。也许,只是表面敷衍。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彻底说服皇后!   宋安好抿了抿唇,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再次开口:“安好承蒙皇后娘娘不弃,实在是感激泣零!不过除了刚才的事,安好还有一事要向皇后娘娘禀报。”   “哦?还有事?快说!”皇后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那个看似普通的兰灵宫,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昨天晚上,有人私闯皇宫!”宋安好如实回答。   “私闯皇宫?”即便是皇后,听到这句话,依旧是大吃一惊,不敢相信:“私闯皇宫可是大罪,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宋安好,你真不是胡乱编造的?”   “启禀皇后娘娘,安好不敢胡编乱造,此事实属亲眼所有!”宋安好回答的斩钉截铁:“昨晚皇上下榻兰灵宫后,的的确确有人趁黑私闯皇宫。而且,此人身份尊贵,并非常人。”   “身份尊贵……”皇后蹙着峨眉,口中下意识的重复着这个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紧接着变垂着眼帘,又开始把玩起左右手的护甲,把玩了好一会,才淡淡开口:“那人,到底是谁?”   宋安好抬头,目光坚定的看着皇后,好像说的人和自己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声音格外的清脆:“私闯皇宫的人,正是三皇子、箫景煜!”   皇后像是被这个消息震惊了,睁大了眼睛:“箫景煜?静妃的儿子?!”   宋安好一脸严肃的看着她,肯定的点了点头。心中,却开始了腹诽。   箫景煜啊箫景煜,你可千万别怪我出卖你。没办法,我这也是为了活命!   现在的宋安好,知道的情报非常有限,而在有限的情报中能让皇后感兴趣的,更是少之又少。为了表忠心,更为了趁热打铁获取皇后的信任,她不得不将昨晚遇见箫景煜的事情说出来。   不过,宋安好虽然有疑似出卖箫景煜的嫌疑,但是她同时也很清楚,私闯皇宫的事情已经过去,皇后就算要拿这件事做文章,也失去了先发制人的机会。   箫景煜即便是为此事受罚,也不会下场凄惨。   宋安好一边出卖着终极大boss,一边为自己的善良体贴感动不已,偏偏当着皇后的面,她还得保持一脸的平静自然。   此时的她,自然也不知道,她误打误撞添加的这出戏,真的让皇后相信了她说的话。   至于皇后为什么知道?   呵呵,因为昨晚派出那行黑衣人追查箫景煜的幕后主谋,正是皇后本人!   这件事原本谁也不知道,要是宋安好私下投效了静妃,她自然也会保持缄默。可现在,宋安好不仅没有沉默,反倒主动的向皇后如实禀报,这顿时让皇后感到了一丝高兴与满意。   她安插在兰灵宫的小宫女,果然还是一心想着自己的!   皇后满意了,唇角微微荡起,语气也轻松了起来,对宋安好说道:“你确定摸黑进宫的人是箫景煜?”   宋安好点头:“确定!”   皇后又问:“那你知道他昨晚进宫是为了什么?”   宋安好皱眉,似是回忆着,过了会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顿了顿,又解释道:“其实,我也是无意中才看到三皇子的,当时他一个人靠在树下,好像盯着静妃的寝宫。要不是昨晚的月色皎洁,让我看清了他的侧脸,我还不能确定那悄无声息躲在林子里的人就是三皇子呢!”   皇后看着她,忍不住追问:“那后来呢?你还看到了什么?”   宋安好不明白皇后突然的紧张,虽然此时的她还不知道那些人是皇后派来的,但是她却知道这后宫的生存之道——知道的越少越好!   于是,宋安好面色凝重的摇头:“我听说三皇子武功很好,不敢在那里逗留太久,又见他一直静静的站着,什么事也没做,于是就默默的离开了。”   皇后闻言,余光扫了明月一眼,两人的神色不约而同的松了下来。   “你做得很好。”皇后重新看向宋安好,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厚,雍容华贵的脸上带着满意的神色:“我留你在兰灵宫,是要挖寻更重要的线索的,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被揭穿身份,太不值当!你记住了,如今静妃揪出了另一个奸细,往后肯定会更加谨慎。你以后在兰灵宫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务必要加倍小心!”   宋安好低头:“安好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见状,露出满意的神色,突然抬起一只手,向她招了招手:“过来。”   “……”宋安好一时没反应过来,懵在原地。   好在明月提醒她:“娘娘叫你过去呢!”   宋安好听了,这才明白,忙疾步走向前,却不敢离皇后的太近,在一米远的地方停住,束手道:“娘娘。”   皇后被她小心翼翼的模样,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走近点!”   这还不近?到底要多近!   宋安好闻言,头皮一阵发麻,又不知道皇后的目的,心中打起了鼓,可又不能怠慢,只能依言向前迈了几步。   这样一来,宋安好几乎就站在了皇后的面前。   和她的紧张相反,皇后惬意自得,淡声下令:“把眼睛闭上。”   “!!!”   宋安好听了这句话,眼眸瞬间睁大,心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慌张。   这个皇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可她来不及思考,因为后宫之主向来不是什么耐性极好的人。况且,她先前演了那么一大场,无非就是为了让这后宫之主开心,所以到了现在,她又有什么理由抗议呢?   宋安好默默的叹了口气,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闭眼的同时,她在心中虔诚的祷告,希望皇后不是故意拿她出气!   就在她的一颗心高高悬起时,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的在她头发上碰了一下,但她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底是什么,那触感便一闪而逝。   下一刻,便是皇后的声音响起:“好了,可以睁眼了。”   宋安好睁开眼睛,见皇后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一时还没过神。   见她一脸懵懂不安,皇后笑意更浓。   明月在旁笑着提醒:“宋安好,你伸手摸摸头上。”   宋安好依言,在手抬起来往头发上发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发间多了一个物件!   发簪?她头上竟然多了一根发簪?可她先前根本就没有戴发簪呀!   宋安好摸着凭空而出的发簪,百思不得其解。   明月见她还没反应过来,暗自摇了摇头,又一次提醒她:“这是娘娘赏你的,还不赶紧谢恩!”   宋安好听了,凝目一看,果然先前插在皇后发间的一根栩栩如生的花丝金龙金簪不见了。   难不成,皇后赏给她的,竟然是这个?   “安好多谢娘娘赏赐!”宋安好忙低头谢恩:“从今往后,我一定更加为娘娘卖命!”   皇后要的就是这句话,欣慰的点了点头:“只要你好好听话,本宫自有重赏!”   宋安好一脸感激的看着她,感动的声音发颤:“娘娘厚爱,安好感激不尽!”   明月在一旁小声提醒皇后:“娘娘,天色不早了,静妃那边应该还等着她呢。”   宋安好被说中心事,忙抓住这个机会,道:“静妃说下午会有三皇子的随从进宫,让我把炖好的药膳早点端回去。”   皇后闻言,点了点头:“那你回去吧,别让静妃生疑。”   宋安好如蒙大赦,忙道:“是!”   皇后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从侧门走,离开时小心些,别让人发现。”   宋安好点头:“娘娘放心,安好一定小心行事。”   皇后见她说的郑重,这才放心让她离开。   宋安好转过身,慢慢走过去,默默的弯腰端起了药膳,然后对皇后无声的行了一礼,这才脚步轻快的离开了房间。 第三十六章 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目送宋安好离开的背影,明月表情变得有些森然,转头向皇后问道:“娘娘,您真的相信她的话?”   皇后闻言,轻蔑的笑了一下,“这么轻易就能获得本宫的信任,明月,你未免把本宫看得太天真了。”   明月立刻低头认错:“奴婢知错,请娘娘降罪!”   皇后微微摇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一双眼睛却若有所思的眯了起来。   明月仔细观察着皇后的表情,半晌后,才小心翼翼的向皇后试探道:“那,娘娘您打算怎么处置她?”   皇后脸上的淡笑慢慢的凝固,声音也一点一点的失去温度,她注视着宋安好离开的方向,冷冷道:“派人盯着她,若她有任何不妥,立刻回禀!”   明月眼中厉芒一闪,“是!”   “不过,”这时,皇后话锋一转,低声道:“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真心效忠本宫,但她现在已经一跃而成静妃最信任的人。所以,只要她不太过分,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留着她这枚棋子,本宫日后自有用处。”   “还是娘娘想的周到!”明月见缝插针的拍了马屁,但貌似对静妃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忍不住又说道:“不过,就算她侥幸成为静妃的心腹,可这静妃不仅不受宠,还被皇上冷落了这么多年。时隔多年才侍一次寝,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娘娘,我们真的有必要在兰灵宫那边大费周章吗?”   “静妃虽不受宠,可你别忘了,她可是膝下有子!”皇后似是不满她的轻敌,斜睨了她一眼,又道:“再说,听了宋安好方才的一袭话,难道你还以为静妃如她表面一般柔弱可欺?你口中这个不受宠的人,可是刚刚才让受宠的惠妃栽了一个大跟头!”   明月闻言,面色一凛,忙低头道:“娘娘教导的是,明月日后绝不敢再轻敌了。”   皇后面色稍缓,想起被禁足一个月的惠妃,不禁露出淡淡的笑意:“让他们闹一下也好,要不然,那位还以为自己能在这后宫只手遮天了呢!”   她没说“那位”是谁,但明月显然知道,似乎这位人不是可以随便提起的,所以明月并没有接话茬,而是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   过了会,明月转移了话题:“对了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懂。”   皇后看向她:“说。”   明月露出疑惑的神色:“早上奴婢听说那箫景煜受了伤,可是昨晚……”   不等她说完,皇后便笑着打断:“昨晚,明明是他追着那些人、并且伤了那些人,对吗?”   明月被她说中,忙道:“对!奴婢实在想不通,他明明没受伤,为什么故意假装受伤?”   “若是被你想明白,那他箫景煜也不过是泛泛之辈了!”皇后说着,笑了起来,眼神中露出淡淡的欣赏:“他假装受伤,一来是为了有人揭发他私闯皇宫,他可以用早已受伤做理由,排除嫌疑。二来嘛,在静妃重获盛宠的节骨眼上,他为了国事不惜以身犯险,最后受了重伤,不仅会让皇上另眼相待,更会巩固静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说完后,她轻叹了口气:“一石二鸟,果然是本宫看重的人。”   明月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原来看似少言语的箫景煜,竟然有这样深思远虑,实在是太让人胆战心惊了。   在听到皇后最后一句话时,明月又突然想通了什么,脱口而出道:“原来如此,难怪娘娘一早就派人盯着兰灵宫,原来不仅是为了静妃,更多的是为了三皇子!”   “算你聪明,总算是想明白了。”皇后含笑看了她一眼,不知想到什么,笑意又慢慢褪去,皱眉道:“不过,本宫不会因为看重他,而对他心慈手软。若他敢站在另一边,本宫一定会让他们母子永无翻身之日!”   这番话中隐含的深意,明月自然是懂的,可她却不敢说破。   因为在整个后宫,就算所有人心知肚明,可也没有一个人敢光明正大的把那件事说出口。   总而言之,明月明白了一点,那就是皇后想要拉拢的人,其实不是静妃,而是箫景煜!   看来,她以后见着了那个不受宠的三皇子,还得更加注意言行才好啊!   和皇后的一番对话,明月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   另一边,宋安好离开了凤仪宫,贴着墙根往前走。   她不敢左右四顾,担心小动作太多反而会落入有心人的眼中,于是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端着托盘就步伐匀速的往兰灵宫走去。   她刚刚腾出手摸了摸搪瓷炖盅,炖盅里的人参鸽子汤已经凉了一半,可见在凤仪宫待了多久。   也不知静妃有没有等着急,可别又派素心姑姑出来接她,万一在半路上撞见,那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很快,她走到了兰灵宫门口,还没进去,就看见小草在门口东张西望。   一见到她的身影,小草立刻迎了上来,焦急道:“安好,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殿下派的人等你半天了!”   原来,箫景煜派的人已经来了。   宋安好一听,也有些着急:“那人在哪?我这就送过去!”   “在偏殿,我带你过去吧!”小草说着就要带路,眼睛却忽然看到宋安好头发上的某个物件,顿时两眼放光,惊讶道:“好漂亮的簪子!安好,你哪来这么好看的簪子?一定很贵吧?看起来就特别值钱!”   她说的,正是皇后插在宋安好头上的那根花丝金龙金簪!   糟糕!竟然忘了把簪子取下来!   宋安好后悔自己太大意,可又不能当着小草的面表露出来,于是表情自然的回道:“什么值钱不值钱的,不过就是根包铜的簪子而已,花样好看罢了!”   “原来是个包铜的,看上去这么像黄金的,手艺可真好啊!”小草听了她的话,毫不怀疑,还歪着脑袋打量着那根簪子,半晌才笑嘻嘻的说:“下次有机会,你也替我打一根这样的。金的咱戴不起,包铜的还是没问题的!”   “行,没问题!”宋安好见她相信了,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可也不敢大意,马上腿脚往前走,边走边转移话题:“对了,你说三殿下派来了随从,说的是哪一个?也不知我有没有见过。”   小草注意力果然发生了变化,蹦蹦跳跳的追上她,笑嘻嘻道:“你肯定见过!就是,就是老跟着三殿下那个!长得还挺好看的!”   “哦,就是那个跟屁虫啊!”宋安好想起那个冲自己拔刀的侍卫,不禁撇了撇嘴:“长相一般而已。”   小草眨了眨眼睛,忽然花痴的笑了起来:“嘿嘿,和三殿下比起来,他的确长相一般!”   得,小丫头又犯花痴了!还偏偏是对那个浑身上下布满缺点的男人!   宋安好一阵恶寒,受不了的将托盘往她手上一放:“别想啦,再想就流口水了,我手好酸,你替我会。”   “好。”小草自然而然的接过托盘,边往前走边开始忧愁万分道:“听说三殿下受伤了,也不知伤的怎么样!唉!”   “放心,死不了!”宋安好极度敷衍的安慰了一句,惹来小草不满的一瞪。   “我不管,待会见了那个人,你可得替我好好问问三殿下的伤势!不然,我可要担心死了!”小草嘟着嘴,一副心疼的样子。   “好好好,问问问。”宋安好摇摇头,笑了起来。   小草这才满意了。   宋安好不再说什么,而是故意放缓了脚步,落在她身后两步,趁她不注意,抬手将头上的簪子飞快的抽下来,藏进了袖子里。   箫景煜那么腹黑,他的亲信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可不是小草这种好对付的,要是被他看到这品相上等的花丝金龙金簪,一准会心中生疑。搞不好回去以后,还会找箫景煜告状。   惊动了箫景煜,那可不得了!   还好小草反应迟钝,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没多久,两人便到了偏殿。   小草在门口停步,将托盘还给宋安好,低声嘱咐道:“别忘了我的事!”   宋安好忍着笑,学着她压低声音,笑道:“放心,我一定问。”   小草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宋安好端着托盘踏进了偏殿,此时偏殿灯光较暗,她一时不能适应,刚准备眯着眼睛打量,突然一道人影窜到了自己面前。   “啊!”   宋安好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托盘直接抛了出去。   本以为连盘子带炖盅肯定得摔在地上,谁知却没有,那人动作飞快一勾手,竟然将托盘稳稳的接住。   宋安好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对面的人就是箫景煜的随从——那个叫黄泉的。   她突然被吓一跳,本想抱怨几句,再定睛一看,黄泉于半空中接到托盘,托盘上的炖盅竟然稳稳当当一丝摇晃都没有,连一滴汤汁都没有洒出来。   这身手,也实在太牛滴了吧!   “厉害,厉害!”宋安好干笑两声,顿时将所有的不满吞了回去。   “你迟到了半个时辰。”黄泉单手端着托盘,看着她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充满了鄙视。   “……”宋安好使劲眨了眨眼睛,这才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好意思,御膳房的师傅动作慢了些。”   “迟到了还找借口。”谁料,黄泉更加鄙视:“殿下说得对,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宋安好目瞪口呆。   这位侍卫,虽然你是皇子的亲信,虽然你武功高强,可你这样耿直真的好么? 第三十七章 刀不学,枪不学,偏偏学剑   这一刻,宋安好深刻的明白了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原来,不仅是箫景煜那家伙惹人讨厌,就连他的手下,眼前这个叫黄泉的侍卫,也同样的令人讨厌。   腹黑主子X耿直护卫?   呵呵,这设定貌似挺带感,但对她而言,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尤其是此时,宋安好在黄泉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鄙视,她积压的怒火终于忍不住蹭蹭蹭的往上冒了起来。   “你说谁不是好人呢?你主子才不是好人!你主子全家都不是好人!”   本来就在凤仪宫提心吊胆了一下午,如今还被一个侍卫鄙视,宋安好心中委屈极了,不管不顾的骂了起来。   只是她不知道,她这番自以为是气势汹汹的话,不但不恶毒,竟然还有点儿可爱。   当然,我们的耿直侍卫是绝对不可能从她身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可爱的。   于是,在听到这句骂了自家主子全家的话时,黄泉唰的一下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直接架到了宋安好的脖子上。   宋安好彻底懵了。她心底的愤怒,顷刻间被一阵荒唐所代替。   一言不合就拔剑?还架她脖子的大动脉上?要知道,他主子箫景煜也只是徒手掐她而已啊!   搞了半天,原来这个侍卫,才是最草菅人命的那一个!   就在宋安好目瞪口呆时,黄泉一手托着炖盅,一手握着剑柄,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漠道:“辱骂殿下,杀无赦!!!”   不会吧?来真的?   宋安好转头看看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再转头看看这间偏殿,光线阴暗……嗯,的确是一个杀人灭口的绝佳地点!   不对!什么杀人灭口?她的目标可是活一百年!怎么可能死在这么一位小人物手上!   愤怒的宋安好冷冷的将视线转移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黄泉脸上,毫不犹豫的挤出了一丝笑脸,干笑道:“大哥,误会,这只是一场误会!”   这一次,轮到黄泉意外了。   前一刻还恨不得跳起来干架的人,怎么一个眨眼的功夫,竟然就赔起了笑脸?   耿直而纯洁的他并不知道,有一个形容词仿佛就是为了宋安好量身定做的。   ——秒怂。   “什么误会?你刚才明明骂殿下不是好人!”黄泉轻蔑的冷哼:“怎么,骂了不敢承认?”   “不是好人就是骂人吗?你这个想法很偏激嘛!”宋安好垂着眼皮看了眼颈间的长剑,剑身轻薄,正泛着薄薄的银光,不由又干笑着赞叹起来:“呵,呵呵,这剑,可真是一把好剑啊!”   “不要转移话题!”看来,黄泉虽然耿直,智商还是可以的,很快就察觉了宋安好的套路,皱着眉将剑又往前递了一些,厉声道:“说!你为什么骂殿下!”   为什么骂他?当然是他背着她讲她的坏话了!   宋安好心中腹诽,可这话却不敢说出来,反而笑眯眯的解释道:“大哥,你真的误会了!我说殿下不是好人,并不是说他是坏人,更不是骂他的意思!”   黄泉皱眉,显然有些失去了耐心:“那是什么意思?”   宋安好深吸一口气,然后用极度诚恳的眼神望着他,语重心长道:“意思就是,咱们的三殿下不仅不是好人,而且还不是普通人!你想想,三殿下他英俊威武犹如天神下凡,聪明绝顶赛过诸葛之谋,岂是我等泛泛之辈能够比肩的!”   她一口气将这一长串的阿谀奉承之词说了出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甚至越说到最后还越来越顺畅。反倒是耿直的黄泉,听得一愣一愣的。   宋安好的话说完了好半天,黄泉才后知后觉的听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看到眼前信誓旦旦的宋安好,不由陷入了深深疑惑。   他知道,自家主子的确是帅才,也的确很有大将之风,但是她刚才那一番话,似乎也太过夸张了吧……   难道,是自家主子的优点,他还没有完全的领悟吗?   黄泉心中这般想着,还格外认真的点了点头。看来,以后跟主子在一起,还是要更加用心才行啊!   这边宋安好看到黄泉眼底闪过的困惑,知道自己的忽悠大法又一次成功,顿时松了口气。   看来,这耿直侍卫不会真的让她血溅当场!   “大哥!大哥!”宋安好见黄泉半天没反应,不由出声喊道:“你的剑……”   “别叫我大哥!”黄泉回过神,怒目瞪了她一眼:“也休想和我套近乎!”   “好的,我不叫你大哥了。”宋安好从善如流的改口,伸出一根嫩葱般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戳了戳银光闪闪的剑身,干笑道:“这位兄台,能不能麻烦你,把你的……贵剑……从我脖子上挪开?”   黄泉不吭声,当然也不撒手。   宋安好瞅了眼屋外,然后叹了口气,面露忧伤道:“唉,我倒是无所谓,就怕这药膳凉了,殿下喝了不容易消化。”   话音落地,刷的一下,宋安好脖子上架着的剑,以电光火石的速度进了鞘。   “呵,呵呵,”宋安好十分努力的想让自己的笑,看起来有那么一些亲切和真诚:“你的身手可真好。”   黄泉并没有被她的马屁所折服,而是冷漠脸道:“殿下的身手更好!”   宋安好闻言,笑得更加讪讪然:“那是,咱们殿下,干什么都是最拔尖的!”   听了这话,黄泉面色这才稍稍缓和。   看来,要对付他,拍箫景煜的马屁,比拍他的马屁更管用!   这可真真是忠心耿耿呐!   宋安好明白这一点,也算是找到了一个制衡他的方法,不由十分高兴,但是脸上却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这时,黄泉面无表情又道:“另外,我这次入宫除了拿东西,还奉了殿下之令,要传句话给你。”   箫景煜要给她传话?   宋安好有些意外,但很快明白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于是一时没忍住,直接翻了个白眼。   刷的一下,长剑又一次出鞘,轻车熟路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不是吧……又来……   宋安好感觉到脖子上一股凉飕飕的寒意,真的感觉心很累。   不过这一次,还不等她说话,黄泉就冷冷的开口:“昨晚之事不许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孤饶不了你!”   话毕,黄泉右手一转,又将剑收入鞘中。   宋安好懵懵的眨了眨眼睛,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刚才第二次拔剑,并不是因为她说错了话,而是纯粹是为了配合箫景煜的那句话!   至于黄泉最后说的那句话,用的是“孤”,也就是说,那句话是箫景煜的原话。   命令手下原话奉告,并且配上长剑架颈以作威胁……   很好,这很箫景煜!   不过,任他箫景煜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在他的威胁警告还没来得及传入宋安好的耳朵时,宋安好已经将昨晚的事告诉了皇后!   面对黄泉威胁的目光,宋安好极其自然的举起了右手,做了一个起誓的手势,郑重而诚恳的大声宣告:“我宋安好在此发誓,若我将昨晚之事告诉第三个人,就让我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她本来就没告诉第三个人,而是告诉了第四个人!这个誓言,没毛病!   耿直的黄泉哪里看得出宋安好出神入化的演技,甚至还觉得她虽然没有时间观念令人鄙夷,但在大事方面还是很有原则的。   于是,黄泉点点头:“我会将你的话转告给殿下,希望你能记住你的话。否则,我一定……”   不等他说完,宋安好连忙打断道:“你放心,没有否则!如果真有,不用你出手,殿下也会亲手要了我的命!”   黄泉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又点了点头:“说得对。我这就回去禀明殿下。”   说罢,也不管宋安好,直接就转身朝门外走去。   宋安好瞧着他大步离开,想到方才被他两次用剑架住脖子,到底是没忍住,脱口叫道:“兄台,请留步!”   黄泉闻言停步,回头皱着眉看着她。   她嫣然一笑:“没什么事,我就是好奇,你随身佩戴的兵器为什么是剑?”   黄泉不明白她问这句话的意思,眉头皱的更紧,并不说话。   宋安好毫不气妥,继续问:“所以,你是从小就开始练剑吗?”   听到这里,黄泉一边举起佩剑,一边骄傲的昂起了下巴:“没错!”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宋安好表情认真的看着他,“那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刀不学,枪不学,偏偏学剑呢?”   黄泉被她的话绕蒙了,愣道:“你什么意思?”   宋安好笑眯眯的又问了一遍:“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学剑呢?”   此剑非彼剑,乃贱也!   挖了半天的坑,宋安好就是为了这一句!   耿直的侍卫显然没有听出来这句话真正的含义,而是傲然的举着手中的佩剑晃了晃,掷地有声道:“我喜欢!”   说完,转身大步而去。   宋安好看着他疾步离开的背影,目光忍不住一直粘在他腰间挂着的那柄佩剑上。   佩剑晃啊晃的,晃得宋安好心情格外的好。   这年头,用于承认自己喜欢学贱的,还真是不多了!   真是个耿直到有些可爱的小侍卫啊! 第三十八章 默默的点了一个赞   “安好!人呢?”   走廊另一边有人扬声唤她,宋安好回头,看见素心带着小亮子急匆匆的往这边赶。   宋安好见状,疾步迎了上去:“素心姑姑,你这么着急是找谁呢?”   素心探头看向她身后,见她身后空无一人,不禁有些焦急:“我找黄泉,他人呢?小草不是说你和他在一起?”   宋安好闻言,伸手指了指侧门:“你们来晚了一步,他刚刚才走……”   紧赶慢赶居然没赶上,岂不是浪费了娘娘的心意?素心想也不想的把手中的食盒往小亮子怀里一塞,催促道:“快,快追上去!”   “哎!”小亮子也不多问,抱着食盒就朝外面冲了过去。   “小亮子,你记住了,一定要将食盒交给他!”素心目送着,忍不住高声嘱咐。   不过,亮子早已一溜烟跑得没有踪影,估计听没听见还是个问题。   “唉,可千万别错过了!”素心忍不住叹道。   “姑姑,食盒里到底装了什么好东西啊?”她的紧张,引起了宋安好的好奇,忍不住问道。   “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是几份糕点罢了。”素心回答。   “噢……”宋安好疑惑的点点头,不明白区区几份糕点,究竟有什么好令人着急的。   过了会,素心又轻声说了句:“不过,糕点虽然不值钱,可到底是娘娘的一番心意,可千万别浪费了!”   宋安好这才明白,原来那食盒装的糕点,是静妃亲手给箫景煜做的!   难怪素心刚才一副又焦急又郑重的神色,原来是因为这个!   午间的时候,宋安好见过静妃,从她并不太好的脸色可以看出来,她最近的身体十分虚弱。可是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愿意亲自下厨为箫景煜洗手做糕点……母爱果然是伟大!   宋安好暗自感慨着,素心却将这件事暂时放下,对她笑问道:“你去御膳房时是休息时间,他们没为难你吧?”   宋安好闻言,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嘿嘿一笑:“那个小太监眼高于顶,不知道多嚣张,他倒是真准备难为我,不过他一听说我是兰灵宫来的,是替静妃娘娘办事的,立马就换了副嘴脸!嘿嘿,托娘娘的福,这次十分顺利。”   “我猜就会这样。”素心听她这么绘声绘色的讲来,不禁淡淡的笑了:“辛苦你了。”   “不辛苦!”宋安好毫不犹豫的说道:“替娘娘办事,一点也不辛苦!”   “你对娘娘的忠心,娘娘会知道的。你且放心,有娘娘在,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素心听她掷地有声的表态,眼中露出一抹欣慰,说完这番话,她忽然瞥见宋安好鬓间的发丝微微有些乱,于是抬手想要替她拢了拢。   在素心抬手的瞬间,宋安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好像竖起浑身倒刺的刺猬。   素心见状,愣了一下,眼里闪出明显的疑惑。   宋安好这才回过神,忙放松下来,见素心还看着自己,想到自己方才过激的反应,不禁有些讪讪然:“姑姑,我……”   “没事,是我唐突了。”素心仿佛看出了她的紧张,对她温柔一笑:“我看你头发有些乱,想替你拢一拢。”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   就在宋安好为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到懊悔时,素心又对她笑了笑,然后她抬起手,在宋安好的目光的注视下,慢慢的将手伸到宋安好的耳边,替宋安好把耳边的一缕碎发,轻轻地别在了耳后。   “谢谢姑姑。”宋安好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对自己如此温柔,不由自主的垂下眼眸,轻轻的道谢。   “不必谢我。”素心听了,对她微微一笑:“你对娘娘的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又一个忠心耿耿的心腹!   刚刚才送走了箫景煜的心腹,现在又迎来了静妃的心腹……这让宋安好不禁陷入一丝疑惑,这对母子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能让手下如此忠心耿耿?!   “好了,咱们别在这傻站着了,今儿宫里人来人往的,事情多着呢!”过了会,素心对宋安好道:“对了,娘娘那边,还等着你伺候呢!”   “姑姑,那我们快去吧!”宋安好一听这话,连忙抬脚就往正殿走。   素心见她如此积极,唇角又弯了弯。   于是,两人快步朝正殿走去。   走到一边,宋安好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问与她并行的素心:“对了姑姑,什么叫人来人往?咱们宫里里不是一直冷清吗?”   素心见她一脸懵懂,笑着摇了摇头,却什么也没说。   宋安好见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当然也不好追问,于是只能忍着心底的纳闷,和她继续往正殿走。   走着走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宋安好的脑海,让她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人来人往……   难道,是宫里那些冷眼旁观看戏的人,终于按耐不住了?   兰灵宫的确很冷清,不过那是在昨晚之前。昨晚皇帝下榻在此,即便是冷宫,也会转眼前成为整个后宫最热闹的宫殿。   因为,蛰伏在各个角落的那些人,一定会伺机而动!   一夜之间,静妃由一个不受宠的妃子,一跃而为皇帝的新欢。就连皇后这后宫之主都对静妃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更何况是宫里其他的女人?   看来,素心口中的人来人往,多半就是指那些擅长察言观色的嫔妃!   难怪刚才素心那一笑,带着几分讥讽和嘲弄。   思付间,宋安好已经被素心带到了正殿门口。   两人立在门外,素心扬声道:“娘娘,安好来了。”   坐在正中央主位的静妃原本正在应酬,一听这话,忙转头看向门口,连声道:“快进来!”   “是。”   于是,素心和宋安好一起走进了正殿。   素心倒是坦然自若,一进屋就径直走到了素心的右后方立住。   而宋安好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正在发怔间,静妃向她笑着招了招手:“安好,你过来。”   “是,娘娘。”宋安好连忙走了过去。   “站我身后吧。”静妃看着她,语气温和,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和素心站在一起。”   “……是。”宋安好一时没明白这句话深层的含义,只是第一时间遵从静妃的命令,站到了她的身后,也就是她的左后方。   素心站在另一侧,转头对她笑了笑。   看到这个笑容,宋安好猛然间领悟,心底微微震惊。   而这时,静妃已经转过头,不再看她。   而客座上突然传来轻笑声:“不愧是姐姐的兰灵宫,就连这新来的小宫女,都是这么的水灵!”   宋安好方才在门外就看到客座上坐了两个女子,因为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所以才一直没往那边看。此时听见这人说话,这才凝目看了过去。   左边客座上的女子,瓜子脸柳叶眉,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身着一袭象牙白的粉霞锦绶藕丝缎裙,衬得她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而另一位,皮肤偏白,身材丰盈,她身着一袭玉涡色的岚媛青绿百褶裙,看上去倒也颇有几分气质,只是头上插着三四支珠光宝气的钗子,让她看上去显得有些过犹不及。   这两位,第一位是宫里的安美人,第二位则是商贵嫔。方才说话的,便是这商贵嫔。   静妃闻言淡淡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是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   那商贵嫔本来是想借夸宫女来拍静妃的马屁,谁知静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禁露出失望的表情,忍不住转头,对坐于自己身侧的安美人看了一眼。   安美人正襟危坐,明明余光已经扫到了商贵嫔的眼神,却偏偏装作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神情,也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慢的啜了一口。   半晌,才用一种赞叹的语气的叹道:“清香扑鼻,回味甘甜,不愧是新茶!”   静妃见她说的真诚,于是将茶盏放回桌子,对她笑道:“安妹妹可真厉害,一品就品出了是什么茶。”   “承蒙姐姐谬赞,妹妹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说着,安美人又喝了一口茶,这才依依不舍的将茶杯放下,用一种佩服的眼神看着静妃,“其实,新茶并不名贵,可如何存放却十分讲究。姐姐竟然能把这般讲究的事情做得如此完美,才真正是厉害极了!”   “安妹妹可真会说话!”静妃笑了起来。   气氛,一时变得十分融洽。   被冷落在一旁的商贵嫔,看着和静妃谈笑风生的安美人,一时又是妒忌又是懊恼,更多的还有生气。   可这到底是兰灵宫,主人是刚刚晋升为宠妃的静妃,所以尽管商贵嫔再不满,她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还好,静妃并没有彻底将她遗忘。   在和安美人讨论了一番新茶后,静妃转头看着商贵嫔,将商贵嫔脸上的失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于是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我这兰灵宫虽然小,但这新茶却是不少,而且……”   说着,静妃回头看了宋安好一眼,笑容更深,然后对安美人和商贵嫔继续道:“而且我身边的人,更是一个比一个得力,一个比一个赏心悦目。所以啊,妹妹们要是喜欢,欢迎常来玩儿!”   本来寂寞极了的商贵嫔,一听这话,马上喜形于色,一口答应下来:“好好好!妹妹一定常来!”   而安美人则婉转的多,也聪明的多,羞涩一笑:“妹妹早就这么想了,只是一直怕叨扰到姐姐,才一直没有常来。既然姐姐这么说了,那妹妹以后可就不顾及了!我啊,就喜欢姐姐这的新茶呢!”   气氛,是何其等的其乐融融啊!   宋安好一声不吭的站在静妃身后,默默的在心底给静妃点了一个赞。   三言两语就拉拢了人心,简直是厉害了! 第三十九章 宫女之间的较量   屋子里谈笑风生,气氛极其融洽。   宋安好规规矩矩的站在静妃身后,本来还很用心的倾听她们的对话,想从这些对话里探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可是没多久,她就发现她们谈论的东西完全没有实质内容,于是很快就开始觉得无聊了。   不过,无聊归无聊,她可不敢表露的太明显,表面上还一副乖顺的模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可实际上,眼珠子早已滴溜溜的装个不停,也不知又打起了什么主意。   就在这时,宋安好无意中往门外一瞟,居然看见空手而归的小亮子一脸慌张的朝这边跑了过来。   宋安好皱了皱眉,转头朝素心递了个眼神,压低声音道:“姑姑,你看外面。”   素心闻言回头去看,恰好看见小亮子气喘吁吁的跑到门口,她略一犹豫,很快便抬歩向门口走去。   屋子里的人见她突然行动,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了过去,静妃也瞥了素心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既然主人不说,安美人和商贵嫔也乖觉的闭口不提,假装没有发现。   很快,素心问完了小亮子,又匆匆转身进来。她径直走到静妃身后,附身在静妃耳边低声道:“娘娘,皇后和皇贵妃派人给您送礼了。”   静妃似乎早有预料,并未太过惊讶,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谁料,素心停顿一下,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又道:“可这两拨人刚刚在门口遇上了,双方还发生了摩擦……”   静妃听到这里,这才微微变色。   皇后和皇贵妃,一位是正宫,一位是盛宠不衰。在这后宫中,这两人就是彼此最大的竞争对手。   通常情况下,她们对对方的人一直保持着距离,可没想到,她们今天竟然同时想到了兰灵宫!   然而,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因为静妃很清楚,如果她对皇后的人和礼物表现得很欣喜,势必会得罪皇贵妃。反之,她若是喜笑颜开的手下皇贵妃的礼物,皇后心中肯定会有一根刺!   现在,两拨人同时到了兰灵宫,很快就会来到这里,逼她做出一个选择了。   静妃心中觉得嘲讽极了,可却一时没有解决之计,不禁锁紧了眉头:“素心,你说……”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宋安好突然开口了:“娘娘,您最近身子虚,太医嘱咐了不能太过劳累,是时候回寝宫歇息了。”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屋里所有人都能听见。   静妃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对啊,避而不见,的确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聪明的安美人自然是最善解人意的那一个,闻言马上站了起来,神色自然又关切的说道:“是妹妹忘行了,竟然忘了姐姐的病还没修养好。姐姐,你赶紧回去躺会吧,陪我们聊了这么久,肯定耗费了不少心神呢。”   商贵嫔怕落了下风,忙附和道:“没错没错,姐姐快进去休息,不用管我们了!”   “其实我也没什么病。”静妃口中这样说着,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二人抱歉一笑:“不过,也的确是有些乏了。既然如此,那我就送送你们吧。”   说着,作势就送他们出宫门。   安美人见状,忙上前拦住她,笑道:“姐姐这么客气,实在是把妹妹当外人了!你只管现在就进屋休息,我们啊,自己会走!”   静妃瞥了眼门口,小亮子在那里急的团团转。她知道不能再拖了,于是高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素心送你们吧!”   早有准备的素心听到这话,立刻心领神会,连忙上前对安美人和商贵嫔比了个请的手势,笑容亲切道:“美人,贵嫔,这边请。”   两人见状,心中顿时明了,这是静妃急着送客呢。于是,不再继续留下客套,而是对静妃微微行了一礼,然后并肩向门外走去。   等两人的背影走出七八歩了,宋安好对静妃小声道:“娘娘,您还是动作快些的好。”   静妃面色肃然,转身就进了寝宫。   宋安好紧随着静妃而去,就在两人进入寝宫大门的一瞬间,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静妃娘娘,皇后娘娘派奴婢给您请安了!”   “静妃娘娘,皇贵妃派奴婢给您送礼来了!”   两道声音在门外响起,几乎是异口同声,而且他们似乎还在和对方赌气,以至于区区一句话,越到后面音量越高。   尤其是在喊道“皇后娘娘”和“皇贵妃”时,几乎就是在用他们的丹田在发声了。   还没走远的安美人听到动静,忍不住顿下脚步,扭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不过侍寝一晚,竟然获得了皇后和皇贵妃的青睐,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半晌,她不屑的哼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语气,透着一股她自己未曾察觉的酸气。   而寝宫里,听到声音的宋安好忍不住拉开了床上的被子,急声催促:“娘娘!”   静妃连外衣也没有脱,直接躺到床上:“快!”   宋安好连忙用被子把静妃盖得严严实实的。   这番动作刚刚完成,外面的动静忽然就变大了许多,隐隐约约能听出是有人在争执,但具体内容却听不太清。   静妃想了想,低声吩咐:“安好,你出去会会她们。”   宋安好却觉得这种事情应该由大宫女素心完成,于是婉转道:“娘娘,还是让素心姑姑去招待她们吧。”   谁知,静妃轻轻的摇了摇头,声音虽轻,语气却极坚定:“你去。”   说完,见宋安好神情有些紧绷,又放缓了声音:“安好,日后宫里的事会越来越多,素心她没有三头六臂,是忙不过来的。所以,这种事你要尽快学习如何处理。知道吗?”   宋安好闻言,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娘娘。”   静妃微微一笑,又道:“别怕,去吧。”   “是。”宋安好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   屋外,站了十二个宫女太监。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难怪声音叽叽喳喳。   这十二人分为两列,每列六人,每人手中都捧着各式各样的礼盒。而每列列首,都站着一位貌似宫服级别高些的宫女。看样子,应该分别是凤仪宫和怡欢殿品级较高的宫女。   一见宋安好出来,两人同时迎了上来。   “你是兰灵宫的?静妃娘娘呢?”   “快去向静妃娘娘通报,皇贵妃为她准备了最新出来的绸缎布匹!”   “嘁,几匹普通的缎子,也好意思当宝贝送人,真是上不了台面!”   “你说什么?什么叫普通的缎子?我们怡欢殿的东西,可都是最新的贡品!别的不说,就拿这一匹来说,就是前天刚到的贡品。这一到皇宫啊,皇上就赐给了贵妃娘娘呢!”   “贡品怎么了?在我们凤仪宫,随随便便摸一个物件,全都是贡品!唉,没见过世面可真是好啊,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珍贵!”   “你……让我看看你们拿的是什么?哟,燕窝?这燕窝乍看上去还算可以,不过仔细一看呀,怎么碎了这么多?你们不会是瞒着皇后娘娘,用陈年废燕窝替换了高级燕窝吧?这品相也拿得出手?回头皇后娘娘知道了,肯定得狠狠的罚你们!”   “啊呸!你们贵妃才会狠狠罚你们呢!瞅瞅你们那几匹布料,颜色丑不说,花样都过时好几年了,一看就不是最新的。说!是不是你们私自用了自己的东西,把贵妃的好东西换去了?”   “你才干这种缺德事呢!”   “谁缺德谁知道!”   “反正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当着宋安好的面,两个宫里的大宫女,竟然就这么吵了起来。   宋安好夹在她们中间,只觉得左右耳一阵发麻,脑仁都开始疼起来了。   “够了!”忍无可忍,她终于开口,一出声就是斥责。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而且还条件反射的互看了对方一眼。   下一刻,异口同声的问道:“你谁呀?!”   好吧,这两个人,还真是吵架吵出了默契。   宋安好深呼吸一下,压住心底的恼火,冲两人微微一笑:“两位好,我是兰灵宫的宫女。请问二位前来有何贵干?”   “我是来找静妃娘娘的!”   “我也是!”   宋安好见她们声音又拔高了,连忙竖起食指在自己唇间比了一下:“嘘!”   两人皱眉。   一个说:“怎么了?”   另一个说:“娘娘人呢?”   宋安好继续低声:“娘娘头疼,这会儿正在睡觉呢!还请二位说话小点声,太医吩咐了,若是娘娘被吵着了,头疼会越来越严重的。”   皇后和皇贵妃派人来送礼,静妃竟然在屋里睡大觉?   两人都一脸的不可思议。   一个说:“皇后娘娘吩咐了,这礼物一定要亲自送到静妃娘娘手中。你还是进去通报一声吧,我送完了礼物就走,不耽误静妃娘娘休息。”   另一个听了,忙道:“没错,我也不用太多时间,只要亲手将这些绸缎送到静妃娘娘面前,就行了!”   两人以为同时发话,定然能让面前这小宫女欣然应诺。   可是没想到,宋安好对她们歉意的笑笑,然后坚定的摇了摇头:“实在是抱歉,皇上特地吩咐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打扰到娘娘休息,若是让二位吵到了娘娘,万一皇上晚上来时听说了,整个兰灵宫的宫女太监都会受罚的!”   “什么?”   “皇上今晚还会来兰灵宫?”   两个宫女听了,都是大吃一惊。   宋安好听到她们的话,也不回答,只是淡淡笑着。   她笑,是因为她没把握,只能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   可对方见了,却认为这件事已成定局。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自己的主子,脸色同时变得难看起来。 第四十章 她们能有什么好事   凤仪宫和怡欢殿的宫女被宋安好唬住,双双呆愣在静妃寝宫门口,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二人虽然在各自宫中级别不低,可毕竟不是明月那般的大宫女,嚣张有余精明不足,随机应变能力更是相形见绌。   宋安好心中也暗暗庆幸来的不是明月,否则那还真是不好办。   过了没一会儿,她抬眸看了看天色,此时天边的云彩比晌午时淡了一些。随后,她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大门口,这才对这两名宫女细声细语道:“实不相瞒,娘娘最近头痛得厉害,这才好不容易睡着,实在是不方便再将她吵醒了。否则,惹得娘娘头痛加重,皇上一定会怪罪下来的。”   一番话,让二人面色犹豫起来。   她们既想完成主子交代的差事,又不愿承担潜在的负面后果,一时都不敢出头发话。   宋安好见状的,淡淡一笑,又道:“请二位姑姑放心,等娘娘醒了,我一定一五一十转告皇后和皇贵妃对她的好意。以娘娘的性子,到时候等身子康复了,定会亲自前去凤仪宫怡欢殿道谢。这样一来,二位姑姑的差事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凤仪宫的宫女听了宋安好这番话,不由被她说服,情不自禁的点头道:“既然如此,那皇后娘娘给静妃的赏赐……”   不等她把话说完,怡欢殿那位却突然转头看向宋安好,板着脸道:“静妃真的睡了?”   宋安好暗自好笑,神色却依旧从容,淡淡道:“姑姑不信,可以去门口悄悄看上去一眼。”   对方闻言,脸上便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宋安好表情渐渐变得玩味:“奉劝姑姑一句,您最好手脚轻些,否则吵醒了娘娘,可就麻烦了。”   “少对我使激将法,没用!”怡欢殿的宫女瞪了宋安好一眼,袖口一甩,转身就朝寝宫门口走去,虽然她情绪有些不好,但到底是记住了宋安好的奉劝,在快走到门口时,几乎踮起了脚。   宋安好神色淡淡的站在那里,看着她趴着寝宫的门伸长脖子往里瞧,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早猜到会有人不依不饶了,所以方才才急急忙忙的让静妃躺进了被子装睡。此时就算有人偷看,也只会看到静妃在床榻上歇息,反倒印证了宋安好的话。   怡欢殿的宫女没有耽搁太久,她一看清静妃的的确确躺在床榻上,便转身离开了寝宫门口。   本以为是这主仆二人在演戏,谁知竟然是真的,这让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苦涩。   而宋安好,唇边的淡笑愈发的明朗。   不等宋安好开口,一直在旁边没吱声的凤仪宫的宫女突然轻笑着,对那边说道:“你这人可真奇怪,她都说了静妃娘娘睡了,你还非要去眼见为实,难道以静妃娘娘的为人,还会故意骗我们不成?真是小人之心!”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宋安好,貌似大度的笑道:“你千万别见怪,她这疑心病虽然有冒犯之嫌,可也她是受身处环境影响,身不由己嘛!”   简单两句话,不仅挑拨了怡欢殿和兰灵宫的关系,还嘲讽疑心病是怡欢殿的风格。这个凤仪宫的宫女,果然段位更高!   宋安好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却装作听不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姑姑也是全心全意替皇贵妃办事嘛。”   说着,不动声色换了话题,对走过来的怡欢殿的宫女说道:“不好意思,今儿让姑姑白跑一趟了。”   怡欢殿的宫女见宋安好没有顺着那边的话落井下石,顿时对她滋生些许好感,于是爽快道:“既然如此,那你替静妃娘娘把赏赐收了,我也好回去复命。”   她已然退了一步,本以为宋安好会欣然接受,所以在说完这番话后,便挥手让身后的小宫女把各色礼物捧过来,让宋安好清点。   谁知,宋安好却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没有娘娘的许可,安好不敢贸然收礼。”   对方一下瞪大了眼睛:“你……你连皇贵妃的礼物也敢拒收?”   宋安好微微欠身,态度谦逊,但语气却十分坚决:“实在是抱歉,除非娘娘亲口许可,否则不管是皇贵妃的礼物,还是皇后的礼物,安好都不敢收。这,是兰灵宫的规矩!”   这一下,不仅是怡欢殿的宫女,就连凤仪宫的宫女,也吃了一惊。   但很快,凤仪宫的宫女便想通了,她笑了两声,道:“好,好一个规矩!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向皇后娘娘复命了。待静妃娘娘醒来,还请转告一二。”   宋安好对她感激一笑:“谢谢姑姑体谅。姑姑放心,我一定会如实转告。”   凤仪宫的宫女不再说什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捧着礼物的小宫女们,忙疾步追了上去。   一眨眼,凤仪宫的人就看不见影儿了。   宋安好微笑着看着怡欢殿的人,好在对方也没有执意僵持,见凤仪宫的人都走了,便撂下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也悻悻离开。   很快,寝宫门口一干二净,只剩下宋安好一人。   兰灵宫,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宋安好当着双方的面,一视同仁的拒绝了皇后和皇贵妃的礼,虽然此举相当于婉拒了他们的诏安,可也避免了其中一方误会,以免替静妃惹来更大的麻烦。   虽然暂时得到了皇帝的青睐,但以静妃母子目前的实力,还是不要和这两方牵扯太多的好。否则,只会引火烧身。   宋安好在门外略站了站,便转身进了寝宫,准备告诉静妃方才发生的事。   可是,等她进去以后才发现,躺在床上装病的静妃,不知何时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她站在床边,低头看着睡着的静妃,双目紧闭的静妃神色虽平和,面色却难掩倦意,尤其是眼睑下,还有淡淡的青色。   半晌,宋安好默默叹了口气,转身点了一支安神香放在了床脚,又小心翼翼的替静妃拉好了薄被,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装睡的人不知不觉真的睡过去,可见静妃是真的累到了极致。睡吧,睡吧,趁现在风平浪静。   ……   宋安好离开寝宫,直接回了屋。   没多久,送客归来的素心来找她问了先前的情况,得知整个过程后,笑容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安好,你做的很好,那两边的礼,咱们哪一边的也不能收!”   宋安好笑笑,没说什么。   顿了顿,素心又苦笑着摇摇头:“不过,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这往后啊,麻烦事只越来越多,咱们行为处事更要小心翼翼,决不能给娘娘惹了麻烦。”   “我明白。”宋安好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又看向素心,诚恳道:“只不过,我初来乍到很多规矩不太懂,倘若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姑姑指点一二。”   素心见她如此坦诚谦逊,不禁露出淡淡笑容:“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你放心,你我如今是娘娘的左右臂膀,自当为娘娘尽心尽力,有必要的地方,我自然会提醒你。”   “谢谢姑姑。”   两人闲话过后,便商议起静妃的晚膳菜单。   最后,两人一致认为,以静妃如今虚弱的身子,不宜荤腥油腻,清淡简单的菜肴更为适合。   于是,素心便去通知了后厨,让后厨炖了小米粥,另外搭配精致可口的小菜。   而宋安好,则留在屋子里小歇了一会。   这两人计划的倒是挺好,却没料到计划没有变化快。   快到酉时时,宋安好从自己屋里出来,准备去喊静妃起床用膳。不等她走进静妃的寝宫,便听到大门处一阵骚乱。   尔后,是常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闻声,宋安好眼眸陡然睁大,暗道糟糕。脚下更是片刻不敢停留,急急朝寝宫奔去。   算来算去,也只道皇上最多今晚再次下榻兰灵宫,却没想到,他老人家竟这么早就来了!   “娘娘!”宋安好也等不及召见,疾步进了寝宫。   她刚要进去,恰好就看见静妃面色微慌的掀开被子,就要从床榻上下来。   她一眼看到静妃的脸,那面容温和而苍白,额头还有薄薄的汗。她心中忽然改变了注意,一个箭步上前将静妃拦住:“娘娘,您不用起床。”   静妃已经知道皇上来了,闻言一愣:“本宫……要起来接驾……”   宋安好双手按住她的胳膊,眼神坚定的看着她,缓缓的摇了摇头。   静妃不明白她的用意,却没有再坚持,而是又躺了回去:“安好,你……”   话未说完,门外便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   静妃立刻噤声,用略微紧张的眼神看着宋安好。   宋安好则马上弯腰,一边将薄被重新盖在静妃的身上,一边故意扬声道:“娘娘,快醒醒,皇上来了!娘娘,您快起来接驾吧!”   话音方落,后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不必接驾!”   宋安好转头,看着迎面走来的龙袍加身的皇帝,不禁惊慌失措,作势行礼:“奴婢不知皇上来了,罪该万死!”   皇帝随意的摆了摆手,大步从她身边掠过,径直朝床边走去。   宋安好见状,也就没有真的跪下去,只是屈了屈膝,随后又自行站好。   皇帝走到了床边,看着床上的人,不禁皱起了眉头,压低声音发问,口吻十分不悦:“怎么休息了一天,脸色反而越来越差了?”   宋安好听了,忙小步上前,轻声回答:“回皇上,娘娘心里一直牵挂着您的旧疾,哪里休息的好?再加上听说三殿下受了伤,心中更是着急,所以这身体愈发的虚了。”   皇帝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半晌后开口,对立在不远处的常公公下令:“传朕口谕,让老三伤势好转了,立刻来兰灵宫。另外,在静妃养病期间,让他多来陪陪。”   常公公忙道:“是,皇上!”   作为一个不受宠不得势的皇子,箫景煜目前还没有随意进出宫的资格,皇帝这句口谕,也就是赋予了箫景煜近期随时进宫的权利。   宋安好知道此时装睡的静妃一定很开心,也不由暗自高兴。   “多谢皇上恩典!”想了想,她又细声细语的开口:“对了,其实娘娘下午有小憩片刻,只可惜刚刚睡着没多久,凤仪宫和怡欢殿的人就来了……”   皇帝闻言,猛地转头,目光严厉的看向她:“她们派人来做什么?”   宋安好被他不悦的口吻震了一下,忙低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只知道皇后和皇贵妃给娘娘准备了厚礼,不过娘娘当时身体不适没有起床,奴婢不敢贸然收礼,便自作主张的让她们回去了。”   皇帝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她们能有什么好事!”   宋安好不敢再说什么,低下头不做声。   一时之间,屋子里气氛不太对劲。   就在这时,静妃突然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皇上!您怎么在这里?臣妾……”   她说着要挣扎着起床,被皇帝眼疾手快的按了回去:“爱妃不必多礼,好好躺着。”   此时的他,不再是前一刻愠怒的男人,眼里浮现出淡淡的柔情和怜惜。   静妃却执意不躺,两人推据一番,以静妃靠坐起来告终。   这时,素心端着托盘进来,见到皇帝在此,也面露惊愕:“娘娘,您的晚膳……”   静妃回应:“放桌上吧,本宫一会起来吃。”   说完,她回头看向皇帝,眼中满是关切:“皇上这个时候来兰灵宫,可用了晚膳?”   皇帝摇摇头:“朕直接从御书房过来的。”   静妃闻言,又要下床,招呼道:“素心,安好,快准备晚膳!啊……”   最后一声低呼,是她刚刚下地,却被皇帝拦腰抱起,吓得惊呼了一声。   “皇上,您……”静妃苍白的面颊浮现淡淡的红润。   “不必麻烦。”不顾屋内其余人,皇帝大大方方的抱着她,沉声道:“爱妃吃什么,朕就吃什么。”   静妃的脸,顿时更红。   常公公低着头发笑。   宋安好和素心也连忙低下头。非礼勿视。   随后,皇帝将静妃放回了床上,却大手一伸:“拿来。”   素心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忙端着托盘走了过去。   皇帝看了眼托盘上简单的餐食,眸色沉了沉,却没说什么,直接端起了小米粥。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皇帝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轻轻舀了一小勺的小米粥,慢慢的递到了静妃唇边。   静妃一时呆住。   皇帝情深意切道:“爱妃最近为了朕受苦了,朕也为爱妃做点什么。来,张口。”   站在不远处的宋安好,清清楚楚的看到,静妃眼里闪过的惊愕和动容,随后张开了唇。   看着这一幕,宋安好心底突然涌出无尽的感慨。 第四十一章 谢出了一身冷汗   满室俱静,只有细细咀嚼的声音。   箫齐晟坐在床榻边沿,神情认真而专注,他一口一口的喂着静妃吃粥,仿佛做的是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   静妃靠在床头,小口小口的吃着食物,她的双眼有些微湿,眼底感动和难过交替出现。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一个一本正经的喂食,另一个认真的吞咽,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很偶尔,会用眼神对视一两下,也就是一两下,让两人同时露出满足的微笑。   这样的场景,让在屋子里所有人都有些恍惚。如此普通而温馨的一幕,竟然出现在深深后宫,这让见惯了人心叵测的他们,实在是难以习惯。   宋安好怔怔的看着皇帝与静妃,一时间竟忘记此刻身在皇宫。   过了会儿,静妃就着皇帝的手吃了半碗小米粥,便执意不吃了:“皇上也该用膳了!”   “好,朕陪你一起吃。”皇帝知道她这是记挂自己,也不推据,而是转头看向宋安好:“给朕也准备一份晚膳。“   宋安好正在出神,生生被皇帝的声音拉回思绪,连忙屈膝:“是,皇上!”   她转身就要去出去,被静妃扬声唤住:“安好,去御膳房,让他们仔细预备皇上的晚膳。”   不等宋安好答应,却被皇帝打断:“不必麻烦,爱妃吃什么,朕就吃什么。”   “这怎么行!皇上最近国事繁重,理应进补,臣妾这边的晚膳实在太简单了……”   “朕就喜欢简单的。”   皇帝不等静妃再劝,直接对宋安好一挥手,沉声道:“按朕说的办。”   本来还在犹豫该听谁的,一见这个情形,宋安好连忙应是,转身去了后厨。   她快去快回,也给皇帝端来了一份清淡的粥食,除了和静妃的那份一模一样外,另多了一小碟白斩鸡,是她临时催后厨准备的。   随后,皇帝和静妃一同用了简单的晚膳,理所当然的留宿在了兰灵宫。   夜色降临,皇宫渐渐归于平静,就连先前因皇帝突然前来而显得略微人仰马翻的兰灵宫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看上去,一切都和平常一样。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平常再也不可能平常了。   漆黑的夜幕隐藏了数不尽的丑陋,看似平静的皇宫也掩盖了无数不愉快的声音。   这一夜,好多宫殿彻夜燃灯。   而凤仪宫与怡欢殿,均有一名宫女,在皇后和皇贵妃的寝宫门外跪了整整一夜。   ……   回到屋子,一番洗漱后,宋安好躺上了床。   照今天的情况看,今晚的兰灵宫不会再发生了什么事了。   想到连日的剑拔弩张,她就忍不住慢慢的叹了口气。还好,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宋安好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正准备酝酿睡意,突然想到一件事,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将搭在一旁椅子上的衣衫抓了过来。   一顿猛翻,她终于翻到了差点被自己遗忘的物件——那根花丝金龙金簪!   低头看着手中的簪子,她忽然觉得有些沉。   这簪子做工精致,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的物件,她是万万不敢戴的。   可要是不戴,又能收在哪里?若是不小心被人翻出来,被眼尖的人认出这是皇后的发簪,那事情可就大发了。   宋安好盯着手里的簪子,慢慢眯起了眼睛。   要不,毁尸灭迹?   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打算。   这可是皇后赏赐的东西,万一哪一天她老人家心血来潮,让宋安好戴着簪子去晋见,宋安好却拿不出来,那下场估计也不会太好看。   这么说来,这簪子是戴戴不得,毁也毁不得,只能找个安全又隐秘的地方藏起来了!   可这半夜三更,又去哪里找合适的地方安置这簪子?   拿着这根花丝金龙金簪,仿佛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宋安好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最终,困意来袭,她也失去了耐心,于是随手将簪子往枕下一塞,又重新躺了下去。   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晚,还是等她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想办法吧!   模模糊糊的想着,睡意渐渐来袭,宋安好很快就睡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屋子里传来轻轻的窸窣声,是睡梦中的宋安好在床上翻了个身。   此时,屋子里一片漆黑,唯有窗边透着一抹淡淡的白光。而翻完身的宋安好,正好就面朝这抹白光。   窗外的月光皎洁,透过半掩的窗子洒进来,落在了宋安好的眼睫上。宋安好似醒非醒的眨了眨眼,迷糊中的她并没有发现,房间中似乎多了点什么。   过了一会,似乎不喜欢被月光笼罩,宋安好嘟囔着说了句什么,身体一翻,又往另一边翻过去。   可是,就这她翻身的刹那,她半睁的眼睛突然扫到了什么。   黑影?她的床边,好像多了一道黑影?   不,这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她眼花了。   宋安好撇了撇唇,准备闭上眼睛继续睡觉,突然不知想到什么,又转头朝床边看了一眼。就这一眼,让她顷刻间睁大了眼眸。   床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那人身形挺拔高大,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宋安好的床边,因为他背对着窗户,所以他的面容一半隐在阴影中,一半露在月光下。   宋安好本是无意中望过去,这一眼并不能将他的外貌看的清楚仔细,故而也不能马上认出这人的身份。然而,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她却是十分熟悉!   那是双深邃无比的眼眸,他的瞳孔比窗外的夜幕还黑,黑的让人一眼望不到底;却又极亮,亮的仿佛一眼就看透人的内心。   就是这双眼眸,有一股令人窒息的魔力。他只是清清淡淡的望过来,却能瞬间抓住人的心脏,让人又惊又惧,却又无处逃脱。   在视线触及这双眼眸的瞬间,宋安好便是心中一惊,猛地从床上弹起,脱口低呼:“箫……箫……”   一日不见的箫景煜,就这样出现宋安好的床前,差点让她失声尖叫。   见宋安好醒来,箫景煜慢慢的抬了抬眼皮,他看着床上那个缩成一团,努力保持镇定却还是难掩惊慌的人,薄薄的唇瓣微微的抿了抿。   但很快,他又自顾自垂下眼帘,继续欣赏手中把玩的物件。   宋安好生生的将“箫景煜”三个字吞了回去,她缩在床头,随着箫景煜的视线向下望去,却在看清他手中的物件时,浑身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簪、簪子?   箫景煜手里把玩的,竟然是白天皇后赏给她的那根花丝金龙金簪!   箫景煜为什么会出现在房间?这个问题在宋安好的脑子里一闪而过,随后便被他为什么会拿着这根簪子所代替。   屋子里一片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也有些危险。   宋安好绷直了背脊,禁不住将视线紧紧的锁在了箫景煜的手上,刚刚清醒的大脑高速运转,额头却不由自主的冒出了阵阵冷汗。   半夜三更,箫景煜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的床边,还拿着皇后用来收买她的簪子。这,无论从哪个角度思考,都绝不是一件好事!   “这簪子不错。”   诡异的安静,就这样被箫景煜打破,他漫不经心的开口,声音清冷,语调轻慢,听上去漫不经心,却让宋安好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   “三……”   宋安好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陡然看到箫景煜抬脚朝床边又走了一步,顿时就惊得睁大了眼眸。   “你在害怕?”箫景煜直直的看着她眼睛,慢慢的眯了眯眼:“怕什么?”   宋安好要是回答害怕,会让他认为是心虚。可要是说不怕,却又是摆明了在说话。   到底该怎么回答,才是最万无一失的?   宋安好心思飞转,突然抬头迎上箫景煜凌厉的目光,轻声道:“请殿下恕罪!房间里突然多出一人,我……真的很怕。殿下,您……不知您半夜亲临,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听她如此坦然的承认,箫景煜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审视,他将她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见她小脸上还浮现在惊魂未定的神色,不禁也有些相信。于是,不再就这个话题说什么,只是随手将在指间把玩的簪子转了一下,漫声道:“孤此行,是来谢你的。”   宋安好的视线黏在那根簪子上,闻言咽了咽口水:“谢……谢我?”   帝王家的人,多数是有些心理变态的,谁知道这谢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截然相反的意思。   箫景煜一眼瞧出她的警觉,轻笑道:“因为你的一席话,父皇给了孤随意进宫的权利。所以,孤来谢谢你。”   “谢谢你”三个字,被他咬得极轻极淡极冷,宋安好听了,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她被一个男人,谢出了一身的冷汗。   “三殿下严重了,皇上这么做,当然是因为静妃娘娘。和我……和我实在没什么关系。”宋安好深吸一口气,说完还假装镇定的笑了笑。   只是她不知道,此刻她的笑,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   箫景煜见她将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眼眸深了深:“这么说来,是孤误会了?”   宋安好将头低下,没有接话。   过了半晌,头顶又传来箫景煜凉凉的声音:“既然如此,那便算了。不过,孤倒是好奇,你怎么会有如此精致的簪子?”   宋安好猛地抬头,顿时和箫景煜深邃的眼眸对上。   那双眸子里,沉沉浮浮着太多的东西。   想也不想的,宋安好开口回答:“这簪子是皇后赏的,我不好拒绝,只能收下。”   闻言,箫景煜眼神微愕,随后便浮现淡淡的笑意。 第四十二章 一言为定   夜深人静,四周一片安静,屋里的两人均没有说话。   宋安好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箫景煜的回应,甚至她眼中的箫景煜,在听到“皇后”二字时,清俊的脸上连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要是再不明白箫景煜此行的目的,那她也活不到今天了。   故而,宋安好暗自咬牙,毫不犹豫地将白天凤仪宫发生的一切,对箫景煜和盘托出。   当然,为了保命而出卖箫景煜那一段,她十分机智的选择了略过。   “……后来,皇后给我了这支簪子,才允我离开了凤仪宫。”一口气说完这些,宋安好便不再说话,只是有些紧张的看着箫景煜,不知这番话他是否相信,一时十分忐忑。   箫景煜听完她的话,良久都没有开口,而是自顾自的把玩着手里的金簪。   他的面容有大半掩在月光的阴影下,宋安好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也就无法揣测他此刻的心情。这让她更加紧张,虽然小脸上还努力保持着镇定,可绷直的脊背和拽紧枕巾的动作却暴露了她不安的情绪。   她说的是实话,可是这样的实话,箫景煜会信吗?   他深夜前来,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她枕下拿走了金簪,或许他早就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以这种震慑人心的发生突然出现在她的床头。   所以,如果他不信,她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得到了静妃的信赖,却被箫景煜发现她和皇后之间有所牵连,这样的起伏实在太剧烈,让宋安好禁不住提心吊胆。   这个杀伐果断冰冷无情的男人,会信她吗?如果不信,会给机会她解释吗?   看着面前沉默的男人,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凛然的气息,宋安好拽着枕巾的手指,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越来越用力。   箫景煜垂着眼眸瞟了一眼,轻而易举就将这一幕捕获,半垂的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可等他抬眼看向宋安好时,黑眸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淡漠。   半晌,他看着宋安好的眼睛,薄唇微启,缓缓问出一个关键的问题:“为什么告诉孤?”   宋安好回视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底一片坦然,“因为静妃娘娘。”   陡然听到母妃的名字,箫景煜微微一怔。   宋安好接着道:“自我进兰灵宫以来,静妃娘娘一直待我宽和仁厚,即便我受人诬陷,娘娘也从未笃定我是恶人。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我都不会做出伤她、害她、让她失望的事。”   说着,她微微的顿了顿,又继续:“而你,三殿下,你是娘娘最疼爱最在乎的人。为了你,娘娘可以不顾一切。既然如此,我当然也不会对殿下刻意隐瞒,更不会做出对殿下不利、对娘娘不利的事。”   坦荡的说完这番话,宋安好将目光移到箫景煜的手上。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白净纤细,好看至极。即便是女子,一见之下也禁不住生出自惭形秽的心思。   宋安好的目光也情不自禁的在那干净好看的手指上停留了几秒,但随后很快便移到了他指间的金簪。   似乎,她的命运,就维系在这根金簪上。   这金簪做工精细,栩栩如生,可它也十分脆弱,有着随时被折断的风险。这一点,和目前的她,格外的相像。   箫景煜停下了把玩簪子的动作,只静静的拿在手里,一双如墨的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宋安好,仿佛想从她的脸上探索到些什么。   良久,除了坦然,还以些微的忐忑,他什么也没发现。   半晌,他缓缓开口,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这番话很感人。可孤记得,你来兰灵宫前,是凤仪宫的人。”   说到一半,他的眼底突然乍现一抹锋芒,直直的逼视着宋安好,像是要刺穿她的内心:“给孤一个理由,证明你不是皇后的人。”   宋安好闻言,突然笑了笑,她就这么大胆的迎着箫景煜的目光,笑着摇了摇头,“我是皇后的人?三殿下真是太看得起我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宫女了。”   笑着笑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得极为苦涩,声音也低了下去:“卑微如我,有什么资格去做选择?无论在哪,也不过是一枚任人随手弃掉的棋子罢了。”   “对我而言,就连活下去这件最基本的事,都要耗费我所有的心力,更别说其他。而平平安安的熬到出宫,更是奢望了。”   宋安好说这番话,本来只是为了打消箫景煜的怀疑,可是说着说着,她就忍不住联想到自己的处境,想着穿越而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一件比一件艰辛,一件比一件危险。好像每一件事都紧逼着她,稍不留神就会要了她的性命。她能好好的活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宋安好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忍不住低下头,偷偷的红了眼眶。   半天没有动静,正委屈的她也没心情多想,可过了没多久,头上突然多了一个东西。她下意识的抬头,便看到站在床头的箫景煜,正低头看着她。而他手里的金簪,已经在刚才那一刹,轻轻的插在了她的头发上。   宋安好披散的黑发实在是太顺滑了,那金簪根本无法固定。于是,箫景煜也不能松手,他就着自己的手,将发簪固定在她发间。做完这一切,他竟然还微微侧头,似乎欣赏起来。   宋安好心底一片愕然,一时怔愣住。   箫景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作出这个举动,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或许是相信了宋安好的解释,或许是有一瞬间被宋安好眼底的绝望震住,或许……纯粹只是看不下去她那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样。   明明是个倔强坚强牙尖嘴利的丫头,连皇后都能蒙混过去,却偏偏在他面前露出柔软的一面……即便是想到她也很可能是故意这么做,可箫景煜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所以,他才会神使鬼差的将手里的金簪插在了她的发间,只为了转移她的注意了。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宋安好抬头看过来,那小脸上、那眼底,已经没有多少委屈和绝望了,剩下的只有怔愣和讶异。   箫景煜微微侧头,低眸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忽然发现皇后这金簪还真是精致的狠,就这么随意的别在她黑亮的头发上,竟衬得她皮肤更白嫩,眼瞳更黝黑,清秀的小脸也增添了几分柔美和秀丽。   这个发现,让箫景煜的眼眸微微的深了深。   而对此毫无所知的宋安好还怔愣在床头,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下意识的眨巴着眼睛,想要搞清楚目前的状况。   就在她的大脑渐渐要清醒时,她面前的箫景煜突然将手一收,然后随意的将金簪扔在了床上。   突然面对这一幕,宋安好又有些懵逼。她努力理清头绪,看了看箫景煜,又看了看金簪,然后才反应过来,忙伸手将金簪抓紧手里,抬头看着箫景煜,欣喜道:“殿下,你……”   箫景煜肯将金簪还给她,应该是相信她的话了吧?   就在这时,箫景煜眼里浮现一抹明显的嘲讽,冷漠道:“果然,很丑。”   宋安好:“……”   箫景煜神情嫌弃,可过了会,又开了口:“好好收着,也许日后用得上。”   宋安好:“哦,好的。”   说着,顺手就将金簪塞进了枕头底下。   惹是生非的簪子就这么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他们一时又陷入了沉默。   宋安好暗自思付着,箫景煜既然肯还给她簪子,还提醒她好好收起来,看来是被她的那番话给说服了。也就是说,箫景煜不再认为她是皇后的人了。   太好了,总算安抚了boss!宋安好忍不住松了口气。   可是,她又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既然簪子的事情已经解决,可箫景煜为什么还不离开?为什么还直勾勾的看着她?为什么还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宋安好总觉得种有些不太妥。于是咬咬唇,主动开口:“殿下,你要是没事……”   话未说完,便被箫景煜打断:“你想出宫?”   闻言,宋安好心里一惊。这才记起方才一时伤感,吐露了心声。不过,事已至此,再解释掩盖只会增添误会,不如坦然面对。   宋安好点了点头:“是。”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在她说出这个答案后,面前的人眼眸细微的变了变。但很快,他的神色又恢复到她熟识的清冷漠然。   方才的变化,应该就是错觉吧。   良久,箫景煜淡淡开口:“好。”   好?好什么?什么好?   宋安好忍不住皱了皱眉。   箫景煜低头看着她,“只要你做好你该做的事,孤一定让你如愿。”   如愿……   宋安好眨了眨眼睛,突然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只要她好好听话,他就会帮她离开皇宫。   虽然对“好好听话”这件事很反感,可一想到有了出宫的希望,宋安好就忍不住双眸一亮,声音清亮道:“一言为定!”   箫景煜眸色深深:“一言为定。” 第四十三章 箫景煜,你特么又坑我!   竟然能和boss达成共识,这让宋安好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欣喜若狂。   最初她穿越而来,总想凭着一股热血,在这艰险的后宫杀出一条血路。然而,在一件件的事情接踵而至后,她才渐渐清醒,才明白想要凭一己之力逃离这个皇宫是多么的困难。   如今,她意外的得到了箫景煜的承诺,也就是说,在逃离皇宫这件事上,她终于得到了一个强有力的外援。   她的目标,终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了。   想到有机会呼吸皇宫外新鲜的空气,更想到可以脱离原主悲催的命运,宋安好一时激动,竟让平日的从容不迫抛在了脑后。   箫景煜垂着眼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将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欢喜尽收眼底。背光而立的他,让人看不清面上的神情变化,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眸,即便隐在阴影中,也闪烁着灼灼的亮光,让人心悸又惊叹。   等宋安好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态时,时间已经过了许久,她一抬头,就对上了箫景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几乎是一瞬间,她原本激动的心情,很快恢复了冷静。脸上的笑容,也同时消退。   这一个对视,让她清楚的看见,箫景煜眼中的冷冽和漠然。同时也让她醒悟,眼前的人,就算一时片刻肯助她一臂之力,也只是因为他的一己私利,而不是因为她。   以前,现在,包括将来,这个人都不可能是她真正的盟友。   宋安好渐渐从先前的激动中醒过来,迟疑了片刻,她对着箫景煜淡淡一笑:“夜色已晚,三殿下还有事吩咐吗?”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箫景煜的眼眸慢慢的眯了起来。他忽然有点不明白这个小宫女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   一开始,他只是有些意外,在宫里其他女人一个个挤破脑袋的想要往上爬时,她这个小小的宫女竟然想要离开象征着权利和地位的皇宫。等到后来,他亲眼看到她脸上的神情由激动一点点的变成惆怅,最终又变成冷静,就更加不明白她心底的想法了。   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到底想干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箫景煜心头窜起了质问这个小宫女的冲动,可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说出的话却是:“照顾好母妃。”   宋安好神情认真的看着他:“这一点,请三殿下放心!”   她的这句话,让箫景煜脑海里突然浮现不久前发生的事。   那一晚,他接到母妃有难的口信,连夜飞奔回城,不顾宫规,夜闯皇宫。本以为会看到母妃正在受尽磨难,可赶到兰灵宫时,他看到的却是这个在林子里藏了大半个晚上的小宫女,只为了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他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当自己听到母妃平安时,他紧绷了一天的身心,瞬间得到了舒缓。   也就是在那个夜晚,他第一次用正视的目光,深深的看着这个小宫女。   也许这个小宫女今晚的话里有几分真也几分假,可箫景煜却凭直觉认定她对母妃,真的是有那么几分忠心。   只要对母妃够忠心,那么在其他方面,他可以适度的容忍。   “孤说到做到,这一点,你可大可放心。”箫景煜眯着眼睛对宋安好说完,便转身走向窗户边,抬起一只手放在了窗台上,“哦,对了。”   他突然又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宋安好,淡淡说道:“有人托孤给你带句话。”   宋安好正在想他走去窗边是要做什么,突然听到这句话,不禁有些讶异:“什么话?”   箫景煜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你都不问是什么人?”   宋安好从善如流的又问:“什么人?”   箫景煜不再卖关子:“黄泉。”   宋安好想起那个面无表情却身手非凡的侍卫,顿时睁大了眼睛:“什么话?”   在箫景煜看来,她这副样子,实在是像极了一只察觉到危险、然后下意识竖起浑身倒刺的小刺猬,“黄泉说,下次见面,他要和你切磋一下剑术。”   宋安好:“……”   箫景煜又道:“刀不学,枪不学,偏偏学剑。”   宋安好:“???”   诶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眨了眨了眼,宋安好终于想到了什么,她对箫景煜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三殿下,我一介女子从不习武,麻烦您回去告诉黄泉,这切磋之事万万不可。”   箫景煜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是露出遗憾的神情,轻轻的摇摇头,叹道:“黄泉他自小练剑,心中视剑术为神圣不可亵渎。倘若有人故意侮辱,以他固执的脾气,定然是要亲自出手教训。”   宋安好:“!!!”   方才的一番对话,箫景煜一直盯着宋安好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直到终于的捕捉到宋安好眼底闪现的惊慌,他才如愿以偿般弯了弯唇角。   “保重。”   箫景煜丢下这两个字,也不等宋安好反应,放在窗台上的手突然用力一撑,整个人便消失在了窗边。   宋安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半晌回不过神。   若不是夜风吹过,将她大开的窗子吹得呼呼作响,她还以为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这家伙,真是来去如风!   这身手,这速度,他根本就没有受伤!   宋安好一时气闷,可又无可奈何,只能自己下床,走向窗边,将窗户重新关好。这一次,她检查了好几遍,直到确定窗户锁死了,这才放心的回到了床上。   可重新睡回了床上,她去一时没了睡意,只能不停的在床上翻来覆去。   没想到黄泉居然听懂了她的那句嘲讽,还打算教训她!这件事让宋安好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懊悔自己的只图一时嘴快的牙尖嘴利。   可是,当时听到那句话时,黄泉的表情极其正常,分明就是没有听出言外之意。可为什么过了没多久,他竟然就听懂了?还让箫景煜带话?   不对,这事太蹊跷了些。   黄泉那孩子一副呆呆的模样,脑子不可能有这么灵活。要不是有旁人指点,他这辈子也别想弄明白宋安好那句话是拐着弯的骂他。   等等?旁人指点?旁人?!   宋安好突然有些明白。难怪方才在说到“保重”二字时,某人眼里就闪现出得意洋洋的笑意。   搞了半天,某人就是旁人!   “箫景煜!你特么又坑我!”   总算回过神的宋安好,咬牙切齿的喊出了这句话。   ……   次日,天气格外的好。   宋安好起床洗漱后,便去了后院查看情况。   她一路走去,沿路遇到了好几个小宫女小太监,皆是一副喜上眉头的神情。即便是忙忙碌碌着,他们的身形却都轻快无比。   宋安好见状,便知道无须再多问,这一切都昭示着昨晚的太平。   “安好,你来了!”小草远远看见她,连忙欢喜的跑过来,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来晚了,没看到方才的阵仗!”   宋安好不解:“怎么了?”   小草咯咯一笑,叽叽喳喳道:“方才啊,御膳房来了七八个人,给咱们宫里送来了一大桌的早膳呢!”   宋安好这才明白,不由伸手点了点小草的额头:“那是给咱们送的吗?那是给皇上送的!”   小草闻言点点头,又猛地摇头,补充道:“不对!应该是给皇上和娘娘送的!那么多的餐点,皇上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对对对,是给皇上和娘娘准备的。”宋安好被她的可爱逗笑,拉着她往前走:“现在时候不早了,皇上什么时候上早朝?赶得及用早膳吗?”   “赶得及!赶得及!”小草顺势挽住她的胳膊,一边往寝宫走一边给她解释:“素心姑姑一早上就服侍娘娘起床了,等娘娘洗漱好了,又服侍皇上起床。现在呀,他们两个正在用早膳呢!”   “对了对了,你知道吗?皇上的御驾就在咱们兰灵宫门口歇着呢!听说待会儿皇上用完早膳,就直接去上朝……你说这一路过去,得吸引多少羡慕妒忌恨的眼光啊!”   “……”   小草显然整个人处于兴奋状态,喋喋不休的讲着早起看到的一幕幕,越讲越兴奋,越兴奋声音就越高。   直到到了寝宫门口,她还想继续,被宋安好一把捂住了嘴。   “嘘!”宋安好笑着摇头,无奈的看着她:“再高兴也得收敛点,小心惊动了圣驾。也免得被有心人看见,觉得咱们太轻佻,落了口舌,对娘娘影响不好。”   小草听了这番话,有些后悔的压低了声音:“对不起啊安好,我没你想的周到。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   “也不用太紧张,我也只是未雨绸缪。”宋安好不忍见她失落,忍不住劝了一句。   谁知这小妮子太不经劝,立刻就露出灿烂的笑容,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样一来,宋安好也禁不住扬起了唇角。   那边,静妃陪皇帝用了早膳,亲自给皇帝整理了龙袍,这才率领兰灵宫所有人将皇帝送出了宫门。   “起驾!”常公公的声音幽幽响起。   所有人跪拜,异口同声:“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圣驾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娘娘,天色还早,您还是回宫歇息一下吧。”宋安好虚扶着静妃,低声说了一句。   “不歇了,本宫还有事要做。”静妃对她微微一笑,任由她扶着,转身进了兰灵宫的宫门。   宋安好没有追问是什么事,只是笑笑没说话。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在门口恭送皇帝,现在又浩浩荡荡的返回兰灵宫,这样大的动静照理说应该惊动了   后宫不少的人。   可是奇怪的是,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一个人现身。   兰灵宫外,一片肃静,好像所有人都选择性失明和失聪。   这一天,皇帝依旧留宿在兰灵宫。   第二天,依旧。   第三天,依旧。   第四天,依旧。   ……   一连七天,皇帝留宿在同一个妃子的宫殿,这种情况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发生了。   面对这种情况,那些装瞎和装聋的人,能不能继续装下去? 第四十四章 皇后染疾   皇帝连续在兰灵宫留宿一个礼拜,这件事就如一块碎石落进了幽深的湖泊。虽然湖面依旧平静,但在湖面之下,早就荡起了一串串的波纹。   这波纹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要是就这么一直延续下去,迟早有掀起巨浪的那一天。   宫里所有人都在观望,她们心中想的只有一个念头:就算再吃味,也一定要克制自己,绝不做那第一个按捺不住的人。   同时她们也很清楚,眼前的平静都只是暂时的,一定会有人出手,打破这个僵局。   可是,那个人是谁?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手?谁也不确定。   相比宫中其他人,兰灵宫的人过的就自在惬意多了。   往常,她们要去办个什么事,一定会看尽对方的脸色,而自己不仅不能发火,还得一直给对方陪笑脸。   可如今,只要是兰灵宫的人出现,哪怕是等级最低的小宫女小太监,无论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一片热情洋溢的笑脸。   小草去御膳房取晚膳,御膳房的人对她献媚的笑道:“小草姐姐,这是我特定为静妃娘娘炖的补品。为了炖这个,我可是特地在炉子边守了三个时辰呢!”   小亮子去御药房拿三七粉,御药房的人偷偷将一盒东西塞进去他怀里,压低声音悄声道:“亮公公,这是刚刚进贡的血燕,养颜补血的效果比一般的燕窝好上十倍。整个后宫也就两盒,这一盒啊,是我特地为静妃娘娘准备的,还请您替我给娘娘带去,让娘娘好生补补!”   到了分发补给的日子,内务府管事的竟然亲自带人将东西送上了兰灵宫的门,在素心矜持的淡笑下,管事的将各色吃穿用度的物件一一清点报数。每一样,每一种,都比以往分发下来的好太多。   别说绫罗绸缎全是最新花式的,就连新发下来的五谷杂粮,都是最上等的。   ……   诸如此类,一再发生。   渐渐的,兰灵宫上下的人也都习惯了。   就连最喜欢一惊一乍的小草,也不再因为别人态度的巨大转变而震惊和偷乐,而是慢慢的学着宋安好那般对献媚的人轻轻的颔首,露出淡淡的笑容。   心态最好的,反而是静妃娘娘。   一朝得宠,她却好似与自己无关,除了每日陪皇帝用膳,依旧闲时看看书,浇浇花,偶尔也会在清晨倚在窗前拿着绷子绣点什么。   若不是要时不时招待登门拜访的人,她如今的作息生活,和从前受冷落时别无二致。   一个礼拜的时间,就这么平淡无奇的度过,倒也给了宋安好休养生息的机会,也让她慢慢适应了皇宫的生活。   话说回来,只要不发生危险的事情,其实皇宫的生活还是挺不错的。   宋安好前段时间受了颇重的伤,为此静妃娘娘特地下令,让她暂停手中所有的活,只用专心调养。另外,宋安好还有大宫女素心的照顾,因而不仅不用干活,还能每天睡到自然醒。   除此之外,宋安好在兰灵宫唯一的对头若兰,也已经被赶了出去。而剩下的人,对她都极为和善。尤其是小草和小亮子,在一起经历过重大危机后,他们三个倒成了朋友。   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一晃到了第九天。   这天清早,静妃依旧率兰灵宫上上下下的人,恭送皇帝离开。   可过了没一个时辰,凤仪宫突然传来消息:皇后染了风寒!   皇后母仪天下,乃后宫之主,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整个后宫都震了一下。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各个宫殿的主子已经备好各色的补品,带着各自的亲随,急匆匆的向凤仪宫赶去。   静妃送了皇帝离开,正打算去花房看看新种植的兰花开得怎么样了,突然闻得这个讯息,只能原路折返。   “娘娘,您这是……”素心有些拿不准她的打算,不由出声。   “去,把安好叫过来。”静妃一边打开衣柜,一边吩咐。   素心见状更不明白,但也没有再问,屈了屈膝,便转身离开,去找宋安好了。   谁料,两人半路上便碰到了。   “姑姑,听说皇后生病了?”一见面,宋安好便急急发问。   “你也知道了?先别说这个,娘娘找你过去。”素心怕静妃久等,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朝寝宫走去。   宋安好见她急匆匆的样子,也不敢再耽搁,连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同走进寝宫,看见的就是铺了一床的衣裳。   听见脚步声,正站在床边低头看着那一大堆衣裳的静妃忙回过头:“安好来了?快,替本宫选一件衣裳!”   “……”宋安好没想到静妃特地叫她过来,竟是为了这件事,不由闻言一愣,但很快就点了点头:“是,娘娘。”   看见宋安好走过来挑选衣裳,原本有些焦急的静妃又恢复了从容,径直走向梳妆台前坐下,对素心道:“让她挑着,你先替本宫梳个发髻。”   “娘娘今儿想要什么样的?”素心依言上前,双手托起她的长发,轻轻的将她的头发打散重梳。   静妃看着对面镜中的自己,想了想,才道:“越简单越好。”   素心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她的用意,马上拿起台上的桃木梳:“好的,娘娘。”   没多久,梳发完成,镜中的女子一脸素净,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既简单大方,又显出了几分气质。   “不错。”静妃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宋安好也选好了合适的衣裳,“娘娘,您看这件如何?”   静妃闻言回头,一眼就看见宋安好举着一件莲青色的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不由皱了皱眉:“这花纹?”   宋安好细声解释:“这花纹淡雅别致,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淡青色低调,百褶裙简单,再配上不太明显的花纹,看上去内敛温和,又不失端庄。娘娘要是穿这件,既是对皇后的尊重,也不会抢了其他妃嫔的风头。”   静妃听完这番话,立刻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好,本宫就穿这件。”   素心赞赏的看了宋安好一眼,扬声道:“娘娘,奴婢服侍你更衣。”   接下来,静妃在素心的服侍下换了宋安好挑选的这件衣裳,而宋安好则默默的将其余的衣裳一一收回衣柜。   过了一会热,有小宫女捧着一盒东西进来:“素心姑姑,补品已经备好了。”   宋安好闻言好奇,转头去看,却发现小宫女手中捧得竟是一盒血燕,不由神色凝重了一些。   素心向来敏感,见状看了她一眼,“安好,怎么了?你可是觉得不妥?”   静妃也皱眉看向她:“皇后染病,本宫前去探望,被些补品是理所当然的。你若觉得这血燕不合适,直说便是。”   “娘娘……”宋安好神色有些为难,迟疑了片刻,还是开了口:“上次小亮子将这血燕从御药房拿回来时,御药房的人说后宫中,这血燕统共才两盒,您要是将这血燕送给皇后,岂不是……”   不等她说完,素心便打断道:“你是心疼这血燕?和皇后比起来,这血燕算不了什么!大不了,下次进贡了,再给娘娘留一盒便是!”   宋安好闻言苦笑,摇了摇头:“姑姑,我不是这个意思。”   素心奇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静妃在一旁沉吟片刻,突然开口:“你是担心这血燕送出去,太过招摇?”   宋安好见静妃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由吁了口气:“宫里仅有两盒的血燕,我们只知道一盒在娘娘这儿,却不知另一盒在哪儿。万一好巧不巧,另一盒就在皇后那儿,皇后见了,恐怕会误会的。”   后宫中如果一样东西仅有的两件,一件送到凤仪宫,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另一件,竟然落到了兰灵宫,那就太令人寻味了。   而得了这么好的东西,静妃不仅不偷偷地藏着,还大张旗鼓的当着所有妃嫔的面送给皇后,岂不是在暗示皇后,她有能力和皇后分庭抗衡?   听到这里,素心终于明白了宋安好的意思,脸色嗖的煞白,转头对小宫女吩咐道:“赶紧把血燕收起来!还有,不许把宫里有血燕的事,在外面乱说!”   “是,姑姑!”小宫女有些惊慌失措的屈了屈膝。   “那就准备一盒普通的燕窝,再加一根野山参。”静妃吩咐完,转头深深的看了宋安好一眼:“安好,你同本宫去一趟凤仪宫。”   “……”宋安好呼吸一顿,但很快恢复平静:“是,娘娘。”   静妃又去了梳妆镜前,仔细检查自己的衣着打扮,而宋安好小心翼翼的看了素心一眼。   往常,陪着静妃去凤仪宫的,可都是大宫女素心!可这次,静妃却点名让宋安好去。   这让宋安好有些紧张,她担心素心会不高兴。   可出乎她的意料,素心发现她在偷看自己时,径直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安好,谢谢你。要不是你提醒,这血燕送出去,可能会给娘娘惹来麻烦了。”   宋安好心中顿时一轻,也跟着笑了起来。   ……   没多久,一切准备就绪,静妃带着宋安好去了凤仪宫。 第四十五章   总是肃静的凤仪宫,今日多了几分烟火气,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不约而同前来探望的数名妃子。   凤仪宫的大殿,虽然一应摆设都很低调,可是空间却别其他宫殿要大上许多,因而虽然聚集了十几人,可看上去依旧十分宽敞。   正对着大门的地方是主位,穿着一袭浅灰色素裙的皇后懒懒的倚在美人榻上,她神情疲惫,额上还勒了一条额帕,看上去的确如传闻的那样:染了风寒,身体抱恙。   主位下方,左右两边各摆了六把红木椅。此时,这十二把红木椅,除了空了两把,其余的全部坐满。   那十名女子左右顾盼间,发出一阵窸窸窣窣、铿锵叮当之声。原本应该显得热闹,却更反衬得空着的那两张红木椅,更加的刺眼。   十位妃嫔自然是按品级而坐,身后立着的也是各自带来的人。   她们到了凤仪宫,第一件事自然是向后宫之主皇请安。只见这一个个或面带忧虑,或神色关切,字里行间皆是对皇后的心疼和尊敬。有那情真意切的,甚至还双目含泪,恨不得将皇后的病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面对这些,皇后欣慰的点点头,下令宫女们斟茶。   不多时,在明月的指挥下,宫女们捧着茶水糕点鱼贯而入,一一摆放在众位嫔妃手边的茶几上。   于是,就有人喝了口茶水,借机不动声色的奉承起来。   “咦,这是什么茶?如此清香甘醇,我竟从未喝过!”   “娘娘这儿的茶,自然是宫里最好的,可不是什么人都有!”   “妹妹说的极是。听说宫里刚进一批贡品,就有那上好龙井。如此看来,这茶,必然是皇上赐的贡茶了!”   “对对对,这么多年来,皇上最是敬重皇后娘娘了。无论宫里有什么好东西好玩意儿,一准会派人给皇后娘娘送来。”   “可不是嘛!要我说呀,这后宫受宠的人虽多,可都是风水轮流转,恩宠不能长久,也只是过眼云烟而已。只有皇后娘娘不同!这后宫之中啊,最知皇上心,也最得皇上心的,说来说去,也只有皇后娘娘独一人!”   “皇后娘娘贤惠端庄,母仪天下,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对话的是夏贵嫔和周贵嫔,这两人自进宫来便是跟着皇后,是皇后这边的人,也难怪字里行间全是阿谀奉承之词。   最初,在她们说话时,其余的妃嫔并没有在意,或喝茶或吃茶点或与身边的人低声交谈。直到听到这对话越扯越远,而皇后却只是含笑听着,并未提出任何异议,她们才渐渐觉得不对劲,不约而同的和自己平时关系较好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同时停下来所有的动作,在红木椅上正襟危坐。   可还是有人忍不住,偷偷的看了看皇后,又偷偷的看静妃。   一身素雅的静妃静静的坐在那儿,她抬着头看着高声交谈的二人,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温和的淡笑,似乎并没有听出那二人的弦外之音。听着听着,她还顺手端起桌边的一杯茶,拿起杯盖慢条斯理的撇了撇茶渣,然后才低头抿了一口。   宋安好束手立在静妃身后,看到这一幕,在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   聪明的她,早在第一时间听出了那商周二人的话外之音。   她们字字句句讽刺受宠的人,分明就是针对如今最受皇帝宠爱的静妃。而作为主人的皇后,竟然没有出声制止,反而还走出一副看戏的姿态,便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看样子,皇后是想借这个机会,敲敲静妃的边鼓。顺便,也可以在其他人面前,树立自己的后宫之主的威仪。   一开始,宋安好还担心静妃听到这些话会难堪,可是静妃直接假装听不出来,甚至还露出淡淡的微笑,这就好比让对方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仅没解恨,反而更气闷。   宋安好又一次见识了静妃的智慧,不由在心底暗暗的感慨。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喊了静妃:“静妃姐姐,兰灵宫这段日子肯定得了不少好东西吧?不知有没有这么好的茶?姐姐什么时候也请妹妹们过去坐坐啊!”   原来,是不甘寂寞的商贵嫔,见静妃一直没反应,不服输的直接当面怼了起来。   静妃闻言将茶盏往旁边随手一放,并没有介意对方挑衅的态度,反而淡淡一笑:“只要妹妹有时间,随时欢迎你来玩。”   顿了顿,又道:“只是妹妹若是冲着这茶水,那恐怕要让妹妹失望了。这么好的茶,我也是第一次喝到。”   周贵嫔一听这话,忙夸张道:“不会吧?皇上一连几天歇在兰灵宫,还隔三差五就大加赏赐。妹妹总以为姐姐那儿有宫里头最好的东西,怎么就连这茶叶都没有?”   听到这里,另一位赵美人也掩口而笑:“静妃姐姐莫不是太低调?还是怕妹妹们听说你那儿有好东西,一窝蜂的冲上门?”   好吧,终于又让另一个羡慕妒忌恨的人按捺不住了。   此时的情况实在是有些让人难堪,就连宋安好心中都隐隐愤懑,要很努力才能克制自己不满的情绪。   可静妃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比宋安好的心理承受力还是好了很多,见状只微微一笑:“妹妹们真会说笑。”   笑着笑着,却话锋一转:“不过,玩笑归玩笑,眼下娘娘病着呢!”   意思是,皇后才是今天的主角,你们把主角丢在一边,议论她这个配角,到底是什么意思?!   静妃这话一出,商贵嫔还想再说,却被终于开口的皇后打断了。   皇后笑着摇头,“你们两个,有事没事就喜欢拿人打趣,今儿竟在本宫面前打趣静妃妹妹,还真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话虽是责备,但语气却是包容。甚至用“打趣”一词,将商周二人刚才的挑衅和嘲讽一笔带过。   皇后,不愧是皇后!   宋安好站在静妃背后,悄悄的向倚在塌上的皇后看了一眼,看到对方脸上露出宅心仁厚的微笑,她的心中却生生打了个寒颤。   “臣妾不敢了!”商周二人见皇后发话,立刻便乖乖的点头。   “臣妾多谢娘娘维护了。”静妃对皇后笑了笑。   这时,有人被方才的气氛震住,于是笑着转移了话题:“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皇后娘娘染疾,按照规矩,姐姐妹妹们是要侍疾的。咱们还是商量下这件事吧!”   “没错,还是说正事的好!”   “这样吧,姐姐们近段日子宫里的事也挺多的,这件事还是交给妹妹吧。”   “交给你一个人?那怎么行!至少也是轮班!”   “对,咱们轮班好了!”   “那谁第一个呢?”   三言两语间,大家就商量出对策,可是却被谁今晚第一个侍疾难住。   “要不,今晚就由我……”周贵嫔想要站起来说话,话未说完,却被身边的商贵嫔一把拽下。   “要我说,今晚是谁都行,就是不能是静妃姐姐。”商贵嫔看着静妃,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其他人有些不解,都向她望了过去。   就连静妃和宋安好,一时也没猜到商贵嫔的用意,也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众人注视下,商贵嫔弯唇一笑:“因为皇上今儿肯定还要点静妃姐姐侍寝,可没时间侍疾!”   侍寝?侍疾?一字之差,却有天囊之别。   静妃连续侍寝九天,已经是这些年绝无仅有的大事件,可在场所有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想当众露出吃味的神情。可如今商贵嫔一句点破,众人想到连日近况,神色皆是一变。   最终,女人的天性占据了上风。大家的语气也都开始浮现浓浓的酸味。   “是啊,静妃姐姐最近这么辛苦,哪有气力伺疾呢!”   “要我说,静妃姐姐也该好生养养才行,要不然再这么下去,身子也会吃不消的。”   “……”   听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向来淡然自若的静妃不由面色绯红,她再也坐不住,起身站了起来:“皇后娘娘,今晚我来伺疾!”   众人闻言,有人意外,有人得意,有人偷乐,更有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皇后抬手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冲静妃淡淡一笑:“那就辛苦妹妹。”   宋安好站在那儿,慢慢的低下头,掩去了脸上的神色。   ……   商议好这件事,皇后便换了话题,无非就是写不痛不痒的事情。   大家喝着茶吃着点心聊着天,不到半个时辰,便纷纷散去。   宋安好跟着静妃回到了兰灵宫。   “娘娘,那边没为难你吧?”一进去,素心便紧张的问道。   “给本宫准备一下。”静妃并没有多说什么。   素心愣了愣:“准备?准备什么?”   静妃却已经转身走进了里间。   素心只能向宋安好投去疑惑的眼神。   宋安好露出郁闷的神色,压低声音说道:“皇后生病,让娘娘今晚伺疾。所以,娘娘要在凤仪宫过一晚上!”   素心闻言,大惊失色:“伺疾?娘娘可是妃位!” 第四十六章 习惯就好   “姑姑,有什么不对吗?”   素心的反应,让宋安好有些不懂。作为初来乍到的人,她对宫里的规矩懂的并不多,更何况这种情况。   先前在凤仪宫,她听那些妃嫔们积极商议着侍疾的人选,便以为规矩就是如此。可如今看素心惊讶的神情,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素心听她问这个问题,这才明白她还不知道其中关键,于是压低声音给她解释:“侍疾没什么不对,可让娘娘侍疾就不对了!娘娘是妃位!除了皇太后和皇上,是不需要给任何人侍疾的!”   原来,侍疾的规矩是有,可是让妃子去侍疾,却是逾越了规矩!   宋安好一听这话,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妃位不用给皇后侍疾,这是明文规定吗?”   素心愣了一下,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心照不宣,没想到这一次却……”   也就是说,静妃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侍候皇后的妃子?身在妃位,居然要去凤仪宫值夜,这个消息恐怕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了吧?   宋安好回头望向里间,静妃独自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那道瘦弱的背影,宋安好的鼻尖突然有些酸酸的。   宋安好很想去问静妃,为什么明知这种情况,她还要主动请缨侍疾?可是回想起方才在凤仪宫的那一幕幕,宋安好又生生压下了这股冲动。   这段日子,静妃一人受到的恩宠早已令无数人眼红。不知道有多少人蛰伏在暗处,准备伺机而动。所以,盛宠在身的她非但没有得意忘形,言行举止反而更为谨慎,就是为了避免一个不小心落了口舌,惹得群起而攻之。   与其锋芒毕露,不如以退为进。   想到这些,宋安好忽然有些明白静妃这么做的原因了。   这时,素心抬手在她肩头重重的拍了一下:“安好,你要相信娘娘。在娘娘跟前,不要露出悲观的表情。”   宋安好回头看着素心,见她分明眉头紧皱,却还要勉强露出微笑,心中顿时更加苦涩。   这就是皇宫,就连身在其中多年的静妃,在某些时候也只能身不由己。   而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有什么本事,能保证自己平安的活下去呢?   宋安好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未来,遥不可及。   和宋安好比起来,素心应该见惯了这类事情,很快便调整了心态,快步向里间走去:“娘娘,奴婢替您准备吧……”   静妃闻言,转过身,对她微微一笑。   宋安好看到这个笑容,心中更觉心酸。本是受宠的妃子,却要给病中的皇后值夜,干着那宫女的活……   可更让她觉得心酸的是,静妃对此事的态度,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或许,这么多年来,这些不公平的事情,静妃已经经历过太多,所以根本就不愿意再为此浪费情绪了吧?   看着在里间忙碌的一主一仆,宋安好忍不住发起愣来。   就在这时,有人从外面远远的跑了过来。   宋安好听见动静,转身去看,只见小草兴高采烈的跑过来,人未到声音先至:“娘娘!娘娘!”   宋安好看了眼里间,怕小草惊扰到静妃,惹静妃不快,忙抬歩迎了出去,“小点声!你这丫头,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当心吵着娘娘了!”   小草冲过来一把抓住宋安好的胳膊,咯咯笑道:“我是来个娘娘报告好消息的,怎么会吵着娘娘呢?”   宋安好不以为然的问:“你能有什么好消息?”   小草得意一笑:“常公公刚刚派了小太监过来,说皇上下午要用来晚膳,还要留宿在兰灵宫。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   一连九天,啊,不是,加上今天,那就是十天了。   皇上竟然一连十天,都要留宿在兰灵宫。   宋安好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转身就快步走进寝宫,丢下小草一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素心听见脚步声,随口问道:“安好,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宋安好一进来,就迫不及待的冲向了静妃,激动道:“娘娘!您不用准备了!”   静妃闻言,不解的看向她。   宋安好开心的笑了起来:“刚刚小草说,皇上今晚还要留宿兰灵宫!所以,您不用去侍疾了!”   不等静妃反应,素心惊喜道:“真的?太好了!”   两人同时看向静妃,期待静妃的反应。   谁知,静妃只淡淡的笑了笑,又开始忙手中的事。   两人顿时愣住。   宋安好不解的唤道:“娘娘,您为何……”   静妃被她的执着打动,这才扭头看向她,眼睛深处浮动着复杂的情绪,半晌才低声道:“没用的。”   宋安好愣了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却十分不甘心,辩道:“怎么会没用呢?若是皇上知道这件事,一定会维护您的!”   “是吗?”静妃看着替自己抱打不平的小宫女,忽然觉得这小宫女平时从容机智,但有些时候却还是如小女孩般天真单纯,她不由一笑:“要不,你去试试。”   “好!试试就试试!”宋安好当然不甘心,一转头就跑了出去。   见她跑远,静妃慢慢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娘娘……”素心却明白了静妃的意思,也知道宋安好的想法太过天真,想到受了委屈的静妃,不由红了眼眶。   那边,宋安好又跑到小草那儿,让小草给常公公带口信,就说静妃今晚要给皇后侍疾,可能没办法陪皇上用膳了。   小草听了,不解的看着她:“就说这个?要不要还说些什么?”   宋安好摇摇头:“不用!你就原话述说,然后常公公那边有什么口信,你再给我带回来!”   “行,那我这就去!”小草动作麻利,转身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宋安好就站在原地等着。她不想就这么进寝宫,她想等有了好消息,再去通知静妃。   等啊等啊,越等心越焦,越等越不自信……就在宋安好快要失去耐心时,远远看到了小草的身影。   “小草!你可算回了!”她迫不及待的跑过去,却发现小草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不由一愣:“你怎么了?   “安好……”小草走到她跟前站住,抬头看了看她,突然扁了扁嘴:“常公公说,皇上知道娘娘今晚要去凤仪宫,所以今天不来兰灵宫了!”   “……”宋安好听了,难以置信:“皇上还说什么了?”   小草委屈的直扁嘴:“皇上说,皇后病中需要人细心照顾,要娘娘当心些……”   “!!!”   轰的一声,宋安好的脑子炸了。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静妃会那样笃定了。   因为,静妃心中很清楚,皇帝到底是怎样的人!   是啊,就算再喜爱再感动,她只是一个妃子。而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怎么会轻而易举的为了一个妃子,去怪罪多年以来恪守本分、膝下还有太子的皇后呢?   说到底,还是宋安好低估了这皇宫中的残酷现实,更高估了皇帝对静妃的感情。   明白到这一点,宋安好更坚定了要逃离皇宫的决心。   以往,她只是单纯的想要逃离皇宫。可这一次,她却是因为对这皇宫中的人产生了浓浓的寒意,所以才迫切的想要逃离。   皇帝、皇后、惠妃,还有……箫景煜……这些人,她都要一一远离。   宋安好在门外整理好情绪,然后才返回。   见她进来,静妃和素心只回头看了一眼,但谁也没有开口。   宋安好也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只笑眯眯的对静妃说道:“娘娘,方才御膳房的人送了一只童子鸡,您晚上是想吃清蒸的,还是想吃红烧的?上次的白斩鸡味道不错,要不就白斩鸡吧?”   静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看穿了她微笑下掩盖的悲伤,淡淡一笑:“那就听你的。”   “好,那我这就去通知厨房!”宋安好笑了笑,转身去了后厨。   身后,静妃立在那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半天才叹了口气:“这孩子……”   素心低声道:“娘娘,您别怪她多事,她也是心疼您。”   “我何尝不知她是心疼我?又怎会怪她?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怕她比我更伤心……”   “您也别深想了,来日方长,她也会慢慢习惯的。”   “是啊,习惯。就和你当初一样。”   ……   当晚,静妃去了凤仪宫。   皇后的床榻旁,早早的支了个美人榻,静妃便在这美人榻上将就了一夜。   照顾病人的夜晚,当然不会过得很舒坦,但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熬。一整晚,也就是起了五六次罢了。   而听凤仪宫的小宫女悄悄的议论,好像皇上今晚留宿在了皇贵妃的宫里。   于是,静妃一人连续侍寝的事,就这样过去了。   ——到底是没有十天。   ……   次日清早,宋安好早早的立在凤仪宫外,等待着静妃出来。   她等了许久,脖子都几乎站僵了,这才看到静妃的身影出现在宫门。   “娘娘!”宋安好心急的跑过去,将手中的披风搭在静妃的肩上:“早上风大,当心着凉。”   静妃转头对她一笑:“还是你细心。”   宋安好见她面色虽然略有苍白,但看上去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折腾,不由松了口气。   “娘娘,咱们先回兰灵宫吧!”   宋安好这么说着,抬手就虚扶了静妃,准备回宫。   就在这时,另一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什么人从另一边过来,急匆匆的向凤仪宫赶来。   一大早的,是什么人呢?   宋安好条件反射的想要回头,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小宫女的叫声:“太子殿下!”   原来,来的不是别人,竟是当朝太子。   宋安好一听太子二字,小脸唰的就白了,硬生生的没有回头,拉着静妃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四十七章 伤害她的人,不止一个   还没走到兰灵宫门口,就远远瞧见一道身影,正踮着脚尖朝这边张望。   是素心。   一眼看到被宋安好虚扶着的静妃,素心急忙迎了出来,一路小跑到静妃身边,扶住静妃另一只胳膊,低声道:“娘娘,您受苦了!”   静妃明白她心里不好受,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对她微微一笑:“不过是侍疾了一晚上,哪有什么苦受!”   素心知道她这是安慰自己,也不敢在表露的太过担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欢快起来:“那就好!娘娘,后厨已经备好了滋补汤,一会您进了屋子,奴婢就给您热去!”   静妃颔首:“嗯。”   早在素心扶住静妃的第一时间,宋安好就松开了静妃的另一只胳膊,还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就是为了给这对主仆腾出一点儿空间,让她们说会儿话。   宋安好一个人不远不近的跟在静妃和素心身后,原本是注视着她们的背影,可不知不觉,她脑子里又回响起方才在凤仪宫听到的那句对话。   “太子殿下!”   “嗯。”   奇怪的是,这只是一句稀松平常的对话,可是宋安好回想起来时,脸色却变得不太好看。   当朝太子箫景翼,原本是大皇子,也是皇后膝下唯一的嫡出之子。由于生母显赫的地位,以及生母背后庞大的家族势力,让他在年仅三岁时,便获得了“太子”的封号。   自成年起,太子身边就跟着一批忠实的随从,其中不乏才能兼备者。再加上皇后对他的管束向来严厉,因此,太子本人虽然并无特别显眼的才能,但也从未做过任何出格之事,胜在稳妥。   皇帝对他虽没有大赞赏,却也挑不出大毛病。   所以,按照目前的趋势,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那高高在上的皇位,非太子莫属。   是啊,有这样的生母撑腰,他日继承皇位,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除了宋安好。   当然,宋安好在听到“太子”二字时脸色刷的变白,并不知因为她知道这太子日后会面对异常严酷的夺嫡之争,而是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原主,也就是她现在的这道躯体,和这太子……其实是有一段纠缠不清的历史!   不,不对。   这纠缠不清的,不是现在,也不是曾经,而是……接下来。   不知不觉,宋安好停住了脚步,皱着眉仔细回忆着她知道的关于太子的事迹。   可是,越回忆,却让她越心悸。   因为她发现,如果她不想办法做出改变,等待她的将是难以言喻的屈辱!   曾经,她将箫景煜视为唯一的敌人,因为她知道箫景煜是杀死过自己的人。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幡然醒悟,这深深的后宫之中,她的敌人实在太多,伤害她的人是在太多!   太子,就是其中一个!   箫景煜只是要她的命,可是太子却是要她的……   想到这里,宋安好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安好?”远远地,素心回头对她唤了一句。   “哎!”宋安好猛地回神,提起裙摆便疾步追了上去。   心中却泛着苦涩,暗暗的叹了几叹。罢了罢了,这太子,还是离他远远地吧!   ……   静妃回了兰灵宫,留了素心一人在寝宫侍候。   宋安好一时无事,便去花房看小亮子侍弄兰花。看着看着,不禁有些手痒,自告奋勇的提出给兰花松土。   小亮子颇有为难的看了她半天,最终才松口同意,不情不愿的将手里的小铲子递给宋安好,还不忘连声叮嘱:“这些兰花可娇嫩着,安好你千万不能太用力。当然,你也不能不用力,反正这土壤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结实,总之你看着我,我怎么做,你就……哎哎哎,你怎么不听我说完呢?”   “你这么啰嗦,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完的一天!”宋安好边笑边蹲在花盆前,抡起袖子干了起来,干着活也没忘了挤兑小亮子,笑道:“我说小亮子呀,你年纪不大,却是跟那位嬷嬷学的,话这么多!”   “我,我话,哪里多了!”小亮子性子偏内向,比她这么一打趣,竟然红了半边脸。不过相对于还嘴,他却更关心宋安好的动作有没有对兰花造成伤害,蹲着观察了老半天,发现宋安好干得居然有模有样,这才松了口气,回道:“你这伶牙俐齿的,我是说不过你。你要是无聊,你去找小草呗,反正她喜欢被你挤兑!”   宋安好一听这话,乐了:“哎哟喂,您倒是会祸水东引!”   小亮子本来说者无心,听她这么一解释,自己也觉得很好笑,忍不住也跟着乐了起来。   于是,两人边说边笑边干活,倒是快活。   一晃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宋安好在花房里呆了这么久,闻着淡雅的花香,还有那清香的泥土芬芳,焦虑的心情不知不觉平复了许多。   ……   从花房出来,宋安好准备回屋里休息会,谁知刚穿过长廊,迎面便看见小草领着一个小宫女匆匆向这边行来。   “安好!看见你太好了,正要找你呢!”一看到宋安好,小草就高声叫了起来。   “找我?”宋安好向她走过去,在她们面前站定之后,随意的扫了她身边的小宫女一眼,不禁有些纳闷。   这小宫女并不是兰灵宫的人,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宋安好装作随意的有瞟了小宫女一眼,忽然觉得这小宫女有些眼熟。莫非,在哪里见过?   这时,小草笑着对她解释起来:“这位是凤仪宫的,她受了皇后娘娘的吩咐,给娘娘送了东西来。”   原来是凤仪宫的宫女,难怪看着眼熟!她应该是以前无意中碰见过。   宋安好对那不知名的小宫女微微一笑:“辛苦你了,不知皇后娘娘有什么东西要给我们娘娘呢?”   小宫女将手中的食盒提起来,递到她眼前,脆生道:“糕点!”   宋安好闻言,不禁一怔。   就连小草,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糕点?皇后特意托人送来的,竟然是区区糕点?   忽然之间,宋安好不明白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似乎看出两人的不解,也看出两人对糕点的兴趣缺缺,那小宫女抿嘴一笑,解释道:“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糕点!经过昨晚静妃娘娘的照顾,皇后娘娘身子爽利了不少。正好太子殿下来凤仪宫探望,皇后便亲自下厨,做了一些芙蓉糕。太子吃了一些,还有一些,皇后娘娘想到静妃娘娘昨晚辛苦了一夜,特地嘱咐我送过来。”   天哪,这竟然是皇后亲手做的芙蓉糕!!   小草瞪大眼睛看着宋安好,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宋安好心中也是惊疑不定,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居然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这,这,这也是太大殊荣了吧!”   小宫女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笑得也就更灿烂:“什么殊荣不殊荣的,皇后娘娘说了,就是随意做的!”   只给皇帝和太子亲手做食物的皇后,竟然将亲手做的糕点送给了静妃,如果这个举动随意,那也实在太随意了!   不过,不管皇后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东西递到了跟前,没有再拒绝的道理。更何况,人家的理由那样充分!   “既然如此,我就替娘娘谢谢皇后娘娘了。”宋安好感激的说着,伸手就要去接小宫女手中的食盒。   谁知,在她的手即将触到食盒时,小宫女突然将食盒往怀里一收。   宋安好对她的举动十分不解。   小宫女却忽然一本正经的问她:“方才听小草喊你‘安好’,莫非您就是宋安好?”   宋安好笑着点头:“我就是宋安好。”   小宫女一听,灿然一笑,将食盒双手递了过去:“那好极了,就请您替我转交给静妃娘娘吧!”   “好。”宋安好虽然心中奇怪,却还是伸手将食盒接了过来,对小宫女礼貌一笑:“多谢了。”   小宫女见她接过食盒,感觉是松了口气:“既然东西转交了,那我就先告辞了,宫里还有很多活等着我干呢!”   宋安好微笑颔首:“让小草送送你。”   说着,便向小草递了个眼神。   小草机灵的拉住小宫女的胳膊,脆生道:“今儿多谢姐姐跑这一趟了,小草送姐姐出门吧!”   那小宫女被小草如此亲昵的拉住,竟然没有推开,只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两人便有说有笑的朝宫门走去。   宋安好站在长廊里,目送着她们,眼神若有所思。   谁知,走了没几步,那小宫女突然回头,从宋安好高声说道:“对了,忘了说了!待会儿等静妃娘娘用完了糕点,麻烦你把食盒送到凤仪宫来!别忘了哦,宋安好!”   听到这句话,宋安好突然间明白,之前要接过食盒时,那小宫女为什么会突然收回,还追问她的姓名。   原来,给静妃送糕点是假,让她把食盒拿去凤仪宫才是真!   看样子,皇后又有什么事要找她了!   一阵风吹来,宋安好隐隐有些头疼。   一想到那太子殿下可能没有离开凤仪宫,她的头,就更疼了。 第四十八章 撞了不该撞的人   小草笑眯眯的送走了凤仪宫的小宫女,表情突然一变,转身就急急忙忙的进了宫门。   她原路返回,重新走进了长廊,见宋安好竟然还站在原地发呆,也顾不上打趣,而是急急的抓起宋安好的胳膊,一脸紧张问:“安好,皇后突然对娘娘这么好,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向来一惊一乍、没心没肺的小草都察觉到不对,看来连她也明白一个道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宋安好暂时也没有猜透皇后这一举动后面的目的,她不想看到小草跟着担心受怕,便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搭着小草的肩,边走边轻描淡写的回道:“不过就是一盒芙蓉糕,能有什么问题?再说了,娘娘昨晚为了照顾皇后辛苦了一夜,皇后今儿身体打好了,出于礼仪给娘娘送些答谢礼来,也是很平常的事。你呀,就别想多了。”   “有道理。”小草到底单纯,又向来对宋安好的话言听计从,闻言便认同的点了点头:“娘娘可是妃位,让一个妃位侍疾,本身就是不合规矩的!所以呀,皇后送这谢礼过来,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嘘!”宋安好一听这话,急的松开搭在她肩头的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皱着眉压低声音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人听去了,又会给娘娘招惹麻烦了!”   小草不以为然的拉开宋安好的手,笑嘻嘻道:“你以为我傻啊?这种话我当然不会在外面说了!”   宋安好想到第一次见到皇后时,皇后似乎对兰灵宫的一应大小事了如指掌,不禁露出深思的神情,声音淡淡却坚定的对小草道:“在兰灵宫也不行,当心隔墙有耳!”   万一侍疾这件事,只是皇后考验静妃的手段,那就更不能让这种类似的言论传到皇后耳中了。   宋安好突然眼前一亮。   原本这个念头只是无意中一闪而过,可是想过之后再细细思索,她居然觉得可能性很高。   皇后为什么不拒绝静妃侍疾,甚至似乎还很乐见?身为后宫之主,经历了无数的沉浮,她不可能只是为了那一霎那的快感。   还有,她为什么在侍疾后的第二天,特地派人给静妃送来亲手做的糕点?真的只是感谢?还是另一种试探?   方才宋安好站在长廊发愣,就是在思索这两个问题,可是想来想去,却没有一个符合实际情况的答案。   直到她想到这一点——侍疾的事,很有可能是皇后故意考验静妃!   至于为什么考验,宋安好相信,待会儿她去了凤仪宫,面见了皇后,应该就能知道答案了。   想通这一点,宋安好的心情倒是比先前轻松了许多。   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特殊的考验,那她相信静妃给皇后的答卷,会让皇后相当满意。   既然如此,自也不必多加担心。   小草第一次见宋安好如此凝重的神情,不由也跟着郑重起来,“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   见她如此乖巧,已经不再紧张的宋安好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直到她呼痛,这才满意的松了手。   “走吧,咱们给娘娘送芙蓉糕去!”   “走!”   ……   静妃歇了午觉起来,听宋安好说了芙蓉糕的事,当下也是一愣。   素心更是紧张一把夺过宋安好手里的提盒,盯着盒子里的芙蓉糕直看,颤声道:“娘娘,这东西里面不会放了……”   话未说完,便被静妃笑着打断:“素心,你未免太夸张了!谁会在自己送出的东西里下毒的?”   素心听了这话,不由汗颜:“是奴婢想多了。”   宋安好听她们一问一答,这才明白素心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原来素心是怕皇后给静妃下毒呢!   下毒这种事,皇宫应该发生过很多次吧?所以素心才会这么紧张。   不对,以素心的性格和为人,怎会突然如此夸张?难道……   宋安好只能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静妃以前被人下过毒!   她实在想不起静妃以前的遭遇了,所以无从判断这个设想成不成立,但是箫景煜被人下毒却是她能百分百确定的事。——因为箫景煜的毒,就是原来的“她”下的!   这对母子的命运也实在太忐忑了吧?在这森冷的后宫这么多年,不仅双双不受宠,而且还先后被人下毒!   说实话,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顽强的活下去,全靠了箫景煜那家伙的主角光环。   想到箫景煜,宋安好又想到那晚的事,在心中默默的权衡了片刻,还是言辞谨慎的对静妃开口道:“娘娘,替皇后送糕点来的小宫女让我一会儿把食盒送还给凤仪宫。我担心去的时候会被皇后叫住问话,不知您有没有什么嘱咐我的?”   静妃原本捻了一块芙蓉糕在观赏,闻言将视线投向宋安好,细细的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片刻后才淡淡一笑:“你办事,本宫放心,没什么好嘱咐的。”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且记住,无论皇后说了什么话,哪怕是折辱了本宫,你也不可和她当面顶撞。你明白吗?”   静妃对宋安好说的第一句话,是表示信任她。而这第二句,则是实打实的担心。她宁愿宋安好对皇后表面示好,也不愿宋安好为了替自己打抱不平,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静妃的用意,宋安好岂能不明白?她心中一片动容,却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抿了抿唇,沉声应道:“安好明白,请娘娘放心。”   静妃见状,轻轻笑了笑:“明白就好。”   说着,又对素心示意道:“你将芙蓉糕拿出来,让安好把食盒还回去。”   “是,娘娘。”素心手脚麻利的拿来干净的碟子,将芙蓉糕换了器具放着,又将原来的器具放回食盒。做完这一切,她打算将食盒递给宋安好,可递到一半,突然回头问静妃:“娘娘,要不,还是奴婢跑一趟吧?”   宋安好有些淡淡的感动,她知道,素心也是担心自己,所以不想她再单独去凤仪宫。   她正准备开口,不料静妃却轻声道:“不必。既然那小宫女是让她去还,说明皇后要见的人是她。”   素心闻言,马上用余光扫了宋安好一眼,见宋安好神色自若,便露出思索的神情,低声道:“是。”   宋安好陡然听到静妃说这句话,心中猛地一跳,掩饰般从素心手里接过食盒,强自镇定的对静妃道:“娘娘放心,我这次去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决不会乱说。我这就去了。”   “去吧。”静妃深深看了她一眼。   宋安好没有停留,转身便出了寝宫。   出了兰灵宫,在去凤仪宫的路上,她的心情还有些忐忑。   她一种把静妃当做弱者,可是实际上静妃却极为聪明,竟然猜到皇后要找的人就是宋安好。   静妃到底是凭经验和直觉猜测的,还是听箫景煜说过什么,宋安好无法确定。   但是上次箫景煜在她枕头下发现那支金簪时,她已经解释的十分清楚。因此,就算箫景煜将此事告诉了静妃,静妃应该也不会再怀疑她才对。   更何况,静妃方才明明还很关切自己   宋安好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了脑海。   她发现自己得了一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病,只要有一丁点苗头不对,她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看来,现在的她,实在是太缺安全感了。   这样可不行!以后一定要更淡定才行!   宋安好一边反省,一边疾步向凤仪宫走去,没一会便到了凤仪宫门口。站在门口想了想,她转身朝侧门而进。   也不知太子箫景翼走了没?以他的身份要走也是走正门,她要是从正门进去,万一迎面撞上可就大事不妙了。   所以,还是走侧门的好!   “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跑到凤仪宫来了!”有一个小太监远远看见宋安好,便跑过来喝问。   “我是……”宋安好正要回答,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她是兰灵宫的姐姐,是来还东西的!”一个人从斜对面跑了出来。   这人跑到宋安好面前,对她一笑,宋安好这才认出来,这不就是送食盒的那个小宫女嘛。   小太监听她这么一说,便也不再为难宋安好,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姐姐,这边走,我带你进去!”小宫女十分热情,拉着宋安好的胳膊就把她往前面带。   “那就谢谢你了。”宋安好不动声色的把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冲她礼貌性的笑了笑。   有了小宫女带路,宋安好也不用担心迷路,大脑居然开始放空,除了跟着小宫女的往前走,什么也没想。   穿过一道长长的廊道,又到了一个拱门。   小宫女笑道:“姐姐别急,过了这道门就到了。”   宋安好转头看着她,也对她笑了笑:“我倒不急,就是耽误皇后娘娘的时间。我们娘娘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当面多谢皇后娘娘的礼物,她说……”   话说到此,宋安好也正好走到拱门门口,她边走边说也没有看路,是以也没有注意有人从拱门另一边过来。   话未说完,她便咚的一声撞到了那人的身上。   “对不起……”宋安好还没看清来人,下意识便张口道谢。   耳边,却传来小宫女惊慌的叫声:“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她撞的人居然是太子?   宋安好的耳朵,嗡的一声,炸了。 第四十九章 太子殿下   宋安好不小心撞了人,原本是打算抬头对来人道歉的,她正要抬头就听见那小宫女惊慌的呼了声"太子殿下",于是她硬生生的把头低了下去。   这时,一道粗声响起,"大白天的,你等是怎么走路的?竟然冲撞了殿下!"   小宫女急得声音都带上来哭腔"我……我……"   那人继续斥道"你你你,你什么你你还有理了!"   这样严苛的态度,让那小宫女一时噎住,再也不敢申辩,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哭道"奴婢知错,请太子殿下恕罪!"   宋安好早在得知来人是太子时,便不动声色的闪到了一边,只期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零,不要引起这位天之娇子的关注。   可想归想,此时见自己的疏忽连累了小宫女,害得人家吓得长跪不起,宋安好的心就有些不安。更何况,是她们两个人和太子一行迎面撞了,如果太子真要责罚,也不可能只责罚小宫女,而唯独放过她。   既然如此,还不如主动道歉,毕竟撞人的是她。   想到这里,宋安好就准备开口说话。   可是没想到,在她的唇瓣将将开启时,那边传来一道不以为然的嗓音。   "这是在母后宫里,无需上纲上线。"原来,说话的正是太子箫景翼。   箫景翼对随从说完这句话,又对跪地不起的小宫女道"你日后当心点便是,起来吧。"   "奴婢多谢太子殿下!"小宫女闻言,如闻纶音,感激涕零的爬了起来。   宋安好静静的听着这番对话,明白这是箫景翼不打算追究了,不由悄悄松了口气。她用余光扫了扫身后,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再往后退几步。   然而,她的想法实在是太美好了,如此一个大活人就在人眼皮子底下,就算退到墙角,也不可能凭空消失啊。   所以,在她还没有付之行动时,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低垂的眼眸忽然瞥见一抹明黄色的袍角。   箫景翼居然……走到了她的面前!   宋安好身体突然崩的紧紧的,连呼吸都一时屏住了。   “本宫好像从没见过你,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凤仪宫?”箫景翼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在宋安好的头顶响起。   宋安好心思飞转,一时无法决定到底该如何应对。   其实,她的犹豫也只是片刻,谁料旁边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影,刷的抽出一把剑对准了她的脖子,同时一道声音暴喝:“见到太子,竟敢不跪!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图谋不轨!”   只是没有立刻回答箫景翼的话,竟然就被按上了图谋不轨的罪名,宋安好大惊失色,下意识抬头,便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年轻人站在自己身侧,手里一把明晃晃的佩剑,精准的对准了她脖子上的大动脉。   这年轻人脸上皮肤偏红,此时对宋安好怒目相对,一看便知其脾性十分暴烈。   宋安好突然觉得,和这个用剑的人比起来,那个叫黄泉的人……对她的态度似乎还算友好。   “黑鲸,本宫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在宫里随意拔剑,给本宫把剑收起来!”正当宋安好紧张的直咽口水时,她突然听见对面传来一道不悦的声音,下意识侧头一看,正好看见箫景翼站在自己面前。   时年21岁的箫景翼,五官端正,仪表堂堂。虽然男儿的铁血在他身上看不见分毫,但由于自小便被封为储君,所以他浑身上下弥散着一股久居高位的气息。浓密的眉,黝黑的眼,白净的脸,再加上浑然天成的王者气质,让他自有一番魅力。   可是,此时的宋安好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来自这位太子殿下的魅力。恰恰相反,她感受到的,是赤裸裸的压力。   就算她不知道这太子殿下淳厚的外表下究竟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当她看到箫景翼那双眼睛时,也会心生寒意。   或许是因为从小便是储君,所以箫景翼身上带着一种普天之下皆是他囊中之物的气质。这气质或许平时并不明显,可是当他用眼睛打量宋安好时,却清清楚楚的让宋安好感受到了这一点。   打量、探究、评估、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这就是被箫景翼盯着时,宋安好的第一直觉。在箫景翼的眼中,她可能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物件,一件现在或者即将属于他的物件!   可不是嘛,作为未来的一国之主,别说是这宫里的宫女太监了,便是这宫里的一草一木,也全部都是他的!   说到底,还是这位太子殿下太笃定了!   所有的想法,只在一念之间,在看到箫景翼的第一时间,宋安好便机敏的屈膝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她的神色带着几分惊慌,声音也有些急切。她的反应看上去就像一个刚刚入宫、什么规矩都不懂的小宫女,在无意中冒犯了一位贵人后,惊慌失措的样子。   箫景翼就这么盯着她,过了一会,才淡声道:“免礼。”   宋安好慢慢站直,慢慢低下头:“谢太子殿下。”   箫景翼看着她,又问:“你还没有回答本宫,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凤仪宫?”   宋安好抿了抿唇,小心谨慎的低声回答:“回禀太子殿下,奴婢是兰灵宫的,晌午时皇后派人送了糕点给静妃娘娘,我现在是来还食盒的。”   箫景翼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狐疑,目光在她脸上扫视了一遍,又慢慢的往下移,直到看见她手中的食盒,这才道:“既然如此,那便去吧。”   居然没有为难她!看来这人也没有坏到太离谱的地步!   宋安好暗自欣喜若狂,脸上却神色依旧,屈膝道:“多谢太子殿下!”   旁边的小宫女见状,生怕再停留下去惹出什么麻烦,连忙上前给宋安好带路:“安好姐姐,这边请。”   箫景翼和随从还站在原地,宋安好却顾不上规矩,转身就跟着小宫女往拱门走去。   谁料,才走了一步,背后突然传来太子的声音:“等等!”   宋安好背脊一僵,脚下步子唯有顿住,艰难的转身,对箫景翼露出无辜不解的神情:“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箫景翼却突然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一步一步的踱到她的面前,“你就是兰灵宫那个叫宋安好的小宫女?”   兰灵宫,宋安好,他居然知道得如此精准!   “……”宋安好惊愕的睁大眼睛,见对方突然露出莫名的笑容,她才幡然醒悟,忙强自镇定下来,“是。”   “那好,回去后替本宫谢谢静妃娘娘,昨晚多亏她照顾一宿,母妃的病才好的这么快。”箫景翼此时的眼神,比先前的更甚,口中说着温和的话,打量着宋安好的眼神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   这个眼神,让宋安好心中警铃大响。可又不能表露了出来,只有硬着头皮道:“多谢太子殿下挂怀,奴婢回去一定给静妃娘娘带到。”   “嗯。”箫景翼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小宫女,看到她额头似乎急的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忽然之间觉得十分有趣。   方才听母后赞赏的说起这个宋安好,还以为真有什么过人之处,如今亲眼一看,也不过是个沉不住气的小宫女。还没有对她怎么样呢,她居然怕起来了。   此时的箫景翼当然不可能知道宋安好为什么会怕自己,他也更不知道自己的结局,早在宋安好的预料之中。   宋安好一刻也不想多呆,主动说道:“如果太子殿下没有别的吩咐,那奴婢就告退了。”   谁料,箫景翼却道:“本宫还有一事,需要你代为转告。”   这让宋安好有些奇怪,莫非他还有什么话要带给静妃?   只听箫景翼接着说道:“回去见着三弟,记得告诉他,本宫过几日要请他喝酒,这次可决计不能推辞了。”   宋安好暗自皱眉:“回禀太子殿下,三殿下在府中养伤,恐怕一时半刻不会进宫,这话奴婢实在是没办法带到。”   “本宫倒忘了这件事!”箫景翼哦了一声,然后露出神秘的笑容,“你放心,最多明日,三弟他肯定会进宫。到时候,你给本宫原话带给他就行了。”   箫景煜明天会进宫?那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他是假装受伤?   他那么腹黑,怎么会做这种事!   宋安好不以为然,但也觉得没必要把这话说出来,于是假装乖顺的低头:“遵命!”   箫景翼听了,露出满意的神色:“去吧。”   “是。”   说罢,宋安好不再停留,和一直提心吊胆候在旁边的小宫女一道,急急忙忙的走了。   而箫景翼却一直没有离去,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宋安好的背影,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黑鲸,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小宫女很眼熟?”   “启禀殿下,那晚箫景煜私自闯入皇宫,在兰灵宫便是和刚才那个小宫女在一起。”   “你确定?”   “属下确定。”   闻言,箫景翼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肆意,看着宋安好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他低笑道:“很好。” 第五十章 一箭双雕   宋安好和小宫女穿过拱门,匆匆而去。   对于太子殿下让她给箫景煜带口信这件事,宋安好并没有往深了想。   可这并不妨碍她对太子提高警惕,毕竟太子打量她时的眼神,实在是太过赤裸裸了。   不过,眼下却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除了这太子殿下,还有太子殿下他妈,等着宋安好去见呢。   原本,还食盒这种压根算不得事的事,连凤仪宫的大宫女都不必惊动,更别提皇后了。如果换做平时,直接在凤仪宫的宫门口,将这食盒还给小宫女,便可以拍拍衣袖打道回府。   可眼下毕竟不是平时,皇后也不是别人。   指名道姓要宋安好将食盒还回来,宋安好就是用头发丝想也知道,这是皇后要见她呢。   所以,在小宫女把她带到皇后的寝宫门口时,宋安好只是微笑点头,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   “安好姐姐,皇后娘娘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小宫女到了门口,并没有进去的意思,而是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径直离开了。   此时,宫门虚掩,门缝里一丝光都没有,从外面看进去,仿佛里面一片黑暗。   宋安好被这架势弄的头皮发麻,突然有些后悔来的太急,没有把上次皇后送的那根金簪戴着。   万一今儿皇后不高兴,想要拿她当替罪羊,看到她头上插着自己送的簪子,想必怒气也会消退些许。   可眼下却没有时间后悔,宋安好迟疑了片刻,还是伸手轻轻的推了推门。   “吱呀”一声闷响,给安静的寝宫浸染了几分沉重的色彩。   “奴婢宋安好,参见皇后娘娘。”她故意将门推得吱呀作响,又特意扬声喊了一句,为的就是告诉里面的人,她宋安好来了。   果然,话音未落,便有脚步声响起,宋安好的手还没完全退出去,宫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明月出现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娘娘等你很久了,进来吧。”   宋安好点头:“是,明月姑姑。”   随后,便紧跟着明月,也踏了进去。   背后又一声吱呀,门被关上了。   宋安好知道后面还有人,却不敢回头,依旧跟着明月往里走,直到走到最里面,她才看见靠在美人榻上的皇后。   她连忙屈膝行礼:“奴婢给娘娘请安。听闻娘娘染病,不知如今好些了没有?”   “托静妃的福,好多了。”皇后斜靠在榻上,身上穿着素淡的衣裳,还裹了件大红色的披肩。她斜眸看着宋安好,视线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番,最终停留在她跨在臂弯的食盒上,“今天又麻烦你跑一趟了,平身吧。”   “谢娘娘。”宋安好一直保持着福礼的姿势,直到听到这句平身才慢慢站直身体,一脸诚恳的对皇后道:“娘娘此言实在折煞奴婢,替娘娘办事乃是奴婢的福分。”   “是吗?”皇后口中虽语气淡淡,但眼角眉梢却不易察觉的透着一分满意,看来也是被宋安好讨巧的言语给取悦了。   不过,她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延展,而是直接转到了主题上:“本宫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要问你。”   宋安好见她如此直接,倒也松了口气:“娘娘但问无妨,奴婢丁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谁料,皇后却没有迫不及待的发问,而是笑眯眯的看着宋安好:“本宫面前,不必自称奴婢,太过见外了。”   宋安好微愕,随后顺势改口:“安好遵命。”   皇后见状,满意的翘了翘嘴角,这才言归正传,问道:“今日静妃回了兰灵宫,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宋安好心中有些奇怪,却不敢叫对方看出来,低头答道:“回禀娘娘,安好一早来接了静妃回兰灵宫,期间她曾说有些疲累,回宫之后便让素心姑姑服侍着歇下了。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做。”   “哦,当真?”皇后不易察觉的挑了挑眉,眼神含笑的看着宋安好,又问:“从早上到现在,一晃已经过了三四个时辰了,静妃居然只说了疲累?其余什么都没有说?还有,除了睡觉,也什么都没有做?”   听着这么仔细的询问,宋安好一开始还有些奇怪,可转念一想,却突然明白了皇后的用意。   原来,侍疾一事,真的是皇后在试探静妃!   在深受皇帝宠幸时,皇后突然身体抱恙,面对这一突发事件,静妃是选择趾高气昂的冷眼旁观,还是一如既往的对皇后抱着尊敬?   而静妃今后会被皇后用怎样的态度对待,就看她如何选择了!   众所周知,静妃选择了后者。   也就是说,皇后通过这次试探,对静妃十分满意。   她之所以把宋安好叫过来询问,也只是因为想从侧面更加确定这一点。   只要确定了这一点,皇后肯定会正式对静妃抛出橄榄枝,将她拉进自己的战壕联盟!   联想到方才在外面遇见箫景翼,箫景翼也曾说要请箫景煜喝酒……   宋安好猛地明白,皇后和太子这是要对静妃和箫景煜出手了!   原来如此,居然被她猜到了……   宋安好心中暗暗想着,面上却露出思索和回忆的神情,过了半晌,才迟疑的回答皇后方才的问题:“静妃先说了句疲累,可后来又对素心姑姑说,只要皇后娘娘的病能早点康复,她便是累点也无所谓。”   “静妃原本还想去佛堂给皇后娘娘念念经,祈祷皇后娘娘您的疾病早些消退,最后却被素心姑姑拉住了。不过这也不能怪素心姑姑,实在是因为静妃的脸色太差了,她担心静妃又像上次那样晕倒……”   “后来,在素心姑姑的坚持下,静妃回寝宫歇了会,直到我把皇后娘娘亲手做的芙蓉糕送过去,她才又惊又喜的起来……”   “哦,对了!”说到这里,宋安好一脸正色的看着皇后,语气认真道:“临走前她还再三要我转告皇后娘娘,一定要好好休养,不可再亲自下厨了!”   安静的听着宋安好把这一大段的话说完,皇后不动声色的和明月互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随后,皇后又对宋安好笑了起来:“本宫记得,静妃可不是喜欢煽情的人。宋安好,你说的这些话,可当真?”   “安好对天发誓,刚才所言句句属实!”宋安好又一次拿出了杀手锏,毫不犹豫的举起手发誓,反正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她是一丁点也不信赌咒这类事的。   发完誓,她又露出微微委屈的表情:“皇后娘娘,安好纵是编谎话欺骗您,也是编一些对自己有利的好话,没道理替别人说好话!”   这话说的有道理,谁会冒着死罪替别人编好话?   皇后在后宫呆了这么多年,倒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一时竟被宋安好说服,默默的点了点头。   一边的明月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看着像是有话要迫不及待的告诉皇后。   宋安好站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也看不出来。   片刻后,皇后突然咳嗽了几声。   “娘娘,太医说了,您虽然身子好些了,但也不能太过劳累。您还是进去歇会儿吧。”明月微微弯腰,柔声对皇后说着。   “可是本宫……”皇后略有犹豫的看了宋安好一眼。   宋安好要是看不出这一主一仆是在唱双簧,那她也太没眼力见了,因此不等皇后把话说出口,便连声道“明月姑姑说的对,皇后娘娘大病初愈,还是多歇歇吧!”   “娘娘你看,连安好都这么说,您就别再逞强了。”明月又道。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去歇歇。”皇后说着,顺势将手抬起,被明月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看了眼宋安好:“你且回去吧。”   “是。”宋安好微微低头:“安好恭送皇后娘娘。”   随后,皇后娘娘便由明月扶着,朝里间走去。   宋安好站在原地目送二人,打算等二人走进去了,再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皇后突然转过身来,想到什么似的,哦了一声:“对了,回去记得告诉静妃,昨晚的事,不必惊慌。”   昨晚?指的是侍疾吗?   宋安好一时没有领会。   皇后看她表情,微微一笑,又道:“让静妃放心,皇上不会在那边连留两夜的。”   宋安好蓦地睁大眼睛:“……”   皇后笑了笑,便又转身,由明月扶着,彻底走了进去。   宋安好愣在原地。   原来,刚刚那个昨晚,指的不是侍疾,而是侍寝!   昨晚,侍寝的是皇贵妃!   在这种关键时刻,皇后临走前特地提到皇贵妃,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她不仅仅是在拉拢静妃,而且还故意激起静妃对皇贵妃的不满!   真真是,一箭双雕啊!   宋安好第一次领教到皇后的手腕,心情有些复杂,联想到方才遇见箫景翼,又开始觉得压力颇大。   这对得天独厚的母子即将联手撬墙角,又不知静妃和那箫景煜能不能坚持住。   万一真的被皇后母子得逞,那三个月后的后宫之变,箫景煜和静妃能逃过一劫吗?   在返回兰灵宫的路上,宋安好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明明只是一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要什么没什么的小宫女,却为什么总是操着一颗九五之尊的心?   拜托,以后的九五之尊,可不是她啊! 第五十一章 梦里见过   宋安好回了兰灵宫,马上便去向静妃禀明在凤仪宫的一切。   听她将事情经过一口气说出来,静妃面色含笑,眼神却颇有些感慨。   起初,当皇后将这个小宫女发落到兰灵宫时,静妃虽没有任何表示,心中却多少有些耿耿有怀。   不过,她转念一想,她自己这些饱受冷落,唯一的荣耀也只是膝下抚养了箫景煜这个皇子。这样的她,似乎也不值得皇后这样的人物安插眼线。   所以,也许只是巧合,让这个叫宋安好的小宫女来到了兰灵宫。   这样想着,静妃也就并没有对宋安好多在意。直到那日箫景煜中毒,直到那晚惠妃突然带着皇帝闯入暗室,直到……今天,现在,眼下。   事到如今,静妃早就将宋安好视为心腹,就连宋安好和皇后曾经有过怎样的联系,她也不打算过问,更不打算追究。   宋安好每次从凤仪宫出来,神色都会有些沉重,静妃一直假装看不出来。直到刚才,宋安好面带忧虑的向静妃汇报皇后说过的每一句话,她才蓦地透了口气。   这个小宫女,不可能是皇后的人!   后宫深深,人心善变,这一刻静妃决定,不管宋安好曾经是不是皇后的人,从现在开始,她会将宋安好视为自己的人!   “娘娘,您在想什么呢?”宋安好禀报完一切,等着看静妃的反应,谁知静妃似乎陷入了思索,竟然半天都没有出声。   见静妃淡淡蹙着的眉头,宋安好以为她是心有忧虑,忍不住开口劝道:“有些话,皇后说归说,却不一定做。您若是不喜欢,就当耳边风听听就是了。”   静妃被她唤回神,对她微微一笑:“本宫知道,你无需担心。”   宋安好见状,松了口气,也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娘娘心胸宽广,自然是什么都想得开了!对了,关于皇贵妃那边……您有没有什么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静妃貌似不解。   “今日皇后送了娘娘亲手做的芙蓉糕,这消息肯定很快就要传到皇贵妃耳中,万一皇贵妃以为您现在站到了皇后那一边……”宋安好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皇后故意向她提到皇贵妃,为的就是挑拨静妃和皇贵妃的关系。她在这边同宋安好说了这些话,还指不定会对皇贵妃那边透什么风呢。   万一,皇后为了拉拢静妃,干脆挑起静妃和皇贵妃的矛盾,彻底断了静妃的后路,那岂不是棘手?   这边,宋安好秀眉微蹙。   那边,素心却轻笑起来。   “姑姑,你笑什么?”宋安好不解的问扬唇而笑的素心,又发现静妃的唇角也翘了起来,不由更加奇怪:“娘娘,您又在笑什么?”   静妃笑而不答。   素心已经忍不住告诉宋安好:“刚刚殿下让人送来消息,说是皇上派了常公公去他府里送了不少珍稀药材,一同送去的,还有皇贵妃的赏赐。”   宋安好微微愣住。   片刻后,脱口而出道:“皇上不是刚刚送了三殿下人参么?怎么又派人送药材?不会是皇贵妃提议的吧!”   听到这句话,静妃眼睛里闪过一抹赞赏的神色。   宋安好,不仅仅是反应快,而且聪明绝顶!   看到静妃的神色,宋安好立刻明白自己猜对了,于是马上推翻了刚才的猜测。   难怪皇后没有想过要在明面上逼静妃站队,因为她知道,如果她那么做,皇贵妃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啧,看来这后宫之争,实际上皇后和皇贵妃两人之间的斗争了。   女人啊,何苦要为难女人!   宋安好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似乎还没有亲眼见过皇贵妃,不由有些好奇,能够和皇后抗衡多年、且丝毫不落下风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   但很快,宋安好又暗自摇头。要是她真见着了皇贵妃,那意味着她多半会有更大的麻烦。这样看来,还是永远不相见的好!   宋安好将思绪拉回来,对静妃笑道:“看来她们这两位贵人,对娘娘是志在必得呢!”   “有时候,单方面的志在必得,只是一场美好而不实际的幻想。”静妃淡淡笑着,将手朝素心那边微微一抬,素心便迅速的端起桌上的茶盏递到了过去。接了茶,静妃小抿了一口,淡淡的眼神中渐渐浮现一抹坚决之意:“若是只为拉拢本宫,本宫倒无所谓。可她们看中的,却不仅仅是本宫,还有景煜。事关重大,牵涉到景煜的未来和性命,本宫便是死,也不会令她们如意。”   宋安好站在旁边,听着静妃自然而然的说出这番话,看着她平素温和的脸上浮现的坚决的冷意,心底骤然动了一下。   这,就是母爱!   ……   次日,宋安好像往常那样起床洗漱,还没来得及用早膳,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跑步的声音。   她忙出门去看,只见小草一脸兴奋的从远处跑过来,见着她了,还边跑边挥舞着胳膊,冲她高喊:“安好!安好!”   宋安好奇怪的迎了上去:“怎么了?”   小草跑得太急,猛地撞到了她的怀里,却不说什么,而是激动的抱着她笑道:“他进宫了!他进宫了!”   “谁进宫了?”宋安好被她激动的模样弄的一头雾水,忽然间想到什么,猛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箫景煜进宫了?”   “对!三殿下!三殿下进宫了!”小草激动的语无伦次,小脸发红,可还是情不自禁的喋喋道:“三殿下好久没来了,这次进宫,是不是意味着他身上的伤全好了?安好你说,他见完皇上之后,会不会来见娘娘?太好了,我终于可以见着他了!可是,万一他不来怎么办?那我岂不是又看不到他了!安好安好,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呢!哎呀,可真把我急死了!”   话说这小草,还真是箫景煜的头号脑残粉。别说是见着箫景煜了,每次只是一提到箫景煜的名字,她就能兴奋的眼冒桃花。   “这有什么好急的?他爱来不来,不来更好!”宋安好一阵失笑,一边摇头一边用手指点小草的额头:“还有,你要不要这么夸张?什么叫他好久没来了?他前天不是刚刚来过吗?!”   “前天?没有啊!”小草一听,愣了片刻,以为是自己忘了,站在那儿使劲的回想,然后疑惑的看着宋安好:“前天三殿下在府里养伤,什么时候来宫里了?安好,你不会是做梦吧?”   “谁说是做梦了?明明是……”宋安好脱口就想辩解,可突然间想到前天箫景煜是趁着半夜偷偷摸进她的房间,除了他们两人,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于是,话到嘴边,宋安好突然咬住下嘴唇,将其余的话硬生生的吞进了肚子里。   小草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凑到宋安好面前,左看看右看看,皱着眉追问:“安好,你不会瞒着我,偷偷的见过三殿下吧?”   宋安好:“……”   没想到这丫头平时没心没肺的,可是一涉及到自己暗恋的男神,竟然一下就猜中了事实!   宋安好若无其事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好笑道:“是啊,我不仅见过他,还见过他好几次呢!”   小草信以为真,长大了嘴巴:“真的假的?”   “假的!”宋安好收了笑,摇头道:“本来还准备借机戏弄一下你,谁知竟被你猜对了。好吧,没错,我的确是在梦里见过他……”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小草先是一愣,然后开始笑得前仰后合:“想不到你也学会吹牛了!”   她一边大笑,一边抬手拭去眼角的笑出来的泪水,又问道:“说正经的,在你梦里面,你和三殿下做什么了?”   “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宋安好没想到这丫头竟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我梦见他打我!”   “啊?打你?三殿下为什么会打你?”小草睁大眼睛瞪着她,随后哼道:“我才不信呢!三殿下可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他才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一个女人。”   “不,他不是无缘无故的打一个女人,而是无缘无故的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楚楚可怜的小女人。”宋安好一本正经的编着故事:“反正那天晚上,在我梦里,我就梦见他提着一把剑,追着赶着要杀我呢!”   “怎么又成了杀你了?”小草彻底懵圈:“刚刚不是说打你吗?”   “嗨,他乃皇子,想打便打,想杀便杀,哪讲什么逻辑啊!”宋安好胡乱的摆了摆手,又接着说道:“不过,在梦里,他可追不上我!最后只能懊悔的垂自己的胸口呢!哈哈哈,笑死我了!要是你看到那一幕,一定也觉得很好笑!”   小草听到这里,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一边看着宋安好,一边不住的摇头。   这个安好,一定是知道她对三殿下有着盲目的崇拜之情,所以才故意编故事骗她!哼,她才不上当!   宋安好见小草呆愣的模样,不由乐了,开心的直笑。   直到,背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熟悉而冷冽的声音。   “何事如此可笑?”   短短的六个字,却让宋安好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机械性的转过身,入眼便是一袭紫袍的箫景煜迎面而来。   晨曦下,他清俊的面孔浮现着薄薄的愠怒,一双幽深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宋安好! 第五十二章 保重   不远处,一袭紫袍的箫景煜出现在视野中,大步流星的穿过拱门,朝宋安好这边走来。晨间的阳光不算夺目,淡淡的洒下来,却无法融化他俊脸上覆着的薄冰。   黄泉跟在箫景煜身后,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只是在看着宋安好时,眼底闪着一簇难以形容的火苗。   “三殿下!”小草见到偶像,顿时激动的脱口惊呼。叫完才觉失礼,忙弯腰行礼:“奴婢见过三殿下!”   “见……见过三殿下……”和喜笑颜开的小草截然相反,此时的宋安好有些呆若木鸡,定定的站在原地,直直的看着越走越近的那道极具压迫力的高大身影,脑子里浆糊似的,口中则下意识的跟着小草请安。   箫景煜眨眼间便走了过来,看也未看小草一眼,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安好:“真是意外,你竟学会给孤请安了。”   “……”   被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乎整个人都罩在他高大身影的阴影里,这让宋安好紧张的眨了眨眼睛,尔后才眨了眨眼睛,努力露出微笑:“殿下……殿下真会开玩笑。”   “孤从不开玩笑。”箫景煜幽深的眼眸锁着她,一本正经道:“倒是你,笑点似乎太低了。”   “呵呵,呵呵。”宋安好不知道他是何意,当着小草的面也不能怼过去,只能尴尬的干笑:“还好,还好。”   “方才,”箫景煜并没有被她转移注意力,而是盯着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次先前的问题:“何事如此可笑?”   宋安好闻言,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这家伙,典型的睚眦必报。他既然一而再的问这个,肯定是听到了她和小草的对话!否则,脸色也不会如此难看!   现在该怎么办?装傻充楞?坦白从宽?还是假装晕倒?   宋安好觉得这个几个选择都十分不靠谱,于是咬咬牙,狠狠心,临时绉了一个自认为靠谱的理由:“回殿下,方才闲得无聊,我就给小草讲了昨晚做的梦,讲完又觉得很好笑,所以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梦?”箫景煜微微皱眉,瞥了眼旁边立着的小草,后者神色明显惊讶,显然是没想到宋安好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这样一想,箫景煜反倒来了兴趣,于是对宋安好挑了挑眉:“什么梦,如此可笑?”   宋安好不确定刚才的对话被听去了多少,此时见箫景煜说到“梦”时,脸色并没有变得更难看,于是猜想他多半是没有听到最关键的地方,于是松了口气,半真半假道:“说起来,的确是可笑。昨晚我梦见……被人提剑追杀,当时在梦里觉得十分可怕,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十分可笑。”   “哦?可孤并不觉得可笑。”谁料,箫景煜突然改口。   “……”宋安好怔了怔:“让三殿下见笑了……”   “孤觉得,这个梦,倒十分符合你此刻的处境。”箫景煜看着宋安好,见她一头雾水的望着自己,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平素闪着无数的古灵精怪,此刻却不停的眨啊眨,看上去竟有些呆萌。   箫景煜难得看到这样的宋安好,唇角便不知不觉的翘了起来:“保重。”   丢下这两个字,他便不再理会宋安好,而是径直朝静妃的寝宫走去。他一边大步流星的向前走,一边头也不回道:“带孤去见母妃。”   “……三殿下,奴婢这就带您去!”小草后知后觉,按耐住心底的狂喜,小跑着追了上去。   宋安好愣愣的站在那儿,看着箫景煜和小草的身影一前一后的消失在长廊转角处,却仍然没有明白箫景煜临走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符合她此刻的处境?什么叫保重?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宋安好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于是断定只是箫景煜随口一说,于是嘁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惊喜来了!   她这一转身不打紧,好巧不巧就看见了一张不太高兴的脸。   黄泉,他居然没有跟着箫景煜离开,而是留在了原地,而且还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宋安好挤出一个笑容,假装随意道:“咦,你怎么还在这呢?你不是殿下的随身侍从吗?怎么不跟着殿下过去?当心殿下一会找你。”   一连串的话,不知不觉暴露了她的心虚。   黄泉面无表情的看着宋安好,他怀里抱了一把佩剑,边把那剑冲宋安好扬了扬,边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比剑。”   “比贱?”宋安好闻言,睁大了眼睛,随后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不由笑道:“好好的,比什么贱啊,真是刀不学枪不学……”   话说到一半,蓦地顿住,宋安好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她突然想到那晚箫景煜曾说过的话【有人,要和你单挑】。   这一瞬间,宋安好想哭的心都有了,她甚至宁愿刚才跟着箫景煜去见静妃!   再说这黄泉,长相也是标致,身手更是非凡,可偏偏也是有仇必报的主。这可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侍从啊!   “废话少说,来吧。”黄泉见她一脸惊愕,并没有给时间她接受这个事实,而是抬手抽剑出鞘,然后UI手将剑鞘往身后一扔,便沉着脸朝宋安好逼了过去:“亮剑吧!”   亮剑?亮什么剑?她不仅没剑,而且就算有剑也不根本就不会!   看眼黄泉一脸认真的比了个起手式,宋安好一下慌了,连连摆手道:“黄泉,事情不是箫景煜讲的那样,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给我个机会,听我解释行不行!”   “黄泉,这其实是一场误会!真的是误会!”   “黄泉!黄泉!你冷静点!”   “……啊!”   ……   寝宫里,箫景煜刚刚抵达。   素心遣退了所有人,最后自己也退到了内门外,为静妃母子留下了单独的空间。   静妃端坐在塌上,微微抬着头,面带笑容的看着身姿挺拔的爱子,柔声道:“我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更不要再做出上次那样过激的事。”   箫景煜直直的站在她两步外的地方,微垂着眼眸,轻声道:“母妃总是这样,对孩儿只报喜不报忧。”   “这算什么忧!”静妃闻言失笑,摇了摇头,目光如水的看着爱子,无奈又好笑道:“在这皇宫呆了这么多年,这只算得上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不足挂齿?身居妃位,居然要去给皇后彻夜侍疾,这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箫景煜垂着的眼眸里暗色翻涌,他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看似随意的搭在桌边的那只手,不知不觉的用了力道,大拇指和食指狠狠的捏着桌子边沿。   起初,静妃见他没有说话,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听自己的话,心中虽无奈,却多多少少有些欣慰。她笑着张了张口,正准备再说些别的。   突然“啪”的一声,静妃转头一看,塌上的那方小桌,竟然被箫景煜硬生生的掰断了一个角!   “景煜!”静妃掩口惊呼,当她看到箫景煜抬起头后,脸上浮现的悲愤时,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这孩子,一向是所有孩子中,最能忍的那个。   可如今他却发狠掰断桌角,为什么?因为他心疼她这个母妃!   一念及此,静妃眼里就涌起一股泪水,哽咽道:“景煜,你这是何苦?我真的很好,只要看着你平平安安,我就真的……别无所求了!”   “母妃,孩儿答应您,一定会平平安安,也一定会更加强大。到时候,一定会护母妃周全,不再让任何人看轻母妃!”箫景煜抿着唇,一字一句的说着,幽深的眼里闪着决绝的光。   这一刻,就算全天下所有人都不相信,静妃也相信。她相信,她唯一的爱子,一定会履行自己的诺言,一定会平安,一定会强大,一定护她周全!   “景煜,母妃相信你。”静妃忍住泪,带着笑,拉起箫景煜的手,将他拽在手心的那快碎桌角放到一边,然后用双手将他的大手紧紧的握着,认真的说道:“母妃,就等着那一天。”   箫景煜眼里有波涛暗涌,却抿了抿薄薄的唇瓣,不再说什么。   一时间,室内的母子,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享受着这安静、温馨的片刻。   ……   而外面,被黄泉盯住的宋安好,却没有这么好过了。   而外面,被黄泉盯住的宋安好,却没有这么好过了。   不过,在黄泉不依不饶一定要当场单挑剑技时,宋安好还是很机智的使出了杀手锏——装晕!   “……啊!”的一声,便是她假装受惊过度,当着黄泉的面晕了过去。   眼睁睁的看着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人,在这一刻晕倒在地,黄泉怎么也不能相信,不由一时懵住了。   既然单挑对象晕倒了,他这般有武德的人,肯定是不能趁乱偷袭的。   可是,如果不偷袭,那站在这里干什么?等她醒过来,再单挑决斗?   万一她一天都不醒过来,又该如何?   早知道她这么弱,就不找她单挑了!   主子说的对,他还是太冲动了!若不再改改,日后肯定得误事!   黄泉站在草坪上,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宋安好,一边自审,一边后悔。 第五十三章 初吻被她作没了   黄泉捡起地上的鞘,将剑入鞘,然后站在草坪上,皱着眉看着地上的人。   他自小便跟在箫景煜身边,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箫景煜久经沙场。对他而言,箫景煜不仅是他的主子,救命恩人,更是人生的导师。   可是,面对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他去未从箫景煜那里细学过一星半点的经验。   黄泉左右为难,一张脸快要皱成苦瓜。   万幸,这样的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远处传来了他熟悉的脚步声。   是主子回来了!   黄泉惊喜的抬头,看见从寝宫出来的箫景煜大步向这边走来,犹如见到了救星,第一时间就大步迎了上去。   “主子,您终于回了,属下……”   “安好?安好你怎么了!”   黄泉发自肺腑的话还没说话,便被跟在箫景煜身后的小草打断,原来是小草看到了倒在草坪上的人,马上惊呼着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箫景煜瞥了眼小草的背影,视线却没有追着她看过去,而是冲着黄泉皱了皱眉:“宋安好呢?”   “回禀殿下,宋安好晕过去了!”黄泉一脸认真的回答。   话音刚刚落地,他便看到箫景煜的人影从眼前闪过,再定睛一看,箫景煜已经到了草坪那边。   黄泉第一次见到如此急迫的箫景煜,不由一时愣住。直到他看到箫景煜弯腰查看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松了口气。   幸亏,他没有真的和那个小宫女单挑,否则……   黄泉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   另一边。   小草跪坐在地上,将晕迷的宋安好抱在怀里,急的不停的摇晃着宋安好,哭道:“安好!安好!你醒醒!你醒醒呀!你可别吓我!呜呜呜,可怜的安好!”   “你,放开她。”正当小草急的直哭时,箫景煜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小草怀里那个失去知觉的人,下意识便皱了皱眉,沉声说道。   “不行!”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小草生平第一次对偶像摇起了头,可怜兮兮道:“草坪上有露水,安好躺上面会冷的。”   箫景煜只觉一阵头疼,眉头皱的更紧,视线落在宋安好那张白皙的小脸上。   此时的宋安好,秀眉微锁,双眸紧闭,看上去十分柔弱。或许是连日劳累,她的脸色的确不太好,有一种过分的苍白,就连那唇瓣,似乎也失去了应有的血色。   看着看着,箫景煜突然发觉心里有些发闷。早知道她身体如此虚弱,方才就不逗弄她了。   箫景煜皱了皱眉,渐渐泛起暗色的目光仍看着宋安好,说出的话让人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你这样抱着她摇,她会死的更快。”   “……”小草这才恢复理智,忙将宋安好从怀里放开,让她平躺在草坪上。   “让开。”   不容置疑的声音在耳边沉沉的响起,那道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竟然和她如此的接近,近的几乎快要面对。这让小草一下子呼吸紧张,呆愣的坐在草坪上,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箫景煜看着宋安好,忍不住弯下腰,以便更好的观察宋安好的情况。不知不觉,眉头更紧。   “黄泉,将方才的情况完整的复述一遍。”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探向宋安好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只是有些薄薄的汗,应该难受所致。   “是!刚刚殿下去见娘娘,属下不便跟去,所以就打算和宋姑娘比一下剑技,没想到……”黄泉老老实实的和盘托出。   “你伤她了?”不等他说完,箫景煜骤然抬头,用阴鸷的眼神盯着他,连续追问:“伤她哪里了?”   “属下……”黄泉被主子的反应吓了一跳,一时竟忘了解释。   箫景煜失去了耐性,以为宋安好晕倒果真是受了外伤,于是也没有多想,直接伸手就向宋安好的身体摸去。   先是脑袋,然后是脖子、肩膀、肩胛骨……   箫景煜想要确定宋安好到底哪里受了伤,于是皱着眉亲自亲手打量,一时竟忘了男女之防。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越往越下,黄泉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天哪!殿下不会是要……   就在黄泉胡思乱想时,箫景煜的手越过了那不可描述的地方,伸向了宋安好的腰部。   “呼”黄泉深深的松了口气,他还以为……   那边箫景煜却是来不及细想,只想先确定这人到底有没有受伤,一时有些心急,于是又伸出一只手,双手握着宋安好的腰,想要再次确定一番。   可是万万没想到,当他的手掌刚触到那纤细的腰肢时,他忽然感到掌心下面抖了一下。   怎么回事?难道是错觉?   箫景煜没有细想,又在那细腰上轻轻的按了一下,就是这一下,让他确定,刚才的触觉并不是错觉。   那腰……真的在抖!   他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却没有马上松手,反而用更轻的力度在那纤细的腰间上下移动了几下。   果然,掌心感受到的颤动愈发的明显了!   原来,这小宫女竟是装晕!   箫景煜气极反笑,把手一收,重新站直了身体。也并不当场揭穿,而是居高临下的望着宋安好,全身上下渐渐溢出   小草在一旁看到这里,不由问道:“殿下,安好哪里不好了?要不要紧?”   箫景煜没有看她,依旧盯着宋安好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小脸,微微冷笑:“心不好,没救了。”   “什么?她心脏不好?”小草闻言,大吃一惊,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爬到宋安好身边,伏在她身上大哭:“安好,你别吓我啊!”   突然,箫景煜开口:“别担心,孤有办法救她。”   小草泪眼婆娑的抬头:“真的?什么办法?”   箫景煜淡淡道:“正好孤最近的内功又进了一层,只要能运用内力给她渡一口气,定能让她即可醒来。”   说这番话时,他声音不高不低,恰好一字一句都飘进宋安好的耳中。   他边说,边注意着宋安好的脸部的表情,果然说完这句话,他就看到那张小脸顿时变得不太自然。   看来,不仅是听到了,而且十分紧张。   你既然想玩,那孤便奉陪到底!   箫景煜眼底滑过一抹戏谑,随即又被从容代替。   小草对一切全然不知,只是感觉自己抓着的宋安好的胳膊突然绷直了,她以为宋安好情况恶化,也来不及多想,当下急的对箫景煜哭求道:“殿下!求求您了,救救安好吧!”   一旁的黄泉见状,竟也行了,跟着道:“主子,您要不……”   被两人恳求,箫景煜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孤试试。”   说罢,箫景煜便再次弯腰。   这一次,他直接俯身下来,直到在鼻尖几乎触到宋安好的鼻尖时,才堪堪停住。   他垂着眼眸盯着宋安好,发现那长长的睫毛抖动的越来越厉害时,忍不住微微的翘了翘唇。   渡气嘛,自然是嘴对嘴,唇对唇了。既然话说出去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于是,箫景煜又往下逼近了几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鼻息洒在宋安好的脸颊上,然后再结合宋安好的鼻息,一起反弹回来。   温温的,热热的,痒痒的,有那么一刹那,居然让他的心神晃了晃。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敛住了心神,那薄薄的唇瓣几乎是擦着宋安好小巧秀挺改的鼻尖,用一种极低的声音说道:“孤数到一,你若还是不醒,那孤就不客气了。”   “三。”低低的声音,缓缓的响起。   将这一切都听在耳中的宋安好,当然知道要是再装晕,这便宜肯定要被占尽了。她甚至不敢等箫景煜喊二,便急急忙忙的睁开了眼睛。   然而,令她绝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在看到她的睫毛不停的颤抖、眼眸即将睁开时,箫景煜突然欺了下去:“一!”   “你……”察觉不妙的宋安好蓦地睁眼,入眼的却是那张越来越近的俊脸,尔后唇上突如其来的一重,轰的一下,她的脑子瞬间炸了!   她,这是被强吻了?!   箫景煜这个混蛋!他根本没有倒数三个数!他根本就是故意捉弄她!   宋安好又气又恼优秀又怒,原本苍白的脸竟然浮现了几分薄红,万幸的是箫景煜还没有太过分,只是象征性意义的用他的唇贴在她的唇上,而不是更进一步。   否则,宋安好真的会当场暴走!   宋安好气得忘了反抗,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猛地抬手就要去推那恶劣的人。   谁知,在她手刚刚抬起时,箫景煜突然松开她的唇,重新站直了身体。   宋安好这一推,又落了空。这让她更加生气,气得一骨碌就从草坪上坐了起来,怒气冲冲道:“箫景煜你不讲信用!”   “孤说了,数到一。”箫景煜逆光站在那儿,脸上的神色让人看得不太真切,但是那双幽深眼眸闪动着点点亮光,让人觉得他此刻的心情应该是十分愉悦。   “你……!!!”宋安好本想争辩,也仔细一想,却发现他的话毫无漏洞。   他只说数到一,可没说一定要数二啊!   这个家伙,果然是腹黑至极!   宋安好气得吐血,狠狠的瞪着箫景煜。一想到自己的初吻竟然被这种人以这种方式强夺了去,不由觉得委屈至极,眼里的水雾不知不觉就漫了出来。   箫景煜将她细微的表情看在眼里,见一向好强的她竟然像是要哭出来,方才的愉悦顷刻间消失,不由抿了抿唇,冷声道:“再有下次,孤会更变本加厉!”   丢下这句话,他拂袖而去。   黄泉看了宋安好一眼,然后急急的追了上去。   小草也没心情挂念自己的偶像,而是激动的一把抱住宋安好,哭笑道:“太好了安好,殿下真的把你救回来了!”   宋安好被小草抱在怀里,眼睁睁的看着箫景煜决绝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初吻,被她作没了! 第五十四章 箫景煜,你就是个混蛋!   “安好,小草,你们怎么了?怎么都坐地上呢?”   有人边说边往这边疾步走来,原来是素心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了。   “素心姑姑,你终于来了!安好她刚才晕倒了,要不是殿下……”小草一见着素心,就急切的将方才的事情说了出来。   “小草!”宋安好一个激灵,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急忙出声打断了小草。   小草不解的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让自己说,但还是听话的打住,也跟着她站了起去。   可是,素心却已经听到了,她走到宋安好的面前,关切的问道:“你晕倒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边说,边伸手向她额头探去:“怎么这么热?我这就禀告娘娘,让娘娘请太医来给你看看!”   说着,素心收了手,转身就要去找静妃。   宋安好见状,又感到又无奈,一把拉住素心的胳膊,解释道:“姑姑,我真没事,用不着禀告娘娘,免得娘娘担心,也更犯不着请太医!”   “你也知道娘娘会担心,那你还瞒着我们!”素心见她说的诚恳,也就没有执意,可还是板着脸,训斥道:“以后,要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你第一时间就得告诉我!需不需要请太医,也不是你说了算,是娘娘说了算,听到没有?!”   在兰灵宫,素心是极有威望的,又由于静妃性子和善,待下人极好,所以素心就只能更严厉一些,否则这一院子的人,也没现在这么懂规矩。   所以,只要素心板起来,就连小草都会寒蝉若禁。   可是,看着眼前板着脸冷声呵斥自己的素心,宋安好心头却滑过阵阵暖意,想到由于自己一时兴起,竟然想到装晕,虽然成功避开了黄泉,可去引得小草和素心如此担心。   这样一想,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不靠谱,不禁暗自汗颜,伸手抓住素心的手,带着歉意笑了笑:“听明白了,多谢姑姑关心。”   素心这才笑了,反手握住她的手,缓声道:“我知道你最近辛苦了,是该好好歇歇才对,偌大的兰灵宫,人多事也不少,你若不把身子养好,怎么陪我打理上下?”   这段日子,宋安好每天游手好闲,几乎是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居然被人说辛苦了,闻言不禁更加汗颜,只能尴尬一笑。   素心这番话却是真心实意,不过她也没瞧出宋安好的尴尬,还在关心她晕倒的事,嘱咐道:“你现在   就回屋歇着去,今儿什么活都别干了,晚上开饭了,让小草去屋里喊你!你要是不舒服不想起来,就让小草把晚膳给你送进去。”   小草听了,忙应道:“好!”   想了想,怕宋安好觉得在屋里一个人无聊,又对宋安好笑道“要是你一个人吃饭不香,那我就把我的也端你屋里去,陪你一起吃!”   宋安好被她逗笑:“是啊,整个皇宫都知道,我们兰灵宫的小草,是吃饭最香的那个!”   小草急了:“安好,你又挤兑我!”   素心在一旁听着两人说笑,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但也不忘嘱咐宋安好:“要是睡了一觉还不舒服,就让小草告诉我,我给你去御药房拿药。实在不行,就让娘娘请太医。总而言之,有病不能拖,知道吗?”   宋安好心中阵阵感动,认真的点头:“知道了,姑姑。”   嘱咐完这些,素心惦记着静妃,便先一步而去。   小草自动请缨要送宋安好回屋,被宋安好扯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此时的她,其实是想一个人静静。   走在回屋的小路上,宋安好的脑袋还一团糟,眼睛虽然顶着前面,其实却根本没有看路,而是在愣神。   之所以那样坚决的谢绝素心的好意,是因为宋安好知道,自己并没有病。她额头会发热,全是因为箫景煜那一记偷吻。   发热不是因为心动,而是由于羞恼和气愤!   她本不想去回想,可是越不想回想,脑子里就越是反复出现那一幕。   她眼睁睁的看着箫景煜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睁睁的看着他压到自己的唇上,眼睁睁的看着他夺去自己的初吻……   虽然她来自二十一世,可是她上一世就没有谈过恋爱,别说初夜了,到穿越前,她的初吻还保存着呢!   谁知道,珍藏了这么多年的初吻,竟然被那么腹黑的人夺去了!   而且,那个人还是她的的终极大boss!   命运,简直就是在耍她!   就这样,宋安好一路腹诽箫景煜,回到了屋子。   关门的时候,她突然记起一件事。   昨天在凤仪宫遇见了太子,太子曾要她给箫景煜带话,她竟把这件事忘在了九霄云外!   不过,箫景煜对她作出如此不能原谅的事,她不给他带话,那也十分理所当然!   哼,到时候想不到理由拒绝,被那箫景翼生拖去喝酒,那也是你活该!   今日敢抢她的初吻,活该!   活该!   砰地一声,屋门被关上。   ……   随后的日子,过得平淡无奇。   皇帝对静妃的恩宠,被那一晚侍疾打断,便再也没有续上。   不过,虽然皇帝没再留宿在兰灵宫,却也没有连续歇在皇贵妃那儿。果然还是被皇后说中了,皇帝在皇贵妃宫里,只留了区区一宿。   一时间,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提了起来。   接下来,皇帝会翻谁的牌子,让谁侍寝?他会不会继续留宿兰灵宫?还是会宠幸新人?   如果真的宠幸新人,那么到底是哪位新人,竟然有如此福分?   安静祥和的后宫,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隐藏着无数道灼灼的目光。无事则好,倘若有什么风吹草动,那些蛰伏在暗处的人,定会伺机而动。   然而很不巧,近期边关起事,兼之朝政繁忙,皇帝一连几晚都直接写在了御书房。不仅没召人侍寝,   就连自己的寝宫都没有回去。   这个状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却让所有人都暗暗的松了口气。   虽然皇帝没翻自己的牌子,但一样也没翻其他女人的牌子,一想到这里,那些个醋意满天飞的后宫女人就禁不住阵阵窃喜。   如果某一段时间,某一个妃子极度受宠,那么后宫的气氛一定十分紧张。   与之相反,若所有人的待遇是一样,后宫的气氛则会轻松愉快。   就好比现在,虽然静妃失去了恩宠不断的殊荣,却也不再令其他的妃嫔妒忌得红眼,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和平淡。   可即便如此,内务府的人却还是不敢怠慢静妃,给兰灵宫分发的吃穿用度,依旧最好的。   静妃本就喜静,如今恢复了平静,反倒自在。每日不是去花房给兰花浇浇花,便是倚在窗前要紧不慢的缝制着什么。   对于女红,宋安好是绝对的外行,她好几次看到静妃捧着绣架在那忙活,可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为着这事,静妃还笑过她。   不过,她倒是知道,静妃缝制的东西,是给箫景煜准备的。   “娘娘,您要是得空,给皇上也做一件。”想了想,她还是对静妃提议。   “皇上里里外外的行头,自有尚衣局的顶级裁作负责,本宫手艺生疏,做出的衣裳可拿不出手。”静妃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对她笑了笑。   “做不做是您的事,穿不穿是皇上的事,万一皇上见惯了尚衣局的衣裳,再看您做的,反而觉得新鲜,喜欢呢!”宋安好忍不住又劝了一句。   静妃笑着看了她一眼。   宋安好愣住。   静妃这一笑,眼底流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她分明是知道宋安好为什么会提这个建议的,宋安好说的道理她也不可能不明白,可却还是一再的婉拒。   说是婉拒,其实眼底的神色却是坚决的。   宋安好一开始有些不明白,愣在那儿好半天,直到静妃又低下头,重新专心致志的缝制手中的布料,一针一线,都格外的用心。   忽然之间,宋安好突然明白了。   静妃并不是不知道如何取悦龙心,而是不愿意刻意为之。说到底,和后宫其他女人比起来,静妃多了一份坚持和原则。   这是不是能够说明,如今的静妃已经丧失了对皇帝的那份初心?或许,对她而言,这世上剩下的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爱子箫景煜。   箫景煜……   突然想到这个名字,宋安好禁不住晃神。   这段日子,箫景煜便每日辰时入宫,先去御膳房给皇帝请安,然后便来兰灵宫陪静妃喝喝茶聊聊天,或者品尝静妃新学的糕点,总之就是把静妃哄的心情愉悦了,大概一个时辰后,便起身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宋安好的心理作用,自从那件事后,箫景煜对她的态度似乎更冷了一些。   以往很多次,只要箫景煜进宫,有事没事就会踱到她身边,沉着脸对她威胁一番。直到见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才肯离开。   可是现在,经过了上次的强吻事件后,箫景煜一下子在她世界里凭空消失了。   箫景煜每天准点出现在兰灵宫,她其实是知道的,但是奇怪的是,她却一次都没有碰到。   有好几次,刚出院子里出来的她,无意中听见脚步声,下意识一回头,会看到一角紫色的衣袍消失在转角处。   于是她知道,是箫景煜来了。   可是即使如此,她依旧一次都没有碰到过他。   曾经,她做梦也希望永远也不要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碰到箫景煜。可现在,这个愿望突然实现了,她的心理却有些不是滋味。   或许,事有反常便是妖,她只是单纯的认为这件事不寻常,所以才会暗自忐忑吧。   宋安好只能这样说服自己。   直到某一天,宋安好端着一盆花,低着头走在长廊上,突然听见对面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却发现是箫景煜迎面而来。   多日不见,箫景煜还是和先前一样,身姿挺拔如松,面色却寒冷似霜。   他依旧是一袭紫色的袍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不能忽略的非凡气度,他大步流星的朝这边走来,远远地便看到了呆立在走廊中央的宋安好,可眼眸却动都未动。   宋安好眼见这人直直走来,一时竟有些紧张,心想这狭路相逢,他肯定又会提出一些过分且莫名其妙的要求。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箫景煜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顿,甚至在与她檫肩而过时,还目不斜视得看着前方。   居然……就这样把她当成了空气……   宋安好呆在原地,怔怔的看着翩然离去的箫景煜,一时竟忘了正事。   良久,她终于反应过来,脸上泛起一股羞恼的神色,狠狠的跺了跺脚:“混蛋!”   被抢走初吻的分明是她,可为什么摆出这种冷漠架势的人是他?!   箫景煜,你真是个混蛋! 第五十五章 父子   一晃,又过了三日。   这天晌午,箫景煜又进了宫。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直接去兰灵宫见静妃,而是去了御书房。   自他受伤以来,皇帝先后派人送去了各种珍稀药材,还指定太医院最具声望的太医定期为他诊脉。如今他身体康复得差不多了,主要是觉得再借这个由头拖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便进宫谢恩来了。   午后的太阳有些灼眼,箫景煜缓步走在宫道上,被阳光从头到脚罩着,禁不住眯起了眼睛。   和往常一样,今日入宫他自带了黄泉一人。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箫景煜是一个不喜言辞之人,就连心腹黄泉也是惜字如金。   这一主一仆走在宫道上,自踏入皇宫,一直到走到御书房门口,这么远的距离,愣是一句对话也没。倒也是令人叹服。   作为宫中最重要的地点之一,御书房方圆三米内皆一片安静,偶尔远处的树林会传来几声雀叫,也很快便恢复平静。   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太监守在御书房门口,被夏日的阳光照着,居然靠在门柱上打起了瞌睡。   那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每次以为他会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可下一秒他又点着脑袋重新站直了身体。   看着架势,想必这每日倚在门柱上打瞌睡,已然成了他的习惯。   往常这个时候,要么御书房里没人,要么皇帝埋头批阅奏折,一时半刻都不会有人出现在这门口。所以这小太监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打瞌睡,可他没想到,今天他刚刚模模糊糊的睡着,突然感觉一道阴影在自己面前停下。   变天了?太阳怎么不见了?   敢在御书房门口打瞌睡,那也是对自己的敏锐和警觉有信心,几乎在第一时间,这小太监就模模糊糊的半睁开眼睛,朝自己对面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去,让他心头一震,立刻站直了身子。前一瞬他还昏昏欲睡,这一瞬却睡意全无,陡然清醒。   “三……三殿下!”小太监脱口惊呼,回过神的第一时间便袖口一佛,从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箫景煜躬身行了个大礼:“奴才参见三殿下!”   “免礼。”以箫景煜的目力,自然是远远便看见这个小太监的小动作,但他什么都没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侧头看了看虚掩的大门,淡声问道:“父皇在吗?”   “在。”没有被追究责任,更没有受到惩罚,这让小太监忐忑的心放松了许多,他对箫景煜露出一个热情的笑脸:“三殿下要面圣吗?那奴才现在就给您通报。”   “好。”箫景煜神色淡淡。   “三殿下稍等,奴才去去就来。”小太监对他殷勤一笑,便轻轻将虚掩的门一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小太监进去向皇帝通报箫景煜的到来,却没有在进去后反手关上门,不知是他忘记了,还是故意留了条门缝,好让箫景煜看看里面的状况。   听到御书房传来细碎的动静,箫景煜便不动声色的向那边瞥了一眼,却由于角度问题,只看到常公公的侧影。   巧的是,常公公听了那小太监的通报,正好扭头朝门外看过来。   箫景煜反应极快,当即身子一侧,背对着大门。   随后,便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的来到了门口。   “三殿下,这么热的天,您来啦?”常公公跨过门槛,走到箫景煜的跟前,笑说道。   “嗯,孤前阵子受了伤,得了父皇不少赏赐,如今伤势打好了,今天特来面谢父皇。”清楚眼前这位公公不是寻常人,不仅是大内主管,更是在皇帝身边呆了十几年的老人儿,因此箫景煜虽然贵为皇子,却也不敢在此人面前托大,当然他也不会奉承讨好,只是在面对常公公时,比别人多了几分尊重。   比如说方才,亲见那小太监在轮值时偷懒打瞌睡,他权当没看见。这固然是因为他生性淡漠,对斥责下人这种事不屑一顾。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他知道,那个叫来福的小太监,是眼前这位常公公的干儿子。   不过,常公公私下收养来福做干儿子这件事,放眼整个皇宫,知道的不过两三人而已。   而箫景煜,恰恰就是其中一个。   “三殿下真是孝心可嘉,皇上知道了一定会龙心大悦!”说着话,常公公一手将御书房的门推开,另一只手比了个请的手势,弯腰笑道:“三殿下,请吧!”   “有劳常公公了。”箫景煜轻轻颔首,侧眸看了黄泉一眼,随后便抬脚跨进门槛,跟在常公公身后进了御书房。   黄泉领会了箫景煜的用意,抬手轻轻放在悬在腰间的佩剑上,身体快速一闪,隐到了更不起眼的位置。   整个御书房,布置的并不奢华,但胜在格局。主位之后,是一整面墙的红木雕成的书柜,被各种书籍填的满满当当。   宽大的书桌,桌面是寻常书桌的三倍大小,几乎被奏折堆满了一大半。   当箫景煜走进御书房时,看到的便是当朝天子箫齐晟埋头于堆成小山似的奏折之后的情景。   听见脚步声,箫齐晟并没有抬头,而是依旧奋笔疾书。   箫景煜一撩衣摆,朝着正前方单膝跪下,高声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没有回应。   只听见在纸张上书写时,发出的沙沙作响的声音。   箫景煜背脊挺直的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清俊的面上依旧神色淡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   “原来是景煜啊。”良久,沙沙声停止,箫齐晟随意的将手里的毛笔搁在一旁的砚台上,终于抬起了头:“平身吧。”   “谢父皇。”箫景煜依言起身,随手佛了下衣摆,在原地站定。   箫齐晟并没有给他赐座的意思,而是拿起一份奏章,垂着眼皮看了几眼,又抬眼看向不远处的他,才开口问道:“景煜,你今日何事见朕?”   箫景煜微微低头,沉声道:“儿臣无事,只是前阵子受伤得了父皇不少的珍贵药材,父皇还特地派了何太医去儿臣府中,为儿臣把脉诊疗。如今儿臣已经痊愈,今日进宫特地来叩谢父皇的赐药之恩。”   “你已痊愈?”箫齐晟闻言,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眉头随即微皱,沉声道:“朕上回听何太医说你是伤到了肺腑,这才多少时日,竟然痊愈了?景煜,虽说你年轻身壮,可也不能太勉强自己。若是果真痊愈便算了,若只是好了一星半点,你还是继续好好养伤吧。”   听闻这番话,箫景煜有片刻的恍惚,虽然他面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可是内心却十分意外。   从小到大,他就是所有皇子之中,最不出众的一个,更是最不受皇帝的一个。   再加上年少气盛时,为了一时意气,触犯了皇帝的逆鳞,处境就越发的艰难了。最初第一年,别说是与之谈话,皇帝便是正眼也不看他一眼。   粗粗算来,皇帝方才那一番话,竟多过这两三年时对他说过的所有的话。   皇帝对箫景煜的转变,别说是箫景煜本人,便是连小小年纪的来福,也差距出来了。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箫景煜一时理不清头绪,于是也不多加表达,只将头轻轻低下,低声道:“儿臣多谢多谢父皇挂怀。”   箫齐晟见他如此反应,忍不住在心中暗自一叹。   虽说这父子二人感情不深,甚至连相交都很少,可毕竟血溶于水,对于箫景煜的想法,箫齐晟也猜到了一二分。   回想起这些年来,他自己是如何对待箫景煜母子的,他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   “你母妃,很担心你。”目光直直的看着箫景煜,箫齐晟微皱着眉,沉声说道:“自你受伤一来,她便茶不思饭不想。虽然未曾在朕面前表露过,可朕却看的出来她对你的牵挂和关心。你可能不知道,前阵子你母妃为了替朕祈福,在观音面前跪了几天几夜,身子到现在都没有养好。你若再执意逞强,有个万一,以她的身体状况,很可能受不了这个打击。”   “所以景煜,就算是为了你母妃,你也要多加保重,一定要调养到彻底痊愈。不可大意。”   “若你一昧逞强,留下了什么后遗症,以你母妃的性子,肯定会过度心焦。朕不想再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了。”   “所以,你且记住,此事不可大意!”   皇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语间带着几分诚恳,甚至还有些苦口婆心,字字句句回荡在空旷的御书房中。   也回荡在箫景煜的耳边。   原来,皇帝对他态度转变的如此突然,是因为母妃。   有那么一瞬间,箫景煜心中涌起了替母妃的不平,也涌起了对母妃这些年所受委屈的心疼,他很想当面质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他才想起那个默默无闻陪在身边的女人?!   这么多年,他为什么没有看那个女人一眼?!   一想到这么多年,母妃受到的冷落和轻视,箫景煜的心底就开始翻滚起剧烈的情绪,就连胸口也跟着快速的起伏。   可是,他能质问对方吗?   不能。   所以,箫景煜默默的深呼吸,转眼间面色一肃,一撩衣摆,单膝点地:“多谢父皇教诲,儿臣定谨记于心!”   箫景煜抬首望着高坐于主位的皇帝,后者闻言露出微微的欣慰之色,而他眼底的眸色却愈发的幽深。 第五十六章 兄弟?   御书房中,端坐在上的皇帝手中一直拿着奏章,即便是谈话,眼角也时不时往奏章上瞟。   箫景煜虽不动声色,却将皇帝所有细微举动悉数看清,谢完恩,便主动提出告辞。   皇帝听他要离开,并未挽留,只嘱咐道:“去吧,有空多进宫,多陪陪你母妃。”   言外之意,便是告诉他,随意进宫的权利,他可以一直享受下去。   想到可以随时进宫看望母妃,箫景煜心中流过一丝喜悦,面色却依旧如故,微微躬身,“儿臣遵旨。”   皇帝颔首,不再说话,视线专注的黏在手中的奏章上。看了没几行,就见他眉头蹙了起来。   箫景煜见状,不再耽搁,转身退了出去。   最近朝中多事,还尽是一些令人不快之事,箫景煜明白,若是在留在御书房,恐怕会惹火上身。所以,他才走的干脆利落。   常公公向皇帝玩了弯腰,见皇帝没有反对,便轻歩追上箫景煜,低声道:“三殿下,老奴送您!”   御书房里不便交谈,所以箫景煜也没有拒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迈出御书房的大门,才一扫先前的小心谨慎。   常公公微躬的身体,在跨出门槛的一瞬间,似乎也挺直了许多。   见箫景煜出来,不知隐在何处的黄泉也突然现身,走到箫景煜面前,低头拱手,低声请命:“主子!”   箫景煜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常公公点了点头:“辛苦公公了。”   常公公对他拱了拱手,面带笑意:“三殿下严重了,这都是老奴分内的事。”   箫景煜淡淡一笑,沉吟片刻,又道:“听母妃说,近日常公公对兰灵宫上下多有造佛,实在是多谢!”   说着,还微微抬手,作势要对常公公拱手。   常公公见状,大惊失色,急的连连摆手:“三殿下莫要折煞老奴了!”   顿了顿,又道:“这么多年,静妃娘娘对老奴都是一如既往的敦厚有加,老奴一直对娘娘心存感激,却因为人微言轻,也一直帮不上娘娘什么忙。说实话,如今这番好景况,全是因为皇上回心转意。要不然,老奴实在是有心无力。”   这番话,算是坦诚了。   箫景煜闻言,沉默不语。   常公公见他面色似有不虞,心中几番急转,又道:“三殿下,如今您也不必担心娘娘的处境了。娘娘的宅心仁厚,心地纯良,终于打动了皇上。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虽然觉得那个男人已经不配拥有母妃的仁厚了,可眼下的情况对母妃的处境的确是大有帮助。于是,箫景煜按耐在心中不快,对常公公微微一笑:“那就,借公公吉言了!”   常公公见他微笑,终于松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朗声道:“是娘娘和三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箫景煜不再说什么,只微微点头,便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台阶。   身后,常公公的声音传来:“老奴恭送三殿下!”   箫景煜并未止步,状若未闻,径直走下了台阶。   黄泉无声无息的跟在他的身后。   直到彻底走下台阶,远离了御书房的范围,黄泉才低声问道:“主子,咱们现在去兰灵宫吗?”   箫景煜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前面转角处却突然冒出一人。   见到此人,箫景煜神色一肃,到了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   太子箫景翼刚从东宫出来,原本是打算去凤仪宫见皇后,途中经过御书房,于是便打算来探望探望皇帝,在皇帝面前好好的表现一下孝心。   缘分就是如此妙不可言,眼看上了台阶就是御书房,却让他遇见了箫景煜。   说起来,箫景翼近日好几次想找机会见箫景煜,无奈每次都没有成功,这让他有些烦躁。谁知道今儿就是这么巧,居然就迎面撞上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箫景翼心情大好,笑着走到箫景煜的面前,亲热的唤了声:“三弟!”   箫景煜神色沉静,微垂眼眸,回了一句尊称:“太子殿下。”   “三弟真是耿直。”箫景翼摆了摆手,一脸正色道:“你我兄弟二人,如此称呼,实在太过疏淡了!叫我大哥便是。”   箫景煜闻言,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却还是改了称呼,却不是他期待的那个称呼:“皇兄。”   虽然“皇兄”也是尊称,但和“太子殿下”这个称呼比起来,已经亲昵了许多。   箫景翼十分满足,笑看着他:“这样才对嘛,你我兄弟二人,本就该多亲近亲近。”   皇子皆兄弟,却不是每个皇子都是彼此亲近的。   这一点,作为皇子之一的箫景煜又怎么不知,此时闻太子说这话,只觉颇为嘲讽,不过想归想,面上神色依旧淡淡,颔首附和:“皇兄此言极是。”   箫景翼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敷衍,还以为他对他们的关系有了新的定位,想到此行的目的,不由心花怒放,脱口道:“对了三弟,今晚我要在东宫设宴,三弟你务必参加!”   设宴?还是在东宫?   箫景煜闻言,暗自一惊。   私下参加太子的宴请,可是很容易给人一种站队的错觉。这么多年来,他明里暗里也被太子党的那批人邀请过很多次,可每一次不是找了理由推据,便是提前得知消息关门谢客。   这一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太一样。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是太子亲自邀请!   箫景煜心思飞转,想要搜到一个足以令太子信服的拒绝的理由,可是面对太子殷勤的目光,他一时片刻竟也想不到毫无破绽的理由,不由蹙紧了眉头。   若是他得知太子有意请他赴宴,那天今日绝对不会进宫,甚至还会将府中前后大门紧锁,假装家中无人。   可如今说这些,已然晚矣!   可是,倘若不拒绝,给那边的人看到,又会沾染不必要的麻烦!   箫景煜心中微烦,眉头锁的更紧。   太子箫景翼没有第一时间得到肯定的回复,心中也滋生些许不快,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又开口道:“这么多年来,本宫几次三番邀请三弟,却次次都被三弟推之门外。本宫实在不解,不过区区家常酒宴,三弟为何避之如蛇蝎呢?”   听见太子就这么当面问了出来,箫景煜也不能再沉默下去,况且虽然他并不想成为太子党一员,却也不想树立太子党这一批敌人。   想了想,箫景煜面上的不虞顷刻间清淡了许多,对箫景翼解释道:“皇兄严重了,以前种种并不是我故意避之,只是每次都遇上了突发事件。唉,只怪景煜没有口福罢!”   “本宫每次摆宴都能撞上三弟临时有事,莫非不止是三弟没有口福,你我兄弟二人亦是无缘?”箫景翼表情晦暗的看着箫景煜,眼神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箫景煜岂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心里暗道不妙,原来这人竟是来逼宫了!   你我兄弟无缘,不就是说他们最终的立场是敌对么?   箫景煜忍不住微微的眯了眯眼睛,思考着万一太箫景翼下一句就挑明了立场,他该如何应对。   万幸的是,那箫景翼说完这番话,倒也并没有追根问底,而是话锋一转,对他笑了起来:“管它是没有口福也好,是无缘也罢,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提也罢!不过三弟,今儿你进宫谢恩,想必一定不会要事缠身。若是这种情况你还要拒绝皇兄我的邀请,那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箫景翼边说边对着箫景煜笑,这笑容乍看上去随和可亲,可看着看着,却让人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是在下最后通牒了。   箫景煜心中沉吟,原本坚定的念头有了些微的动摇。   这时,箫景翼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咦了一声:“本宫突然想起,邀请你赴宴之事,本宫早就让那个姓宋的小宫女给你带话了,怎么三弟你不知道吗?”   箫景煜本在沉吟,突然听得这句,下意识便开口问道:“宋?莫非是宋安好?”   “对对对,就是静妃娘娘宫里新进的那个小宫女。”箫景翼说着说着,皱起了眉头,对他问道:“难道那个小宫女竟然把本宫的话当做了耳边风?并没有转告给三弟你?”   旁人都道这东宫太子心思纯良,待人宽厚可亲,可他到底是怎那样的人,箫景煜却是再清楚不过。   若是被他知道,一个品级低微的小宫女竟敢无视他,那后果不堪设想!   “她那天的确有说,不过我来去匆匆,倒忘了。”眼见箫景翼面色愈发不虞,箫景煜暗自皱眉,突然开口,转移了话题:“既然如此,那我今晚就去叨扰皇兄了!”   这是,答应了!   箫景翼喜出望外,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激动的抬手用力拍了拍箫景煜的肩膀:“太好了,咱们两兄弟好久没有一起聚聚了,今晚一定一醉方休!”   箫景煜的脸上也露出微微的笑意,可眼底却一片清冷,“皇兄如此有雅致,我定当奉陪到底。”   箫景翼得逞,十分开怀,又拉着箫景煜闲谈了好几句,约好晚上见面,这才带着黑鲸离去。   他的人影一走远,箫景煜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黄泉冷冷的盯着太子的背影,闷声说:“主子,您若不想去,就不要勉强。”   这次太子当面邀约,若是被拒,心中肯定愤恨难平。这愤恨既不能发在他身上,那只能另找一个泄愤对象。   要说这泄愤对象是谁?   箫景煜冷笑,他就是用膝盖想也想得到,恼羞成怒的太子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那个对他阳奉阴违的宋安好!   想到宋安好,箫景煜不禁又想起那天的情形。   那天,宋安好装晕骗过了黄泉,却没有骗过他,反而被他强行夺去初吻。发生这种事,宋安好当场面红耳赤,若不是还有别人在场,她几乎马上就要扑过来和他拼命。   大概就是那件事,让她心中怀了愤懑,所以故意不告诉太子要找他的吧?   若是她肯早些透露,那今天也不会与太子碰个正着了!   想不到,她也是个有仇的!   箫景煜没有发觉,自己在想到宋安好时,一贯冷漠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松动,整张俊脸都缓和了许多。   也罢,今日替你在太子面前圆了这谎,全当是抵消了那日意外之吻吧!   只不过,过了快十天,如今再回想起那一幕,我们高冷腹黑的三殿下,依旧清晰的记起,那日他触碰的宋安好柔软的唇瓣,带着一股沁人的芬芳。   “主子?”见箫景煜半天没说话,黄泉忍不住唤了一声。   “走吧。”箫景煜回过神,却没有回答他上一个问题,而是缓缓转身,朝宫门走去。   黄泉不禁奇怪,却不敢再问,疾步赶上。   ……   兰灵宫,得到了消息的静妃,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平素淡然的脸上,尽是焦灼。   素心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劝道:“娘娘,您转了半个时辰了,还是歇会儿吧。”   “本宫哪里歇得下去!”静妃推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眼里的不安又多了几分:“景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次居然答应了太子的邀请,这些年他一向立场坚定,从不拉帮结派,这次怎么……这么就偏偏答应去东宫!”   “娘娘,您可别心焦,当心身子!”素心走过去,又扶住了静妃的胳膊,这一次没有被推开。   “殿下他虽然言辞不多,但向来聪慧过人,其中利害关系他不可不知道!既然知道,还答应去东宫,自然也是有他的打算。您哪,还是先稳一会吧来,我服您过去坐坐去。”一边说着,素心就一边扶着静妃走向了太师椅。   “他能有什么打算?”静妃说着心中烦恼,倒也没有多想,边说边坐了下去,可神色却没有缓和分毫,忧心忡忡道:“这么些年了,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较量,如今也愈发的激烈。本宫今天还听说二皇子这次出宫办事,办得极为稳妥,连皇上也称赞了!可本宫万万没想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景煜他……他居然如此糊涂!”   素心听到这里,也不敢再说擅自接话,毕竟静妃这话已经说得十分明显,要再说下去,恐怕就要担心隔墙有耳了。   想了想,素心笑对静妃一笑,走到太师椅后面,在静妃身后站定,然后提起双手,将大拇指抵在静妃两侧的太阳穴上,边轻柔的按着,边低声说:“娘娘,您就信殿下一次吧!这么多年来,殿下什么时候出过差错?今晚的宴会,殿下一定会平安度过的!”   “本宫也希望如此。”静妃说着,闭上了眼睛,可眉头依旧紧缩。   素心见状,默默的摇了摇头。   手下动作未停,素心继续给静妃按摩,眼看静妃半晌不开口,估摸着是太过疲惫,睡了过去。   这娘娘啊,别看平时聪慧过人,可一旦涉及到殿下,就会慌了神!   到底是母亲……   素心想着,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素心准备停手时,她以为已经睡着的静妃突然睁开了双眸。   素心吓了一跳,脱口道:“娘娘,您没有睡着啊!”   静妃没有看她,而是肃然开口:“去,给本宫把安好喊来!”   素心微愕,旋即反应过来,道了声是,便匆匆而去。 第五十七章 剧情居然发生了变化!   素心急匆匆的找到宋安好,只说了句娘娘有事,便拉着宋安好的手往寝宫走去。   叫得如此着急,宋安好十分好奇,静妃那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本来想问,可见素心少有的急切,也不便追问,只能较快脚步,随她而去。   等到了地方,见静妃安然无恙的坐在那儿,宋安好才松了口气。   素心叫的这么急,她还以为是静妃出了事呢。   不过,她发现静妃一只手撑着额头,一脸的愁云,心中不禁产生疑问。   这几日宫中风平浪静,一个时辰前她见着静妃,静妃还是一副祥和宁静的模样。怎么才过了没多久,她竟如此愁云惨淡?   宋安好来不及细想,上前蹲身行礼:“娘娘。”   正在出神的静妃被她唤醒,一见面前的人是她,竟然激动的站了起来。   “安好,你总算来了!”静妃拉着宋安好的手,忧心忡忡的看着宋安好:“你快给我出出主意!”   “娘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宋安好满头雾水,但是也清楚发生的事不可能是好事。   “景煜答应了太子殿下的邀请,今晚要去东宫赴宴!可东宫岂是那么好去的地方?本宫实在是担心极了。”静妃平时说话轻言缓语,今日却语速飞快,看来的确是急了。   宋安好闻言,脑子却嗡了一下!   这些日子过得太过顺利,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上次在凤仪宫,她无意中遇见了箫景翼,箫景翼曾吩咐她给箫景煜带话!   而她……却由于一时生气,没有将此事告诉箫景煜……   按照箫景煜的性子,他若提前得知这件事,肯定会提前闭门谢客,假装府中无人。可偏偏箫景煜不知道,他不仅不知道这件事,还天天进宫,这不是给箫景翼送人头吗?   不对!这剧情不对啊!   宋安好赶紧在脑子里搜索,终于隐隐约约记起这一段。   可还是不对!根据原剧情,太子箫景翼的确是会近期在东宫设宴,也曾派人邀请箫景煜,可箫景煜并没有去啊!   诸位之争日益白热化,眼下正是关键时期,以箫景煜腹黑的性格,怎会在这个时候去东宫?   多半是静妃心急,误会了!   这般想着,宋安好便软声安慰静妃:“娘娘莫急,三殿下办事素来稳妥,绝不会做那冒险之事。至于东宫设宴,三殿下肯定会拒绝的!”   谁料,静妃一听这话,眼中神色更加担忧,转头看向素心,“你听听!你听听!连安好也知道,去东宫赴宴,实属冒险!你刚刚还只顾着宽慰本宫。”   素心歉意的低下头去。   “他真要去?”宋安好听到这里,心中猛地一惊,难道剧情发生了变化?   “皇儿他半个时辰前派人来传信,告诉我他今晚会去东宫赴宴,让我不要担心。”静妃看着宋安好,眼底满是担忧:“你说,本宫能不担心吗!他要是不想本宫担心,还不如不派人传信!本宫不如不知道,也好过一个人担心受怕。”   最后一句话,一听便是气话。   宋安好心头却涌起了阵阵波澜。   原定的剧情居然发生了改变,这让她有了一丝的慌张。可慌张过后,又有些惊喜。   如果剧情真的能改变,也就说明她的命运,也是可以改变的!只要她继续努力,迟早会彻底摆脱原主悲惨的命运!   除此之外,更令她意外的是,箫景煜居然会答应东宫的邀请。   箫景煜之所以答应太子的邀约,绝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替她圆谎,不让她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得罪国之储君。   然而这一点,宋安好并不知道,而且她会在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半晌,宋安好对静妃问道:“娘娘,您知道三殿下为何要答应吗?”   静妃闻言,摇头:“这个问题,本宫也想知道。”   也就是说,如今谁也不知道,箫景煜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宋安好沉吟片刻,心想既然赴宴之事已成定局,也就不用再多说了。她能做的,只是尽力去安慰静妃,于是和声细语道:“娘娘,您如此聪明也猜不透三殿下的打算,这不正说明三殿下他有自己的谋划吗?而且这个谋划,还高明的很。您哪,也别想太多了,不过是很随意的一个宴请罢了,在宫里又不是在宫外,更不存在背地里结党营私,便是皇上知道了,也不会责备三殿下的。”   “你说的有道理,有道理。”静妃似乎被宋安好说服,慌乱的神色总算平复了不少,边说边拍着宋安好的手背,喃喃的重复道:“光明正大的赴宴,便是皇上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景煜的。”   喃喃念叨着,静妃整个人也松了口气。   宋安好虽然开口安慰静妃,但她心里却有些提心吊胆。她猜不透箫景煜的打算,只能猜测他是不是另有了计划,才欣然答应。   不过,即便是有了完全的计划,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听说二皇子快回京了,要是听说此事,不知会作何感想?   唉,箫景煜啊箫景煜,你为何如此着急?为何就不能再等等呢?   宋安好暗自腹诽,她自以为是不满箫景煜的胡闹,实则她眉眼间却浮现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担忧。   原来,她也会担心箫景煜。   正自思付,忽觉手上一紧,耳边传来静妃的声音:“安好,你可以帮本宫一个忙?”   宋安好回过神,连声道:“娘娘有事尽管吩咐!”   静妃闻言露出欣慰的神色,说出的话却出乎宋安好的意料:“本宫想让你替我跑一趟,如果有可能,也好悄悄照顾一下景煜。”   “……”宋安好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娘娘是要我去东宫?”   说到最后,她小脸一白,“娘娘,东宫那种地方,恐怕不是奴婢能去的。”   静妃被她紧张的神情逗笑:“本宫不是让你进去!”   “那是……”宋安好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让我躲在东宫外面,伺机而动?”   “藏。”静妃纠正她的用词,神色间已恢复了往常的温和从容:“本宫要你藏在东宫外面,若是无事便罢,万一有事,你也能第一时间照顾一下景煜。”   照顾箫景煜?   宋安好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娘娘,奴婢担心能力有限,到时候反倒耽误了娘娘和殿下的大事。”   “哪有什么大事!”这下,轮到静妃反过来宽慰她了:“你也说了,景煜为人谨慎不会冒险,本宫让你去看看,无非就是图个心里踏实。依本宫看,你就算去了,也遇不上什么事,可能连景煜的人都看不到。”   看不到箫景煜,那可真是万幸……   听见静妃把自己方才那番话说了出来,宋安好真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顿时头痛的厉害。   而静妃,还在用一种满含期望的目光望着她,握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用力。此情此景,宋安好实在无法拒绝,只能无奈应下:“若是能让娘娘安心,那我去一趟便是。”   “安心!安心!”静妃欢喜的看着她:“有你在,本宫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安心!”   宋安好苦笑,只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安心。   “对了,本宫差点忘了重要的事!”静妃忽然记起一事,看了素心一眼,素心连忙转身取了一个东西递过去,静妃结果后,又递给宋安好:“你把这个带上。”   宋安好结果一看,发现是一个小小的药包,不禁大惊失色。   难道静妃打算……   静妃察觉她的意外,笑道:“这是解酒丸。”   宋安好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静妃微微皱眉,又道:“景煜虽然酒量还行,可第一次出席太子的宴会,本宫担心太子一党的人故意为难他,若是那些人轮番上来敬酒,他碍于情面无法推据,很容易醉酒!万一有人趁他醉酒挑事,那就可麻烦了。如今是紧要关头,一切都要小心谨慎。安好,你若能碰到景煜,一定要让他服下解酒丸,明白了么?”   “明白了。”宋安好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郑重的点头:“娘娘,您就放心吧。”   “你办事,本宫向来放心。”静妃对她一笑,可眼底到底还有一丝拂不去的担忧。   ……   戌时。   夜幕降临,整座皇宫被黑暗和寂静笼罩。   然而,在最北面的一座宫殿里,此时却是最热闹的时刻。   东宫,乃是历代太子行宫。   白日里的东宫端正肃穆,令人望之心生敬意。可到了晚上了,这东宫却换了另一幅模样。   从外面看,这东宫也和别的宫殿一样,大部分的灯都灭了,只余零星几盏,在漆黑中焕发着亮光。   可是你若是有幸步入东宫,穿过两道拱门,再走过一条小桥,会能看到一片灯火辉煌。   东宫最深处的一处,屋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宫灯,将这个宫殿照耀的犹如白昼。   而宫殿内,丝竹交响,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这一场酒宴,正是酣畅的时刻。 第五十八章 东宫之宴   东宫的一处偏殿,正是太子设下盛宴的地点。   此时的偏殿灯火通明,太子箫景翼端坐主位,右手端着一盏琉璃杯,含笑看着下面的情形。   在他的下首方,左右两边各摆了七八个席位,每个席位都坐了一人。   转眼酒过三巡,酒宴的气氛渐渐变得热烈,席间的人不是笑吟吟的和邻座的人喝酒,便是站起来向正前方的太子敬酒。   这些敬酒的人,一律脸带谄笑,说出的话不是对皇帝歌功颂德,便是对太子的讨好奉承。有时候,那些奉承的话一听就夸大其词,十分虚假。可却架不住大伙儿演技好,一个个激动的拍掌称好,还真让箫景翼信以为真。   什么英明神武、所向披靡、天资过人、天之骄子、龙的传人……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敢夸,而箫景翼还真信以为真。   “你们这些文臣将才,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箫景翼的虚荣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明明得意的不得了,却偏偏不承认,只是脸上溢满的笑容却出卖了他真实的想法。   他笑着说完这番话,飞快的斜眼向底下的人扫了一眼。当视线落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时,他脸上的神情一敛,半晌后,又重新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在大家推杯换盏叙旧寒暄时,箫景煜独自坐在最角落的席位上,似乎身处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对自己以外的人与事毫无兴趣。   今晚的箫景煜极其低调,就连身上的长袍,虽然还是他中意的紫色,却也换成了暗紫。而他又选了光线最暗的角落,独自往角落里一坐一靠,再自顾自的微垂着头,的确是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和他预料的不同,他原本以为这样的情况下,他可以成功的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几乎为零。可事实上,存在感的确是降低了,然而相当有限。   环顾四周,周围的人好像都在忙着喝酒敬酒,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可事实上,在所有人忙着自己的事时,都会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向他所处的角落偷偷的扫一眼。   毕竟,这可是三皇子第一次出席太子的宴会啊!   在这紧要关头,三皇子竟然作出如此惊人之举,实在令所有人暗暗吃惊。不过,惊讶之余,他们又不禁纷纷猜测,试图弄清楚此举背后蕴藏的玄机。   难道,对诸位之争冷眼旁观这么多年的三皇子,终于要站队了?   今晚能出席这场宴会的,十有八九都是太子的人。作为太子一党,他们对此事自然是乐于亲见的,同时也隐隐有些敬佩。   听闻二皇子在外立了功,皇帝已经放话要给他封赏了,估计再过个三五日,二皇子的车马也能赶回京来。在这种时刻,三皇子竟然有站队的决心,实在是太有胆识!   席间的人,多半怀了这般的想法,于是一个个的时不时向角落的箫景煜瞟去。有想去套近乎的,却碍于箫景煜冷漠的神色,而举杯止步。   最后,这个僵局,还是由东道主亲自打破。   “三弟。”箫景翼面色含笑,端起桌上的琉璃酒杯,向坐在最角落的人遥遥一举:“难道今晚你肯屈尊赴宴,来,你我兄弟二人喝一杯。本宫,先干为敬!”   说罢,也不等箫景煜回应,他将酒往唇边一递,仰头便一干为尽。   众人见状,不禁纷纷拍掌叫好:“太子殿下,真是好酒量!”   箫景翼博了满堂彩,脸上的笑意便带上了几分得意,他看着抬头向自己望过来的箫景煜,故作雅致的一笑:“三弟,本宫干杯,你随意。”   这话,让局外人听去,恐怕会认为他真是好大的胸襟。然而,飘进在场人的耳中,却带上了另一番意味。   酒场上的规矩很多,酒桌文化也很博大精深。就这一句听似很大度,实则带着挑衅的意味。   箫景翼与箫景煜都是大男人,他豪气万千的先干为敬,干完却让箫景煜随意,这不是挑衅箫景煜是什么!   只要是个男人,就算不能喝,也会抓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干掉!   而箫景翼,等的就是这个画面。   然而,下面发生的一幕,却出乎箫景翼意料之外。更是让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箫景煜终于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他轻捏着酒杯边沿,神色淡淡的看着箫景翼,也将手里的酒杯微微的抬了抬,可是一开口,说出的话居然是:“既然太子殿下这么说,那我便随意了。”   说着,箫景煜将就被递到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很快,又将酒杯一收,重新放回了桌台。   完事后,他还不忘冲箫景翼淡淡一笑:“好酒!太子殿下的酒,果然非同一般!”   众人见状,更加的目瞪口呆。   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件事上,他们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段位高的了。可如今看了三皇子箫景煜,他们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渣渣!   他们先前一个个的对着太子拍马屁,虽然夸大其词,却也有一定的现实基础。   可这三皇子呢?只是用酒杯杯沿飞快的碰了嘴唇一下,居然就面不改色的夸起太子的酒来了!   麻烦您,夸人家的酒,好歹也喝一口好嘛?您这嘴唇都没有打湿,还在那吹得跟真的似的,难道是把大家当傻子?   高位上,箫景翼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箫景煜时故意做出这个举动,为的就是和他划清界限!   倘若他真心实意的想加入太子一党,那么他方才自然也会随着太子一饮而尽,两人相视一笑才算默契有约。   可现在,太子先干为敬,他竟然只是用杯沿沾了沾唇!!!   这番举动,实在是大不敬!   一想到他极有可能是故意在众人面前要自己难堪,箫景翼的情绪就愈发的不好,连眼神也变得阴霾起来。   而箫景煜在夸赞完酒水后,便自顾自的坐下,也不与邻座攀谈,更没有回敬太子的意思。他就那么坐在角落的席位上,低垂着头,一边看着桌上的小酒杯,一边伸出右手,用右手食指在酒杯的杯沿上轻轻的滑着。   嗯,入手微凉,温润有度,看来这制成酒杯的琉璃,品种极好。   席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不对劲,就连在门口弹奏的乐师也察觉到了什么,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声音。   就在这时,一人突然从席间站起,双手端着酒杯冲箫景翼举起,朗声道:“三殿下所言极是,太子殿下今日用如此珍贵的酒水款待大家,实在是让人感动。太子殿下,卑职代表在座所有人敬您一杯,以表感激之情!”   箫景翼侧头看去,只见站起身的是位年轻男子,叫做于彬,是朝中文臣,虽暂时没有什么功绩,却十分有才。这于彬长相斯文,文质彬彬,这一点倒和他的本名一致。   于彬说完这番话,便一口气饮尽了杯中的酒。过后还将酒杯反过来,以示喝干。   他的举动,终于让众人回过神,他们纷纷起立,对太子轮番敬酒。   “多谢太子殿下赐酒!”   一瞬间,方才僵持的气氛烟消云散。   原本在席间低着头的箫景煜不知何时抬起头,向坐在斜对面的于彬投去了一瞥。   而高位上的太子箫景翼,面子得到了补救,也就将方才的不快挥之脑后!   “来人,让舞姬过来,给大家助助兴!”高兴之余,箫景翼大手一挥,扬声下令。   很快,就有人领命而出,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领着一对舞姬重新回来。   这一对舞姬年纪都在十四五间,正是最美貌的年华。她们一个浓妆艳抹,一个轻施粉黛,美艳与清纯,各得所爱。   她们身上穿的均是艳丽的舞服,布料贴身清透,腰间还有一大截透明的蕾丝,一举一动间风景动人。   两人上场不一会,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就连箫景翼,灼灼的视线也牢牢的钉在舞姬身上的某些部位。   夜,愈深;气氛,却愈发的炙热。   ……   东宫之外,是一片小树林。   此时,有一个人蹑手蹑脚的走进这片小树林,不知要做什么。   夜空悬挂着一轮弯月,淡淡的余晖洒下来,正好照在她的脸上。   原来,这人竟是宋安好!   这宋安好奉了静妃之命,原本是藏身在东宫侧门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可那巷子离东宫实在太远,一丝动静都听不见。到时候万一发生什么事,她很有可能浑然不知。   答应的事,自然是要做好的。   所以在仔细观察了一番,宋安好决定偷偷的转移自己的隐藏地点。趁着夜深,她悄悄的从小巷子里跑出来,跑到了东宫的正门口,又觉得这样实在太威胁,左顾右盼后,最后才跑进了东宫对面的一片小树林。   此时,小树林里漆黑一片,就算是月光,也无法照到每一个角落。   人在视力受到限制的时候,听力就会得到提升。因此,对面的丝竹之声,清清楚楚的传入了宋安好的耳中。   隐约间,她似乎听出来,这首曲子,好像是一首十分有名的舞曲。   诶?叫什么来着……   宋安好皱眉,却始终都没记起这曲子的名字。 第五十九章 原来是你   东宫偏殿内,丝竹声声,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乐师正奏到乐曲的高潮部分,不知不觉连肢体动作也跟着变大了,而随着音频的波动,舞姬们的动作也愈发的激烈。   那一个个的水蛇腰,娇翘臀,在飞速扭动间,几乎形成了一道道的波纹,搅乱了在场所有男人的心。   当然,除了箫景煜。   气氛酣到如此境地,可箫景煜依旧独自坐在角落,看他自斟自饮倒也恣意畅快,只是偶尔抬首看向高台上被左拥右抱的太子箫景翼时,眼眸深处慢慢涌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暗色。   “不愧是太子殿下,宫里竟然有如此绝色的舞姬!”   “这是自然!这些女子要是放在宫外,肯定个个都是乐坊的头号招牌!”   “只怕那些乐坊的头号招牌也比不上今晚这几名舞姬吧?这要不是托太子殿下的福,卑职等人只怕这辈子也无缘得见呢!”   “就是就是!”   “真是托太子殿下的福!”   不管到了什么时刻,这溜须拍马也是必不可少的,众人趁机又对箫景翼歌功颂德了一番,直把箫景翼高兴地喜笑颜开才罢休。   明明受用极了,可箫景翼却偏偏故作正经的质问:“你们一个个的,难道本宫对你们的好,只是这几个区区舞姬不成?!”   这句话的意思,要是众人品咂不出来,今晚也没有资格出席这东宫之筵了。   马上有喝红了脸的大汉站了起来,冲高台上的箫景翼拱手说道:“太子殿下对卑职的提携之恩,卑职没齿难忘!今生今世,只要太子殿下一句话,卑职一定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在场所有人,除了两人,其余人全部齐刷刷的站起来,整齐划一的对着箫景翼拱手,高呼:“只要太子殿下一句话,卑职一定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话到这里,深意已变,箫景翼一把将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两名舞姬推开,也自高台上站了起来,面色凝聚的看着下面众人,沉声道:“诸位的追随和忠心,让本宫十分感动,请诸位放心,等那日到来,本宫一定不会忘记诸位!”   那日是哪日?在场之人无人不清,互看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这句承诺,引得众人纷纷激动起来,高声呼道:“卑职叩谢太子殿下!”   箫景翼站在高台上,放眼向下望去,所见之人全都对自己齐表忠心,他的心不禁被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填满,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可是眼神一转,却看到依旧坐在席位上的两人,太子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起来。   一个是箫景煜,他的皇弟,他打算拉拢的对象;而另一个,竟然是那于彬!   不过一个区区新进文臣,在众人对太子表达忠心之际,于彬竟然稳如泰山的坐在席间,丝毫站起来表态的意思都没有。   这让箫景翼十分不爽,甚至当场就要发作。可转眸看到箫景煜,又硬生生的将怒火压了下去。   处罚于彬是小事,可万一让箫景煜误以为他是“杀鸡儆猴”,那可就得不偿失!   尽管,他的确是想杀鸡儆猴,可于彬这个小人物,连鸡都算不上,就算杀了,又能儆的了谁?   这样一想,箫景翼决定先放于彬一马,毕竟先前于彬也替他解过围。他深吸一口气,对众人笑道:“诸位坐吧,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表演呢!”   众人一听这话,下意识向那些舞姬看去。   舞姬们和着乐声,羞答答的迎着男人们吃人般的眼神,竟然开始解自己的衣襟……   那些人见此情形,哪还顾得上别的,顿时双眼放光,有的色胆包天的,竟然就在席间讲起了荤话,逗得众人大笑。   一时间,偏殿的气氛变得极度暧昧,而箫景翼对这一切,不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面含微笑,十分纵容。   ……   角落里,箫景翼的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   大殿上那些文武百官对箫景翼的阿谀奉承,原本就令他气闷,如今的场面竟变得如此不堪入目,让他只更加不快。   扫了一圈四周,见众人都沉醉在舞女曼妙的身姿里,箫景煜悄悄起身,离开了偏殿。   到了殿外,却一时不该何去何从,他索性借着星光信步走着,想驱驱那沉郁在心的烦闷之气。   背后,喧嚣的乐声渐渐变淡,最终变得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难得的清净,让箫景煜心头的烦闷消散了些。突然,他发现前方不远处的宫灯下,站着两个值夜小太监,下意识便皱起了眉。   果然,下一刻,两个小太监也发现了他,立刻齐刷刷的跪伏于地,高声给他请安:“奴才见过三殿下!”   好不容易的清净,就这样被打破了,箫景煜摇摇头,没有理会那两名太监,而是一转身,便径直朝一处僻静的地方而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走向何处,只是凭着感觉,随意的挑了一个方向,缓缓的走去。   等到箫景煜回过神,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了一片小树林中。他抬头,看了眼孤悬在夜幕上的半轮弯月,不禁沉浸在这片静谧中。   夜实在太静,静到落叶可闻。忽然,有细碎的声音从某个方向传来,隐隐约约中,还有人小声的嘀咕声。   有人?   原本正望着弯月出神的箫景煜突然皱眉,他目光警惕的环顾四周,最终锁定了一个方向。   这么晚了,到底是何人,竟然鬼鬼祟祟的藏在这小树林?   虽说这片小树林还算是东宫的范畴,就算有人蛰伏与此,目标也只是东宫。可箫景煜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一探究竟。   他倒是好奇,怎么就这么巧,偏偏自己来东宫赴宴,居然就有人敢做这胆大包天之事!   打定主意,箫景煜轻提一口气,整个人便快速而无声的向前移动。   不一会儿,他便掠进了树林深处,黑眸一眯,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四下扫射,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那里,看那人蹲着的姿势和面朝的方向,应该是借着树枝的掩护,在偷偷的监视东宫。   后宫之中,竟然有敢监视东宫的人,难道,二皇子已经心急到了如此地步?   箫景煜眼里闪过一抹讥讽,他本不想参合到太子与二皇子之间,此事当然也想假装不知道,于是打算悄无声息离去。   谁知,在他正要转身之际,却突然发现那道蹲着的人影,居然……莫名的眼熟。   等等,那不是……   蓦地发现那人的真实身份,箫景煜忽然产生了兴趣,理所当然的打消了离开的念头。身形一闪,便无声无息的掠到了那人身后,在离她近在咫尺的地方站定,饶有兴致的低着头看着那人。   稀疏的月光下,那人蹲在原地已经很久,似乎一直在倾听从东宫传来的乐声,竟然不知不觉的喃喃出声:“……怎么突然想不起是什么曲子了呢?明明很耳熟的!”   原来,被箫景煜发现的人,俨然就是先一步而来的宋安好!   此时,宋安好对身后突然出现一人丝毫未察,反而突发执拗,非要想到这首耳熟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记起来了!这曲子叫什么广……”   “诶?广什么来着?话到嘴边我怎么又给忘了!”   就在宋安好苦思冥想时,头顶突然传来幽幽的一声:“广陵散。”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宋安好激动的一拍额头,站了起来:“对对对,就是广陵散!”   说完,突然发觉不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卧槽!背后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这特么是谁?不会那个叫黑鲸吧?   宋安好紧张都不敢呼吸了,如果背后的人真是黑鲸,那么她今晚恐怕是有来无回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箫景煜杀掉好了!那样好歹也是被BOSS杀掉,说出去也好听一些,如今却死在一个无名小卒手中,实在一点也不悲壮……   紧张到了极点,宋安好又开始管不住自己的思绪,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不过,也没等她胡思乱想太久,背后之人又缓缓出声:“为何不继续蹲下去?”   “……因为腿麻了……”宋安好随口回了一句,忽然发现这道声音有些耳熟,再细细回想,嗯?如此低醇好听的声线,根本不可能是黑鲸那个粗嗓门,莫非是……   一道电光在宋安好脑中闪过,她来不及细想,蓦地转过身!   此刻,头顶的弯月被树枝遮挡了大半,只余细碎的月光照下来。但是这细碎的月光,已然足够让她看清面前的到底是谁。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俊而熟悉的面孔,斑驳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将他面部轮廓烘托的愈发完美。那双幽深的眼睛此刻正一瞬不瞬的望向她,一望无垠的眼底酝酿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箫景煜!”宋安好松了口气,脱口低呼:“原来是你!”   前一刻,她还像一只遇见危险的小刺猬,警惕的竖起满身的刺;可在认出他时,居然片刻间便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整个人瞬间放松。   箫景煜将宋安好明显的前后变化看在眼底,唇角微微的荡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一开口,声音却一如既往的透着清冷:“你胆子可真不小,竟敢直呼孤的名讳。”   宋安好闻言,这才察觉失言,担心让BOSS不爽,不仅引来杀身之祸,还会被系统扣分,于是急急忙忙的想要解释:“殿下息怒,我,奴婢,只是一时口误!”   说完,她等待着箫景煜暴风雨般的批斗,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久久的沉默。   怎么回事?连骂都不骂了,难道是想直接对她下杀手?   宋安好暗自叫苦,鼓足勇气偷瞧了箫景煜一眼,却发现后者虽然一本正经的板着脸,可是眼底似乎……浮现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高冷的BOSS大人,在这深更半夜,竟然对她露出这种笑容,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安好有些懵了。 第六十章 乌云蔽月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过了好一会儿,宋安好终于发觉箫景煜眼底的笑似乎带着一股戏谑的深意,这才猛地醒悟。   他哪是因为被叫了名讳而生气?明明就是故意吓唬人!   想到这里,宋安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三殿下!”   箫景煜见她露出嗔怒之色,心头愈发觉得有趣,可他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慢慢敛去眼底的笑意,俊脸一板,目光肃然的望着她:“大半夜的,你躲在东宫外面,是何居心!”   “藏!是藏!”宋安好纠正他的用词,这才记起正事,于是低下头,一声不吭的开始翻自己的衣兜。   箫景煜见状,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如炬的盯着她,一会儿盯着她的小脸,一会儿又移下去盯着被她翻得底朝天的兜。   见她手忙脚乱了好半天,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在找什么?”   宋安好头也不抬的回他:“找东西。”   找东西?他自然是看明白她在找东西了,他问的是找的什么东西!   箫景煜被这小宫女无意中的一句话噎了一下,心里蓦地就有些发堵。方才在席间的一幕幕又浮现在脑海,让他原本就不快的心情,变得更加的郁闷。   于是,不再管这小宫女到底在翻找什么东西,箫景煜默默的转过身,抬起头,注视着头顶的天空。   一望无际的夜幕上,悬挂着一轮弯弯的月牙儿,这一轮弯月也不知道是被乌云遮住了,还是本就没什么光华,周身竟只有淡淡的清辉。   而夜幕的另一边,则是缀满了繁星,星光交替闪烁,一时间竟然将月光的清辉悉数遮盖了下去。   箫景煜抬首望着天幕,看着左右两边形成对比的星月对持,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胸口被一口闷气堵住,久久不能通畅。   此时,宋安好终于从兜里翻出要找的东西,一抬头看到的却是箫景煜挺拔的背影。   箫景煜负手而立在离她两米开外的地方,昂着头望着夜空,似乎在欣赏今晚并不怎么美的夜色。而这一欣赏,竟然欣赏了良久。   宋安好并没有随着他抬头望天,而是撇着唇站在原地,颇有些不满的看着他的背影。   这家伙,居然雅兴大发看星星看月亮?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他抬着头一动不动的看了这么久,丝毫不嫌脚麻脖子酸,瞧这架势,别是要看一整夜吧?   宋安好心想不行,她可不要陪这人在小树林傻站一整夜,还是赶紧把正事办了吧!   “三殿下……”宋安好失去了耐心,随口唤了一声,抬脚就向那道背影走了过去。   然而,箫景煜并没有回应她。   直到宋安好走到了箫景煜的身边,停在与他肩并肩的位置,“这个东西是……”   她一边说,还一边将手里的东西向他递过去,可是她话还没说完,无意中一抬眸,恰好看清了箫景煜的侧脸。   剩下的话,瞬间就咽了回去。   夜空上的繁星闪闪发亮,其中一颗正好在箫景煜的右上方,星光闪烁间,将箫景煜脸上的神色映照的一清二楚。   在这一霎那,宋安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箫景煜的黑眸。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啊,幽暗,深邃,眸光流转间,却涌起淡淡的孤寂……   等等,孤寂?   BOSS大人竟然会在无意中流露出这种情绪?一定是看错了!   宋安好使劲眨了眨眼睛,更认真的向箫景煜看去,就在这时,箫景煜突然回头,向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都凝聚了!   箫景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重新转回头,抬头望着天幕,口中却淡淡的开口:“看够了吗?”   宋安好蓦地怔住,良久,才喃喃出声:“三殿下……”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惊讶和慌乱,还有些微的担忧。   原来,方才四目相对时,她不仅看到了箫景煜眼底的孤寂,还看清了他脸上的落寞!   箫景煜那样强势的人,居然也会露出落寞的神情,这实在是让她难以置信。   这些日子以来,箫景煜强势的一面,腹黑的一面,盛气凌人的一面,视她为空气的一面,她统统领教过,也一一习以为常。可现在,她第一次见到箫景煜露出如此落寞的一面,居然有些微微的慌张。   今晚的东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瞬间,宋安好脑子里飞快的转动,可是和往常不同,她不仅一丝一毫的头绪都猜测不到,心也越来越乱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扪心自问,却找不到答案。   或许,仅仅只是太过惊讶吧。   宋安好默默的低下头,无声的在心底叹了口气,手心却不知不觉的握紧。   而此时的箫景煜,似乎并没有发觉她的异常,只是觉得她突然唤了自己一声有些奇怪,斜眸看过去,却发现这小宫女居然不知何时低下头,于是自己问道:“你方才叫孤,何事?”   宋安好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因她背着光,箫景煜也没法看清她的表情,见她不吭声,只以为她是不肯和自己对话,心头不禁更加憋闷,于是也收回视线,不去看她,依旧望着天边那簇拥在一处的繁星。   过了半晌,还是没忍住,轻轻的摆首,低笑了一声。   一开始,宋安好还以为他和往常一样,只是单纯的嘲笑自己。可仔细一听,却发觉这声低笑带着浓浓的苦涩。也不知怎么回事,大概是这苦笑实在太苦,竟然连带着让她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突然,箫景煜的声音传来:“你现在,是不是很想回去?”   宋安好不明所以,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不等她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便听到身边又传来一声苦笑:“所以,即便连你,也不愿与孤并肩?”   这句话,竟比先前那声苦笑,更加的苦涩!   宋安好蓦地抬头,入眼便是箫景煜紧皱眉头的模样,他抬着头望着夜幕,看似是欣赏着夜景,实则目光早就穿透了眼前的星空,穿到了某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   他到底是怎么了?!   宋安好暗自思付着,顺着他的视线往夜空上一眺,只匆匆看了一眼,便眼前一亮。   浩瀚的夜空上,北面繁星点点好不热闹,而西面则只一轮弯月,孤独而清冷的悬挂着,散发出清冷的薄光。   而箫景煜的视线,便锁定在那一片繁星中,最耀眼最醒目的那颗星星上。   以那颗星为首,整片繁星散发着璀璨的星光,一时间竟然将西面那轮弯月压了下去,衬得弯月愈发的黯淡冷清。   耳边,回想起箫景煜刚才说的那句话“即便连你,也不愿与孤并肩?”   突然间,宋安好似乎明白了什么。   箫景煜肯定是在东宫看到了什么,才会如此感慨!   她微微思考,很快得出结论:东宫设宴,宴请的自然是太子一党。宴席期间,太子一党必然对太子殿下百般示好千般表忠。而这一切,被并非自愿赴宴的箫景煜看在眼里,必然会引起他心中的郁闷。   虽然箫景煜不曾对储君之位有过奢望,也从未对政党派系产生过兴趣,可向来形只影单的他,突然亲眼看到箫景翼被众人围绕在中央,心中难免会产生落差。   更何况,箫景翼是什么性子的人,有没有真才实干,配不配做一国储君……这些答案,没有人比箫景煜更清楚。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碌碌无为毫无能力的人,一生下来就是太子!   一念及此,别说是箫景煜了,即便是宋安好,都不禁皱紧了秀眉。   其实,宋安好十分理解箫景煜的心情和想法,如果换做她,她甚至根本做不到箫景煜如此的风轻云淡。   同样是皇子,一个真才实干,出生入死!另一个却子凭母贵,虚有其表!   凭什么!   为什么!   就凭箫景翼的生母是皇后?所以他一出生什么都不用做,便能拥有一切?   实在太可笑了,一个人的命运,竟然仅凭出生就决定了!   还好,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赢家,否则,她真时要郁闷死了!   宋安好心中冷笑,看着箫景煜落寞的神情,又有些心疼,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他几句,一时间却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难道要她告诉他:别伤心了,太子永远只是太子,而你却是来来的皇帝!   虽然是事实,可这事实还没发生,别说没有一个人相信,就连箫景煜都不可能相信!   很有可能,她说完这句话,就会被箫景煜一个眼刀凌迟!   但是,她又不想看他如此消沉,尤其是平日冷漠的脸上,浮现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落寞……总之,她看不下去!   那么,该如何开解他呢?   宋安好皱眉,也学着箫景煜抬头看着夜景,突然脑中电光一闪,故意拔高声音,长叹一口气道:“唉,今晚的星光,可真是璀璨啊!”   这一句话,正好刺进了箫景煜的心里。他斜眸扫向她,眼底浮现一抹暗色。   然而,紧接着,宋安好却又叹了一口气。 第六十一章 孤男寡女小树林   可是,该如何开解他呢?   宋安好将箫景煜的心思猜中了八九,想要劝慰他几句,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一时也沉默起来。   她皱着眉,也学着箫景煜那样抬头望向夜空,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于是,故意拔高声音,长声喟叹道:“哇,今晚的星光,可真是璀璨啊!”   这一句话,正好刺进了箫景煜的心里。他斜眸扫向宋安好,眼底浮现一抹郁色。虽未说话,浑身却散发出一种冷冽之气。   然而,紧接着,宋安好又叹了一口气。   箫景煜不禁皱眉,忍不住开口问她:“你叹什么气?”   宋安好回头看向箫景煜,神色淡淡的摇头:“我在叹这星光璀璨,却不能长久。”   “不能长久?”箫景煜沉思,不解,于是追问:“何出此言?”   宋安好轻轻的耸了耸肩,撇嘴道:“因为这星光固然璀璨,却终究不敌一轮孤月。”   箫景煜原本侧耳倾听,听到这句话便露出嘲讽之色:“不敌?你再仔细看看。”   “我看了,看的清清楚楚。”宋安好看着他的眼睛,尽力让自己的神情更随意,声音更自然:“可就算再看一千遍,一万遍,这星星终究是星星,永远也比不过月亮。”   “比不过?”   “对,比不过!”   “今晚乌云蔽月,是星光占了头筹!宋安好,你何必睁着眼说瞎话!”   “三殿下,我可没有睁着眼睛说瞎话。”宋安好长长的睫毛快速的眨了几下,一副无辜的神色。   箫景煜认定她在戏耍自己,哼了一声,不再理她,背身负手而立。   宋安好见状,不禁苦笑,随后又扬声道:“区区一晚的璀璨根本说明不了什么,持久的光辉才是永恒!”   箫景煜闻言,神情顿了顿,目中闪过一丝微光,似有所思,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的抿了抿唇。   宋安好却不管他理不理自己,还兀自说道:“三殿下,你别看今晚的繁星璀璨,这繁星数目再多再夺目,只要圆月一出,顿时就会失去光彩!”   箫景煜听到这里,才闷声开口:“只可惜,今晚只有弯月,没有圆月!”   “弯月也是月!”宋安好见他难得露出情绪化的一面,执拗的好似孩童一般,不由觉得好笑,唇角便不自知的翘了翘,又接着道:“这乌云挡住了弯月的清辉,这才给了那些碎星可乘之机。可乌云蔽月必不长久,总有散去的那一天。等到那一天来临,今晚我们看到的这弯月牙儿,势必变成一轮满月!”   “到那时,将会是一副怎样的情形,三殿下你可曾想过?”   箫景煜听宋安好唤她,想了想,还是偏过头,看了过去。   星光下,宋安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就这么直直的望着自己,他甚至可以在她纯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不知为何,箫景煜觉得自己的心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晃动。   不过,这晃动来得快,去的也快,他转眼间便收起了情绪,沉声追问:“将会是怎样的情形?”   “乌云消退,满月即出。厚积薄发,月满天下!到那时,必是众星拱月!”宋安好脆声说完,突然一抬手,指向天边的弯月,惊喜道:“三殿下,你看!”   箫景煜本深深的沉浸在宋安好的这番话中,突然听她唤自己,于是下意识便追着她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   一看之下,箫景煜顿时愣住了。   不知何时,乌云竟然消退了大半,虽然仍有一小半的月亮隐在乌云之下,可现在这轮弯月散发的光华,却是刚才的两三倍!   再看另一边的那片繁星,依旧如先前那般璀璨,可是却因为月华变得皎洁明亮,反而衬得黯淡了几分。   “三殿下!”面前的小宫女又一次开口唤着他,声音带着明显的愉快和开心,语气还带了些微的得意:“你看到了吗?我没有说错吧!”   听到这句话,箫景煜复又低头,幽深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小宫女,将她小脸上欢喜的神情悉数收在眼底,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很低,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坚定:“没错。你说的,很对。”   得到了肯定,宋安好更加高兴,一脸的雀跃,就差跳起来了。   看着这个又开始没大没小没规矩的小宫女,箫景煜觉得方才堵得厉害的心,突然之间变得顺畅了。先前的沉重和落寞也一扫而光,只剩下轻松和畅快。   虽然,他不确定往后的日子会不会如这个小宫女所言的“众星拱月”,甚至他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那“月”。可是在这一刻,他竟然对这个小宫女说的话,深信不疑。   箫景煜低眸看着宋安好,一言不发,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幽深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在翻涌,却让人一时抓不住。这一刻,即便是他,大抵也不明白自己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吧。   或者,看着一脸欢喜的宋安好,他根本什么都没有想。   只是一昧的、专心的、认真的,注视着她。   而东宫发生的那一切,犹如一场虚幻,转眼便被抛到了脑后。   等宋安好终于回过神,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被箫景煜盯了很久了,而且还是用那种她看不太懂的眼神。   不管怎么说,每次被箫景煜这么望着,她总是会先入为主的认为,不是什么好事。   “咳,咳咳,”终于忍不住,宋安好假装嗓子不舒服,将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起来。   安静的夜晚,静谧的小树林,除了她的咳嗽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而她的咳嗽声,居然还在小树林里回荡……   箫景煜突然轻笑,因为他觉得宋安好局促的样子……实在是有趣极了。   除了有趣,好像,还有些……可爱?   箫景煜没有细想,只是任由自己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于是,宋安好也就越来越局促。她好像十分想要打破眼下尴尬的场面,急的汗都出来了。   箫景煜见状,也就不再逗弄她,开口道:“你还没回答孤的问题,这么晚躲在东宫外面,你打底打算做什么?”   “对了!我差点忘了正事了!幸亏你提醒我!”经他一提醒,宋安好这才想起静妃交代的事,也找到了转移话题的理由,连忙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这个东西,是娘娘让我来交给你的。”   说着,将手伸到箫景煜面前,随后手掌摊开,露出掌心的一个小药包。   “这是?”箫景煜皱眉。   “是醒酒丸!”宋安好向他解释道:“娘娘担心你被那些恶人灌酒,抓到你酒后冲动的把柄,所以特地让我过来看看。如果有机会遇见你,一定要让你喝下醒酒丸!”   原来如此。   箫景煜恍然点头,见宋安好一本正经的说出“恶人”一词,只觉十分好玩,于是又忍不住板着脸逗她:“水呢?”   宋安好一时没明白,反问道:“什么水?”   箫景煜一脸认真:“不是让孤服药么?没有水,怎么服?”   “糟糕!”宋安好猛地抬手用力拍了自己额头一下,懊恼道:“我怎么这么蠢,居然忘了拿水!”   这一包药丸,少说也有二十颗,没有水怎么服?难道生咽?   宋安好简直被自己气死了。   本以为今晚没机会遇见箫景煜,这醒酒丸多半是派不上用场。可想不到的是,她真的运气好的碰到了箫景煜,可却因为忘了带水,生生的浪费了这次机会!   宋安好,你可真是蠢死了!   宋安好越想越气,忍不住抬起手,想要再在自己额头拍一下。   可是没想到,她手刚抬起来拍下去,不等掌心触碰到额头,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把她的手给抓住了!   “……你……”宋安好望着突然逼近自己的箫景煜,突然怔住,浑然不知自己的手此时正被箫景煜抓在手里。   “为了区区小事,竟对下手打自己,你到底在想什么。”箫景煜皱眉看着宋安好,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责备,说完还不甘休,竟然又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的摸上了宋安好的额头。   被微凉的手指触碰上,宋安好第一时间就僵住了,不仅身体绷紧,还紧张的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箫景煜却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反而开口问道:“疼吗?”   短短两个字,却不是以往高傲的语气,相反十分平和,甚至带着一丝丝的温柔。   温……温柔……   宋安好想到这个形容词,不由愈发的紧张了。   近在咫尺的男人,一手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抚在她的额,还用如此难得的温柔的语气同她说话……   尤其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自上而下望过来,像是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轻而易举便抓住了她的心魂,拖拽着她一点点的深陷下去……   宋安好生平第一次如此紧张!!!   下一刻,她双手一抬,用力向箫景煜推去,箫景煜猝不及防,竟被她一把推开。   随后,宋安好看也不敢看箫景煜一眼,转头就要往兰灵宫跑:“我回去拿水!”   话毕,却被箫景煜猛地抓住胳膊。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等宋安好回过神,她已经背靠着一颗树干,而箫景煜一只手撑在她的脑侧,将她给钉在了树干上。   卧槽,传说中的树咚……   宋安好来不及感慨,就对上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眸。   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成熟男性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清香,还有一种扰乱人心的魅力。   突然之间,宋安好想起那天那记强吻,眼里突然露出惊恐之色。   夜黑风高人烟尽,孤男寡女小树林,难道这个禽兽想要对她图谋不轨……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你快放开我!”宋安好开始挣扎起来,不管不顾的叫起来:“箫景煜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就……”   不等她把威胁的话喊完,身前的男人突然抬起另一只手,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药包,然后将药包打开,当着她的面把那二十颗醒酒丸拍进了口中,一口气咽了下去。   宋安好:“……”   箫景煜吞了醒酒丸,被药丸的苦腥味熏得皱了皱眉,与此同时他将撑在宋安好脑侧的左手慢慢的收了回来,然后眯了眯眼睛,盯着宋安好道:“你就怎样?”   宋安好:“……”   怎样?她还能怎样?他想要她怎样?   魂淡!!! 第六十二章 过来,孤陪你看星星看月亮   宋安好回想起方才不顾一切的大喊大叫,又见面前板着一张俊脸的箫景煜,顿时感觉有些不妙。   如果她没记错,她刚才似乎,好像,大概,又直接叫了了他的全名,而且语气十分恶劣……   所以,面对一脸不虞的箫景煜,宋安好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她保持沉默,却不能将话题揭过,反而让箫景煜更加的执着。久等不到回答,箫景煜并没有放弃,而是又往她跟前凑近了一些,眯着眼睛重复了一遍:“你刚才,究竟,打算怎样?”   箫景煜的神情不太好,声音也有些失去了耐心,这一切都在表明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愉快。   向来识时务者为俊杰也的宋安好,不敢再沉默,于是犹豫了片刻,突然扬起小脸对箫景煜呵呵一笑:“三殿下居然不用水就能服药,实在是令安好佩服的五体投地!能将这么多的药丸生吞生咽,三殿下果然是当代英雄!绝世豪杰!所向披靡!无人能敌!看世间英豪千千万,却统统不及三殿下的万一,安好实在是——”   宋安好的马屁还没有拍完,便赫然看见箫景煜的脸整个黑掉,她心里一紧,猛地想起上次拍马屁导致被系统倒扣分的悲惨经历,于是一个悬崖勒马,生生的把后面的话语给吞了回去。   不是她吹,要不是有所顾忌,她能连续一个时辰拍箫景煜的马屁不停歇!一定能把这箫景煜拍得舒舒服服,再不也不找她麻烦。   当然,这只是她的想当然,现实是面对她深情款款的阿谀奉承,箫景煜不但没有表现出舒舒服服的态度,反而一张俊脸黑的能滴出墨来。   “宋!安!好!”   这时,箫景煜薄唇微启,一字一字的吐出三个字,脸色愈发的难看。   机灵如宋安好,岂能听不出他的咬牙切齿?闻言马上换了一副面孔,再也不抖机灵了,而是收起嬉笑、一脸正色的看着箫景煜,老老实实的回答方才的问题:“回禀三殿下,我刚才是打算……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和他?就因为姿势亲密了些?莫非这小宫女如此厌恶与他的接触?   箫景煜眉头微蹙,声音一沉:“你想与孤同归于尽?”   区区一个小宫女,哪有资格同皇子同归于尽?宋安好猛地察觉失言,忙强行辩解:“不不不不是,我我我说错了,三殿下您千万别误会!”   她一时紧张,竟然没发现,自己居然染上了小草一激动就结巴的毛病。   箫景煜见惯了她牙尖嘴利,倒觉得她偶尔磕巴一下,居然十分有趣,眼底慢慢浸起一丝笑意,只是月光疏淡,这笑意并没有被宋安好察觉。   “哦,说错了?”箫景煜挑了挑眉。   “对对对,是说错了。”宋安好连忙点头。   “那原本是什么?”   “原本我是打算……”宋安好瞅着近在咫尺的箫景煜,只觉他浑身散发的气势实在太震慑人心,于是老老实实的说道:“我是打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有什么万一,也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箫景煜在听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时,就已经忍不住要笑,再听到后面时,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下,宋安好又傻眼了。   高高在上的BOSS大人,不是除了面无表情就是面若含霜吗?怎么他也是会笑的?   就在宋安好惊诧不已时,箫景煜幽深的眸子盯着她,又笑了一声:“痴人说梦!”   说罢,拂袖转身,负手而立,继续眺望悬在夜空上的那一轮弯月。   “……”宋安好愣了片刻,这才回过神,知道自己是被嘲笑了,于是小声呸道:“要不是你举动暧昧,我会有这种想法么?简直是恶人先告状!还痴人说梦呢,你以为我是小草那个小花痴,对你念念不忘?啊呸!还有,我一点也不想死,我还想再活五百年好不好!”   好心好意的安慰了这人老半天,谁知竟换了这人的鄙视和嘲笑,宋安好简直气得不轻,一时忍不住就开启了碎碎念的模式。   可刚抱怨完,又想到这人近在咫尺,耳力过人,万一被他听去了,搞不好又是一顿苛责。   一念及此,宋安好有些后悔的一把捂住嘴,紧张的看着箫景煜的背影,祈祷方才自己的喃喃自语不要被听去。否则别说是扣分了,还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呢!   万万没想到,就在宋安好为简直的小命忐忑不安到了极点时,脑海里突然响起“叮”的一声。   “恭喜宿主,成功取悦了男主,生命值增加20!”   宋安好:“……”   宋安好:“!!!”   在经过了懵逼,惊讶,震惊后,宋安好这才明白系统的意思:箫景煜!他心情!很好!   而且,他的好心情,还是因为她!!!   宋安好睁大眼睛盯着不远处那道背影,依旧是那样的挺拔,也依旧是那样的透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怎么看也看不出是一副高兴的样子啊!   什么鬼?难道是系统出现了故障?难道是把惹怒箫景煜倒扣20分,说反了?   不管不管,就算是反了,那也是系统的问题,反正这20分生命值有进无出,她是万万不会退了!   宋安好打定主意,心情蓦地就轻松起来。   本来她今晚是十分不愿跑这一趟的,可没想到居然给她白捡了20分,这可是天上掉馅饼,运气值简直爆棚!   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此刻背对着她的人,到底是在生气呢,还是真的是高兴?   要不,偷偷看看?   大脑还没作出决定,可脚已经不由自主的往前迈了出去,宋安好心一横,索性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一共也就五六歩的距离,宋安好大气都不敢出,甚至还咬着唇,终于以最轻的动作来到了箫景煜的身边。   她到底是没有胆子与箫景煜并肩而站,而是在离他一步之距地方停下。   可是没想到,她刚刚停下脚步,还没有瞅准机会偷看,原本目视前方的箫景煜突然侧头,斜眸向她看来。   正是这一眼,让宋安好彻底的怔住了。   在漫天的星辉之下,他漆黑的眼睛闪着璀璨的光,在看向她时,那幽深的眸底突然流光乍现,溢出了浅浅的笑意。   他……真的心情很好……   系统没有出现故障,她真的取悦了他……   只是,她却不太清楚,到底自己的哪句话、哪个举动,让他的心情变好……   宋安好怔在原地,傻乎乎的迎着箫景煜的目光,大脑一片空白。   她从来没有预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间更不知道下一步该说什么做什么,所以除了站在那里发愣,什么也做不了。   无助之下,她只能在心底大声求救系统:“系统啊系统,你快给我出来!你快告诉我,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   然而,和以往无数次一样,她并没有得到系统的回复。   这个系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坑爹!   宋安好整个人变得很紧张,虽然她不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可就是十分紧张。甚至紧张到最近,在直愣愣的盯着箫景煜时,她还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箫景煜将她所有的细节看在眼里,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深,一开口,说出的话却带着一股漫不经心:“偷偷摸摸跑到孤身后,莫不是想偷袭孤?”   宋安好:“……”   过了会,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我只是想上前几步,你站的地方欣赏夜景更合适!”   “是吗?”箫景煜眼眸深了深,道:“那你过来。”   “……”宋安好哪里还敢过去,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这里看星星看月亮,也挺好的!”   箫景煜闻言,彻底转过身,目光锁定她:“你到孤身边来,孤陪你,看星星看月亮。”   诶?这话?怎么听着有些暧昧?   宋安好唯有干笑:“多谢三殿下,可是,真的,不必了。”   箫景煜面色一板:“你是说,孤没有资格陪你看星星看月亮?”   “……”宋安好睁大眼睛,“我没说。”   箫景煜继续沉声:“你要是不过来,孤就带你去逛逛东宫,看看被你躲在外面监视的太子殿下,有没有资格陪你看星星看月亮。”   宋安好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声音也不知不觉拔高了一些:“我没有监视太子殿下!你血口喷人!”   一句血口喷人,让箫景煜故意抿着的唇角松动了一些,若不是他定力十足,还真就当着这个小宫女的面笑了起来。   说起来,每次看到这小宫女炸毛的样子,他的心情就会莫名的变好。   当然,方才那一番“众星拱月”的话,她自以为说的十分婉转,其实他早已听出了弦外之音。所以,也就知道是她在变着法子劝慰着自己。   而他呢,居然真被这番话打动了。   这可真是一件令他惊诧的事,数年的冷漠如冰山,居然会因为一个小宫女的一番话,悄然融化。   就在箫景煜忍不住要笑时,突然听见小树林外面传来脚步声。   夜深人静,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声音也就越发的清晰。   箫景煜和宋安好默契的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同时转过了身。   不远处,有一人慢慢向这边走来,他人未到,声先至:“是谁在说本宫呢?”   话音落地,来人慢慢现出真容,只见一身明黄色长袍,不是太子箫景翼是谁?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箫景煜面色微沉。   而宋安好看着含笑而至的太子,陡然间心跳飞快。 第六十三章 害怕太子的真正原因   箫景翼的到来,让原本有些微妙的气氛瞬间破坏。一时间,小树林中的气氛,变得凝固起来。   箫景煜还好,他尚能负手站在原地,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清俊的面上已然波澜不惊。   可是,宋安好却没有他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看着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的箫景翼,宋安好紧张的呼吸都变得困难,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扭头就跑!   其实,眼前的箫景翼,并没有上次见过时更可怕,甚至还是一副带笑的模样。可他越是笑着,宋安好的心就越是发毛。   因为,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剧情!   东宫设宴,也许对旁人来讲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宴会。可是对于宋安好来说,不,是对于原主“宋安好”来说,却是万劫不复的开端——因为就是在这一天,“宋安好”处心积虑的结识了东宫之主,并且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成功的攀上这根高枝,“宋安好”原本以为自己会飞黄腾达,下半辈子享尽荣华富贵!然而,上天却给她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不仅她期待的荣华富贵没有如期而至,她甚至在一个暴雨倾盆的晚上,被醉酒的东宫之主强行霸占!!!   次日的“宋安好”在青石板上醒来,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她心如死灰却无力挽回,最后不得不破罐子破摔,彻底投入了东宫之主的阵营,甚至帮着皇后她们,陷害对自己一直很好静妃,最终将静妃活生生的逼死!   而“宋安好”自己,也在静妃死去后不就,被箫景煜削成人棍,挂在皇城墙头暴晒而亡!   这,就是宋安好惧怕太子的最终原因!!!   因为她知道,如果她不能扭转命运,那么等待她的将是原主的悲惨下场:被箫景翼百般蹂躏后,再被箫景煜极刑赐死!   此刻,那东宫之主近在眼前,他一步一步向宋安好走来,似乎每一步都踩在宋安好心脏之上,让她无法自由的呼吸。   在宋安好大脑空白之际,箫景翼已然来到二人面前。   今晚的他一身明黄长袍,衬得他脸上的潮红愈发的明显,可以看出来,今晚的宴会他喝了不少酒。不过,是因为高兴,还是不高兴,那就不得而知了。   “三弟,原来你在这里。”箫景翼走到离二人三步远的地方,才堪堪停步,他先是对箫景煜笑了笑,随后便将视线投向了与箫景煜并肩而站的小宫女身上,语气有些意外:“咦?你这小宫女怎地有些眼熟?莫非是本宫在哪里见过你?”   宋安好本就浑身紧绷,她原打算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哪笑得箫景翼一过来就同自己讲话。一时更加紧张,可同时更明白,箫景翼这分明就是明知故问,他既然第一时间对她开口问话,又岂不知她是兰灵宫的宫女呢?   这种情况下,再装聋作哑,只会让对方更加起疑。宋安好别无他法,只能勉强镇定下来,对着箫景翼行了一礼,轻声道:“兰灵宫宫女宋安好,给太子殿下请安!”   “原来是静妃娘娘宫里的人,难怪本宫觉着眼熟。”箫景翼看着宋安好,脸上突然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一边向她跨了一步,一边说道:“只是……”   谁料,他才刚刚抬歩,那宋安好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还不说,在宋安好往后退的同一时刻,一直冷眼旁观的箫景煜居然向前迈了一步,好巧不巧,身体就挡在了宋安好和箫景翼之间。   宋安好和箫景翼都吃了一惊。   不过,宋安好吃惊过后,心里滑过淡淡的暖意。   可箫景煜则大不同了,在惊讶过后,他眼睛深处突然发出异样的光芒,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灿烂,他先是看了看箫景煜身后的宋安好,随后便将视线收回来,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箫景煜。   “三弟这是何意?”   “无意。”月光下,箫景煜神色坦然,口吻淡淡:“倒是太子殿下放着一大殿的宾客,独自跑出来欣赏夜景,这是何意?”   轻飘飘的一句反问,便转移了话题。   箫景翼当然明白箫景煜不愿他为难那个小宫女,略一思考后,决定给箫景煜一个面子,便顺势抬手在箫景煜的肩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箫景煜目光一深。   箫景翼却突然板着脸,不悦的看着他,斥道:“三弟,你又给本宫明知故问!你明知今晚的宴会是本宫为了款待你而特地筹备的,结果还没喝到一半,你竟一个人偷偷的溜出来了!你说,你这样任性,置本宫的面子于何处?”   箫景煜闻言,心中冷冷一笑。   今晚的东宫之筵,他早在一个礼拜之前就有所耳闻,怎么就变成为了他一人而筹备?这个箫景翼,办事能力是一般,拉拢人心的言语却是张口就来!难怪他身边围着一帮臣子,倒也并不是百分百的草包饭桶。   不过,箫景煜现在可没有心情思考这些,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确定这箫景翼到底什么时候潜入的小树林,到底把他和宋安好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尤其是那句“众星拱月”,箫景翼到底有没有听见?   箫景煜心中如此这般的想着,面上神色却丝毫未动,只淡淡的看着太子,沉声道:“中途离席,是我失礼了,只是情有可原,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哦?情有可原?”箫景翼闻言,不由兴趣满满的挑了挑眉头,还故意朝他身后的宋安好瞟了两眼,这才故意用一种暧昧的语气说道:“难道,莫非,三弟你是佳人邀约?”   此话一出,宋安好顿时就急了。   要是被太子误会她和箫景煜有什么,那她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她就想要探出头来向太子解释。   谁知,她脑袋才刚刚从箫景煜肩膀旁探出来,就被箫景煜一只手给按了回去。   “你……”宋安好下意识的嘟囔了一句,随即发觉不对,连忙收声。   而太子箫景翼看着这一幕,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刚才那一句“佳人邀约”,他不过就是试探试探,谁知竟然试探出一个做贼心虚的人,实在是收获不浅!   不过,先前他倒是没注意,也或者今晚月色特别皎洁,因此接着这皎洁的月色,他看着躲在箫景煜身后的那个小宫女,居然觉得她长得挺标致。   那张小脸干干净净,秀秀气气,却没有一般女子的呆滞,反而带着一股灵动气息,尤其是一举手一投足,的确很容易吸引人的视线!   箫景翼这样一想,不由往旁边移了一步,在更有利的角度将宋安好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越打量,也就越坚定了先前的想法。   或者说,并不是今晚的月色皎洁,也并不是这小宫女标致,而是他突然发现一向寡淡的箫景煜对这小宫女非同一般,一股奇妙的想法就不由自主的心底滋生了。   ——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除了皇帝,这全天下的美好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这其中,包括人!尤其是,被自己亲兄弟看重的人!   不过,在目前紧张的局势下,箫景翼是不可能让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出来的,于是顿时收敛了各自心思,只对箫景煜露出宽厚的笑容。   这笑容,哄骗别人还行,要骗过箫景煜却是痴人说梦。   箫景煜见太子先前眼神闪动,便知太子心中起疑,他原本是打算替宋安好挡一挡,可现在一看,这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要是硬生生的挡下去,惹得太子不快,反而给宋安好带来更大的麻烦。   稍一沉吟,箫景煜便头也不回的一伸手,抓住宋安好的肩头,将她拎到了前面。   宋安好吓了一跳,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就连箫景翼也十分意外,但随后又露出极有兴趣的表情。   这时,就听箫景煜沉声说道:“宋安好,在太子殿下面前你就实话实话吧!”   宋安好:“!!!”   箫景翼:“……”   实话实话?说什么?说众星拱月?还是说你妈不放心你,怕你被东宫的奸人设计?   宋安好一个头两个大,脑袋一团乱麻,而面前的箫景翼居然露出极为期待的神情,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无奈之下,她唯有看向箫景煜,对箫景煜投去求救的目光。   而箫景煜,十分的淡然,从容,坦然不迫,面对她急切的目光,他只轻轻颔首。   宋安好见状,顿时在心中问候将他全身上下问候了一遍。   另一边,看戏的太子还没忘火上添油,笑盈盈的对她说:“本宫,洗耳恭听。”   宋安好只能豁出去了,深呼吸一下,然后看也不看箫景煜一眼,一口气说道:“回禀太子殿下,奴婢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奉了静妃娘娘之命!”   “而静妃娘娘之所以让奴婢悄悄过来,是因为娘娘她知道三殿下酒量太差,几杯酒下肚就能喝醉,而且喝醉酒后酒品太差,经常会做出一些不雅的言行。”   “所以,静妃娘娘为了避免三殿下酒后滋事,搅了太子殿下的兴致,这才令奴婢过来给三殿下送醒酒丸的!”   “太子殿下您看,药丸包还在这呢!”   宋安好一口气说完,将右手摊开,手心还真有一个小药包。   箫景翼看着这小药包愣了愣,随后转过头看向箫景煜,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三弟啊,原来你酒量如此差!酒品也如此差!连你母妃都不放心啊!”   宋安好见状,偷偷松了口气,却忽然发现后脑勺一阵冰冷。下意识回头,陡然发现箫景煜正眯着眼睛盯着自己!   她又惊又怕又不解,她这临场发挥多完美啊,可为什么BOSS大人看起来不太高兴呢? 第六十四章 拒绝站队   箫景煜岂止是不太高兴,他是十分火大!   没错,他的确是暗示这小宫女讲出醒酒丸的事,可却没有让她告诉箫景翼他酒量差酒品烂!   在他的印象里,这小宫女大智慧谈不上,小聪明却是层出不穷,所以她不可能不知道,只用讲出她是送醒酒丸的事,就能轻松的说服箫景翼。   然而,她!却偏偏擅自做主,添油加醋,竟然当着箫景翼的面抹黑他的酒量和酒品!!!   箫景煜盯着扭头朝自己看过来的小宫女,发觉她眼底藏着愉悦的神色,立马确定了一件事。   她,就是故意的!   一旁的箫景翼笑得前仰后合,指着箫景煜的手指尖都在发颤:“想不到以酒量著称的庆国,居然出了个一杯倒的三皇子!哈哈哈哈哈哈哈,三弟啊三弟,莫非你以前拒绝赴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箫景煜虽数年不受宠,却也从未被人当面如此嘲笑过,当下俊脸黑如墨,凤眼寒如霜,偏偏又不能否认,否则宋安好的理由便站不住脚。   想到这,箫景煜便瞥了宋安好一眼,这一瞥目光锋锐犹如实质,把宋安好惊得小身板猛地一抖。见此,他才轻轻垂下眼眸,对太子箫景翼说道:“景煜说过,数次无缘皇兄的宴会,实在是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的确是情有可原!”箫景翼听他主动唤一句“皇兄”,心情顿时如烟花绽放,当下努力收起脸上的笑意,露出一本正经的神情,对箫景煜点头道:“三弟放心,皇兄这次真的明白了,日后若再设宴,一定不让三弟喝多了。”   说着说着,又有些想笑,可这种情况再笑出来,实在是不太合适,于是箫景翼只能硬生生的别过头,不看箫景煜,反而看向宋安好,和声道:“今晚的事本宫知道了,辛苦你跑了一趟,记得回去替本宫向静妃娘娘问好。”   宋安好连忙低头:“是,太子殿下。”   箫景煜在旁听到这里,眼前顿时一亮,马上借口道:“没错,母妃等着你回去复命,你若再敢偷懒,让母妃久等,孤饶不了你!”   宋安好闻言懵了一下,不知他又是来的哪一出,不由“啊”了一声。   箫景翼却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淡笑道:“无事,本宫让人跑一趟就行了,一定不会让静妃娘娘担心的。宋安好,你就既来之则安之,随……”   “不行!”话未说完,便被箫景煜打断:“母妃既派了你出来,自当由你回去复命,若你拖延时间迟迟不归,母妃免不了胡思乱想,若以为我出了什么事,一定会坐立难安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宋安好马上回去禀明静妃,也就是让宋安好先走一步。   若是宋安好再听不出箫景煜的言外之意,那她的智商这辈子也不能让生命值增加到250了!   “是,三殿下!”宋安好立刻规规矩矩的对箫景煜行了一礼,扬声道:“奴婢这就回兰灵宫,让静妃娘娘放心!”   “嗯。”箫景煜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眼底的郁色又消退了些,余光扫了太子一眼,见太子面色变幻莫测,于是他又对宋安好沉声嘱咐道:“回去见到母妃,记得告诉她,今晚太子殿下对孤照拂有加,让她老人家莫要担心。”   “是。”宋安好低头应是:“那奴婢先行告退了。”   箫景煜没有说话,只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轻轻颔首。   宋安好又向一旁的箫景翼行了一礼:“太子殿下,奴婢告退了!”   箫景翼本没打算就这么放这小宫女离开,可无奈被箫景煜先下手了,此刻再强行留这小宫女,恐怕只会加深他和箫景煜之间的间隙。因此,也就大度的笑笑,:“去吧。”   宋安好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又冲两人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匆匆离去。   宋安好离开后,小树林也就只剩下了箫景煜和箫景翼兄弟二人。   此刻,夜幕上的弯月愈发的皎洁,银色的月光倾泻而下,洒在兄弟二人身上,平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也是,远远望去,这兄弟二人皆是身姿挺拔,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若是被年轻女子看到这一幕,就算不知道他们尊贵的身份,单为了这颜值,也定会为他们心花怒放,情窦绽放。   然而,这并肩而站的美感,只能远观不能亵玩也。   因为到了近处,便能清楚的看出,这兄弟二人虽然并肩而站,却丝毫的亲昵感都没有,甚至还十分疏远。   这种疏远,由外而内。   哪怕箫景翼脸上的笑容是多么的热情洋溢,也无法消弭这疏远一二。   人家是面和心不和,而他们是连面也不和!   自从宋安好离开后,两人便一直无语,默默的站在原处,各自怀着心思。   过了好一会,箫景翼忽然望着宋安好离开的方向,轻笑了起来:“三弟,你的动作实在太快了。”   箫景煜故作不解,反问道:“太子殿下说什么呢?”   皇兄不见了,又变成了太子殿下。   箫景翼心中苦笑,他只知道三弟心思沉稳,却不想心思莫测!摇头道:“本宫原打算让那小宫女去东宫见识一下,可话说到一半,却被三弟打断,三言两语就将人打发走了。这,难道还不是动作快么?”   月色下,他看向箫景煜的眼神看似平淡,其实透着试探和揣摩。   箫景煜微微蹙眉,回道:“是么?太子殿下竟然想让她去东宫喝酒,应该早点说才是。景煜担心母妃,所以才急着让她回去复命。如此说来,是景煜搅了太子的雅致了?”   说着,沉吟了会,又接着道:“要不然,景煜这就让人将她喊回来?让她陪太子殿下?”   箫景翼见他一脸认真的神情,突然对他捉摸不透了。   经过刚才的事情,箫景翼本以为他对那个叫宋安好的小宫女非同一般,可现在他居然一本正经的要将宋安好喊过来,让宋安好陪他?   这个箫景煜,和那个宋安好,到底有没有超越平常的关系?   一时间,箫景翼有些拿捏不准,他本想顺势答应,看看箫景煜到底舍不舍得再将宋安好喊回来,可转念一想,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眼下,可是有正事呢!   想到这里,箫景翼对箫景煜宽和一笑:“三弟眼中了,本宫只是开玩笑而已!对了,眼下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箫景煜却道:“回哪?”   一句反问,让箫景翼愣了一下:“回东宫啊,那些臣子还等着给三弟敬酒呢!”   说着突然想起醒酒丸的事,一拍额头,哈哈笑道:“放心放心,本宫不会让他们乱来的,他们喝酒,三弟你以茶代酒就行!”   今日出席的人,大多是太子一党。而太子既然打算让他们给箫景煜敬酒,也就是说,太子打算将箫景煜正式介绍给他们!   当然,这个“介绍”,和字面上的“介绍”,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表面上,箫景煜是当今三皇子,而今晚的箫景煜,最重要的身份却不是三皇子,而是太子的人!   只要箫景煜答应重回东宫,并且一一接受那些太子党的敬酒,那么在所有人眼里,也就默认了一件事:他,箫景煜,终于在夺嫡大战中站了队,正式加入了太子的阵营!   要知道,如今静妃正得宠,箫景煜也不再是从前那个不入皇帝眼的微笑的三皇子了,而是一颗极有潜力的新星。如果他能加入太子的战壕,那么太子的储君之位会更加牢固!   所以,在说完这句话后,箫景翼看着箫景煜的目光,透出了浓浓的期待。   箫景翼本以为,有了今晚这么多的铺垫,箫景煜就算不愿与那些太子党结实,也一定会随他返回东宫,让所有人知道,他是太子的人!   然而,事实却让箫景翼失望了!   “景煜今晚饮酒过度,此刻头晕目眩,心慌不已,除了回府休憩,实在是去不了任何地方了。即便是母妃的兰灵宫,景煜也酒力不支,无法前去请安了。”月色下,箫景煜俊脸微白,眼眸半垂,看上去的确不太舒服,他一边抬手揉着右侧太阳穴,一边沉声道歉:“抱歉了太子殿下,请恕景煜实在无能为力,没办法和你回去了。”   箫景翼见他突然态度变化,心中顿时腾起怒气,却不敢马上发作,仍要挤出笑脸:“无妨,三弟只需陪本宫走一趟,本宫自然会派人送三弟出宫回府。”   这,已经算是让了一大步了。   然而,箫景煜却寸步不让。   他不停手的揉着太阳穴,似乎头痛的太厉害,眉头皱紧,声音愈发的低沉,反反复复只一句:“抱歉。”   箫景翼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就是拒绝!!!   一股怒火从心底腾起,箫景翼只觉得今晚的自己像个小丑,被人耍的团团转!   眼底浮现浓浓的阴霾,箫景翼知道此刻说什么也无用,于是轻轻一笑,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三弟就去吧。”   箫景煜闻言,片刻的客套都不曾,立刻微微低头:“那景煜就此告辞。今晚,多谢太子殿下的款待了!”   说罢,他不再停留,直接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箫景翼眼底的阴霾越来越浓。 第六十五章 误入东宫   宫宴结束,高坐上首的箫景翼面带微笑,朝那些不时回过头寒暄告辞的大臣点头,但在他的眼底深处却仿佛藏着一块寒冰,那道沉着的背影就这样施施然离去,显得是这样的决绝冷漠,放在案下的手紧握成拳,有不可闻的骨响声瞬息而逝。   眼看大臣们离开,那些舞女歌女也都散去,两边案侧站着十数宫女,等着时机撤案洒扫。箫景翼不动声色的站起身,自照壁间的宫道走向殿外,贴身侍卫黑鲸意态沉着的随身在后。   站在庭院里,箫景翼抬头,夜空中月朗星稀,银白的月光如水波般倾下,替代了宫院里的宫灯,照亮着这方空间。   只是这般美妙的月光,却照不亮箫景翼心中的某个角落,他的手再次握拳,寂静的月色下,骨响声清晰可闻,站在他身后的黑鲸眼光斜了斜,随即又目注前方。   在他们的前方,庭院的另一端,也是一座宫殿,殿前跪着两个小太监。   箫景翼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倒背着双手站在殿门前,黑鲸踏前一步,单手推开了显是很厚重的殿门,然后侧身于外,将箫景翼迎了进去,随后他也走进殿内,转身将殿门合上。   殿内深深,不见月光。   绕过照壁,箫景翼亲自推开了一扇门,黑鲸尾随而入。   宫灯将这里照的亮如白昼,入眼所见,四壁满嵌着书架,书架上搁满了书。   箫景翼一进书房就仿佛变了个人,此前宽厚无害的气质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从眼底开始溢出的暴戾,他顺手抓起门边架子上的一只花瓶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响,那只花瓶崩裂开来,拆解成了无数个碎片。   “混账!不识抬举的东西!”箫景翼咬牙切齿着,一边逮着什么就砸什么。   等到箫景翼终于将此前一直压抑着的怒气发泄出来,他又变回了那个随和可亲的东宫太子。   看着房间内一地狼藉,箫景翼皱了下眉,却什么也没有说,倒背着双手来到一处宽大的旧案前坐下,然后闭目沉思,右手食指很有节奏的扣击着桌案。   黑鲸默默的站在箫景翼的身侧。   时间缓缓流逝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箫景翼嘴角擒出一抹冷笑,忽然睁开眼来,室内的灯光都仿佛暗了一暗:“明天把宋安好叫来。”   黑鲸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明所以。   箫景翼站起身,看了一眼黑鲸,提醒了声:“本宫要好好利用这枚棋子。”   黑鲸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计议已定,箫景翼的心情大好,他似乎已经看见了某些画面,开怀大笑声里,他踩着那些散乱于地的杂物,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   “安好给娘娘请安。”宋安好半蹲了身子福了一福。   “昨晚辛苦你了,你的身体好些了吗。”静妃点点头,有些歉意的看着宋安好。   “这是安好应该做的。”宋安好嘴里应着,却显出茫然的样子。   这时素心走上前来,亲昵的牵起宋安好的手,笑着解释道:“你前几天晕倒的事我跟娘娘说了。”   “啊。”却原来是为着这事,宋安好真是哭笑不得,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多谢娘娘挂怀,安好已经没事了。”   静妃不置可否,淡然吩咐道:“这两日你就不用做事了,就在屋里歇着吧,回头让医官给你诊脉。”   “娘娘,安好真的没事。”宋安好心里暖暖的,只是自己真的没有事啊。   “好吧,就依你了,回头本宫让御膳房给你熬点滋补的药汤,让小草给你端过去。”静妃挥了挥手,“你且退下吧。”   “安好谢过娘娘。”如果再辩解下去,就未免太不识抬举了,宋安好施礼过后退出宫外。   ……   奉了娘娘特旨不用做事,宋安好闲在自己的房间里,都快闷了一个上午,只觉得意兴阑珊,偏偏她自己也不想出门,因为不知道要做什么。   其实最主要的是,宋安好的心绪很不宁静,昨晚东宫外的画面,时不时的就会冒出来,映现在她的脑海中,搞得她心绪烦乱。   便在此时,小草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一进来就扑向坐在床侧的宋安好。   宋安好大惊之下,赶紧站起身,避免被这丫头扑倒在床上。   “安好安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草抱着宋安好的胳膊,高兴的蹦啊蹦的。   宋安好精神勉强一震,问道:“什么好消息。”   “娘娘特意吩咐御膳房给你熬药膳,刚才素心姑姑找到我,让我去端来给你喝,”小草立马竹筒倒豆子,噼哩叭啦的说个不停,“安好,娘娘待你真好,回头你可不能不认我这小姐妹啊。”   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个事。   “安好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端药去。”小草就是小草,松开宋安好的手,又风风火火的想要跑开去。   被小草这样一闹,宋安好心情好多了,眼看着小草就要跑出门外,她却突然想到一事,赶紧叫道:“小草你等等。”   小草此时已经跑了出去,听到喊声又跑了回来:“怎么了?”   “这药还是我自己去端吧。”   “那怎么行呢,”小草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素心姑姑说了,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调养身子,外面太阳那么大,回头你又晕倒了怎么办。”   宋安好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小草你看我,有那么虚弱吗?”   小草就真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一番宋安好,摇摇头:“我觉得你一点也不虚弱。”   “对啊,”宋安好摊摊手,“所以这药就让我自己去端吧,闷在屋里半天,我想出去走走。”   小草认同的点点头,却又立马摇摇头:“可是你那天就晕倒了啊。”   “放心吧,我真的没事。”   宋安好苦口婆心,好说歹说,终于将小草忽悠了过去,于是此时的她就在前往御膳房的廊道上。   宋安好抬头远望,穿过这座亭廊,御膳房就不远了。就在这时,廊道的另端有一个小太监碎步走来,一路上宋安好见过好几个落单的小宫女小太监,对此一点也没有在意,却不防这个小太监来到自己身前忽然停住脚步,细声问道:“你就是宋安好吗?”   宋安好愣了愣,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却不觉得自己有见过这个小太监,有些迟疑的问道:“我是,你是……”   “皇后娘娘要见你,随我走一趟吧。”小太监说完话就转身,看也没再看宋安好一眼,仿佛笃定了宋安好一定会跟上来,如此傲慢,不愧是凤仪宫的人。   宋安好心里头千头万绪,懊恼不已,早知道就不跑出来了,又要去提心吊胆一番。只是世上哪有后悔药吃,而且皇后要见自己,怎么都会有办法递话过来,所以这是场避不过的劫难。   宋安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跟在凤仪宫的小太监身后,她脑子里杂乱纷呈的想着即将到来的问询,以及自己的应对之法。   眼下有什么事值得皇后想起自己来呢?思来想去,无非就是昨晚东宫设宴后箫景煜母子的反应,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呢?   这可真是难办了,往好的说吧,娘娘的态度摆在那里,与实情不符,皇后那边怕是不会饶了自己;往不好的说吧,皇后怕是就要开始针对这边了,指不定会要自己做些什么手脚。   唉!真是难办啊!宋安好又一次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种忐忑纷乱的心绪里,在前面带路的小太监突然停下脚步,措手不及下宋安好差点撞了上去。   呼!宋安好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心说这么快就到了凤仪宫,自己都还没有准备好呢!只是不等她继续想下去,抬起头来的宋安好再度吃了一惊,这里为什么眼熟到如历历在目般!   刹那之间,一种更强烈的不安感觉迎面扑来,惊起宋安好一身冷汗!   宋安好有些不敢相信的转过头来,映入眼前的那片小树林,叫自己怎么忘得了,今天曾无数次出现在自己脑海里啊!   这里是……东宫?   宋安好转身,气势凌厉的指向小太监,打算质问对方何以欺骗自己,只是回过身来,却傻了眼,之前明明还站在那里的小太监,哪里还有人在,眼前只余这东宫的宫墙,静静的立在那里,而那敞开着的宫门,正深深的凝视着自己,如欲择人而噬!   猝不及防下,一段深刻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再次翻腾于脑海之中……   ……   宋安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的局面很显然,要见自己的是太子箫景翼,之所以假托皇后之手,是因为这是自己无法拒绝的理由。   而眼下已经来到了这里,自己应该怎么办呢?   唉!之前如果没有胡思乱想,注意下路径,应该能提前识破吧,只是小太监在前面七拐八绕的,自己只当是要避开别人的耳目……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心里打定主意,宋安好转身就走,身前却突然出现一座高山,挡住了去路,宋安好抬起的脚步不得不原地落下,她抬头,就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定睛细看,好眼熟……   黑鲸!   箫景翼贴身亲信,那个初次见面便拔剑向他的黑面侍卫! 第六十六章 意外之赏   黑鲸拦在宋安好的面前,笑得肉不笑:“宋姑娘,请吧。”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显得很有礼貌,但宋安好却忘不掉初次见面时,对方毫不迟疑的将剑架在她脖子上的画面。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有什么好说的,是刀山是火海,也只有硬着头皮往里闯了,希望能平安无事吧,宋安好跟在黑鲸的身后,苦涩的在心里盘算着即将到来的劫难。   ……   当一个人在内心很是煎熬的时候,似乎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但宋安好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她还没有在脑海里盘算出万全对策呢,为什么黑鲸这家伙要停下来,东宫不应该是很大的吗,走个天荒地老不好吗!   该来的总会来,世上哪有万全之策,既来之且安之,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临场发挥吧。宋安好在心里碎碎念着给自己打气,待情绪稍微稳定后,她才抬起头来。   眼下所在的地方看起来是一座靶场,不远的地方箫景翼搭弓射箭,就听嗡的一声弓弦震响,那支箭如闪电一般,咻的一声就钉在了靶子上,弓弦尾翼急速的颤动着,发出嗡嗡的声音,与弓弦震响声交相呼应。   宋安好下意识看相靶子,只见那支箭深入靶中,虽未正中红心,却也离得不远。   看样子,这箫景翼也是有几分本事,并不是十足十的草包饭桶。   只是不知道,他跟箫景煜相比,两人谁更胜一筹。   察觉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还想到箫景煜,忧心忡忡之际,宋安好不禁哑然失笑。   这一笑,压在心头的那份沉重,就此真正淡去。   黑鲸察觉到了什么,疑惑的转过头来,看到宋安好露出淡笑,他十分意外。这一路走来,他可是感受的很清楚,这个小宫女是有着怎样不安的心情,可是现在为什么竟然笑得出来?   宋安好大胆的看着黑鲸,眼神对视之间她微微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黑鲸眼珠转动,若有所思的样子扭回头去,轻声唤道:“殿下。”   箫景翼将手伸向一边,身边服侍的宫女已经另取了一支箭,双手递过去。箫景翼接过箭,就在这将放未放的当口,听到声音的他扭头望过来,见是黑鲸已然将人带到,他竟握着刚接来的箭,亲自迎了过来。   黑鲸没想到他会亲自来迎,内心又是一阵波动。他似乎有些失算,殿下对这个小宫女的在意程度,远远超越了自己的预估。   可是这一幕落到宋安好眼里,意义却又完全不同。那锋锐的箭头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随着箫景翼的走动,有一下没一下的掠过她的眼,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下意识的,宋安好往后退去。   不过,也只是退了一小步,她便醒悟过来,立刻站定。   转眼间箫景翼已经走到宋安好面前,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即皱起眉头,冷冷的看着往后退出一步的宋安好。   宋安好心里咯噔了一声,暗叫糟糕,随后灵机一动,做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指了指箭头:“太子殿下,奴婢方才眼花了…”   箫景翼顺势看过去,握着箭的胳膊下意识里略抬了抬,两相微调之下,磨的银光锃亮的箭头正好折射出一缕亮光,将他的眼睛晃了一下。   原来如此。   箫景翼释然的笑了笑,侧身将弓箭递给随侍而来的宫女,并挥了挥手。   小宫女接过弓箭,躬身施了一礼,轻轻的退了出去。   ……   蓝天白云,风和日丽,这是一个好天气,适合谈一些朗朗乾坤胸怀坦荡的事情。   箫景翼仔细端详宋安好,很努力的想要挖掘出这个小宫女的潜质,母后夸她机灵也就罢了,昨晚看到的那一幕,更是让他不能置信,良久后说道:“宋安好,很好,你很好。”   宋安好瑟缩的低着头,努力让自己显得不起眼,闻言头垂的更低了,嗫嚅道:“太子殿下,奴婢不懂。”   箫景翼转身,朝着靶场边缘的阁楼走去,笑道:“昨晚的事,你该不会告诉本宫,你已经忘了吧。”   跟在箫景翼身后的黑鲸闻言猛然回头,鹰视狼顾一般的看着宋安好,那神情,似乎下一息就会拨剑枭了宋安好的首级。   “黑鲸。”幸好箫景翼对此早有预料,头也不回的喊了声。   宋安好脚步迟缓了下,偷偷瞥一眼黑鲸,不自禁又想起初见这位时的画面,小声说道:“殿下,奴婢不敢。”   “依本宫看,这世上没你不敢的事吧,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我那三弟,可是出了名的淡薄冷漠呢。”箫景翼说着,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宋安好。   然而,这一记深看,却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   宋安好低垂着头,根本就没有看到。她面对如此问询,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于是沉默不语。   听到太子那番话的黑鲸却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霍然转身,定定的看着宋安好。   宋安好被两人的目光强盯着,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到了极致。   太子使这手段把自己诓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方才他提到箫景煜,也不知是随口一说,还是特意说出来暗示她……   如果是后者,那太子究竟想做什么呢?   难不成……真的和箫景煜有关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宋安好心思连转多次,每转一次都觉得事情比预期的更严重一分。   不知不觉,她禁不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可太子的话,却是不能忽视的。   宋安好最终还是抬头,对太子露出懵懂之色,认真道"安好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奴婢昨晚之所以出现在东宫之外,是因为受了静妃娘娘的叮嘱,带了醒酒药给三殿下。这件事,昨晚也已经向殿下解释过了。"   "殿下最近经常出入皇后娘娘那儿,应该也听娘娘提过吧。"她一边轻言细语的解释,一边悄悄观察箫景翼的神情,见后者神情无异,才继续道"安好对静妃言听计从,难免会偶尔和三殿下有所交集,但这一切都是奉了皇后娘娘密令。还望太子殿下明查。"   说罢,她朝箫景翼深深的行了一礼。   箫景翼起初听她说话,其实是抱着敷衍之心,可越听越觉得这番话不简单,听到最后,不由用一种崭新的目光看向宋安好。   方才那番话,言辞不多,却透露了许多的信息。   不仅解释了昨晚为何会出现在东宫之外,还解释了为何会和箫景煜在一起,话里话外更暗示他,她所作所为,全部都是授了皇后之意……   她是在告诉他,自己是皇后的人,不要怀疑!   箫景翼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母后说的对,这个小宫女……很不简单!!!   难怪,对人冷漠的三弟,也会待她非同一般!   "不要紧张,"太子箫景翼对宋安好随和一笑"本宫今日让你过来,不是要责问你什么,而是想要赏你。"   "赏我"宋安好一时怔住。   "对,作为答谢的奖赏。"箫景翼见她的反应,不觉有趣,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人听说有赏,竟在一瞬露出忐忑之情。   箫景翼挥了挥手,阁楼上忽的出现三四名宫女,行台阶上鱼贯而下。这些宫女手上,都端着一个红木质地的托盘,每一个托盘上,都放了满满的银锭。   这些银锭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顿时在宋安好心中激起了涟漪。   我去!这么多银子!肯定能花很久!   说起来,自穿越以来,虽然她不需要发愁自己的穿用度,可是这真金白银却见的很少。   日后逃出皇宫要去过恣意快活的日子,这银子是少不了的,所以陡然看到这么多银锭,宋安好的眼睛都看直了!   箫景翼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得意的笑了笑。   果然,在金银财宝面前,无人可以抗拒。   "上次,多亏了你替本宫传话,说服了我那顽固的三弟,让他终于肯赴本宫的宴。"箫景翼笑看着宋安好"这些银子,便是本宫对你的答谢。"   传话说服赴宴   被闪闪发亮的银子几乎闪瞎了眼睛的宋安好,陡然听到这几个关键词,陡然一惊,瞬间清醒。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宋安好不解发问。   “这些年,本宫换了无数的人去邀请三弟,不是被拒就是被闭之门外。”箫景翼哈哈一笑“若不是宋姑娘能干,替本宫说服了三弟,他怎会赏脸赴宴呢!这可是他亲口说的!”   宋安好听了这个回答,却是暗暗吃惊。   虽然明面上她问得是功劳,但是实际上她想知道的是,箫景煜是不是真的告诉他,自己替她传话了。   这个回答给了她肯定的答案,箫景煜在箫景翼面前,默认了!   可是,可是,那天她暗自气恼,故意没有传话……   箫景煜为什么要承认呢?   也幸亏箫景煜承认了,否则被这太子知道她阳奉阴违,一定不会放过她!   宋安好暗呼庆幸,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露出感激万分的神色,对箫景翼深深福了下去“安好多谢太子殿下赏赐!”   这是欣然收下的意思了!   箫景翼心中划过一丝轻蔑,脸上却露出宽和之笑。   谁知,宋安好下一句话却是:“只是,这银子,安好不能收!”   箫景翼顿觉意外,仔细打量着她,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你只是母后的人,只拿母后赏赐。却不是本宫的人,所以不要本宫的赏赐?!”   什么鬼?连自己亲娘的醋也吃?   宋安好连忙解释:“太子殿下误会了!皇后和殿下母子一心,安好上皇后娘娘的人,自然也是太子殿下的人。可这赏赐,安好的确只敢要皇后娘娘的,而不敢要太子殿下的。”   “这是为何?”箫景翼听了解释,仍是不悦。   “因为太子殿下乃是一国储君,更是日后的皇帝!全天下所有人都是皇帝的人,替皇帝办事乃是理所当然。”   说到这里,宋安好深深的福了下去:“所以,安好不敢要任何赏赐!”   一番话落地,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片刻后,传来箫景翼的笑声。   “很好,很好!”他含笑看着宋安好,先前的不快荡然无存:“你能有此觉悟,本宫十分欣慰!这些银子,你尽管拿去,不用考虑那么多!”   见他喜形于色的样子,宋安好知道自己的话果然说中了他的执念,不由松了口气,想了想,却不再拒绝,而是迈步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宫女面前,抬手从对方托盘中拿起一枚银锭,对箫景翼回首一笑:“这是安好第一次替太子殿下办事,那就拿一枚银子,算是纪念吧。”   箫景翼看着她脸上淡然却灵动的笑容,忽然觉得有些晃眼,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六十七章 全身而退   宋安好眉开眼笑的将这锭银子塞进了袖袋里,然后抬起头来,一副真心实意的高兴模样:“太子殿下,先前静妃娘娘说过会找奴婢做事,奴婢怕是不能在这里久待。”   “嗯,你这就走吧。”箫景翼轻轻挥了挥手,没有强留的打算。   “那奴婢告辞了。”宋安好恭敬的福了一礼,往后退了几步方才转身,黑鲸面无表情的走在她的身边。   看着宋安好的身影,箫景翼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小宫女有点意思,刚才是在向自己点明,她如今在兰灵宫有着怎样的地位吗?   他转身,看着自己宫女手里的托盘,挥挥了手,如沐春风的笑道:“这些银子你们分了吧,宫里人人有份。”   那几个小宫女一愣,随即喜形于色,跪伏于地齐声道:“多谢太子殿下赏赐!”   箫景翼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家的小宫女,然后眯缝着眼睛看着已经走远了的宋安好,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   东宫内应该是提前清过场,来时宋安好没有注意,但回去的路上没看见一个人,只除了身边带路的黑鲸。   宋安好心里有点小紧张,因为她眼角的余光,不时捕捉到黑鲸的异常,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时不时就会偏过头,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打量自己,大中午这么热的天,她却觉得自己是行走在冰窖里。   但是,跟来时的路上相比,这感觉不可同日而语——宋安好忽然有点自豪,在老虎嘴边溜了一圈,平安无事!   似是察觉到什么,黑鲸又一次扭头看了一眼宋安好。   很巧的是,宋安好眼角的余光又一次察觉到,她赶紧收敛心神,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哪里能够不烦呢?   自初次相遇,宋安好便已经将黑鲸定位成杀神,这位主绝对是个一言不和就拨刀相向的家伙。虽然那黄泉貌似也如此,但架不住人家耿直啊。   东宫再大路再长,也有走到头的时候,当看到那一片熟悉的小树林时,宋安好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宋姑娘,请吧。”黑鲸又一次显得文质彬彬,终于对宋安好说出了第二句话。   这相同的一句话,似乎有着不同的意义,宋安好精神恍惚了下,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对黑鲸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便离去了。   ……   当离东宫的距离足够远,远到看不见的时候,宋安好松了一口气,这才将脚步放慢了。离开了东宫的范畴,才算是真正的脱离了虎口。   似乎是为了响应心中的号召,便在此时宋安好听到叮的一声响,一道她都快忘记了的机械的音响在耳边:“恭喜宿主,生命值加10。”   宋安好的精神再次恍惚了下,下一刻便喜形于色,急急忙忙的在心底问道:“嘿,你终于出现了,怎么这么久才来。”   说实话,这么些日子没见,对于系统,宋安好还是蛮想念的。   当然,至于想念的是系统本身,还是系统来给自己送积分,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可是喊完话后,却并没听到系统回应自己,宋安好纳闷了一下,然后突然醒悟过来,召唤系统似乎有个口令,最起码要喊下别人的名字吧,不然谁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啊。   “系…”宋安好在心底喊出一个字后,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没记错的话,召唤系统不仅仅是有口令,而且还要付出数目为5点的生命值。   她积点分容易么?   宋安好颇为踌躇,想来想去,她放弃了喊系统出来聊天的想法,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吧,无非就是当面数落两句而已,何必呢!   宋安好往兰灵宫的方向走,一边在心里开导自己,又过了会,她才开始思索这件事背后的故事。   这坑爹的系统,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想到这里的时候,宋安好实在是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这句子怎么这么耳熟啊!   笑过之后,宋安好继续分析情况。   很显然,这次送给自己的生命值,应该是因为在东宫里的经历。但是奇怪的是,系统往常送分的时候,都会说明原因,而这次却干巴巴的……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给她送生命值呢?   这其实是个很重要的情报,可是却会系统被略,果然不负坑爹的美名!   这个破系统,你给我出来,看我打不打死你!   宋安好忍不住,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吐槽,过了会儿又开始继续梳理线报。   她回忆着与箫景翼的对话,始终没什么头绪,总之没有一个是理所当然确定的答案。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答案最为符合标准,那就是:她成功的忽悠住箫景翼,在虎门关里溜了一圈,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对,没错,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宋安好得意的哼了下,为自己成功的保住5分的生命值开心不已。   对了,除了生命值,今儿还飞来一笔横财!   想到这里,宋安好伸手从袖袋里取出那锭银子,仔细端详着,她高兴得眉眼都弯了。拿在手里掂了掂,感觉这锭银子分量不轻,那就更高兴了。   自从穿越以来,这还是她首次摸到足秤的银子,怕不是有十两吧!不过很可惜,如果把那些银子全收下来,那她简直就是暴富了!   但转念再一想,银子跟性命相比,孰轻孰重——箫景翼那么凶险,走错一步没准就是万劫不复!   这么想来,宋安好将些微的懊恼和财迷收起,满眼小星星的看着手里的这锭银子,心中的喜悦简直是无以言表。   就在宋安好沉迷在银锭子闪着的光芒中不可自拔时,她没有发现,在她身侧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转角慢慢的转了出来。   竟然是黄泉!   黄泉冷冷的瞥了一眼无意中遇到的宋安好,随后身形一晃,快速的消失在阴影里。   对此一无所知的宋安好回了兰灵宫,将药膳放到桌上,然后喜滋滋的掏出那锭银子,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会儿,便开始打量自己的寝房,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收藏自己的财产。   好不容易找了个踏实的地方将银子藏好了,宋安好端起凉了的药膳,试着喝了一口,差点就给吐了。   这,这简直就是奇苦无比嘛!   可是,为了不让人发现异样,她还是狠狠心,三两下就全部喝完,然后起身出门,去向静妃娘娘道谢。   ……   次日,晌午后,宋安好在房里歇息。   自从穿越回来,接收了前身的记忆后,宋安好内心深处,一直都住着两个恶魔,一个是箫景煜,一个是箫景翼。   对于箫景煜,宋安好其实无话可说,毕竟是她自作孽不可活。况且,她也一直在想办法缓解关系,眼下其实已经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可是箫景翼却……   宋安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偏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于是跳下床搬了个锦墩来到屋外,坐靠在一棵银杏树下,悠闲的晒起太阳来。   目前在别人眼里,自己还算是个病人,静妃娘娘心疼她,不让她做事,所以她这两天的日子过得很是清闲。   人一闲下来啊,就容易东想西想,刚才不知怎的,又想到了箫景翼身上去。   自从上次在凤仪宫里见过箫景翼后,她的心里就一直装着对他的恐惧,而昨天被拐去东宫溜了一圈后,那份难以承受之重便宣泄了些出去。   她不是以前的宋安好,她已经是另一个崭新的宋安好,所以只要小心应对,前世之殇,今生都可以避过吧!   但愿吧!   宋安好眯着眼睛看着天边,只觉得被临近夕阳的阳光晒着,可真是舒服极了。她暖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风风火火的小草出现了。   宋安好一见她就乐了。这丫头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正愁没人陪着聊天咧!   不过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宋安好皱起眉头,看着心事重重的小草,觉得十分奇怪。通常小草到这边来就是为了找她,可她这一大活人就坐在门前银杏下,小草怎么就没看见呢?   按耐不住好奇,宋安好站起身,试探的喊道:“小草?”   小草像是没有听见,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草!”宋安好将音量提高了点,没想到小草还是没有反应,无奈之下她只得伸手,在小草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小草啊的一声惊呼,猛然一回头,看到宋安好后赶紧拍了拍胸脯,细碎的絮叨着:“安好你干嘛,吓死我了。”   还知道吐槽,看来事情没那么严重。   宋安好揪起来的心舒展开来,没好气的说道:“我还想问你干嘛呢,没精打采的吓唬谁啊,我一大活人坐在这里,你没看见啊。”   “啊?”小草探头往那边看了一眼,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行了行了,”宋安好挥了挥手,问道:“说说你今儿怎么回事吧。”   小草愣了愣,然后呆呆的看着宋安好,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是要急死人吧,”宋安好弯腰将锦墩提起来,一只手牵着小草,“走,屋里说。”   两人在床侧坐下,宋安好认真的看着小草,柔声说道:“好了,小草,告诉我,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小草怔怔的看着宋安好,忽然哇的一声哭了。 第六十八章 借人   宋安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安慰她。   小草抽抽噎噎着说着话儿,宋安好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缘由。   原来,每个月初的时候,后宫所有众嫔妃都要去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而三天后,便到日子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这件事,一直属于例行公事,这么多年一来,静妃每次去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可是今时却不同往日,眼下兰灵宫备受瞩目,已经到了树大招风的境地了。   再加上上次皇后娘娘染疾,最后留了静妃彻夜侍疾,这件事后来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光宋安好和小草听到的,就有好几个版本。每个版本大同小异,无一例外的都是静妃被皇后以各种方式折磨打压,情况是如何如何的凄惨。   别说是小草了,就是宋安好听到这些话,都忍不住想和人干一架。也亏了她能忍,要不然,估计已经和宫里所有的宫女干了一架了。   侍疾的事好不容易变淡了,可眼下又到了给皇后请安的时候!   就连大大咧咧的小草也知道,静妃这次去凤仪宫,等着她的是无数的冷眼旁观和冷嘲热讽。   小草一想到那个场景,就替静妃委屈,可她又没有本事阻止事情的发生,于是只能急得直哭。   得知了整个经过,宋安好默默的叹了口气,伸手拍着小草的肩背,轻声劝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你别人忧天的自己吓唬自己。”   “可是她们说……”小草抽噎着,没忍住,又哇的一声哭了:“娘娘这次去了,肯定要受更大的委屈!”   “乖,不哭!”无奈之下,宋安好只好开启忽悠大法:“她们啊,都是胡说八道!你看,我跟素心姑姑有说过吗?”   小草止住哭,仔细的想了一下,抽抽噎噎的说道:“没有。”   “对啊,我和素心姑姑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为什么?因为是压根就不是什么大事嘛!不过是有人嫉妒咱们兰灵宫,就故意编些瞎话中伤咱们,若是你真的因此伤心,那就是中了奸计了。”   小草神情认真的想了想,觉得宋安好说的极有道理,伸手一抹眼泪,一脸正气的说道:“嗯,我不哭!哼,休想我中计。”   宋安好松了口气,“咱们小草还是蛮聪明的嘛。”   小草被她夸的开心起来:“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尔后,两人有说有笑的聊了会天,小草惦记着没干完的活儿,先一步走了。   待送走小草,宋安好才露出怔然的神情。   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的,她来到这个时空竟然已经一个多月了!   她慢慢走回来到屋子,看着远方天边一点一点往下坠的夕阳,仿佛就在忽然之间,晚霞将半边天空染红了。   怔愣的看了会儿,宋安好悠悠的叹息了一声,推门进了屋。   这次静妃娘娘去凤仪宫请安,除了会被那些妃子冷嘲热讽外,应该不会再出现别的情况了。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毕竟,以静妃温和的性子,在凤仪宫和人冲突起来,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宋安好思来想去,终于确定了静妃不会有事。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静妃的确是没事,可是她自己,却是大大的有事!   ……   转眼,到了第三天,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这天,宋安好早早起床洗漱,整理好便去给静妃请安。   当她到了寝宫时,静妃已经穿好衣服,正坐在梳妆镜前,由素心姑姑梳头。   宋安好赶轻手轻脚的走到一边,端起了放在梳妆台上的托盘。托盘里放着几把造型各异、用途不一的梳子,以及一应盘髻的发钗。梳妆台上还另有一个托盘,放着的全是项链耳坠手镯之类的饰品。   素心侧头看了一眼宋安好,对她微微的笑了笑,随后又低头认真的给静妃梳头。   而静妃正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养神,还是在思考着什么,总之是没看到宋安好进来。   素心的手很灵巧,双手翻飞,没一会的功夫,便挽好了发髻梳,轻声喊了声:“娘娘。”   静妃慢慢睁开眼,从梳妆镜里看到了宋安好,但什么也没说,而是侧着头认真的观察着镜中自己的发髻。   今日给皇后请安,发髻不能太随意,得稍微正式一些。可又不能太出挑,否则抢了他人的风头,又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素心给静妃挽的发髻刚刚好,传统而正式,不那么出彩,可也没那么随意。   静妃看了十分满意,不禁点了点头,随后才转过身,对宋安好笑了笑。   宋安好忙道:“安好给娘娘请安。”   静妃颔首:“嗯。”   “听说娘娘今天是要去凤仪宫?”宋安好来到静妃的另一侧,虚扶着静妃的胳膊,陪着她一同往屋里走去。   “是的,今天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静妃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   “那……”宋安好不知道要如何言说,只得打住不语。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静妃突然笑了笑,转头看向她,摇了摇头,淡淡道:“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吧,本宫会当听不见的。”   “娘娘您受委屈了。”宋安好松了一口气,声音十分低落。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静妃神色淡淡,不置可否:“这后宫之中,说来说去,也就这点事。”   这句话听着淡然,实际上却带着几分嘲讽。   宋安好不敢再多说了。   就连素心,也只敢偷偷的叹一口气。   又过了一会,一切准备就绪,素心便陪着静妃离开兰灵宫,向凤仪宫步行而去。   宋安好将二人送到门外,直到看不到她们的身影,这才转身回去。   ……   半个时辰后,立在凤仪宫大殿的素心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和宋安好一样,原本以为这次来请安,遇见那些喜欢挑事弄非的嫔妃,静妃一定又会受不少憋屈气。   可是没想到的是,今日出席的人,居然不约而同的没有提侍疾的事。   这实在令人费解,妃位的人给皇后彻夜侍疾,就算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一句,也能达到当众羞辱静妃的目的。可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提起!   素心规规矩矩的立在静妃的椅后,悄悄的将众人扫了一遍,心中不由愈发的好奇。   难不成,她们一夜之间性情大变?还是集体失忆了?否则,她们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落井下石的机会?   和素心不同,静妃端庄的坐在那儿,一副微微含笑的温和神情,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认真的倾听那些嫔妃的闲话家常。   过了没多久,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皇后突然端起了茶盏,微微抿了一口,便斜躺着屈肘支颐,半瞌了目,淡淡的说道:“本宫有些乏了,妹妹们也都回去歇着吧。”   “那就不打扰皇后娘娘了,妹妹们告退。”众嫔妃相视一眼,纷纷起身施礼。   就在大家一一离座,静妃也站了起来时,皇后却淡淡的向静妃瞥了一眼,声音轻慢道:“静妃妹妹且请留下,本宫有事与你相商。”   众人的身形一滞,转过身来时,有好几道目光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静妃,脸上同时泛起微妙的表情,有疑惑有妒忌,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对那些别有深意的目光视而不见,静妃侧过身子朝皇后点了点头,柔声道:“是。”   虽然她猜不到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只能等在这里。   对比起来,素心的表情就有些紧张忐忑了。不过她也算机警,察觉不对之际连忙垂下头,没让别人发现自己的神情。   没多久,大殿里就只剩下皇后和静妃主仆。   这时,皇后坐正了身子,端起茶盏又浅尝了一口,笑道:“妹妹且请坐下说话。”   “多谢皇后娘娘。”静妃点头,慢慢的重新坐了回去:“不知娘娘有何事吩咐臣妾。”   皇后也不推诿,直接便道:“本宫让你留下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静妃心中一紧,面上却不露分毫,温声道:“娘娘若有吩咐,直言便是。”   “那本宫就直说了!”皇后看着她,开门见山道:“南山别苑的荷花这几天开得正好,翼儿便打算过两日邀请几位世子前往赏荷,可是他宫里的大宫女正好因病卧床,剩下的又没一个能当大任的。而本宫身边的明月也被别的事缠住了,一时半刻也脱不开身。所以,本宫便想问妹妹借一个人,去南山别苑主持大局。”   静妃闻言,有些惊讶,她侧头看了一眼素心,然后对皇后问道:“不知皇后娘娘看中臣妾宫中何人?”   皇后见她反应,知道她已猜了出来,便笑着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静妃哦了一声,明知故问道:“皇后娘娘说的可是素心?”   “正是!”皇后点头,诚恳的望着静妃:“还望妹妹能帮本宫这个忙,本宫一定记在心里。”   静妃一时没有接话。   她算不准皇后这么做的原因,可就算皇后这么做真如她所说的,她也是断断不能把素心借出去的。   思忖再三,静妃还是摇了摇头,委婉的拒绝:“皇后娘娘,素心是臣妾身边的贴心人,若是离了她,臣妾这边怕是要乱了锅,所以……”   “这样啊,”皇后失望的看了一眼静妃,然后回眸看着自己面前的茶盏,声音略显低沉,“这倒是姐姐唐突了,只是……”   说到这里,皇后顿住,不再言语,而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臣妾宫中还有一个小宫女,品级虽然还没有提上来,却是个手脚伶俐心思玲珑的,”静妃突然一道灵光乍现,试探着问道:“要不,让她前往一试?”   皇后神情有些恹恹的,无精打采的应道:“不知那是何人?”   静妃忍住心中的波澜,轻声说道:“她叫宋安好。”   皇后皱眉沉思,尔后迟疑的说道:“宋安好?这个名字倒是没听说过,妹妹真觉得她能担此大任?”   静妃想着宋安好品级太低,若是趁此机会立下功劳,肯定会晋升,于是真心实意的的夸赞起宋安好来:“请皇后放心,安好她仿佛生着一颗玲珑心,办事得体,手脚麻利,尤善因地制宜,还从来没让臣妾失望过,相信派她去南山别苑,定能把所有事务安排的有条不紊井……”   皇后轻笑摇头,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这个小宫女真有妹妹说的那么好?”   静妃笑了笑,伸手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语气淡然:“臣妾是相信她的。”   皇后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既然妹妹如此力荐,那就这么定了吧。”   “那妹妹就不打扰皇后娘娘休息了,这就回去通知宋安好,让她早做准备。”静妃站起身,轻轻施了一礼。   “那就劳烦妹妹了。去吧。”皇后轻轻挥了挥手,一副不太满意的神色。   静妃急着通知宋安好,当下便领着素心匆匆而去。   她却不知道,当她们转过身的时候,原本一脸倦怠的皇后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找静妃要素心?怎么可能!   她想要的,一开始就是宋安好!   想到接下来的计划,皇后施施然往塌上一靠,神情愈发的惬意。 第六十九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皇后正半眯着眼眸沉吟着接下来的事,便听身边传来一句低语:“娘娘,您真的决定了?”   斜眸一扫,便看见明月一脸忐忑的神情。想了想,皇后从塌上坐起,右手轻轻一挥,“你们退下。”   正在卖力摇扇的两名小宫女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羽扇,双双屈膝:“奴婢告退。”   挥退了小宫女,大殿也就剩下了皇后与明月二人。过了会,皇后瞥了眼紧闭的宫门,侧头向明月问道:“你是觉得,本宫的计划不好?”   “奴婢不敢!”明月一听这话,吓得马上屈膝,连声解释:“娘娘的计划天衣无缝,一箭双雕,奴婢一直是敬佩的。”   “那你为何问这句话?”皇后斜觑着她,看似温和的双眸里,闪着凌厉的光。   “奴婢只是……只是觉得……”明月虽是皇后心腹,却深知皇后生平最恶被人质疑,为了避免被误会,她只能迭声道:“这计划虽好,可太子殿下那边,也该知道一二才是。否则,万一……”   “本宫出手,没有万一。”话未说完,皇后便断然打断,说到此处,眼神里透着坚决:“再说这种事,翼儿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的太多,反而会坏事!”   在这宫中,知道的越多处境越危险,这一点明月是清楚的。可皇后的计划中涉及到了太子,然而却一点风声都不透露给他。万一到时候,太子由于不知情而做出与计划背道而驰的举措,岂不是更糟?   难道,皇后是担心计划失败,会连累太子?可是方才她那样笃定的语气,却也是断定计划绝对不会失败的……   一时间,明月心绪复杂。就连她也琢磨不透皇后的真实想法,可见皇后为人多么的深藏不露了。   “娘娘所言极是!”明月不敢深想,只能低头认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到底是念在她跟了自己多年,皇后并没有苛责,而是嗯了一声后,话锋一转,又说起了一事:“听说那边三天后就能抵达京城,算算时间,正好能赶上。也亏得翼儿提议去南山别苑,否则本宫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对策。哼,在外面走了一趟,就想要皇上封赏。”   说到此处,皇后嗤笑一声:“简直是痴人说梦!”   明月深深的埋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   另一边,静妃由素心虚扶着,两人脚步匆匆的行走在回兰灵宫的宫道上。   突然,静妃不知想到什么,脚下一顿。   “娘娘,怎么了?”素心察觉不对,也停了下来:“不是说早点回去,好通知安好么?”   “素心,”静妃却慢慢锁紧了眉头,看着她:“你与皇后,可有交集?”   素心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可还是如实回答:“除了跟着娘娘去凤仪宫请安,奴婢几乎没有见过皇后。”   静妃闻言,像是证明了心中的想法,脸上突然浮现担忧的神情。   素心初时不明白,转念一想,却大惊失色:“难道皇后要的人,并不是我?”   她与皇后既然没有交集,皇后又如何知道办事得力?如果仅仅是因为她是兰灵宫的大宫女,那这每个宫中都有掌事的大宫女,皇后又何必单独找静妃要人?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皱起了眉头。   素心越想越不安,忍不住开口:“娘娘,安好来宫里没多久,很多规矩都还没弄明白,万一去南山别苑除了差池那可就……要不,您去回绝了皇后吧!”   静妃苦笑,摇头:“既已答应,如何回绝?只怪本宫一心想着提拔安好,没有深想皇后的用意。”   “事发突然,这也怪不得娘娘!”素心一面担心宋安好,一面又怕静妃自责,焦急的想了想,又道:“要不,南山别苑还是我去吧!”   反正,皇后一开始要的人也是她,哪怕是个借口。   素心想的简单,静妃却另有深虑,闻言摇了摇头:“此事虽有蹊跷,却也不能断定就一定会出事。先回宫再说吧。”   “是。”素心应着。   这一次,两人的脚步更加匆匆。   ……   两人回到兰灵宫,刚走到拱门前,一道人影就冲了过来,差点撞到了静妃。   素心眼疾手快的喝住:“小草!教了你这么久,你怎么还是如此没有规矩!”   原来,冲过来的人正是小草,她是算着时间打算出门迎接静妃,谁知却晚了一步,还差点撞上。   小草也吓了一跳,忙屈膝认错:“娘娘对不起,奴婢知错,再也不敢了!”   素心对下人向来严苛,还待再责备几句,却被静妃打断:“下次注意就是了。”   小草见静妃神情温和,并无生气,顿时松了口气:“小草多谢娘娘!”   偷偷瞟了眼素心,见她还板着脸,又接着说了一句:“也多谢素心姑姑!”   静妃见状,微微的笑了起来。   素心虽不生气,却也故意板着脸,“下次再让我见着你不守规矩,看我罚不罚你!”   小草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倒也没有真的害怕,反而可爱的吐了吐舌。   素心见了,愈发的恨铁不成钢。   眼看她又要唠叨,静妃和声道:“行了,你去叫宋安好来,本宫找她有事。”   小草道了是,便转身朝另一条小道去了。   素心盯着她的背影,见她初时还规规矩矩的走着,可没走几步,又开始小跑,不由皱了眉头。   静妃轻笑:“你呀,别的都好,就是有时候太严苛了。”   素心正色回答:“是娘娘太和善,奴婢才严苛的,这宫里若没有一个严苛的人镇着,他们只怕是会翻天。您看,小草这丫头,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一转身就又没规矩了。”   “随她吧,难得宫里有一个开心快乐的人儿。”静妃也看着小草的背影,轻叹道:“但愿她能一直这么无忧无虑。”   素心闻言,忍不住唏嘘,也不再说什么,而是轻道:“这日头太毒,娘娘还是回寝宫吧。”   静妃收回目光,微微颔首,由她虚扶着去了寝宫。   没多久,得了信的宋安好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娘娘,您找我有事?”   静妃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中不禁有些沉重,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宋安好有些不解,转头看向素心,见素心也是一副神色忧虑的模样,不禁心中一沉,忍不住追问:“有什么事,娘娘直说便是。”   静妃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讲了出来:“太子明日去南山别苑避暑,皇后向本宫要了你,本宫……答应了。”   宋安好脑子转了一会儿,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惊讶道:“娘娘的意思是,我要随太子出宫,去南山别苑?”   静妃点了点头。   宋安好猛然得知这个消息,一时之间难以消化。她居然要和太子一起出宫,这件事实在超出了她的预料。   而且,听静妃的意思太子是去避暑的,这既然是避暑,肯定不会当日回宫。也就是说,她不仅要近距离跟着太子,还要和太子一起在那什么南山别苑过夜。   一想到过夜,宋安好脑海里又涌起了不愉快的记忆,虽然她先前平安的离开了东宫,可这不代表太子彻底相信她,更不代表太子不会把她……   想到这里,宋安好脸色顿时难看。   素心在一旁瞧着,心中也是担心着急,忙开口道:“安好,此去你一定要小心,皇后故意向娘娘要你,说不定……”   话未说完,却被静妃打断:“皇后是看南山别苑那边没有人主事,所以才向本宫要人,这兰灵宫除了素心,也就你办事最为得力。你也知道,素心若是去了,这宫里只怕乱成了一锅粥,所以本宫便推荐了你。”   说着,静妃握住宋安好的手,恳切道:“安好,本宫知道你不乐意,但事已至此,你全当替本宫帮忙吧。”   素心听见这番话,顿时明白静妃不愿告诉宋安好真相,虽然十分不解,却也配合的住口,不再提皇后的事。   宋安好心头乱糟糟的,一时也没有察觉异样,只知道事到临头已无法拒绝,于是胡乱点着头:“娘娘放心,安好一定会好好办事,不给娘娘丢脸!”   这种时候还惦记着不给自己丢脸,这让静妃心头微动,却又不能多说,只对她欣慰的笑笑:“你办事,本宫素来放心。”   素心站在一旁,看见两人的互动,心中也是十分复杂。   过了不久,静妃便让宋安好回屋准备第二天出发之事。   等宋安好一走,素心就忍不住问道:“娘娘,您怎么不告诉她实话?”   静妃看着窗外,眼里泛起微微的内疚,“无知者无惧。”   “……”素心想了想,低头道:“奴婢明白了。”   静妃是担心宋安好知道了实情,会坐立不安,若是到了南山别苑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更容易犯错出事!   素心明白静妃的用意,却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娘娘,奴婢有事,先告退了。”   静妃没有多问,只淡淡道:“去吧。”   素心匆匆而行,去了宋安好的屋子,拉着她叮嘱了一遍又一遍。   宋安好见她如临大敌的一般,忍不住心头产生疑虑:“姑姑,是不是这次出行另有隐情?”   素心没料到会被她猜中,有些慌张,但马上镇定下来,强笑道:“哪来的隐情,不过是见你第一次出宫,好心叮嘱你几句罢了。”   “那安好就多谢姑姑了!”   素心的反应,已让宋安好断定了此事另有蹊跷,表面却装作一无所知。   送走了素心,宋安好这才有时间琢磨此事,可左想右想,却始终想不明白。   最终,她慢慢在床头坐下,抬头望着窗外模糊的风景,悠悠的叹了口气。   她只想平淡的度过这段日子,可为什么就是不能如意呢?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第七十章   这一晚,宋安好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彻夜未眠。等她睁眼往外看,天边已然泛起了微微的鱼肚白,竟已是寅时。   所有出行的人员半个时辰后必须在宫门口集合,宋安好虽不甘愿,去也不敢耽误,只能翻身下床,更衣洗漱。   一切准备妥当,宋安好便拿起昨天打包好的包袱,又回头望了眼空荡荡的屋子,这才出了门。   此时尚早,兰灵宫里一片安静,宋安好独自走在长长的廊道上,被清晨的风贯穿身体,感觉到微微的冷意。她不由将怀里的包袱抱得更紧,加快了脚步。   本以为,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可没想到,等她走近兰灵宫的侧门,远远便看到门口站着两道身影。   一个垫足远眺,一个站的平稳,不消说,正是小草和素心。   “小草,素心姑姑,你们怎么在这里?”看到二人,宋安好意外极了。   “我们来送你呀!”小草一见她便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皱巴着一张小脸,扁嘴道:“安好,你这次跟太子出宫,可一定要多多注意。你要记住了,千万不能犯错,否则……否则……”   “否则你就见不到我了是吧?”宋安好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一下就被逗笑了,抬手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笑道:“放心吧,我肯定能平安回来,到时候你就算不想见我,也不得不见我!”   小草知道这话不能百分百当真,可她就是莫名的相信宋安好,总之听了这番话,小草的担心害怕消退了大半,还就势低头靠在宋安好的肩膀上。   宋安好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却浮现淡淡的笑意。   另一边,一直没有出声的素心却沉声说道:“她说的对。安好,此一去,你务必多加小心。”   宋安好见她认真的看着自己,马上也站直了身子,肃然应道:“安好明白,素心姑姑尽管放心,也请娘娘放心。”   素心神色复杂的看着宋安好,嘴唇翕合,似有话要说,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衣袖里取出一物,递交到了宋安好面前。   宋安好第一次见这个物件,巴掌大小,纯黑色,木质,看上去应该是令牌一类的物件。   素心见她目中流露不解,便开口答疑:“这是宫牌。你出宫在外,宫牌就是唯一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你一定好好生看管,千万莫掉了。”   宋安好这才明白,她点点头,双手接过宫牌,仔细端详了一遍,随后便小心谨慎的收了起来。   素心见她神色从容,心中也放下了一块石头。也许静妃说得对,不让她知道真相,她才能发挥得最好。   “去吧。”素心抬手,重重的拍了拍宋安好的肩,提醒她不要迟到。   “是,姑姑。”宋安好应了一声,准备转身出门,突然看到旁边小草一脸舍不得的看着自己,不由一笑,随后冲她张开了双手。   小草见状,几乎是立刻扑到了她怀里,脸上也不知是哭还是笑,总之就是把宋安好抱了个结结实实。   “我不在,你替我好好服侍娘娘,也要听素心姑姑的教导。”   “嗯!我一定听话,乖乖的等你回来!”   两个女孩用拥抱表达着道别的不舍之情,这番真情流露,让旁观的素心都不禁动容。   在后宫,这样单纯的情谊,真的不多了。   道别后,宋安好挽着包袱跨出了兰灵宫的侧门,朝宫门方向大步走去。   素心与小草站在门口目送她远去,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两人才默默的转身进去。   ……   集合地点在南门,是宋安好几乎没有去过的地方。好在也并不难找,因为她沿着宫道走到头,远远就看到一队人马汇集在了前方。   此刻的南门口人头攒动,宫女太监至少各十名,另外还有十几名身形彪悍的带刀侍卫,杀气腾腾的守在一旁。此行的出入安全,多半就是由他们负责了。   宋安好只粗粗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咋舌。这还只是去行宫避暑呢就这么大的阵仗,万一是出巡,那阵仗岂不是更大?   不愧是太子啊!   就在她边摇头边感慨时,一名带刀侍卫瞟到了她,立刻向她走来:“你是什么人?”   宋安好飞快的看了眼他放在刀柄上的手,忙回道:“我是兰灵宫的,静妃娘娘让我去南山别苑帮忙。”   “你就是兰灵宫的那个人?”这侍卫应该是听说了兰灵宫会有人来,只是大概没想到会来一位这么年轻的宫女,不禁将她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越打量越皱眉:“有宫牌吗?”   宋安好一听宫牌,忙伸手探向腰间,见那侍卫目光警觉的盯着自己,不由抬头对他笑了笑,同时将取出来的宫牌递到他面前:“宫牌在此。”   对方接过宫牌,翻来覆去的察看,最终确定是真的,脸上神色这才缓了下来,将宫牌递还给宋安好:“没错,这正是兰灵宫的宫牌。你先在此等候,一会儿马车来了,你跟着他们一起上车。”   “知道了。”宋安好接过宫牌,又小心翼翼的收好,这才笑着道谢:“谢谢大哥。”   一句大哥,让那侍卫脸上露出了笑脸。一开始他奇怪为什么会派一个看起来并没有多少经验的小宫女去南山别苑主持大局,可现在听宋安好甜甜叫了声大哥,不禁心情舒畅,顿时将那些杂绪抛到了脑后。   和侍卫说完话,宋安好便安安静静的在旁边候着,闲得无聊了也听听旁边的小宫女们在聊些什么。   ——实在没什么新鲜的,无非是对难得的出宫机会感到雀跃与新鲜罢了。   等等!难得的出宫机会?   一道亮光闪过宋安好的脑海,让她沉闷的心一下子变得明朗。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这么难得的一次出宫机会,她可不能浪费啊!   试问,她费进心力积攒生命值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出宫嘛!如今出宫的机会就摆在她面前,她居然差一点就错失了!   早知道,就该把那锭银子也带着!   宋安好一阵懊悔,可现在再回屋取银子却是不可能的事了。   不过,还好也只是一锭银子。和成功离开皇宫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对,就这么决定了!在半路上就找机会偷溜!   就让那个什么南山别苑见鬼去吧!就让太子见鬼去吧!   宋安好突然之间决定了去留,心情豁然开朗,脸上的笑意就止不住的流露而出。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请问,你是宋安好吗?”   宋安好回头一看,看见两个小宫女站在她面前,均是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宋安好脸上的笑容就收了收,从灿烂变成了淡淡,冲两人点点:“我是。你们是?”   “我是夏荷,她是秋菊,我们都是东宫!”其中一个小宫女对宋安好说道:“和你一样,我们也要去南山别苑。”   另一个叫秋菊的,貌似话不太多,只微笑着看着宋安好。   “噢,这样啊。”宋安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问道:“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夏荷听问,掩口笑道:“我们当然知道呀,明月姑姑早就发了话,此去南山别苑一应大小事务,都由有你负责安排!”   宋安好:“……”   她不是去帮忙吗?怎么变成了操持大局?还有,为什么明月会亲自发话?   宋安好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好了,可一想到中途就能偷溜,根本就到不了那什么南山别苑,她又无所谓的笑了起来:“你可别这么说,我也只是去帮忙而已,和你们一样。到时候咱们齐心齐力把太子殿下伺候好了,大家都有功劳!”   一听都有功劳,夏荷与秋菊忍不住转头对望,同时露出惊喜的神情。   就在这时,马车来了,人群微微躁动起来。立刻有主事的人站出来,张罗着让宫女太监一一上车。   宋安好站在那里没挪歩,打算瞅准机会就钻进最后一辆马车,这样中途跳车时就不会被后面的人发现了。   可谁知道,一见主事的人朝这边招手,夏荷和秋菊竟然一左一右挽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就往中间那辆马车疾走而去。   “诶!诶!我等会再上!你们先去吧!”宋安好拼命的挣扎。   “没事没事,既然咱们相熟了,自然是一道坐车了!”夏荷十分热情。   “对啊,此去南山别苑路途遥远,有人一起聊聊天,也能缓解路途烦闷。一起吧!”秋菊第一次开口,说的倒是头头是道。   “可是……”   宋安好的可是还没说完,便被热情洋溢的两姐妹拖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往木板上一坐,宋安好立刻扒向窗口。往前看,是黑压压的队伍;往后看,依旧是黑压压的队伍……   “这下好了……”   她一下子委顿下去,浑身无力的靠在了窗户上。   “宋安好,你怎么了?”夏荷见她一脸忧伤,十分惊讶,忙出声询问。   秋菊也投来关心的目光。   宋安好慢慢回头,目光幽怨的盯着这对姐妹花,直把两人盯得心头发毛了,这才咬着牙说道:“我没事,就是第一次出宫,太……开心了……”   “哦,原来如此!”夏荷松了口气,随后笑了起来:“是啊,难得出一趟宫,能不开心嘛!”   说着,又问秋菊:“秋菊你说,你开不开心?”   秋菊露出欢喜的表情,“当然开心了!”   宋安好看着她们,脸上虽然在微笑,心中却沉重无比,还得装出若无其事。   “是啊,开心,我真的好开心……”   喃喃着说着这句话,宋安好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第七十一章 避暑还是避人?   在主事人的指挥下过了没多久,二十名宫女太监便陆陆续续的上了马车。可是,一切准备就绪,却丝毫没有出发的意思。   整个车队静止在原地,主事人站在头第一辆马车边上,似在等什么人。   某一节马车中,宋安好没精打采的靠在车板上,一双星眸眼巴巴的瞅着车外,看上去有些可怜。   坐在她对面的夏荷一直悄悄看着她,见状低声对身边的人说:“你看她,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夏荷身边的秋菊闻言认认真真的打量了宋安好一眼,撇嘴道:“你知道什么?她这是喜极而泣!”   喜极而泣?她虽然看上去不太高兴,可也没到要哭的地步吧?   夏荷扭头看着秋菊,眼神不太相信。   不过,还不等她说什么,一直无声无息的宋安好突然开口:“怎么还不出发?是不是不去了?”   宋安好抱着一丝幻想,却被秋菊坚定打断:“不可能不去!应该是在等太子殿下。”   宋安好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认命般叹了口气,不满的嘟囔了道:“这南山别苑不是他要去的嘛?怎么还要人等这么久呢!”   秋菊听了忍不住发笑:“人家可是主子,让你等就等,没什么好说的!”   宋安好撇嘴。   夏荷听了两人的话,趴在窗边往外看,看了没一会儿,突然叫了起来:“皇后娘娘来了!”   这一大清早的,皇后竟然亲自来了?   宋安好一听,连忙探了过去,几乎小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也因此清楚的看到了在众人拱卫下慢慢向车队走来的皇后与太子。   母子俩走到了第一辆车前停住,所有人等都退后五步,将空间留了出来。   宋安好搭乘的马车在车队中是第六辆,与太子的豪华马车之间隔了好几辆,因此她也只勉强能看见他与皇后的神情动作,却是丝毫听不见他们的交谈。   不过,按看到的情形来分析,皇后这次主要是来为箫景翼送行,一直执着他的手说着什么,应该都是些叮嘱的话语。   在母后面前,箫景翼一向乖顺,一直认真的倾听,时不时点头附和。皇后见了,心中十分宽慰,脸上便带上了笑意。   宋安好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对母子只是纯粹道别,于是便兴趣缺缺,想要重新坐回去。   可没想到,就在这一瞬间,原本低声交谈的母子俩居然同一时间回头,向她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宋安好心中一惊,原本弯腰站在车内,在母子俩不约而同的动作中,吓得一屁股坐了回去!   什么情况?他们为什么会突然看过来?是特意,还是巧合?   宋安好隐隐觉得不对,再联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要出宫替太子干活,就更觉的不对劲了。   她心底突然腾起一个想法:太子箫景翼这次去南山别苑,真的只是为了避暑赏荷吗?   不知过了多久,宋安好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一团。这件事她知道的信息太少了,要让她一时半刻整理出头绪,也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就在这时,车外突然传来一阵高呼:“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走了,也该出发了。   果然过来没多久,便传来箫景翼的声音:“出发!”   车队启程,一时间宫道上全是车马轱辘的声音,车队慢慢驶出皇宫,越行越远。没多久,车队便消失在了尽头。   过了许久,车队已不见踪影,可马蹄扬起的灰尘却漂浮了许久。   透过厚厚的灰尘,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他抱着怀里的剑,面无表情的望着远行的车队,慢慢露出疑惑的神情。   想不到宋安好竟然会跟着太子离宫去南山别苑,那这件事到底要不要通知主子呢?   可主子的心思太深,他琢磨了许久也没琢磨出一星半点,这种小事,还是不要烦扰他了吧?   总算做了决定,这人释怀的吁了口气,将手中的佩剑抓紧,转身走了。   一大早的进宫,还有事等着他办呢!   ……   “对了,你听说了那边的事了吗?”   “哪边?”   “就是二皇子呀!”   “噢噢噢,你说他呀!我听说二皇子这次在外边立了大功,皇上打算封赏他呢。你说的是这件事吗?”   “可不就是这件事!你说,皇上这次会赏他什么呢?他这些年得了那么多的赏赐,再赏什么金银珠宝,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嗨,皇上的赏赐总不是那些东西!不是金钱,就是权势!”   “权势?啊!难道皇上打算封他为王?”   “如果是这样,那二皇子就是第一个封王的皇子了!”   “二皇子本就受皇上器重,如果再封了王,岂不是……岂不是……”   皇宫到南山别苑,沿路要两个时辰的车程,宋安好早在马车的颠簸中悠悠睡去,第一次出宫难按兴奋的夏荷与秋菊却舍不得睡,沿途闲聊打发时间。   可谁知道,她俩原本是无意中聊起这件事,可不知不觉越聊越深,等聊到二皇子可能封王时,两人同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本,二皇子就深受群臣的拥护,百姓的爱戴,就连皇帝对他也是赞赏有加。甚至还有人认为以他的资质与能力,比太子更适合储君之位。如果再因立功封王,对太子的威胁就更大了!   要知道,虽然谁都没有捅破这层天窗纸,可大家心里都清楚,二皇子与太子分庭抗衡这么多年,心中自有野心!   此刻,听了秋菊一番话,夏荷猛地睁大了眼睛:“难怪太子殿下毫无预兆的要去南山别苑,他根本不是避暑,他是被二皇子的事惹的心情烦闷,特意去散心的!”   “嘘!”听她把话说的如此直白,秋菊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朝对面睡着的宋安好努了努嘴,低声道:“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夏荷也不是第一天进宫,一经提点便明白了事情厉害,立刻从秋菊唔唔的点头。   秋菊这才放了手。   两人又同时盯着对面的宋安好,见她睡得忘乎所以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你啊!”秋菊伸手指着夏荷,又好气又好笑的摇着头。   “姐姐莫怪我,夏荷下次不敢了!”夏荷吐着舌头保证。   正在这时,南山别苑到了,马车速度减慢,缓缓驶入大门洞开的行宫。在行过门槛时,马车中的颠簸变大了些。   原本睡得香甜的宋安好嘤咛一声醒来,模模糊糊的睁开双眼看着对面的两姐妹,含糊道:“夏荷,秋菊,南山别苑到了吗?”   两人本来担心车内的话被她听了去,此时见她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同时放下心来。   秋菊对宋安好道:“到了,估计一会儿就得下车了,咱们赶紧准备准备。”   宋安好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附和:“行,那就,那就准备准备吧!”   话毕,三人不再闲聊,各自整理仪容和行囊,做好随时下车的准备。   宋安好侧着头看着窗外,只见一片密密的林子,林子深处似乎还有一望碧绿的池水,波光粼粼的闪着光,远远的照亮了她的眼睛。   不知箫景翼要赏的荷花,是不是就在那池子里?也不知一会儿如何安排住宿,若是能住在池边,那也算是赏心悦目的海景房了。   就这么想着,车队不知不觉已经兵分几路,看来的确是按照事先安排的住宿,直接将人拉去了目的地。   而宋安好的梦想居然实现了,因为到了目的地,她跳下马车一看,两间木屋近在眼前,而荷花池就在不远处。   真是海景房啊!   宋安好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甚至想立刻马上冲去荷花池便看看到底有没有荷花,却被身边的人浇了一头冷水。   夏荷说道:“快进去收拾一下吧,待会肯定会有人喊咱们去干活的”   “没错。”秋菊附和着,伸手指着第一间屋子,对宋安好道:“看来咱们待遇还不错,三个人分到两间房。我和夏荷住一间,你一个人住这间吧!”   “这……这样不好吧?”宋安好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的确是习惯了独自一间屋。   “没什么好不好的,反正夏荷这丫头粘人,就算我一个人睡一间房,她半夜也会跑过来缠我的!”秋菊好脾气的笑笑:“你就别客气了,咱们得抓紧时间呢!”   宋安好闻言,这才笑着向两人道谢:“谢谢你们。”   三人分完房,各自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宋安好的屋子比隔壁的一间要小一点,但一个人居住,也算宽敞了。最重要是虽然看上去挺简朴,但基本物件还是齐全的。   一张小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小衣柜,便是这间屋子所有的家具了。   南山别苑是皇室行宫,平时来往的都是皇亲贵族,只是都来去匆匆,呆的时间并不长。也不知上一次有人来是什么时候,反正屋子里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宋安好翻找出一把笤帚,一边打扫着屋子,一边回忆刚才在马车中听到的对话。   原来,在夏荷与秋菊聊天时,她已经醒了,只是假装还在睡觉。   二皇子立功,很快就会回京受赏……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差一点就遗漏了!   可是,真的如那两个宫女所言的,箫景翼突然提出来南山别苑,表面上是避暑,实际上是故意避开二皇子?   等等,二皇子?   宋安好突然发现一件事,她来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见过二皇子!甚至,都没有怎么想到二皇子!   二皇子可是夺嫡大战的主要人物啊,她怎么就给忽略了呢!   宋安好啊宋安好,你可长点心吧! 第七十二章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宋安好也将整个屋子里匆匆清理了一遍。   从皇宫到南山别苑沿途花了三个时辰,她除了远远看到过太子搭乘的马车,就再也没有见着太子了。   她暗自期盼,希望自己在回宫之前,一直都像现在这样,永远和箫景翼碰不到面。最好她什么也不用干,只需要在这小屋子里度过两天两夜就行。   可是现实往往不能让人如愿,过了没多久,房门被人拍响了。   “宋姑娘,你在吗?”   外面有人呼唤,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宋安好走过去拉开了房门,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夏荷。   宋安好问道:“夏荷,你有事找我?”   夏荷对她笑了笑,声音有些急切:“你东西收拾好没?咱们该干活了!”   “干活?干什么活?”哪有一来就干活的道理?宋安好一时没想明白。   “哎呀,你先出来吧!”夏荷有些着急,竟然直接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就往外面冲。   “夏荷,你慢点儿,当心……”宋安好迫不得已被人拉着出门,正准备叮嘱她当心点,却被门外的一幕震了一下。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竟然站满了人!   宫女、太监各自分成两列,还有一列人员,穿的却是御膳房的制服。看来这干活的和做饭的,都在此集合了。   可是,为什么要在她屋子外面集合?所有人的视线投了过来,宋安好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无奈之下,她转身问夏荷:“夏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夏荷还没有回答,队列后面突然缓缓转出来一个人。这人身形高瘦,穿着黑色长衫,一双眼睛犹如鹰目,灼灼的盯着宋安好。   这人,竟然是黑鲸!   身为太子的贴身侍卫,他应该随时随地呆在太子身边才是!   宋安好不由奇怪:“黑鲸,你怎么在这里?”   黑鲸闻言没什么表情,只是抬歩向她走过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右手十分自然的搭在腰侧的佩剑上,让人见了,心中不免产生警觉。   转眼间,黑鲸已经走到宋安好面前,声音不高不低的说道:“太子殿下让我转告你,在这里的一切事务,统统由你负责。这里所有的人等,全部听从你的指挥和调度。”   原来是给她分配任务来了。   宋安好心中默默的想着什么,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只听黑鲸突然拔高声音,又道:“我方才的话,你们听见了吗?”   话音落地,那二十名宫女太监齐声高呼:“听见了!”   黑鲸点了点头:“那就好。”   虽然在和旁人互动,可黑鲸的眼睛却一直直勾勾的盯着宋安好,直到看见宋安好皱了皱眉,他才轻轻一笑,语重心长的道:“宋姑娘,太子殿下的衣食住行,就辛苦你了!”   事已至此,宋安好已无拒绝的理由,只能轻轻点头:“明白。我们一定会齐心齐力,让太子殿下有一个愉快的避暑经历。”   “如此甚好。”黑鲸抬头望了望天边,又道:“时候不早了,赶紧准备晚膳吧。一会儿会有宾客到,太子殿下要宴请他们。”   他们?看来这宾客不止一人。既然是要摆宴席,自然是要清楚出席人数的。宋安好刚想问清楚到底有几人,黑鲸却已经自顾自转身,径直走了。   看着黑鲸疾步离开的背影,宋安好内心郁闷。可半途没有机会落跑,照现在的情形看她也是百分之九十九要跟着队伍重新回到皇宫,既然一切都无法改变,那她也只能按部就班的继续下去了。   无声叹了口气,宋安好转头问夏荷:“你知道别院的厨房在哪吗?”   夏荷马上回答:“知道,从这边出发,穿过斜对面的那扇拱门,再走几百米就是厨房了。”   宋安好听她知道,总算松了口气,“好,你带几个人过去,先把厨房收拾一下,该整理的整理,该生生火的生火。咱们马上就要用了。”   夏荷应道:“好!”   宋安好和夏荷说完,又向站在最外边的一列走去,对他们和声说道:“方才黑鲸的话你们也听见了,太子殿下晚上要设宴,时间紧迫不容耽误,咱们得马上行动起来。所以,先麻烦你们去厨房准备食材,我一会儿列好了详细的菜单就给你们送过去,至于具体菜式菜品是否合适,还请你们多多指教。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你们看,这样行吗?”   这些人正是御膳房的小厨子,听了宋安好的话,陆续的点头:“行。”   宋安好对他们笑了笑,又转过头在人群中搜寻,最终看到了秋菊,这才又开口:“秋菊,你去打听下别院的大厅在哪里,带几人过去把大厅打扫一遍。太子在这里的第一次摆宴,地点选在大厅比较正式。时间紧张,你就负责大厅的清理和布置吧,你看这样行不行?”   秋菊认真的听完,这才重重点头:“好!”   连续分布三个任务都被欣然接受,这样宋安好郁闷的心情好了些,她对秋菊笑了笑,又转身看着面前所有的人,扬声道:“这次太子殿下来南山别苑避暑,我们之所以能随行出宫,皆是因为太子殿下对我们的信任和看重。我们能做的,就是替太子殿下打理好一切,只有让他衣食住行皆无忧,才能不负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的重用。”   顿了顿,又接着说:“至于其他的,大家也不用担心。虽然这边暂时由我负责,但是能完成这个任务,却需要我们大家团结一致的力量。所以也请大家放心,只要咱们能漂亮的度过这两天两夜,等回了宫里,皇后娘娘问起来,我宋安好一定不会忘了向娘娘提起各位!”   这番话,简直是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了。   大家都是宫里的人,卖力干活为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为了得到主子的肯定和赏识。只有这样,才能一步步的往上爬。不说非要做大宫女吧,可这品级提升了,每个月的俸禄也就多多了!   想到这些,原本还有零星几个对宋安好担任主事不爽的,如今也就释怀了。   “她说的对,皇后对太子殿下的事一向上心,回宫后肯定会问起在南山别苑的一应事项的。”   “如果她真的愿意在皇后面前替咱们美言几句,那可真是太好了!”   “可不是嘛!”   一番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众人齐刷刷的对宋安好喊道:“多谢宋姑娘了!”   “是我要多谢各位才是。要是没有你们,要我一个人打理整个别苑的事务,那可真是哭都哭不来!”宋安好故意说得很轻松,让大家的情绪更放松些,她与她们的关系也就能更贴近一点,至少不会在这两天两夜被排挤架空。   她说完这些,不少宫女太监果然笑了起来,她也跟着笑了笑了。   等笑毕,她面色一正,扬声道:“既然商定好对策,那咱们就抓紧时间行动吧!”   “是!”   众人领命,分为三路,各自离去。   夏荷临走前被宋安好抓住,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待会儿有空多注意下大门口,替我数数到底来了几个人,我好准备相应的餐品和席位。”   夏荷了然的点头:“放心吧,我会密切注意的。”   “谢谢。”宋安好拍拍她的肩,“快去吧,我一会儿去厨房找你。”   “好。”   夏荷爽快说完,转身便快步追上前面的人,一同朝拱门那边走去。   原本聚集了几十人的地方,一下子变得空荡荡起来。   这是宋安好第一次主持大局,或许是在宫外的缘故,总而言之比想象的容易一些。这让她的心情没有之前那么沉重,如果这两天两夜能如此这般安然度过,那她也觉得无所谓了。   时间不早了,宋安好也没有时间多想,回屋就翻箱倒柜找出了笔墨纸,皱着眉头拟菜单。   其实她对菜品没什么研究,只不过临时抱佛脚,冥思苦想了平时见过的那些菜肴,胡乱写了十几道。反正待会会有专业人士把关,她写的这份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拟好了菜单,也没时间等墨干,宋安好抓着菜单就去了厨房。   厨房里已经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原本打扫卫生的那几个忙完了自己的活,现在又主动留下来帮忙厨师们打下手,气氛看上去十分和谐。   “师傅,这是我临时拟的菜单,麻烦您给看看。”宋安好找到一个年纪大的厨师,将菜单的递给他,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了一句:“我第一次弄菜单,没什么经验,您要是觉得有哪些菜不合适,或者是漏了哪些必备的菜,您直接给我改上去就行了。您是专业人士,您说了算!”   那人打小就学厨子,只是没有好的机缘巧合,因此在御膳房呆了十几年,级别依旧很低,平时也不怎么受新人尊敬。此时被宋安好的态度打动,脸上不由笑开了花,连连道:“我看你写的这些菜呀,都挺好的!”   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支笔,边在菜单上写写画画,边道:“不过呢,要是再添几道,就更好了!”   宋安好知道他这是给自己台阶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商定好菜单,她打算却找夏荷,可是在厨房逛了一圈,却根本没看到夏荷的影子。   就在她打算出去看看时,夏荷迎面跑了过来,一见到她,还加快的速度:“六位!六位!”   宋安好不解:“什么六位?”   夏荷边喘边答:“客,客人啊!我刚刚亲自跑大门口守着,一共来了六位客人!”   六位,还真不少!太子殿下这是在招兵买马吧!   宋安好暗自嘟囔完,对夏荷谢道:“知道了,谢谢。我现在要去大厅那边看看秋菊他们怎么样了,你要是没事也一起去?”   一听去找秋菊,夏荷当然是连声说好了。   两人一起去了大厅,此时大厅已经焕然一新,各项布置井然有序。   宋安好见状,对秋菊竖了大拇指:“不错,真有你的!”   秋菊不好意思的笑笑:“都是按你要求办的。”   宋安好笑了笑,又说到晚膳的席位:“对了,太子殿下请了六个客人,连他在内,晚上出席的一共七人。”   秋菊点头:“知道了,我一会再让人加两个席位。”   宋安好见一切井然有序,心中十分愉悦。   可她的愉悦没持续太久,黑鲸突然来到大厅。   “太子殿下吩咐,晚宴设在荷花池边的凉亭里!”   凉亭?外边?   宋安好睁大了眼睛:“一会儿天都黑没了,在凉亭里怎么弄啊?”   黑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你说怎么弄,就怎么弄。” 第七十三章 烛光晚宴   就算掩饰的再好,黑鲸脸上的幸灾乐祸还是没有躲过宋安好的眼睛。   更何况,黑鲸根本就没有掩饰的打算。   “宋姑娘,那就辛苦你了。”黑鲸看着面前脸色不太好的宋安好,象征性的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说完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哦忘了告诉你,时间有限,要是你们不能在一炷香内将一切安排妥当,太子殿下是会不高兴的。”   宋安好严重怀疑黑鲸是故意整自己。也许箫景翼一开始就指定了晚宴设在荷花亭,可宋安好却故意瞒而不告,只等最后关头才要紧不慢的传达。这样一来,就能看她的笑话了。   不过,怀疑也只是怀疑,宋安好全凭直觉毫无证据,也不能说什么,环视四周,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小宫女小太监们都紧张的看着她。   她知道,若是当真惹得箫景翼不高兴,在场所有人都会受到处罚。在宫里尚有宫规约束,可如今出了宫,无所顾忌的箫景翼指不定怎么罚他们呢!   这些品级地位的宫人们,不害怕才怪!   无论如何,这是来到南山别苑的第一餐,一定要安排妥当,不让那箫景翼找到丝毫惩治他们的借口!   想到这里,宋安好深吸一口气,严肃的看着黑鲸的眼睛,沉声道:“知道了。”   黑鲸似乎很享受虐人的过程,脸上的笑容有一种谜之诡异,笑吟吟的看了宋安好好半天,才道:“加油!”   丢下这句鼓励的话,黑鲸随意的扫了扫四周的人,不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大厅。   “宋姑娘,这下可如何是好?”人一走,夏荷就扑过来抓住宋安好的胳膊,焦急的问:“眼看外面天都黑了,现在才说要在外边用膳,怎么来得及准备!”   秋菊也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就算不是天黑,要在外面做好一应准备,至少也得一个时辰。”   是啊,要在凉亭里设宴,至少要在整条河岸上挂满宫灯,这样才能照亮夜色。可现在只有一炷香的功夫了,哪还有时间去准备宫灯、再挂满整条河岸!   一时间,大厅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叹气声。   这时,一直皱眉沉吟的宋安好突然开口:“谁知道这里的库房在哪儿?”   她一开口,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投了过去,大家眼里都闪出一丝期待,可这期待背后却又都不报太大的希望。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宫女弱弱的举起手:“我,我知道库房在哪,我刚刚还去清点了一下物料。”   宋安好马上看向她:“库房里有蜡烛吗?”   小宫女点头:“有。”   宋安好又追问:“多吗?”   小宫女回忆了一会,犹豫的回答,语气也不太确定:“好像有三四十根吧……”   宋安好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那就行了!”   行了?什么行了?这蜡烛能解决什么问题?   大家都有些奇怪,有的人甚至怀疑宋安好被黑鲸吓得头脑混乱了。   小宫女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然的神情,弱弱的望着她,不管说话。   宋安好忽的一笑,神情变得轻松而笃定:“我说行了就行了!你去库房把所有人的蜡烛和烛台拿出来,我一会儿有用。”   小宫女虽然还是不明白,但却点了点头:“是。”   宋安好又转身看向所有人,她突然抬起双手,啪啪的拍了两下,声音清脆道:“好了,现在大家各司其职,抓紧时间!这场晚宴,我有办法搞定!大家加油!”   众人虽仍是一头雾水,可见她如此自信,情绪也渐渐冷静下来,齐声喊道:“加油!”   走出了大厅很远,可黑鲸仍然听见了这声“加油”,他疑惑的回头朝大厅方向看了一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于是又回过头,慢慢渡着步,去找箫景翼了。   其实,真的被宋安好猜中了。晚宴设在凉亭,这是箫景翼一到南山别苑就下达的命令。可他却故意隐瞒拖延,直到最后一刻才转告宋安好。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试一下宋安好的能力了!   如果她有能力解决这个突发事件,那她的确有资格享受太子的另眼相待。可若是解决不了,那就只能在太子面前丢人现眼了!   哼哼,既然太子殿下有意拉拢那个小宫女,那作为太子殿下的心腹,当然有责任试探一下这个小宫女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了!   可想归想,黑鲸却断定宋安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一想到待会就能看到宋安好出洋相,他的心情就变得愉快多了。   哼,一个地位卑微的小宫女,根本不配得到太子的青睐!   黑鲸面上浮现嘲讽神色,背着手越走越远。   ……   一盏茶的功夫眨眼便过,已然到了晚宴时间。   在众人的拥簇下,箫景翼慢慢踱着步子,朝荷花亭这边走来。   远远地,却看见一片漆黑。   “咦,怎么还是黑漆漆的一片?难道他们记错了晚宴的时间?”夜色中,黑鲸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唆。   原本和宾客们细声交谈的箫景翼听得这话,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不远处的凉亭,丝毫灯火都没有。   不仅是凉亭一片黑暗,就连凉亭不远处的整片荷花池,也陷入了黑暗中。   这种情况下,如何摆宴?   箫景翼面色一冷。   他身后左右两边各站了一名小宫女,她们一人提着一盏宫灯。此时宫灯摇晃,烛火摇曳,映照着箫景翼的神情,是那样的难堪。   贵客已请,却面临这种情况,不难堪才怪!   不等箫景翼开口,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这南山别苑大的紧,咱们也不一定要在亭子里吃酒,回大厅也一样!”   马上另有人附和:“对对对,我是第一次来这儿呢,还想好好参观参观。太子殿下,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用膳吧?”   这两人便是宾客中的二位,他们此言也是察觉了箫景翼的尴尬。可对箫景翼而言,他们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反而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尴尬。   可是,尴尬又能如何?他若是当场发作,惩罚那些不中用的下人,只会更让人看笑话!   还有那个宋安好,母后特地叮咛要让她主持大局,结果就主持成这个样子,简直不堪重任!   亏他还以为那个小宫女还真不简单呢!   “哼!”箫景翼闷哼一声,甩袖就往回走:“传本宫命令,晚宴设在大厅!”   “是!”黑鲸立刻应和,声音里不敢露出丝毫的高兴。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恭请太子殿下入席!”   安静的夜色下,这一声清清楚楚的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箫景翼听得唤声,下意识便转身回头看向凉亭,可凉亭的一幕,让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原本漆黑一片的凉亭,突然亮起了一个小小的亮光,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亮光燃起。不过一个交睫的功夫,整个凉亭都被这小小的亮光笼罩了!   是蜡烛!整个荷花亭都布满了蜡烛!   安静的夜色下,整座凉亭摇曳着明亮的烛光,如梦如幻,让人仿佛置身梦境。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这时,一道纤柔的身影出现在凉亭下方,又高声呼喊了一遍:“恭请太子殿下入席!”   满亭的烛光摇曳下,面带微笑的宋安好就这么身姿笔直的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的看着众人。   箫景翼看着这一幕,原本充满煞气的脸上突然有了裂缝,笑意一点一点的浮现在他脸上,兴高采烈道:“诸位,随本宫入席!”   说着,便径直踏步朝凉亭走去。   几位宾客亦步亦趋,也更了上去。   黑鲸独自站在原地,他看着走进凉亭的太子对宋安好露出满脸的笑容,心头隐隐有些失望。   这个小宫女,居然真的解决了这件棘手的事!   放弃宫灯,直接摆烛台阵,哼哼,脑子转的倒挺快!只是不知道,以后替太子殿下办事时,能不能也像现在如此聪明!   黑鲸嗤了一声,也抬脚走向凉亭。   而那边凉亭中,箫景翼早已率领众人入席。   今日的凉亭四周摆满了蜡烛,就连七人入座的席案上,也摆了一盏高脚烛台。   除此之外,每张席案上还各摆了丰富的菜肴,以及酒水茶水各一。   只是眼下,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满亭的烛光上,他们都是见惯了宫灯的,乍然看到单靠蜡烛照明的这番场景,一时觉得新鲜又有趣。   一个相貌俊俏风流的年轻人笑着对箫景翼道:“难怪太子殿下非要今儿请咱们喝酒,原来是存了炫耀的心思!”   箫景翼岂能听不出他话外迎奉的意味,却还是明知故问:“本宫好心好意请你喝酒,哪来的炫耀?”   那人指着这满亭的烛火,“如此摇曳生辉的晚宴,倒是何某生平第一次遇见。你且说说看,故意将宴席移至这亭子,不是炫耀东宫人的好本事是什么!”   箫景翼闻言,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目光却投向早就默默站在最角落的宋安好。   宋安好纵然低着头,却也被这意味深长的目光灼的头皮发麻,只暗自祈祷快点宴席快些结束,她也好回屋休息!   可偏偏,事与愿违。   “宋安好,你过来。”箫景翼突然开口。   宋安好暗呼不妙,不由自主的将头越埋越低。   好不容易想了个烛光晚宴的主意,却还是没有逃过!这日子怎么就如此艰难! 第七十四章 初生牛犊   早在箫景翼开口前,早有数名宫女步入荷花亭,站在主位席下六名宾客的席位旁,随时准备着服侍他们。   此时箫景翼唤宋安好的名字,也就意味着他是钦点宋安好为自己斟酒布菜。   宋安好当然不愿意,可眼下的情形却根本不容她拒绝。她抬头一看,只见端坐在主席台上的箫景翼正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于是默默的叹了口气,抬歩向那边过去。   钦点她贴身服侍,莫不是又想为难她?若太子真的当众刁难,那她是该老老实实的低头挨训,还是巧舌如簧的转移话题?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在一念之间,转移宋安好便走到了箫景翼面前。   箫景翼并没有为难她,而是看了她一眼,淡声道:“倒酒。”   “是。”宋安好忙应了一声,便双手拿起桌子上的酒盅,小心翼翼将那个小巧精致的白玉酒杯斟满,又将酒盅轻轻的放在了桌上。   箫景翼没有再看她,而是伸手拿起那白玉酒杯,向席下众人高高举起,扬声道:“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丰富的宴席,只有这简单的席面,还望诸位见谅。来,本宫敬诸位一杯!”   其余六人闻言,亦同时举起桌上就被,不约而同的齐声说道:“吾等多谢太子殿下专程款待!”   主客共饮,很快便酒过三巡。原本略显局促的气氛,渐渐变得炙热融洽。   “太子殿下实在是太谦虚了,如此别开生面的席面,在下可是第一次得见。若这也叫简单,那普天之下怕是没有上得了台面的席面了!”主席下首左边第三个席位上,一个肤色偏白,眉眼含笑的年轻人如是说道。   “王公子说的极是。星月下赏荷已是浪漫至极,这满室的烛光更是锦上添花啊!听闻太子殿下饱览群书,莫非是在什么古籍里见过?”主席下首右边第一个席位上,一个相貌俊朗的年轻人神色认真的对箫景翼发问。   话题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这烛光晚宴上,可见这些人对今晚的安排十分惊艳。   箫景翼心中涌起一股满足感,忍不住侧头看了眼立在席边不作声的宋安好,见宋安好只一昧的低头替自己布菜,又抬头对刚才那个俊朗年轻人摇了摇头:“这种鬼点子,本宫可没在什么古籍里见过。”   相貌俊朗的年轻人不禁惊讶起来:“莫非,是太子殿下的主意?那可真是太妙了!”   “哪里哪里,这主意其实是……”箫景翼倒没想过要将功劳揽在自己头上,坦然的想要将宋安好讲出来,谁知才讲到一半,一双筷子突然出现在面前,一片切得薄薄的牛肉被人放到了他面前的搪瓷小碟中。他眼角往旁边一扫,见筷子的主人,也就是宋安好,正看着自己。   箫景翼很快便领悟宋安好的暗示,便幡然停口,执起手边的筷子,夹了那片牛肉,放到口中慢慢的咀嚼。半晌后,才对台下诸人一笑:“下午刚运来的新鲜牛肉片,味道鲜美,诸位赶紧尝尝。”   今日出席的都是什么人?如果明显的转移话题,岂能听不出来?可既然太子突然转变主意,他们自然不会追问,于是一个个默契的夹起了牛肉,从夸奖这烛光晚宴,转移到夸奖这味美多汁的牛肉上。   宋安好见状,默默的松了口气。   她方才一直留意这些人的谈吐,猜到这些人的来历肯定非同一般。若是让这些人对她有了印象,不知道又会惹来多少麻烦!   王公贵族,没一个纯粹的好人,一旦与之发生利益冲突,很容易就会被杀人灭口。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宋安好可不想断送在无关人等手中。   这时,箫景翼又与这些人谈起了近日朝中发生的事。虽都是些小事,可如有用心留意,也可以从中得到一些消息。   于是,宋安好控制好好情绪,表面上她仍在专心致志的替太子布菜,实际上她竖着耳朵,将他们谈论的内容一一听了个仔细。   首先,通过这些对话,她已经弄明白这些人是何身份了。   那个相貌俊朗的年轻人,正是当今户部尚书独子何青书。这户部尚书是皇帝箫齐晟最信任的大臣之一,因此何青书自小便和皇子打交道,他也在极早前,便坚定的加入了太子的阵营。   第一个开口夸奖这宴席浪漫的,是一位肤色偏白,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的年轻男子。他正是京城首富之子王释崇。   左边第一个席位的年轻人,乍看上去眉眼间与箫景翼有些相像,只是他才十五六岁的年纪,比起箫景翼又显得稚嫩了些。不过,这人浓眉大眼,神情赤诚,一看便是性情耿直之辈。这就是端妃之子,也就是当今四皇子,箫景越!   剩下三人,有两人是亲王之子,一个叫做许瑾安,一个叫做赵仕达,两人同龄,今年皆是十九岁。其中赵仕达已明确加入太子阵营,而许瑾安虽未直接拒绝太子的拉拢,却也没有明确表态愿意加入,态度实在有些暧昧。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叫做张清然,也是王公贵族家族的嫡出,只是他话不多,坐的也最远,因此存在感稍低。   弄明白了这六人的身份来历,宋安好心情有些沉重。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后台厉害,却同一时间聚集在南山别苑,要说是凑巧,谁能信?   难道是太子早就做好了安排,明面上是出宫避暑,实际上是找一个地方和自己的心腹商议要事?   可若是商议要事,又为何请了态度中立的许瑾安与王释崇?   宋安好不自觉皱了眉,暗自揣测南山别苑这一段可能会发生的事。正在这时,她耳中突然听见“萧景睿”三个字。猛然间,她清醒过来,抬头向台下望了过去。   此时台下开口说话的正是四皇子箫景越,只见箫景越神色愤愤,对着诸人说道:“孤听闻父皇要给他封赏,若真是如此,那实在太不公平了!”   萧景睿,是当朝二皇子的名讳。   而箫景越口中的“他”,自然也是指的萧景睿。   听到这里,宋安好猛地明白,太子突然提出要来南山别苑避暑赏荷,果然就是为了二皇子!   皇宫耳目众多,箫景翼与心腹们根本无法畅所欲言,更别说商议如何对付二皇子这种大事了!   陡然听到二皇子的名字,不止是宋安好惊了一下,其余诸人也瞬间变了脸色。   原本笑盈盈的人,几乎在一瞬之间变得肃然。就连那一直含笑倾听众人谈话的王释崇,也不知不觉露出   若有所思的神色。   其实,对太子的心思,众人都是心知肚明。先前借酒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些暖场的话。今日的主题便是二皇子,只是谁也没有捅破而已。   可偏偏,初生牛犊不怕虎,四皇子一上来便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太子阵营的人听了倒还不觉什么,那立场中立的许瑾安倒是乖觉的低下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自饮起来。   “四弟休要胡说。”箫景翼一本正经的呵斥,看上去有些不悦,边说话边不动声色的打量许瑾安:“二皇子在外公干,立下大功,理应当赏。至于赏什么封什么,也是由父皇决定,岂容你在背后胡乱非议!”   “我哪里胡说了?就他做的那点事儿,完全就是他的本分,别说是大功了,连小工都不是!”箫景越性子耿直,年纪不大却有些急躁,一听太子竟然替二皇子说话,不由急了:“如果这就算立功,那我也立了不少功!还有三哥!三哥立的功劳最多,怎不见父皇给他封赏?”   他口中的三哥,便是箫景煜了。   宋安好猛然听到箫景煜,心中也是慢了一拍,脑海中竟然忍不住浮现箫景煜那冷若冰霜的模样。   “四殿下莫要激动嘛!”眼看少年气盛,何青书慢条斯理的开口:“皇上对二皇子偏爱有加,太子殿下也是无可奈何。你说三殿下功劳居多,这话倒是事实,可偏偏皇上眼里只有二皇子,没有三殿下,也没有你这个四殿下。”   箫景越听了这话,立刻瞪起了眼睛,怒道:“哼!凭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许瑾安突然笑着开口:“就凭他是母妃是皇贵妃,出身就高人一等!”   箫景越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论母妃,他的嫡母端妃虽是妃位,可又怎及皇贵妃呢?更何况皇贵妃身后的娘家势力,更是强悍的存在。   许瑾安将箫景越怼的说不出话后,也不再说话,又开始自斟自饮。   一直不动声色注意着他的箫景翼却慢慢敛了笑意,凉凉道:“二皇子母妃再尊贵,能尊贵过皇后么?”   此话一落,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本来在给自己斟酒的许瑾安突然听到这句话,手上动作一僵,随后马上站了起来:“太子恕罪,在下无意冒犯!”   箫景翼双目紧紧锁住他,一字一句追问:“你告诉本宫,到底是谁的母妃更高人一等?”   许瑾安失言在先,只觉背后冷汗直冒,被太子如炬的目光盯着,愈发是懊恼方才的冲动。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回答:“皇后乃一国之母,论尊贵,当然是皇后娘娘高人一等了!”   顿了顿,又道:“子凭母贵,故而太子殿下比二皇子更为尊贵!”   箫景翼闻言,眼里闪过满意的神色,唇角稍稍翘起,慢声道:“许世子倒是耿直,只是希望这话来人若传入二皇子耳中,二皇子不会为难与你。”   宋安好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原来太子这一出,是在逼这个叫许瑾安的表态站队啊!   果然,下一瞬,别无选择的许瑾安苦涩一笑,哑然道:“在下今日出席太子殿下的私人宴席,自然是决心与殿下一起的。若是二皇子到时候为难在下,在下也相信,太子殿下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箫景翼听到了想听的话,大手一挥,豪迈道:“这个当然!本宫既然让你们与本宫站在一起,自然要替你们的安危与前途负责!”   说罢,面向众人,放下豪语:“你们都大可放心,日后本宫绝不会亏待了你们!”   众人齐齐起立,冲太子抱拳:“吾等多谢太子厚爱!” 第七十五章 皇子遇袭   随众人一同饮尽了杯中的酒,许瑾安便重新落座,立在一旁的小宫女连忙替他斟酒,于是他低眸看向桌上的酒杯,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被重新斟满,他眼底也慢慢浮现一抹阴郁之色。   可一转眼,这抹阴郁却已消失不见,恍若未现。在场所人有人,除了宋安好,便没有人发觉这一异常。   当然,宋安好也不是直勾勾的盯着许瑾安,她一直规规矩矩的立在太子身侧,看似眼观鼻,实际上低垂着眼眸悄悄将周围的一切探入眼底。   方才那一出,很明显是太子逼迫许瑾安表态站队。可许瑾安那番话,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敷衍之语,谁也不能确定。   不过也难怪,夺嫡是可能牵扯到满门抄斩的大事,这些人又一个比一个心思深沉,谁又能确定哪一个是真心哪一个是假意呢?   恐怕就连太子也不认为,自己阵营的这些人,全部都是可以信任的。   当然,有时候真心假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能出现在该出现的时候,那就行了。   就比如今天,这几位王公大臣之子看似是来南山别苑避暑赏荷,实际上出席这场晚宴的这些人,已经被外面的人自动划分为太子一党了。   而远在京城之外的某人,一定会完整的掌握今晚出席人的名单。再加上那一场意外,他一定会认为许瑾安改变了立场!   想到某场意外,箫景翼突然扭头向凉亭外看去。此时天色已深,夜幕上星光点点,一眼望过去,只觉静谧而安宁。   不过,箫景翼可不是要欣赏这夜景,他是在计算时间,估计这千里之外的某处,该发生的事是否已经发生。   接下来的一盏茶的时间,箫景翼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斜靠在椅子上看着席下诸人喝酒,偶尔说几句,却时不时就扭头看亭外,似乎在等着什么。   起初,宋安好还没有察觉箫景翼的异样,直到看见箫景翼三番四次的扭头,她才察觉不对。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种情况,她有种强烈的预感。今晚发生的事,可不仅仅是一场酒席这么简单。   可到底还能有什么事呢?   宋安好的好奇心被激发起来,可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张望,只能低着头假装平淡的偶尔向亭外扫一眼。   忽然,正当她又一次随意的扫向亭外时,一个穿着侍卫衣服的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在看到那侍卫的第一眼,原本斜靠着的箫景翼猛然间坐直了身体,而一直没有存在感的黑鲸悄无声息的朝亭口走了过去,将那侍卫拦在外面。   侍卫附在黑鲸的耳边,快速的低声的说了几句什么。   黑鲸听罢眉头一皱,用眼神示意侍卫原地待命,自己则转身走到了箫景翼身后,同样附在箫景翼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只一句,便让箫景翼脱口低呼:“什么?二弟回京路上遇袭了?!”   话音落地,原本热闹的席间突然鸦雀无声,所有人放下手中酒杯,齐刷刷的朝太子望了过去。   宋安好心中却有些恍然。   此时,只听黑鲸低头回禀:“是。听说二皇子在通过长峡谷时遇到劫匪,整队人马遭到袭击。”   “劫匪?”箫景翼一脸不可置信:“这是哪来的劫匪?连皇子的车马也敢劫?!”   黑鲸低头,不说话。   席间所有人都被这一番话吸引了注意力,全部都竖着耳朵听着这对主仆的对话,连掩饰都不掩饰了。   尤其是许瑾安,听闻二皇子遇袭的事,他眼里是强烈的震惊。   箫景翼十分愤怒,深呼吸了数次才平息怒火,又抿唇发问:“二弟人没事吧?”   黑鲸回答:“殿下放心,二皇子没事。”   箫景翼闻言,猛地侧头,如炬的目光盯向黑鲸。   黑鲸心头一惊,连忙改口:“他只受了点小伤,并无大碍,太子殿下不必挂怀。”   小伤吗?箫景翼眼里浮现阵阵阴霾,口中却说:“这样最好,只要二弟人没事,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说罢,看向席间众人,漫不经心的发问:“诸位说,是不是?”   众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齐声回答:“太子所言极是!”   箫景翼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黑鲸:“对了,那些劫匪呢?可有全部抓捕?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劫皇子,一定要好好盘问!到底是真劫匪还是假劫匪,一定要审查清楚!”   黑鲸面露遗憾,摇头叹息:“殿下所言极是,可惜的是那些人全部当场丧命,一个活口也没留。”   箫景翼听了这话,眼中神色复杂,口中却道:“唉,可惜可惜。不过既然二弟人没事,旁的也就不用计较了。”   黑鲸附和:“是啊。人才是最重要的。”   箫景翼摆摆手,示意黑鲸退到一边,然后抬头看向席间众人,脸上浮现感慨万千的神色,叹息道:“唉,谁能想到,太平盛世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当朝皇子,居然被劫匪围困,这要是传入父皇耳中,只怕父皇又要震怒了。”   众人吃酒正吃得酣畅,突然听闻二皇子遇袭,一时都有些措手不及。太子党成员尚好,片刻的错愕后很快就接纳了事实。可许瑾安和王释崇这两个非太子党成员,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   二皇子遇袭,而袭击者居然是劫匪,这话说出来,在场没有一个人会信。然而,太子箫景翼却说得一本正经,可见其中必有玄机。   王释崇放在腿上的右手默默的握成了拳,暗想今日真该听父亲的话,不该出门的。   他们王家乃大庆首富,到了王释崇父亲那一辈,家族生意更庞大,同皇亲贵族打交道也成了稀松平常的事情。可这么多年以来,王释崇的父亲一直谨遵先祖遗令:不得参与皇室内斗。   故而,虽王释崇与箫景翼来往颇繁,但仅限于公务或娱乐,只要涉及到皇室中的私事,他是从不表态的。   然而今晚,在二皇子遇袭的时候,他却出现在太子的宴席上。这消息若是传到二皇子耳中,只怕会认为他们王家,已然加入太子一党!   想到这里,王释崇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只有这样才能压住心底的郁闷与愤懑。   这些皇族贵子,不是你一枪就是他一箭,骨肉残杀的事做了也就罢了,偏偏还喜欢拉局外人下水!简直是可恶至极!   王释崇察觉不妙,便深深埋下头,不如让自己的表情被人发现。   那边许瑾安,与王释崇想法差不多,心中苦涩忐忑,却还一句话都不敢说,一时之间只觉坐如针扎,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两人除外,其余人已经开始高谈阔论。   那何青书接了箫景翼的话头,慢声道:“太子殿下,您既已知皇上若得知此事,必然震怒不休,那就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起此事了。皇上为国为民操心劳累,除了您,也没有别人有资格替他分忧了。”   他这是顺水推舟,叫太子瞒住此事。   箫景翼闻言皱眉,一副为难的口气:“这样不好吧?二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受了伤……”   三皇子箫景越高声打断道:“一点小伤,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都说是遇到匪徒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太过招摇,这才给自己找来横祸!大哥,要我说,你就别管他的事了!这件事,根本没必要告诉父皇”   赵仕达若有所思的点头附和:“三殿下说的对,此事不仅不必告诉皇上,也不必流出这个亭子。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箫景翼正要开口,那边许瑾安突然发问:“可若是二皇子回京,亲口告诉皇上怎么办?”   众人齐齐向他看去,他神色突然变得拘谨,不太自然的咳嗽了一声。   何青书对他一笑:“许世子放心,二皇子不会讲的。”   许瑾安好奇:“为什么如此确定?”   何青书神秘的笑笑,不再回答。   许瑾安愈发的一头雾水。   一旁的宋安好,确实明白了何青书的意思。   二皇子遇袭,对方不可能是真正的劫匪。那到底是谁呢?   宋安好悄悄的环视四周,只见何青书神色坦然自得,黑鲸面无表情,箫景翼看似愤怒眼神却极度平静。再联想到之前箫景翼频频关注着外面,她心中断定:袭击二皇子的人,肯定是太子派去的!   既然二皇子当场格杀了所有“劫匪”,一个活口都没有留,说明二皇子亦是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却不留活口带到皇上面前告状,而是把人全部杀掉,这也就意味着,二皇子想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可是,二皇子想怎么解决呢?他会找箫景翼报仇吗?如果他真的打算报仇,又准备以什么方式报仇呢?   宋安好陷入了思索。   而那边,就此事达成了共识的箫景翼等人已经结束了偷袭的话题。   因为这个话题,酒席上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箫景翼不动声色的看了下面的何青书一眼,何青书接受到的眼神,微微眨了眨眼,便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对旁边的许瑾安敬酒道:“来,许世子,咱们接着喝!”   许瑾安心中暗叹一口气,也举起酒杯扬了扬,一口饮尽。   两人喝了一杯,突然有人说道:“诶,不是听说殿下也请了三皇子吗?怎么三皇子又不肯露面了?” 第七十六章 物归原处   突然听到有人提起箫景煜,宋安好条件反射的抬起头,却意外的与箫景翼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箫景翼像是知道她会看过来似的,与她视线相交的那一刻,眼神忽然变得耐人寻味。台下众人聊得热闹,他却恍若未闻,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安好。   宋安好蓦地想起那晚小树林的事,心中不禁忐忑,却又不能当着箫景翼的面表露分毫,只能强制努力的保持镇定,甚至还对箫景翼微微一笑,以示礼数。   这时,底下的人还在热议着三皇子。   “上次殿下在东宫设宴,三皇子就曾欣然赴约,我还以为这次他也会来呢。”   “当初三皇子现身,我们都以为他终于想通了,可是没想到酒席中途他却悄悄离开。”   “如此看来,在下认为他一丝诚意都没有。既然如此,殿下也不必再为他费心。”   “这样恐怕不太好吧?毕竟也是当朝皇子呢!”   “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的皇子罢了。”赵仕达面露讽刺的说着。   “赵世子可不能这么说。”何青书从桌屉中取出一把折扇,刷的一下打开,摇啊摇的笑说:“虽然三皇子不怎么受皇上器重,可生母静妃娘娘对他却是疼爱至极的。”   赵仕达不服:“可惜以静妃的位分,便是再疼也无用!”   宋安好听到这番话,不由的眉头皱起。   这个何青书,表面上是替箫景煜抱不平,实际上却比赵仕达更加挖苦讽刺。哼,果然是个文化人,和他比起来,赵仕达不过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莽夫罢了。   “是本宫没有说清楚。”箫景翼见宋安好皱眉,当下察觉话题牵扯到静妃引起了她的反感,忙出声打断:“出行前本宫曾派人给三弟送了请帖,可是三弟府中无人,去的人扑了个空,只能将请帖丢进门缝了。既然三弟现在还没到,又没派人来说明缘由,可见他人还未回府。”   何青书见箫景翼开口,心知他是不想再延续下去,于是马上顺着转移了话题:“既然如此,那是三皇子无缘了。对了殿下,听闻您与十月坊的倾姝姑娘很熟,不知能否为青书引荐引荐?”   “倾姝啊?本宫的确与她有过几次交集。”箫景翼见话题已转,满意的微微一笑:“不过倾姝姑娘性子刚烈,可不是什么人都愿意见的。为你引荐倒是无妨,可若是她不肯见你,本宫也无可奈何呢。”   “是了是了,倾姝姑娘眼界颇高,自然只肯见殿下这样的人中之龙,是青书唐突了。”宋青书说着,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   一直在大口吃肉的四皇子箫景越听到这番话,马上接道:“世上还有这等事?何公子莫遗憾,待孤回城之后,替你将那个叫什么倾姝的绑来,让她给你好好弹奏一曲。”   话音落地,席间一片大笑。   何青书笑着摇头。   箫景翼抬手遥指箫景越,一副无奈又纵容的语气:“你啊你,你要本宫怎么说你!”   许瑾安也被箫景越逗笑,摇头道:“真羡慕四殿下初生牛犊,年少轻狂,不解风情!”   若是众人的反应让箫景越心头不解,可听到“不解风情”四个字,却顿时明白了什么,脸上忽的飞起一片浅红,口中却赌气道:“你们在说什么?孤不过是见何公子不开心,才想替他排解排解。你们若是再笑,孤可不饶你们!”   他不说还好,一说众人笑得愈发大声。   眼看他脸色涨得通红,转眼就要发火,箫景翼忙抬手制止众人:“好了好了,你们莫要再取笑四弟了。本宫的四弟心思单纯,岂容你等笑话!”   众人见状,这才慢慢收了笑。只是这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到了十月坊了。   十月坊是京城最著名的一家琴仿,整个大庆一半的优秀琴师都集中在十月坊。这些琴师若是仅仅琴技高超也就罢了,偏偏一个个的气质优雅脱俗,以至于引起了无数富家公子、王孙贵子的风靡追捧。   故而,一提到十月坊,这满座的男人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宋安好对这类话题不感兴趣,自然而然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原来,这次南山别苑之行,太子也曾邀请了箫景煜。若不是箫景煜不在府,她很可能就会在这宴席上看到他。   他不来也好,若是来了,难免也会让自己的立场尴尬。   宋安好这般想着,心底却慢慢涌起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可惜。   这一晚宴席,总算是平安度过了。   ……   京城,王府。   书房内,一盏烛火,照亮了满室。   古朴的书桌后,一名男子坐在那儿,低头翻阅着手中的文案。   这男子一袭暗紫色长衫,衣襟和腰间束带上绣着黑金色的暗纹,乍看上去十分低调,可细细一看,却发觉他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折服的气质。   书桌一角的烛台,那跳跃的烛火让他完美的容颜若隐若现,顿时更添了几分神秘。   肃然、冷冽、锋芒敛尽,这就是此时的箫景煜给人的感觉。   全身黑衣的黄泉立在椅子后面,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脸上不知不觉露出复杂的情绪。   半晌,他低声开口:“主子,太子的请帖……”   箫景煜闻言,没有反应。   黄泉暗叹一口气,默默伸手,将刚才放上桌面的请帖收了回去。   这时,箫景煜突然开口:“将请帖放回原位。”   黄泉愣了一下:“……”   箫景煜又道:“不要让人看出来动过。”   黄泉这才明白。   看来,主子是打算假装没有见过这张请帖了。不知不觉,他松了口气。   自从上次箫景煜去了东宫赴宴,黄泉就暗自担心,生怕他一时心软,被太子说动。今天回府一看,地上又躺着太子的请帖,他犹豫了半天,才将请帖拿给箫景煜。   来之前,他还担心箫景煜又会答应这次的邀请,一直十分忐忑。此时见箫景煜表态,可不就松了口气嘛。   在黄泉看来,自家主子能文能武,能力卓越,天下第一。不管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子,还是被民众神话的二皇子,都不及自家主子十分之一。可受到身份的限制,主子不可能登上那个宝座,这本就是件让人遗憾失望的事。可这就算了,还要帮助其他人登上那个宝座,那可就太委屈人了!   黄泉不想主子受委屈,所以见箫景煜拒绝了太子的邀请,立刻乐开了花。   “是。”黄泉将请帖收回,小心放进袖口,“我一会就物归原位。”   “嗯。”箫景煜颔首,过了会儿,他慢慢将手中文案合上,忽然开口:“对了,你明天去一趟南山别苑。”   黄泉一听这话,满脸诧异:“我去?那不是不打自招了?”   箫景煜将文案随手一放,转头看他:“不是让你去见太子,是要你守在那边,观察形式!”   见黄泉依旧一副不明所以然的神情,他又解释道:“刚收到消息,萧景睿在长峡谷被伏击了,这两天很可能会有所行动。”   “二皇子被伏击?”黄泉大吃一惊,想了想,还是不解:“可他就算有所行动,也该去找皇上告状才是,主子您让我去南山别苑守着,还不如让我去皇宫外边守着呢!”   告状?箫景煜轻蔑一笑。   私下夺嫡本就是皇帝的大忌,萧景睿那么精明算计的人,岂能去向皇帝告状呢?不过,不告状却不代表不作为。以萧景睿的作风,只要他能活下来,一定会用雷霆手段还击!   至于还击的对象嘛,自然是那群打着劫匪旗号的幕后指使者了!   “不必多说,你明日早起,直接去南山别苑即可。”箫景煜心中已然断定安排袭击萧景睿的人是太子,却没有对黄泉名言,而是淡声吩咐:“记住,不可暴露踪迹。”   “是,主子!”黄泉神情一肃,高声领命。   “去吧。”箫景煜不再多说,而是低着头垂着眼皮盯着桌面,似乎发起呆了。   黄泉拿着请帖往外走,一只脚刚跨过门槛,突然想起什么,转头说道:“对了主子,宋姑娘也随太子一行出宫了。”   “什么!”话音落地,箫景煜蓦地抬头,目光如炬的盯着黄泉,“宋安好去了南山别苑?你听谁说的?”   “我……我亲眼所见……”黄泉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回答也忍不住磕巴了一下。   “你为何不早说!”箫景煜猛地站起来,狠狠皱眉瞪着他,下一瞬似乎又觉得有什么不对,紧接着又道:“宋安好是母妃宫中的宫女,又是母妃信任的人,随太子出宫这种大事,当然要第一时间回禀!”   “主子息怒,黄泉知错了!”箫景煜虽未发火,可强忍的声音已经暴露他此时的心情,黄泉心头一颤,单膝跪了下去:“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黄泉一定马上向主子禀报!”   此时的箫景煜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担忧,为谁担忧?自然是替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宫女了。   难怪太子要挑这个节骨眼上去南山别苑避暑,原来是躲避风头!他既然敢派人伏击萧景睿,肯定也会有相应的自保措施。只要他人出现在南山别苑,两天两夜都不出别苑一步,谁又能指责他是幕后黑手呢?   萧景睿那么聪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既然无法指责,那么他肯定会用同样的方式替自己找回公道。   此时的南山别苑危险无比,可偏偏那个小宫女此刻就在南山别苑!   若是恼怒的二皇子真的派人血洗南山别苑,她又怎能不被牵连其中?想到这种可能,箫景煜顿时心气不顺,烦躁无比。 第七十七章 他,居然也有内心挣扎的一刻   书房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黄泉心中是既紧张又意外。   紧张的是不知道那南山别苑到底会不会发生大事;意外的是素来沉稳淡然的主子,居然久违的露出了焦灼的一面。   此刻,箫景煜背手站在窗前,微昂着头眺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若是平时倒不让人觉得有什么,可今晚的他格外的与平时不同,就连那身姿也比平时挺拔许多。   不,也许不仅仅是挺拔,还有紧绷……   一向不露声色的主子竟然也有暴露情绪的时刻,这让黄泉愈发的讶异,禁不住在心中猜测起来。主子这样焦灼,到底是因为太子与二皇子的夺嫡大战即将拉开帷幕,还是因为那毫不知情的小宫女也跟着太子去了南山别苑?   想到那个叫宋安好的小宫女,黄泉心头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尽管迟钝,可还是能看出主子对宋安好非同一般,可是那个宋安好……可不见得是个良善之辈啊!   就在黄泉低头深思时,沉吟良久的箫景煜突然开口:“明天你不用去南山别苑了,去京郊的南门。”   南门是进京的必经之处,黄泉猜测箫景煜如此吩咐,应该是让他埋伏在那,等着二皇子的人马进京,然后悄悄跟踪二皇子。于是当即抱拳:“是!属下明日一早便去南门!”   谁料,箫景煜却道:“即刻便去!”   “……”要他连夜蹲在南门?黄泉愣了一下,才道:“是!属下现在就去!”   说完,见箫景煜没有再下令,想要转身离开,又想起一事,略微犹豫后还是问道:“可是,南山别苑那边……”   问完这个问题,他就站在原地等着,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回答。于是,他懂了。   “属下告退。”黄泉望了眼窗前那道坚韧笔挺的背影,低声说完,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   书房中,只剩下了箫景煜一人。   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笔直的站在窗前望着天边,似乎那夜幕上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可实际上,他脑子里正在思考着某件事。   黄泉临走前那个问题他没有回答,不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而是他不想回答。因为,他的内心正在前所未有的挣扎。   夺嫡大战即将展开,在这个关键时刻,只有离南山别苑远远的,才是最明哲保身的选择。   可是,偏偏那个小宫女就在南山别苑!   是管,还是不管?   素来淡定从容的箫景煜没想到自己也有内心挣扎的时刻,他原本是个风轻云淡的人,却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宫女,动摇了原本的打算。   不,不能动摇!这可是夺嫡,怎能动摇?!   他多年前就坚定了要远离储君之争,如今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宫女就改变主意呢?   也罢也罢,一切都是天意,若南山别苑真的发生意外,那也只有……随她去了。   箫景煜眼眸中有剧烈的情绪变幻,最终做了决定,神色却没有丝毫的轻松,眉眼间更是浮现一阵难得出现的阴霾。   突然,他抬起右手,落在窗台上,五指用力一收,狠狠的捏住了窗棂。   啪的一声,窗台上的那块实木,竟被他生生抓断!   ……   同一时刻,远在南山别苑的宋安好终于等到了酒席结束,领着宫女们将凉亭清理干净了,这才回到了属于她的小木屋。   这一整天的时间,有一半是舟车劳顿,另一半则是脚不沾地的为晚宴忙碌,等到终于忙完了,已是深夜。   宋安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小屋,原本打算随便洗漱一番就倒头大睡。可没想到隔壁的夏荷和秋菊给她抬来了一个大木桶,还拎来了两壶热水。   门一开,就看到姐妹二人如此阵仗的出现在面前,宋安好懵了:“你们这是……”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夏荷还大大咧咧的让她闪开,“哎你快让让,先让我们进去!这东西可重了!”   两人就这么将宋安好挤到一边,哼哧哼哧的抬着木桶进了屋,直到将木桶放到了屋子中央,秋菊才会宋安好说道:“忙了一天,可累坏了吧?我刚才清理库房时发现这个浴桶,正好送来给你泡泡澡。”   闻言,宋安好这才是怎么回事,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你们还特地给我送过来,怎么不自己用呢?”   夏荷无所谓的摆摆手:“你一个主持大局的,累心累体,我们可比你舒服多了!再说了,明天还有一整天呢,指不定太子殿下那边还有什么吩咐,你啊,还是赶紧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然后早点睡吧!”   宋安好还欲讲话,秋菊也道:“夏荷说的对。热水也替你打来了,你现在就泡吧,我们也不打扰你了。”   说着,看了夏荷一眼:“咱们也该回屋洗漱了。”   夏荷点头:“好。咱们走!”   一直以来,宋安好都不轻易受人的恩惠,就算是皮毛小事,她也不会轻易的接受。可今日实在太乏,她看着那半人高的浴桶,还有直冒雾气的热水,一下就心动了。   拒绝的话哪还说的出口,只能对两姐妹感激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   两人摇头示意不必言谢,也不多留,很快就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待人一走,将房门重新锁上,宋安好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马上就走到了浴桶边,将热水倒入桶中。   热气腾腾的水雾扑在她的脸上,让她顿敢舒适,哪还克制的住,当下便宽衣解带,跨进了浴桶坐下,整个人都浸在了热水中。在浸入热水的一刹那,她身躯的疲惫马上就被融化了。一个热水澡就让她体会到久违的幸福,她不禁庆幸刚才没有拒绝这浴桶。   足足泡了一盏茶的功夫,直到浑身的骨头都泡酥了,宋安好才从浴桶里出来,随意取了毛巾擦拭了一番,便穿好睡衣,一头栽倒在了床铺上。   疲惫被融化,睡意却更加泛滥,宋安好很快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这一觉,就睡到了次日。   ……   清晨的第一道光照进木屋,宋安好就倏地睁开了眼眸,长长的眼睫毛轻轻的眨了两下,她就猛地清醒,腾的坐了起来。   今天是来南山别苑的第二天,整个别苑的人一天的衣食住行都需要她来安排,尤其还要应对不太好对付的太子,她可没功夫赖床。   宋安好翻身下床,急急的穿好衣裳,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便匆匆的出了门。   等她赶到偏厅,所有的宫女太监已经排列的整整齐齐在等着她了。见她进来,所有人齐刷刷的向她望过去。   这让她十分不习惯,却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略微尴尬的一笑:“早。”   众人齐说:“宋姑娘早!”   实际上,都快日上三竿了,这哪里还算早!   宋安好有些汗颜,但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开门见山就问道:“殿下起了吗?早膳备的是什么?”   御膳房随行的人忙道:“殿下昨儿喝了不少酒,所以今天早上备的是燕窝粥,滋补润喉,最是温补了。”   宋安好点头,又问夏荷:“殿下有说今天什么安排吗?”   夏荷回答:“说了。说是下午有客人来游玩,让您备好小船,让他们去荷花池游玩游玩。”   竟然要划船?!   一想到在这么深的池子里划船,宋安好就有些头疼,涉及到水的地方,安全问题就需要更完善。可现在哪有那个条件呢!   可太子要划船,她也没办法,就算没有条件,那也只能创造条件了!   于是,接下来,宋安好便围绕着划船提出了很多安全问题,在一一得到回答后,她又和大家商量了两套可行的方案,这才将此事略过。   划船之外,便是酒宴。酒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也不算什么要紧事,无非就是菜品要更丰盛更精致之类。   商议了一炷香的时间,宋安好便让众人散了。   大家分头行动,各自去做分内的事了。只留了宋安好一个人在偏厅,略站了站,才最后离开。   可没想到,等她出了偏厅,绕过一条比较偏的长廊后,突然听见转角处传来黑鲸的声音。   如果单单是黑鲸的声音也就算了,偏偏她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今晚的行动,你们准备好了吗?”   今晚?行动?   一听到这两个词,宋安好立刻停住了脚步,整个人侧身贴在了墙壁上,耳朵却不知不觉朝那边倾了过去。   “准备好了!”一阵虽然压抑的声音,听声音至少有五六人之多。   “晚膳时,你们便潜伏在殿下屋里屋外各个角落,密切注意周围的一切。一旦任何风吹草动,马上高声示警!听到没有?”黑鲸的声音十分严厉。   “听到了!”   “此事至关重大,不容丝毫差池,若除了任何意外,你们就等着满门抄斩吧!”黑鲸阴森的威胁,清楚的从转角那边飘了过来。   那边有一瞬间的冻结。   宋安好眼前仿佛出现黑鲸那张脸,阴冷,肃杀,毫不容情……   过了一会,那边才传来另外几人的回答声:“属下遵命!”   “去吧。”黑鲸最后淡淡的说了一句。   随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宋安好却僵在了原地,满脑子都是刚才偷听到的关键词。   今晚,行动…… 第七十八章 鸿门宴?   宋安好脑子飞快的转动,突然想到一件事。   难道,太子今晚要摆鸿门宴?否则,也不会派人蛰伏在他屋里屋外了。   可是这样一来,问题又来了。太子摆鸿门宴,邀请的对象会是谁呢?昨晚出席的何青书等人肯定不是,来的应该是更关键的人物。   突然想起昨晚酒席上他们曾讨论过箫景煜,宋安好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太子要对付的人,难道是他?   一时间,宋安好心头微乱,她不知是该沿着这条线调查下去,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眼下她孤身一人身处对方地盘,一举一动都可能被人监视,要调查又谈何容易。可是,要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来的人万一真是箫景煜,那岂不是正中太子的暗算?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宋安好内心纠结时,冷不丁有人从转角转过来,迎面和她撞上。   是黑鲸!他还没走!   黑鲸一转弯就看到宋安好,马上就皱起了眉头:“宋姑娘,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条路可是偏僻的很呐。”   宋安好瞧出他眼里的怀疑和警惕,哪还有时间想别的,当下便对他露出无辜的表情:“这里很偏僻吗?难怪越走越安静了。”   黑鲸看着她,也不说话,脸上的神情让人心头发毛。   宋安好故意左右张望:“诶,你看到夏荷没?我刚刚听到她的声音好像从这边传来,所以才特地找过来的。听她说木船都被锁在池塘南边了,我特地去库房找了钥匙,正要给她送去呢!”   “夏荷?没看见。我从那边走过来,只看过宋姑娘你一人。”黑鲸盯着她的眼睛,似在思考她的这番话是真是假,顿了一顿,看来是相信了,面色似乎有所缓和,接着道:“不过恕我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是要去南边,那你走反了方向。”   “哎呀!瞧我这记性!”宋安好拍了拍额头,恍然大悟道:“我是说怎么感觉不对劲,原来是走反了!”   见黑鲸一直盯着自己看,她又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这人吧,别的还行,就是特别路痴!今天要不是遇见你,我还真有可能迷路了呢!黑鲸大哥,多谢你了。”   黑鲸似笑非笑:“宋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那我先走了喽,夏荷那丫头还等着钥匙呢!”宋安好拿不准黑鲸对自己的话信没信,只能硬着头皮试探着说了一句。说着,还举起手里的钥匙,冲他摇了摇。   幸好,她真的带了钥匙!   若是黑鲸信了她一分半分的,或许能让她离开。可若是黑鲸认为她十分可疑,那恐怕她一时半会还脱不了身。   宋安好说完这句话,便神情自然的对黑鲸笑了笑,不让心底的紧张情绪表露分毫。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直面无表情的黑鲸突然扯了扯嘴角:“去吧。”   这两个字,让宋安好如闻纶音,可她也不能表露得太明显,在对他轻轻颔首后,这才慢慢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稳步离开。   黑鲸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表情有些阴冷。   刚才和暗卫们的对话,这个小宫女应该没听见吧?否则,又怎么会如此要紧不慢的离开呢。不过,按照殿下与皇后的说法,这个小宫女聪明机智得很,就算听见了,应该也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若是如此,那她的演技可真是出神入化了!   想到这个可能,黑鲸的脸又黑了几分。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晚上派人守在宋安好屋外,若是她半夜有所异动……   黑鲸冷笑。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   自从偷听到黑鲸和那些不知身份人的对话后,宋安好的心就时不时变得飘忽,有时候手中明明在干活,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那里。   有好几次,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让夏荷和秋菊发现,两人虽然没有开口询问,但眼神多少有些疑惑。宋安好察觉倒这一点,便再也不敢放任自己,强制性将思绪拉了回来。   今晚还得在南山别苑过一夜呢,她可不能蹚浑水,将自己淹了进去!   很快,宋安好就恢复了平时冷静的样子,从容淡定的指挥着众人,将大家的衣食住行安排的妥妥当当。   而比起昨晚的突发事件,今天过得则顺利多了。   临近午时,别苑又来了两位客人,听说这两人都是京城世家的长子嫡孙,祖上三代都是经商。和昨天的王释崇比起来,这两个世家在京城的根基更稳,因为他们祖上是跟先帝打过交道的。   来南山别苑的一天一夜,太子箫景翼便邀请了官商二代同席共饮,一看便知他这是在笼络人心,为日后铺路做打算呢。   关于这一点,宋安好倒是认为很好理解。若是连笼络人心都不会,那这箫景翼也坐实了草包饭桶的名称了!   今日的午膳,箫景翼没有提出为难人的要求,所以宋安好便将酒席地点安置在大厅。   这一次,箫景翼也没有点名要她过来斟酒布菜,所以酒席开始没多久,宋安好便悄悄的从侧门溜了出去。   她一个人跑到偏厅的屋檐下,抬头看着天边时卷时舒的白云,禁不住又开始出神了。   方才她在席间仔细观察了箫景翼与那二位来客的互动,通过他们的对话以及神情自然的交流,她断定这两人并不是箫景翼大摆鸿门宴的对象。   那么问题又绕了回来,箫景翼摆鸿门宴的对象到底是谁?!思来想去都没有思绪,宋安好心底忍不住涌起一阵烦躁。   就在这时,有两个上完甜品退的宫女退出大厅,两人并肩而行,边走边小声说话。   在经过宋安好这边时,宋安好正好听见她们对话的内容。   “真可惜,这次三殿下又没来。我还以为他昨天没赶过来,今天肯定会来呢!”   “别难过了,他又不是第一次拒绝殿下的邀请。再说了,宫里这么人,多少人上赶着巴结太子呢!他这样做,证明还是很有骨气的!”   “那当然了,三殿下为人清高,一身傲骨,岂是那些世俗之人可以比的!”   “哎呀,我知道你喜欢他,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露骨呢!要不要我去求娘娘把你调去兰灵宫,让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你竟说这种浑话,看我不撕拦你的嘴!”   宋安好站在柱子一侧,她们从另一侧走过,故而并没有看见宋安好,因此也说笑得肆无忌惮。说到最后,一人笑呵呵的往前跑,一人红着脸在后面追,渐渐跑远了。   搞了半天,太子宫里也有暗中倾慕箫景煜的。还说要调到兰灵宫呢,要真调去,恐怕得和小草那丫头打起来!   宋安好笑着摇了摇头,可下一瞬,脑海中突然冒出的念头,却让她的脸顿在了脸上。   从早上到现在,她一直就处于焦灼不安的状态,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直到听到两个宫女的对话,这才猛然下醒悟!   原来,她是担心箫景煜就是那个让太子大摆鸿门宴的人!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宋安好十分诧异。什么时候,她竟然如此关心箫景煜的安危?!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她怎么是关心他呢?她只是关心自己的生死和前途罢了!毕竟,她的生死可是掌握在他手上。   再说了,箫景煜是BOSS,就算被太子埋伏暗算,那也是有主角光环,不可能轻易死不掉的!   宋安好啊宋安好,你就别皇帝不急太监急了!还是好好度过剩下的时间,平平安安的回宫吧!   对,不管了,去看他们划船玩水去!   思绪起伏万千,宋安好却不想继续放任自己胡思乱想,转身就朝荷花池走去。   可才走了两步,又顿住了。   BOSS就一定不会死吗?系统好像没有这样说过!自从她穿越过来,也不知不觉改变了不少事情,虽然都是很小的事,可这也证明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那么,箫景煜是BOSS这件事,会不会也发生了变化?如果他突然失去主角光环,在太子处心积虑的安排下,还能活着离开南山别苑吗?   不等宋安好想明白,她的心又自作主张的提了起来,她烦躁的在原地转了几圈,心想要是能见到黄泉就好了,那样就可以给箫景煜报信,让他千万不要来南山别苑!   在极度的焦急下,她似乎忘了一点:箫景煜来南山别苑的几率并不大!   “算了,不管了,反正要管也管不了!”   最后,宋安好跺了跺脚,皱着小脸去了荷花池。   ……   庆幸的是,一整天过去了,除了那两位世家的长子嫡孙,就再也没有人进入南山别苑了。而那两人在划船后,又喝了会茶,便相继告辞离开。   到了晚膳时间,箫景翼独自呆在屋里,声称有些乏了,命人将餐食送进去。   宋安好主动请缨,其实是向趁机观察下箫景翼的卧室有没有藏着玄机。可是没想到,她端着餐食已经到了门口,却被黑鲸拦在了门外。   她微微一笑:“我是给殿下送晚膳的,知道殿下乏了,特地让厨房炖了参汤。”   黑鲸:“辛苦宋姑娘了,送到这里就行了。”   说着,也不等宋安好回应,便径直伸手,从宋安好手里把餐盘接了过去。   事已至此,看着黑鲸脸上坚定的神情,宋安好也只能甜甜一笑:“那就麻烦了,记得提醒殿下,参汤要趁热喝,不然会苦。”   “知道了。”黑鲸点点头,转身进屋,反手就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宋安好现在确定,这屋子里肯定是藏有玄机了!至于是什么玄机,估计她是没机会知道了。   不过,既然箫景煜没来,那就说明太子要对付的人不是他。   既然他没事,宋安好也不想多管闲事,于是拍拍手,也离开了。   很快,夜幕就降临了。   漆黑如墨的夜空,星月无光,天上地上,一片黑暗!   这,似乎预示了,今晚会发生的事…… 第七十九章 突发事件   丑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刻,整座南山别苑陷入了浓浓的夜色与安静中。除了林子里偶尔有鸟雀发出一两声,其余什么声音都没有。   离荷花池不远的小木屋中,提心吊胆了一个白天的宋安好也进入了深度睡眠。   晚间她一直不敢入睡,虽然没有离开木屋,却一直在木屋里踱步打转,两只耳朵更是竖的高高的,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让她安心的是,过了很久很久,她只听见隔壁夏荷与秋菊轻轻的说笑声。除此之外,什么动静都没有。   直到午时末,外面依旧一片安静,她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进了肚子里。   这么晚了,箫景煜不可能再来赴约,箫景翼的鸿门宴要落空了!   于是,宋安好这才放心的躺到了床上。她原本打算只略躺躺,依旧还是关注外面的情况,可是没想到的是,她实在是太累了,躺了没多久,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丑时。   突然,安静的夜里猛然响起惊叫的鸟叫,尖锐的叫声夹杂着鸟雀疯狂扑腾翅膀的声音,很快便撕裂了这静谧的夜。   过了没多久,一道厉声从太子下榻的地方传来:“什么人!”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兵刃出鞘的声音!   “听我号令,取箫景翼狗头!杀!”   “杀!杀!!杀!!!”   十几个蒙着面的黑衣刺客,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在首领的带领下,齐齐杀向箫景翼的卧室。   “不好了!有刺客!”   “保护太子殿下!”   “抓刺客啊!”   几乎在一瞬间,侍卫们便做出了反应,各种尖叫声喝止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将原本安静的夜彻底的搅乱了。   在这个时刻,南山别苑的北面鸡飞狗跳,在你来我往呼喝声中,兵刃相击的金属音格外的突兀。刺客人数众多,情况十分危急。   屋里,箫景翼被惊醒,正一边慌忙火急的把衣衫往身上套,一边高声呼道:“来人哪!来人哪!”   他本意的招来心腹侍卫来保护自己,却不料却给刺客透露了自己的行踪,他高呼数声,非但没有侍卫冲进来保驾护航,还给自己招来了刺客首领。   咔嚓一声传来,箫景翼条件反射的抬头去看,正好就看见屋顶破了一个大洞,一个黑衣黑面眼露凶光的壮汉从天而降,手中的剑更是自半空中便对准了他的咽喉!   “妈呀!”负责贴身伺候箫景翼的小太监见状,惊恐的双腿一软,硬生生的跌坐在了地上。   “黑鲸!黑鲸!”箫景翼生来尊贵,何时遇过这种阵仗,当下吓得尖叫,大声的叫喊着他唯一的期望,也就是武功高强的侍卫长黑鲸。   可奇怪的是,往常从来不离箫景翼一百米的黑鲸,竟然不见了踪影。任凭箫景翼如何呼唤,硬是没有现身。   而眼前的刺客,已经从天而降稳稳落地,拎着剑一步步的向箫景翼逼了过去:“你还是省省吧,此时夜深人安静,此地天高皇帝远,你就是叫破喉咙,也叫不来救兵!”   箫景翼笑得双腿发软,却硬撑着不让自己和那个太监一眼瘫倒在地,可一开口哆哆嗦嗦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此刻害怕的心情:“你你你你是谁?你你你你知不知道本宫是谁?”   那人原本冷漠得很,听得这句话,突然笑了起来:“太子殿下说笑了,您这么浩浩荡荡的出宫来这儿避暑,只怕全天下都知道了!”   一听这话,箫景翼仅有的希望破灭了。   原本他还存了一线生机,只要这人不知道他的身份,那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没想到,这人不仅知道他是当今太子,而且话里话外也挑明了此行的目标便是他这个太子!   深夜行刺当今太子,绝不是为了钱财,除了情杀,剩下的就是仇杀!   寻仇?   在这个世界上,他最大的仇人,除了即将回京的那位,还有谁呢?   更何况,前天在长峡谷,他才下令给那位使了个绊子,让那位负伤不轻。万万没想到,回击竟然如此之快!   箫景翼想到这个人,脸唰的一下就变得雪白,颤声质问那刺客:“你你,你是不是萧景睿派来的!”   那刺客貌似成竹在胸,竟然并没有否认,反而冷冷一笑:“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这一点,太子殿下不知道吗?!”   这句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是在箫景翼听来,无疑就是承认了。   箫景翼怒目圆睁,扬天怒吼:“老二竟敢害我!本宫就知道,他觊觎太子的位置很久了!”   完全一副忘了是他先派人暗杀萧景睿这件事。   “废话少说,拿命来!”刺客不再多话,举起剑就直接向箫景翼扑出。   箫景翼虽有习武,但武力实在一般,再加上事发突然,惊吓之下居然顾不上抵挡,转身就逃。   可此时屋门紧闭,外面的人进不来,可他也出不去。刺客拎着剑向他追来,他情急之下只能在不停的绕着屋里跑圈。   跑了不到两圈,等他再跑回卧室,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双膝发软了。   “混蛋,竟然戏弄我!”那刺客也被他躲闪的烦躁,先前的随意顿时消散,面色一变,眼里猛地闪过浓浓的杀机,速度瞬间变快,飞快的向他扑去。   “啊!”   一道凄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然而却不是发自箫景翼,而是方才跌坐在地上的小太监。   此刻再看地上,那小太监已经由跌坐变为横躺,脖子上一道恐怖的伤口,正在汩汩的冒着鲜血。原来,在刚才紧要关头,箫景翼为了保命,情急之下竟然将这小太监拉起来挡剑。   那此刻来势汹汹,直接一个封喉,小太监只来得及反出一声尖叫,便抽搐着死去。   地面上,转眼间漫起了一大滩的鲜红血迹,看上去十分可怖。   箫景翼低头看着这一幕,不禁双腿发抖,背后和额头布满了一层层的冷汗。   看到被他挡剑的小太监惨死当下,他并不是内疚或自责,而是后怕和庆幸。   后怕的是这致命一剑差点刺中他的脖子,庆幸的他急中生智拉了小太监挡在身前。   此刻的箫景翼,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惊恐的滋味,此刻再也顾不上任何的体面,披头散发的对那此刻作揖求饶:“这位好汉,求你放本宫一条生路吧!本宫向你保证,只要你现在离开,本宫不但不追究你的责任,还会赏赐你数不尽的金银珠宝!”   说完,还怕诱惑不够,又接着说道:“如果你想做官也行,只要你愿意,本宫保证给你谋一个正三品以上的官职!”   “好汉,怎么样?!”   眼前的太子丝毫没有往日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模样,反而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这让刺客眼里闪现嘲讽的神色,凉凉道:“亲眼看到你拿手下拿剑,你觉得还有人会同意替你办事效命吗?”   箫景翼一听这话,脸色更加苍白,唇瓣不停的翕合,似乎还想提出优越的条件说服对方。   然而,那刺客似乎已经耐心耗尽,眼里凶光一露,快速向他扑去:“太子殿下,二皇子替你问好!”   雪亮的剑刃劈头而至,早就吓得几乎瘫软的箫景翼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绝望的望着那柄薄剑,破空而来。   “不!”   这一次,才是箫景翼的声音,声嘶力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还有对即将失去的生命的深深的不甘。   ……   同一时间,在南山别苑的南面,却是一片宁静。   挨在一起的两个小木屋,里面入住的三名宫女,此刻都陷入香甜的梦乡,对眼下的危险一无所知。   如果刺客行刺的目标仅仅是箫景翼,那么她们可能还有机会一觉睡到明日天亮。   然而,事实却不是如此。   在箫景翼被刺客首领堵在卧室插翅难逃时,另有一行数人,悄悄的摸到了南山别院的最南面。   这一片,入住的全部都是普通的宫女太监,因为离太子入住的地方遥远,所以那边杀到了白热化,这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行人同那批刺客一样,同样的黑色夜行衣,同样的面巾遮面,同样的身手敏捷,可不同的是,他们手中一人拿着两个火把,以飞快的速度包围了两座木屋。   为首的一人先是贴耳倾听了一下屋里的动静,确认里面有人后,眼里杀机一闪,右手猛地一挥:“放!”   话音落地,所有黑衣人同时行动,飞快的将手中的火把扔进了木屋!   几乎是火把落地的同一时间,木门的边角便冒起了零星火花,紧接着眨眼的功夫,火苗腾的就蹿了起来。   木屋中,所有的陈设都是木制而成,由于是宫人居住的地方,所以选用的全是很薄很轻的便宜木料。也正因为如此,火势瞬间就变大了。   转眼间,每个木屋中都腾起了数个火苗,火苗跳跃着,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越来越旺盛。   纵火后,这批黑衣人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停留在原地观察着火势。直到确定火势盛大,里面的人绝无逃脱生还的可能,为首的黑衣人才再次挥手:“走!”   转眼,密集的脚步声响起,这一行黑衣人已然消失在夜色中。   当宋安好被呛醒时,整座木屋已经燃烧起来。   她,还有命逃出去吗? 第八十章 葬身火海   宋安好被呛醒,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屋内起火的一幕。   整座木屋都烧了起来!   着火了?怎么可能!难道是在做梦!   宋安好难以置信,以为还处在自己的梦中,可周身传来的烈火的炙热,还有那一阵阵入鼻的黑烟,都在提醒着她:这不是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糟糕,居然真的着火了!   从睁眼到确定着火,其实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宋安好猛地翻身下床,却因动作太大鼻息太重,被狠狠呛了一口黑烟。   这样一来,原本想高声呼救的她,只能不停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那黑烟一经入鼻,就飞快的侵入肺部,让宋安好将全身力气的用来咳嗽,以至于没多久,她的小脸已经咳得通红。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她得逃出去!   在性命关头,宋安好强自克制住惊慌,努力保持镇定。她快速的打量着屋内的情况,只见小小的木屋至少有五六处燃火点,跳跃的火苗只要占到屋里的任何摆设,就会瞬间燃烧的更加旺盛。   一簇簇的火苗晃动了宋安好的眼,周围的温度也烫得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再这样下去,她很快就会被烧死!一定要赶紧逃出去!   “咳咳咳……”痛苦的咳嗽非但没有止住,反而越来越激烈。   宋安好打定了逃生的主意,便不再犹豫,一手捂住口鼻,也顾不得危险,低着腰就朝门口冲了过去。冲到了门口,举起双手就狠狠的推门,情急之下却忘了门被卡住,根本不可能直接推开。   推了好几遍,宋安好才反应过来,这时的火势已经比之前更加猛烈,她甚至能感受到火势已经从屋子最里面烧到了她的背后。再不出去,真的会活活烧死的!   一想到那些被烧死的人们惨死的画面,宋安好心底就冒起深深的害怕和恐惧,她急急忙忙的开锁,却由于太激动,双手不停的颤抖。   这么一来,时间又耽搁了一些,好不容易把门锁打开,宋安好猛地抬手推门,狠狠的一用力,终于把门推开了!   只要出了这道门,就能安全无恙了!   宋安好内心的惊喜可想而知,可眼下也来不及激动,她捂住口鼻就往外冲!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谁也没想到,在她一只脚刚刚跨出木门时,一道房梁从天而降,砸在了她的面前。   大门,就这样被堵住了!她唯一逃生的路,也被堵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只要多一秒的时间,她就可以出去了啊!   望着堵在门口的那一大根粗重的、还在熊熊燃烧的圆形木头,宋安好顿时由惊喜变成了绝望,情绪巨大的起伏让她脸色煞白,几乎快要站不稳了。   今天一整天,她都在为箫景煜提心吊胆,可没想到的是,最终有危险的,却是她宋安好!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宝贵的生命在南山别苑这个小木屋中,马上就会终止。   她是那样的热爱生命,是那样的珍惜这条小命,可上天对她实在太不厚爱了,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收回她这条小命!   葬身火海!!!   当宋安好睁大眼睛看着面前堵住自己唯一生路的木头桩时,她似乎看到自己的生命即将消失。   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将不会再有“宋安好”这个人了吗?   不!绝不!   她凭本事穿越而来,为什么要被系统坑完又被老天坑!她不服!   也许,还有别的生路!   宋安好猛地转身,看着腾起熊熊烈火的屋子,只犹豫了一秒,便决定冲到最里面。   她记得,最里面堆放着一些杂物,杂物后面有一扇小窗。如果她能顺利的冲过屋子中央的这道火海,她就能从那个小窗逃出去。   就这么办!   宋安好闭住呼吸就要往前冲,可还不等她动作,突然“砰”的一声,半边屋顶砸了下来!   一整块燃烧的房梁就砸在宋安好的脚边,就差一点点,就要砸中宋安好!   宋安好一阵后怕,后怕过后却是深深的绝望,因为她已经发现,所有的生路都封锁了,她再也不可能或者逃出去了。   “咳!咳咳!咳咳咳!!!”火势越来越多,黑烟越来越浓,因为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宋安好一时忘了闭住呼吸,猛然间吸入了一大口的黑烟,呛得她双目含泪。   这一次,咳嗽久久不停,宋安好感觉自己肺部的氧气就快要被抽干了。而她四周,火势越来越旺,温度越来越高,她觉得她的皮肤快要被融化了!   难受,痛苦,无力,绝望……在这一刻统统向宋安好袭来,她多想停止咳嗽,多想再多点冷静和体力观察四周寻找逃生的路径,可现实却是残酷的,随着咳嗽的越来越剧烈,她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眼前除了红亮的火苗,什么都看不到了。   咳咳咳……   又是一通咳嗽,宋安好突然发现眼前的火苗有些看不清了,她的双眼雾蒙蒙的,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布。   “砰”的一声,又一根房梁被烧断,砸了下来。地面被砸的颤了一下,宋安好身子一软,整个人都跌坐在地。   她身后是一个老旧的柜子,也是这间屋里唯一的、暂时没有燃烧的东西。但她相信,很快,这柜子也会烧成灰烬。   曾经她以为,作为一个恶毒的小女配,她一定会死的轰轰烈烈。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她的死,其实是这样的普普通通。   不过,不管是轰烈还是普通,结局都是一样:惨死!   此时的宋安好已经吸入了太多的黑烟,大脑开始变得迟钝,向来机智的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力气。   况且,在火灾面前,小聪明又能有什么用呢?   终归不过是死路一条罢了!   宋安好咳嗽着苦笑,缓缓的摇着头,早知如此,她又何必一直畏惧箫景煜呢!   若是她知道她将死在火灾,又怎会把箫景煜当做大BOSS,处处小心提防?   话说回来,她今天为箫景煜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可那个家伙现在在哪呢?   箫景煜,你这个混蛋!   宋安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骂这么一句,但事实是骂完这一句后,她的心情似乎变轻松了许多。   不就是死吗?或许死了之后,她还会投胎到一个富贵人家,当一个堂堂正正的千金大小姐。总好比像现在,她一来就是一个人见人厌的恶毒小女配!   唉,早知道,还不如那时索性惹怒了箫景煜,直接死在他手里好了。被大BOSS弄死,总好过莫名其妙的葬送火海!   火势剧烈,眼看就要吞噬整座木屋,可宋安好的神志已经慢慢涣散,虽然她还能想到箫景煜,却完全想不到召唤系统。   ——尽管坑爹的系统未必会出现;就是出现也未必会救她。   再见了,这个世界……宋安好慢慢闭上了眼睛……   火势蔓延,宋安好靠着的的衣柜已经烧了起来,可她已经晕了过去,对此一无所知。也许下一刻,那火势就会蔓延到她的身躯上,将她狠狠吞噬!   此时,夜幕湛蓝,天边的碎星闪着薄薄的银光。如果不是夜幕下这两座被燃烧的屋子,这一切都显得静谧而美好。   转眼间,木屋已经摇摇欲坠,也许用不了几息的功夫,这座木屋就会变成一堆白色的灰烬。   就在这个时候,恢复安静的树林又传来一阵雀叫,鸟雀扑腾翅膀的声音也远远传来。   循声看去,只见一道人影飞快的从那边掠来,一转眼便冲到了燃烧的木屋前。   这人在燃烧的两座木屋前停住,清俊的脸上浮现焦灼的神情。   两座木屋都在燃烧,可他要找的人,在哪一间?时间宝贵,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万一冲错了屋子就错了人,他怕自己会抱憾终身!   “宋安好!”这人扬声高呼,好听嗓音中带着焦急的情绪。   然而,没有人回答。   这也意味着,宋安好已经失去了意识。   想到这一点,这人猛地皱紧了眉头,正打算赌一把时,他突然敏锐的捕捉到一声低低的咳嗽声。   这声咳嗽很轻,一听便知道主人此时的无力与虚弱。   几乎是咳嗽响起的同一时间,屋里咳嗽声还没有落下,屋外这道黑色的人影便迅速的冲了进去!   火势腾起,挡住了他的去路,可他却丝毫没有犹豫,直接穿过燃烧的门和柱子,朝里面冲了进去。   很快,他又再次出现,微微弯腰护着怀里的宋安好,飞快的冲了出来!   几乎就在他们冲出屋子的一瞬间,“轰”的一声,整座屋子在他们背后倒下!   轰然是经历过沙场,可面对近在咫尺的危险,这个男人沉静的面容还是为之一变。但想到怀里的人暂时没事,他又稍稍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屋外空气新鲜,呼吸顺畅的宋安好慢悠悠的在男人怀中醒来,夜色太暗,她没能看清男人的脸,只是下意识的从男人怀中挣脱。   那人没有勉强,任由她下地,只是在她落地不稳时,默默的扶了一把。   “对了,夏荷和秋菊!”宋安好想起隔壁屋子的两姐妹,猛地转身,却惊诧的睁大了眼睛。   她住的屋子已经塌了,而两姐妹住的屋子也已经处于摇摇欲坠的边缘。   不行,要救人!   宋安好想也没想的朝燃烧的屋子冲去,脚下跌跌撞撞,口中不停的大喊:“夏荷!秋菊!你们快出来啊!”   然而,不等她冲过去,那屋子已经烧到了极致,“砰”的一下,整个屋顶砸了下来。   宋安好站在很近的地方,眼看就要被砸中,身后猛地传来一道风,不等她明白过来,她已经被人拦腰抱住,飞离了危险之地。   然而,此时的宋安好却丝毫没有体会到刚才的危险,她冲着坍塌后还在燃烧的木屋,声嘶力竭的大叫:“不要!” 第八十一章 带你回家   夜幕下,两座木屋轰然倒塌,俨然一片废墟。可令人恐怖的是,这片废墟还在燃烧。虽然不再是熊熊烈火,可那遍地的白灰还冒着明灭的火花,实在是触目惊心。   这样的废墟,是不可能再有人生还的。   “夏荷!秋菊!你们在哪!”   诡异安静的四周,被一声声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撕裂。侥幸逃过一劫的宋安好被身后的男人护在怀里,可还是拼命的扭着头朝两姐妹居住的木屋望着,声嘶力竭的呼唤,幻想着能听到两姐妹的回复。   可眼前的情况,夏荷秋菊两姐妹显然已经葬身火海了,因此任凭她怎样痛呼,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宋安好清楚的看见面前的一幕,清楚的看见不远处的两堆废墟,可一时却无法接受。明明几个时辰前,夏荷和秋菊还给她送了浴桶,还一唱一和的与她逗乐,怎么才过了半晚上,人就没了呢?   不可能!   “不会的……这不是真的……”呼喊了好久,宋安好的冲动慢慢平复,声音也变低了,一句一句的吐出来,显得十分空洞。   “我要过去看看!”突然,她想到什么,猛地挣开男人的怀抱,又要朝废墟冲过去。   “不准去!”头顶传来一道低哑的男声,带着一丝隐忍,也不知是不耐还是担心。   “不,我要去!火已经停了,我要去看看!”宋安好不听,用力一推,转身就走。   “你这是在找死!”这一次,男人不再好言相劝,在她转身的一刹那,他猛地抬手扣住了她的腰,再用力一收,轻而易举就将她锁紧了自己的怀里!   “我没有!我只是想见见她们最后一面!”宋安好被拖回,被烟火熏得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悲痛的大叫:“我知道她们死了!我不会做傻事的!你放开我!”   “她们对我很好,我还来不及给她们道谢……你放开我!”   这一番话,犹如一声声的控诉,传入男人耳中,让他猛地皱了皱眉,神情愈发的冷峻。可他心里很清楚,那边的火看似停止,实际上余温极高,人一旦过去,很可能会被灼伤!   更何况,废墟中大片的白灰里还冒着火星,只要遇到易燃物,还会发生第二次火灾。   “孤是不会让你过去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他薄唇微抿,坚定的说出这句话,好听的声线里透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你凭什么不准我去?你这个混……”宋安好气恼的反驳,可骂人的话才说了一半,突然想到什么,猛地顿住了。   孤?   等等,她晕迷前是在那间木屋内,现在却平安无事的出现在屋外,是这个人救了她吗?   这个自称孤的人,是谁?   宋安好下意识的扭头,泛着泪水的眼睛在看清这个男人的面容时,蓦然间睁大!   救她的人,竟然是箫景煜!   可箫景煜,他不是没来南山别苑么?   宋安好的脑子一片混乱,她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眼前的人是真实的吗?也许只是她在濒死时最后的幻想吧?   脑子乱糟糟的,宋安好望着面前的男人,唇瓣微微的颤动:“箫景煜,你……”   夜色下,箫景煜清俊的脸比往日更加的冷峻,那双幽深的眼眸闪着宋安好看不明白的肃杀,她只听见箫景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孤带你回去。”   带你回去……   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宋安好的心还在因为后怕而发着颤,可听到箫景煜这句话时,她慌乱的心竟然神奇的平复了下来。   “我……”宋安好抬着头,迎着他幽深的眼神,心底却突然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动容,这动容来的太快,让她一时说不出别的话,眼里的泪水却顺势而下。   箫景煜亲切的看着她的泪水下滑,眸色一暗,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另一边却突然发出一阵响动!   “再去搜一遍!不许留下一个活口!”   “是!”   “我们走!”   一行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从这越来越近的声音里可以判断,这些人的目的就是宋安好与箫景煜的所在地。   “一、二、三……”箫景煜侧耳倾听,口中轻轻念着数字,最后才道:“居然来了十一个。”   原来,他从脚步声中,分辨出了那行人的人数。   “11个?他们肯定是来灭口的!”宋安好急得看向他:“箫景煜,我们该怎么办?”   她虽然不知道箫景煜真实的实力,但作为大BOSS,他身上有强大的主角光环,也许1对11轻而易举?   这种时候,宋安好只能往好处想,因为一旦箫景煜打不过这十一个人,那么他们两个都很有可能断送此地!   宋安好忍不住握住双拳,打算冲箫景煜喊一句加油,可她一张口,喊的不是加油,却是一声低呼:“啊!”   原来,箫景煜早在数清人数时,猛地伸手将宋安好拦腰抱住,宋安好身体突然腾空,这才惊得低呼。   可只呼了一声,她就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箫景煜,意思是:我是不是暴露行踪了?   箫景煜脸色凝重的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可身形却瞬间移动,转眼间便从原来的地方转移到了三百米意外的荷花池边。   到了荷花池,箫景煜也没有将宋安好放下,而是直接抱着她,掩身在一棵大树后。   方才快速的闪动,惹得宋安好一阵心惊,等她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主动抬起双手,搂住了箫景煜的脖子。   发现这一点,宋安好的脸猛地一热,她想松手,可手刚松开一点点,就想到也许很快又要转移地方,若是不搂住他的脖子,万一中途掉下去就死定了。于是,她只犹豫了片刻,又直觉的重新搂住了箫景煜的脖子。   箫景煜似乎感觉到什么,本来正在观察远处的他突然低头,看了怀里的宋安好一眼。   而宋安好缩在他怀中,紧张的不停的眨着眼睛,心想万一这家伙趁机调侃或者吃她豆腐,那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没想到的是,箫景煜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然而又抬头向另一边看了过去,聚精会神的观察着那边的情况。   这样一来,反倒显得宋安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宋安好两颊更热,还好夜色浓郁看不见,否则真要挖个地洞逃掉。她目力听力不及箫景煜,因此也无法像箫景煜那样观察着另一边,百无聊赖下,她只能偷偷的观察箫景煜。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箫景煜线条明晰下颚线,干净,利落,还带着些微的性感。视线上移,便是那双薄薄的嘴唇。听说薄唇的男人大多也是薄情的,可箫景煜这唇却薄的弧线分明,好看到了极致。再往上看……   宋安好不敢再看了,因为她知道再看上去,只能对上箫景煜的眼睛。他那双眼睛狭长而幽深,眸底闪动着迷惑人心的神奇魔力。这魔力她以前就见识过,今天可不敢再轻易的触碰。   可这样一来,视线就锁定了箫景煜的唇,那双薄薄的,带着天生殷红的,好看的不得了的唇……   看着看着,宋安好竟然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也就是这一下,把她吓得猛地清醒!   宋安好啊宋安好,人命关天,你怎么可以被美色诱惑呢,不可以花痴呀!   就在这时,箫景煜突然低头,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会水吗?”   水?什么水?宋安好还没明白过来,本想摇头,可由于太紧张,居然点了点头。   箫景煜见她点头,又道:“那就好。”   那就好?什么好?好什么?   宋安好一头雾水,正要开口相问,整个人却腾空而起!   怎么回事?!!!箫景煜到底要做什么?!!!   宋安好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所有的疑惑却在下一刻得到了答案。   她被箫景煜丢进了荷花池!!!   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箫景煜为什么问她会不会水,也无比懊悔自己居然傻到点头。   她是不会游泳的啊!混蛋!!!   不会水的人却整个人掉进了荷花池,宋安好第一反应就是害怕,双手胡乱的挥舞,突然摸到身边的人,她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双手死命攀住他的肩膀,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咕咕咕咕咕咕……”才入水,宋安好就呛了一口水,高高鼓起的腮帮子还在不停的吐着泡泡,她体内的氧气也随着这一个个的泡泡消失。   箫景煜看到这一幕,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愕,顿时明白这小宫女方才回答反了,她根本就不会水!   “该死!”他眼里闪过一丝阴霾,紧闭的唇翕出一句几不可闻的咒骂声。至于是骂宋安好还是骂自己,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女人居然不会水,那岂不是会被活活溺死?!不行,得给她找个东西,让她能呼吸!   箫景煜脑子飞快着,一手勾着宋安好的腰不让她沉下去,另一只手伸出水面,想要去扯岸边的芦苇,用空心的芦苇做一个管子,让宋安好能够呼吸顺畅。   可就在这时,脚步声突然响起,听声音就在岸边。   箫景煜担心被发现,猛地将手缩进了水中,双手搂住宋安好,带着她往更深处沉下去!   对于不会水的人来说,落得更深,恐惧更深,原本还能闭会儿气的宋安好往深处一沉,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时之间不仅忘了闭气,还惊恐的张开了嘴巴。   咕咕咕的水泡飞快的从她口腔里涌出,最后一丝氧气也消失殆尽,宋安好猛然间感到呼吸困难,生命好像又要再离开她一次了……   就在这时,原本双手搂着她的箫景煜突然松开一只手,伸过去抚住了她的右颊,宋安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也无力阻扰。   下一瞬,她就清楚的看到,箫景煜猛地低头向她靠近,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用唇堵住了她的唇。   荷花池下,宋安好的双眼,猛地睁大! 第八十二章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宋安好沉入湖底,体内的氧气慢慢耗尽,眼看就要溺死,却突然发现有一丝细细的气息从她唇间渡了进来。   初时她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在绝望中腾起了活下去的希望,直到被一连渡了三口气,空白的大脑得到了充分的氧气,她这才慢慢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清醒过来的宋安好,第一感觉就是自己的嘴唇被人堵住了,她下意识的要扭头闪到一旁,却被一只大手固定了脖颈,让她无法动弹。与此同时,她发觉自己的嘴唇被人咬了一下!   这一下可不算轻,顿时让她惊醒,也冷静下来。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方才自己吸入体内的那几缕救命的氧气,是箫景煜唇贴唇渡给她的!   这下好了,他们两个又、又、又间接接吻了!   不知为何,明明浸泡在凉意十足的荷花池里,可宋安好还是察觉自己的两颊渐渐的热了起来,她悄悄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于是清晰的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就出现在近在咫尺的眼前。   此时的箫景煜,一只手用力搂着宋安好的腰,以防她继续往下沉,另一只手抚在她的脸颊上,让她不能随意的转头。   换而言之,宋安好一睁眼,便看到箫景煜浓密的眉毛,长长的眼睫,高挺性感的鼻梁,还有那……依旧贴在她唇上的薄唇……   而且,两人湿透的身躯,就这么暧昧的贴合在一起……   宋安好的小心脏,蓦地加快了跳动!   而箫景煜对此好似一无所知,他皱着眉,闭着眼,微微侧着头,似乎在探听着什么。   事实上,在宋安好心脏狂跳时,耳力惊人的箫景煜却听见岸上传来的对话。   “报告!木屋那边只找到两具尸体,已经烧焦了!”   “两具?应该是三具!再给我找!”   “已经找过很多次了,所有的地方已经找遍了,确实只有两具!”   “那能确认那两具尸体的身份吗?”   “尸体烧的面目全非,实在是难以确认啊!”   “也就是说,不知道缺的那具尸体到底是谁了?”   “……是。”   “如果上面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不高兴。这样吧,咱们就说找到了三具尸体,其中两具烧焦了,另一具烧成了灰烬。”   “好,就这么办!”   “记住了,这件事不准告诉任何人!”   “是!”   “撤退!”   “我们走!”   对话到此为止,紧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越行越远。   箫景煜暗自皱着眉,一只手慢慢探出水面,猛地用力扯断了一根芦苇,随后将嘴唇离开宋安好,飞快的将芦苇插进了宋安好的嘴中。   宋安好只觉唇瓣一轻,下一瞬口中便多了一个吸管状的物件,她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发觉这还是个空心的,而且好像直通水面以上,所以这一吸就顺利的吸入了大口的空气。   有了足够的氧气,宋安好彻底放松,索性大口大口的呼吸。谁知道悲催的事情发生了,她只顾着呼吸,却忘了自己还在水里,居然把攀着箫景煜的手给松了!   手一松,她就顿觉身体突然变得好重,整个人猛地向下沉去!   慌乱之下,宋安好双手乱抓,咬着芦苇管的牙齿松了一下,芦苇管居然就这么从她口中飘了出去!   糟糕!这下死定了!   关键时刻,一双有力的臂膀扣住她的腰肢,猛地将她往上一提,再用力一拉,她整个人就贴上了一个熟悉的身体。   原来,是眼疾手快的箫景煜飞快的出手,一只手扣着她,另一只手抓住差点飘走的芦苇管,又塞入了她的口中,这才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此时的箫景煜眼眸半睁,盯着宋安好的眼底闪着一抹怒意,压低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恼怒:“抱紧点!”   此刻的两人,浑身上下彻底湿透,即使是轻微的相触,他们都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轮廓与热度。这种情况下若是再抱紧点,岂不是要让他们湿透的身躯完全贴合?   这家伙,真的不是趁火打劫吗?   宋安好心底涌起莫名的羞恼,可双手却十分听话的伸出去,紧紧的搂住了箫景煜的脖子。   占便宜就占便宜吧,和小命比起来,这点便宜又算什么呢?   宋安好只能如此这般安慰着自己,不然,还能怎样?   可是一想到他们这么亲密的贴在一起,她忍不住又有些害羞。   见宋安好如此听话,箫景煜似乎怒气消退了不少,呼吸也平复下来,不过看他的情况,似乎也不能潜水太久了。   粗粗一算,两人躲在水底,已经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箫景煜的气息已经足够长了!   不过,箫景煜没有立刻出水,而是又侧耳倾听了一会,直到确定岸上一丝动静都没有了,这才抱紧了怀里的小宫女,猛地浮出了水面。   “没事了,他们走了。”箫景煜腾出一只手将自己散落的长发抓到头顶,低声对怀里的人轻声安慰。   谁料,怀里的人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低头一看,原来宋安好晕了过去。   不知是强大的求生欲,还是因为惯性,就算是晕了过去,宋安好的双手还是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脑袋也贴靠在他的胸口。   箫景煜哑然失笑,忍不住仔细端详起这个小女人,见一缕散发搭在她白皙的小脸上,又忍不住抬手,替她将散发勾起,轻轻的别在了那小巧的耳朵后面。   当视线不小心落在了那嫣红的唇瓣上,箫景煜的眼神突然变得灼热了几分,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堵住那唇瓣的滋味。   软软的,柔柔的,带着一股甜甜的味道,美好得令他忍不住回味良久。   突然,晕迷中的宋安好不知梦到了什么,嘤咛一声,搂着箫景煜脖子的双手更用力了。   “真是个怕死的女人。”箫景煜忽然轻笑,无奈又纵容的摇了摇头:“还好,孤来得还算及时。”   自言自语说完这句话,箫景煜猛地从水中站起,也不将宋安好放下,就这般拦腰抱着,一步一步的踏水上岸。   ……   半个时辰后,依旧是深夜,一辆马车从某处出发,飞快的朝南山别苑的大门方向狂奔而去。   可是,不等马车到达门口,驾车人猛然间看到路边横躺着一个人,他条件发射的拉起缰绳,拉车的两匹马长嘶着停了下来。   “黑鲸,怎么停了?”一道虚弱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居然是太子箫景翼的声音!   原来,箫景翼没死!   当时,眼看刺客的兵刃向自己看来,箫景翼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万幸的是,黑鲸突然从天而降,给了刺客致命一击,救了他的命!   不过,虽然箫景翼的小命抱住了,可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此时他的左肩到左胳膊肘,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虽然他扯了一片衣料堵住了伤口,可汩汩而出的鲜血却染红了衣料,一点点的渗透出来,滴在马车的座椅上。看上去,十分的吓人。   黑鲸亲自驾车,听到箫景翼的问话,马上低声回答:“殿下,好像还有活口。”   箫景翼想也不想的吩咐:“灭了。”   “……”黑鲸犹豫的停顿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如实以告:“那个活口,好像是宋安好……”   “什么?宋安好也没死?!”马车的帘子猛地被掀开,箫景翼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顺着黑鲸指的地方望过去,一眼就看到躺倒在路边的宋安好。   此时的宋安好脸色煞白,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令人分不清是死是活。   “还不知是死是活。”黑鲸顿了顿,又道:“要不,属下过去看看?若是还有气,那就……”   他想着太子先前毫不犹豫的说要灭口,所以就打算查探宋安好的死活,若是活着,也好送她一程。   可是没想到,箫景翼却瞬间改口,坚决道:“不!”   黑鲸转头看他,眼神有些惊讶。   箫景翼望着路边失去知觉的宋安好,慢慢坐了回去,声音坚决道:“把她弄上来!记住,如若没死,不准伤她分毫!”   “……”黑鲸一惊,却还是顺从道:“是!”   说完,他跳下马车,大步朝路边的宋安好走去。   而箫景翼坐在马车里,一只手挑着车帘,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边。   他看到黑鲸走到了宋安好身边,弯下腰,伸手向宋安好的鼻下探去。   箫景翼突然有些紧张。这种紧张来得十分突然,他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直到看到黑鲸伸手将宋安好抱起,转身向马车走来,箫景翼才松了口气。   “还活着。”走到马车边,黑鲸声音平静的说道。   “放进来。”箫景翼将车帘打的更开。   于是,黑鲸便将宋安好放进了马车的座椅上,箫景翼还特地向旁挪了挪,给她腾出了大片的地方。   箫景翼看了宋安好一眼,见她虽然面色苍白,胸脯却轻微的起伏着,一看就是还有呼吸。于是对黑鲸道:“继续赶路。”   “是。”黑鲸退出车厢,又坐回了车头,双手拉住缰绳,用力一抖:“驾!”   于是,马儿又开始狂奔。   浓浓的夜色下,马车朝皇宫方向飞奔而驰。   车厢里,箫景翼却有些疑惑。   在他仔细观察下,居然发现宋安好的衣裳有些湿了,虽然不太明显,但袖口衣摆的水渍十分明显。   这小宫女,到底发生什么了,衣裳竟湿了?   箫景翼不知道木屋那边发生了大火,只是疑惑的皱了皱眉,可下一刻,却笑了起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你这小宫女,和本宫一样,都是有福之人!”   “也罢,就让本宫好好抓牢你,希望你醒来之后,也能好好的报答本宫!”   箫景翼低着头盯着宋安好,一只手还按在伤口上,脸上却不知不觉浮现意味深长的笑意。   深夜遇袭,几乎当场丧命,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想必是已然有了打算。 第八十三章 她的命,怎么是他救的?   不知过了多久,晕迷的宋安好终于悠悠醒来。她还没有睁眼,便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嘤嘤嘤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人趴在她身边哭泣。   怎么回事?是谁在哭?为什么哭?   宋安好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这会儿竟沉重的吓人,她好不容易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透过缝隙,便看见有人趴在床头,这人一边哭还一边抽泣,看起来十分伤心。   “唔……”   头部隐隐阵痛,宋安好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谁料她声音刚出,那个趴在旁边的扎着辫子的小脑袋就猛地抬了起来。   “安好!”原来,这人是小草,在宋安好的昏迷期间,她一直守在身边。此时见宋安好醒来,她惊喜交加,猛地蹦了起来:“你终于醒了!!!”   宋安好半睁着眼,看见小草脸上泪痕交织,一双眼睛也已经肿成了桃子,知道小草肯定一直担心着她,于是她慢慢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小草的头,轻声道:“我醒了,你不用担心了。”   岂料,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原本惊喜的小草脸色一变,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你还知道我担心你啊!你这个臭安好!”   “你知不知道你被送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吓得我大哭了一场!要不是素心姑姑拦着,我都差点儿哭断气!”   “呜呜呜,臭安好,坏安好,说话不算话的宋安好,你要是再晚一点醒,我肯定就不理你了!”   宋安好其实浑身上下十分难受,可看着面前大哭大闹的小草,她非但不觉得头疼,反而觉得温馨与感动,她看着边扁着嘴哭边用手指着她不停埋怨的小草,不由自主的微微笑了起来,只是一开口,声音仍是虚弱无力:“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什么时候?”小草一听这话,马上止住了哭,用袖口往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然后气鼓鼓的瞪着她:“那天我送你出宫,你明明答应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结果呢?你结果差点死在外面!”   说到这里,原本是指责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慌乱又有些后怕,这丫头自己吓自己,竟把自己又吓哭了,哇的一声道:“我在宫里就你这么一个好朋友,要是你死掉了,我……我我……呜呜呜……”   眼看小草越哭越伤心,宋安好急了,忙从床上强撑着坐起来。看她动作艰难,小草边哭边弯腰去扶,还不忘拿了个枕头塞到她的腰后边,让她靠着舒服点。   这丫头,真是可爱得不行了!   宋安好暗暗好笑,更多的却是感动,于是朝小草招了招手,示意她凑近点。   小草还对她的不讲信用耿耿于怀,小脑袋往旁边一拧,哼道:“不去!”   宋安好忍不住笑了起来,口中却温柔的哄道:“来嘛,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讲。”   小草又转过头看着她,眼神有些防备:“你要讲什么?”   宋安好继续微笑:“你凑近点,我就告诉你。”   小草本来十分生气,虽然她知道她不该生气,可不知为什么,她只要一想到宋安好差点死掉,她就莫名其妙的生气。   所以听了宋安好的话,她又有点犹豫。可最终还是败给了好奇心,乖乖的低头弯腰凑了过去:“说罢。”   宋安好似乎料到她会妥协,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温柔道:“别生气了,虽然我的确出了点意外,可是我已经很努力的活着回来见你了啊!”   小草闻言,愣了一下,随后体会到这番话的含义,不禁眼中泪光闪动。口中却道:“可是,可是……”   可是了半天,她也没说出下一句,倒是宋安好双手一伸,将她紧紧的抱住,一边轻轻拍打她的肩背,一边在她耳边轻叹道:“小草啊,你知不知道,我在南山别院的时候,真的可想你了!”   这句话宋安好没有说完,下半句是:差点被烧死的时候,我也可想你了。   宋安好担心小草更加担心,因此后半句后没有说明。   不过,对于纯真的小草而言,基金是前半句话,就让她动容的受不了了,她紧紧的回抱着宋安好,哽咽道:“那那那,那你以后不能再出事了!我们这次……下不为例!”   宋安好含笑:“好,我答应你。下不为例。”   小草这才破涕为笑。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还有人高高的说话说:“是谁又犯了错,在保证下不为例呢?”   这声音,正是素心的!   宋安好压低声音,对小草道:“快,素心姑姑来了,你赶紧站规矩点。”   小草向来最怕严肃的素心,一听是素心来了,忙站得笔直笔直的,动也不敢动。   宋安好瞧了,心里偷偷直乐。   “素心姑姑!”转眼脚步声就到了门口,宋安好忙转过去,在看清门口的来人后,愣了一下:“娘娘,您怎么来了?”   原来,来的不是素心一人,还有静妃。   宋安好见静妃来了,忙挣扎着要起床迎接,静妃见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伸出两只手见她按在床上,口中责备道:“本宫来看你,是关心你,可不是逼你下床的。”   宋安好被一把按回床上,也不好再强行起来,于是坐在床上从静妃小小的行了个礼:“安好多谢娘娘关心。”   “是本宫多谢你才对。”静妃也不见外,直接在宋安好床边坐下,拉住宋安好的一只手,双目盈盈的望着她,半晌叹了口气:“多谢你给本宫关心你的机会。”   言外之意,也是对于宋安好差点死在外面这件事,担心的厉害。   宋安好看了看静妃,又看了看静妃身后站在的素心,两人神情都透着疲惫,尤其是静妃,细细一看,眼角也是红的。看来这两人,也一直替她提心吊胆着。   “托娘娘的福,安好有惊无险,娘娘不必担心。”宋安好轻声说着,看了素心一眼,又道:“素心姑姑也不需担心。”   静妃笑笑,没说什么。   素心却扳起了脸,假装不高兴道:“你还知道娘娘替你担心呢?我告诉你,就为了你这个小丫头,娘娘连午膳都没吃,难过了一上午!”   宋安好吃了一惊,正要说话,不料静妃却转过头,对素心嗔道:“就你话多,还不赶紧去把参汤给安好端来!”   小草一听有差事,十分有眼力见的主动请缨:“娘娘,姑姑,我去吧!”   谁知,静妃却悠悠道:“让她去。敢当着本宫的面编排本宫,还不赶紧去跑跑腿!”   素心知道静妃是在拿自己打趣,好让宋安好心里好受点,忙笑着屈膝:“是是是,奴婢这就是给娘娘跑腿!”   说完,看了宋安好一眼,便转身出了门。   看着素心离开,宋安好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能让姑姑跑腿呢……”   静妃剜她一眼:“哦?那要不,让本宫去跑腿?”   宋安好一听,吓得连忙摆手:“那还是让素心姑姑跑腿吧!”   “噗嗤!”一下,是旁边听着的小草没忍住,笑出了声。   静妃也笑了。   宋安好见大家都笑了,也跟着笑起来,突然觉得心情也轻快了不少。   这时,只听静妃沉声问:“安好,昨晚南山别苑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安好原本在笑,突然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猛地就僵住了。   眼前,仿佛又出现大火肆虐的那一幕,当时的寒冷、难受、绝望……一起涌上心头,让她的呼吸都忍不住变得急促起来。   “安好!安好!你没事吧?”耳边,传来静妃关切的声音。   缓了很久,宋安好才回过神,慢慢转头看向一脸焦虑看着自己的静妃,眼神变得格外的空洞。   静妃顿时明白,她这是被昨晚的情形吓坏了,连忙说道:“好好好,不说了,一切等喝完参汤再说吧!”   宋安好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努力的将飘散的注意力拉回来,小声道:“娘娘,安好没生病也没受伤,您不必浪费您的人参。还是留着以后,您和三殿下用吧。”   “宫里什么都有,以后若是需要,再去御药房拿便是!”静妃说道:“至于煜儿,一连几天不在京城,怕是这人参搁坏了,他也没时间用呢!”   箫景翼一连几天不在京城?   宋安好听到这句话,忽然觉得不对劲,如果箫景翼一连几天不在京城,那是谁把她送回来的?   她刚刚才清醒时,的确有些模模糊糊的不知身在何处,可现在已经慢慢想起了昨晚的事,也知道昨晚是箫景煜从天而降救了她。   可是,为什么静妃会说他一连几天不在京城呢?难道他是派手下将她送回宫的吗?   不知为什么,宋安好总觉得哪里不对。   就在宋安好想试探静妃时,素心恰好端着参汤返回:“娘娘,参汤煲好了。”   小草不敢让素心再干活,忙伸手要去接素心手里的炖盅,谁知却被静妃抢先一步接了过去。   “来,本宫喂你。”静妃一手端着炖盅,一手拿着汤匙,神态温和的看着宋安好,就仿佛看着自家的晚辈一般。   宋安好哪敢让静妃喂食,忙头首齐摇的拒绝:“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娘娘您这真是折煞了安好了!”   静妃听了这话,却叹了口气,望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内疚和自责,用愧疚的语气说道:“若不是本宫让你出宫去南山别苑帮忙,你就不会遇此打劫,险些把小命丢在外面了。本宫内疚了一上午,你就让本宫补偿你一下吧!”   静妃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宋安好不好再拒绝,悄悄向素心瞟了一眼,后者坚定的对她点了点头,于是她才对静妃说道:“那就有劳娘娘了。”   静妃听了十分高兴,小心翼翼的舀了参汤,又吹凉了些,才给宋安好递去。   宋安好有些难为情,可最终还是坦然的张口咽下。   如此一来二去,过了好一会,参汤终于喝的差不多了。   见静妃将炖盅和汤匙递给了素心,宋安好这才偷偷的松了口气。   谁知静妃下一句话,却让宋安好大吃一惊。   “一会你休息好了,记得去一趟凤仪宫。太子殿下千辛万苦的把你救了回来,又为了救你受了伤,于情于理,你都该去向太子、向皇后娘娘当面道谢。”   宋安好一听,愣住了。   她的命,怎么是太子救的? 第八十四章 唯一的活口   静妃的话让宋安好心生疑惑,可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暗自在心底揣测。   这时,一直端详着她的静妃察觉了她的异样,不由发问:“怎么了?想什么想的忧心忡忡?”   宋安好见被发现,也不好强行假装无事,于是顺着静妃的话,低声道:“娘娘对不起,我……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昨晚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静妃一听,忙问:“你的意思是,你连是谁救了你都不记得了?”   “我……”宋安好当然记得,而且记得的清清楚楚,救她的人就是面前女子的儿子,可她却不能如实相告,苍白的脸上流露出自责和内疚的神情,小声道:“娘娘,对不起……”   静妃方才无意中透露,箫景煜已经离城外出了好几天,由此,宋安好相信箫景煜并没有告诉静妃实情。虽然不明白箫景煜为什么这么做,可他好歹救了她一命。因此,宋安好不能一醒来就将他的话戳穿,只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就是说,只能暂时承认太子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不必道歉!”静妃不知宋安好的想法,只当她是真的害怕到了失忆,忙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的拍了几下,心疼道:“逢此劫难,死里逃生已是奇迹,哪能怪你呢!你既不记得了,本宫便再告诉你一遍!”   于是,静妃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原来,在黑鲸的驱车下,箫景翼的马车很快便赶回了皇宫,万幸路上没有再遇见不好的事。而马车进了宫后,负伤的箫景翼并没有让黑鲸驱车回东宫,更没有召太医来疗伤,而是直接驱车去了兰灵宫。   当箫景翼将宋安好抱下马车时,整个兰灵宫的人都惊呆了,小草看见奄奄一息的宋安好,当场就爆哭起来。而闻讯赶来的静妃,一眼看见宋安好半边身子都是血,当时就眼前一黑,要不是素心扶得及时,只怕当时就站不稳了。   后来听黑鲸介绍,他们才知道宋安好身上的血并不是她的,而是箫景翼肩上的伤口渗出了血,一点一点流到了她身上。   静妃定睛一看,果然看见箫景翼肩膀上一条吓人的刀口,正在汩汩的淌着鲜血,当下掩口低呼:“快带太子殿下回宫疗伤!”   箫景翼将宋安好交给了兰灵宫的人,对静妃微微的欠了欠身,便转身上了马车,黑鲸立刻驾车朝东宫奔去。   静妃将当时的一幕娓娓道来,眼前仿佛又出现箫景翼肩上的伤口,不由神情复杂,半晌叹了口气:“这次,真的要多谢太子殿下了!要不是他,安好你的小命可就……”   小草在忙急急忙忙的接道:“没错,太子殿下居然为了救一个小宫女受了伤,实在是太英明神武了!安好,你以后一定要好好谢谢太子殿下。”   静妃神情恍惚了一下,突然间想到什么,不由苦笑道:“何止是安好,只怕本宫以后也要好好感谢太子殿下……以及皇后娘娘了。”   静妃这番话乍听是指太子救了宋安好这件事,可深知静妃性子的素心却明白,静妃另有所指。   别看静妃看似柔弱,实则是个刚烈倔犟的女子,不仅重情重义,而且也有恩必报。手下的人被太子舍身相救,她是不可能只一句多谢就带过的。   未来的夺嫡大战,就算静妃再如何保持中立,只怕也会不由自主的偏向皇后与太子箫景翼了。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素心心头突然有些发乱,神情不由沉重起来。   若是往常,宋安好也能听出静妃的弦外之音,可今天她正好有心思,所以也没有往深处想,只以为静妃是打算更依顺皇后,于是忙道:“娘娘,您不必为了我……”   话未说完,便被静妃打断,她声音虽无波澜,可语气十分坚定:“此事不必多说,若不是太子,你肯定也和他们一样,惨死在南山别苑。这份恩情,我兰灵宫领了。”   和他们一样?   宋安好敏锐的捕捉到这句话,突然想起葬身火海的夏荷与秋菊,心中不由一阵刺痛,又想到那天一起出宫的二三十名宫人,也不知有多少人被殃及池鱼。心系他人,宋安好急声问道:“对了,和我一起去别苑的人呢?那十几个宫女、十几个太监,他们怎么样了?也回宫了么?”   她以为只有木屋着火,所以伤亡的也只是居住在木屋的三人,可却没有想到,另外的人也可能遭到了类似的遭遇。   原本,她最坏的打算,就是大家伤亡惨重。毕竟,连太子都受了伤,宫女太监想必也是伤了不少。   可万万没想到,她的问题一发出,屋子里突然就陷入了寂静。   一开始,宋安好还有些发懵,以为静妃等人也不知道其余人的下落,因为那些人都是东宫的下人,而东宫离兰灵宫也远,他们不清楚也是人之常情。可是慢慢的,她就发现不对劲,屋子里的气氛不知是寂静,还有一种莫名的沉重。   尤其是向来不会掩藏情绪的小草,眼里的泪花又开始转动起来。   难道……   这个念头猛地从脑海里冒出来,宋安好的脸色刷的就白了。   静妃见她猜到了大半,也不愿再隐瞒,目中闪着不忍,长长的叹了口气:“除了你,所有的宫人都遇难了。”   “!!!”尽管有了预料,可得到了证实,宋安好的心底还是狠狠的震了一下,垂在床边的手猛地握住了拳,她的脸上已经没了一丝血色,眼里闪着悲痛的光,她一字一句追问:“一个活口都没有吗?”   静妃平静的看着她,慢慢的摇了摇头:“没有。”   宋安好绷紧的身体一下子就松了,整个人无力的往后一靠,一行眼泪慢慢从她眼角滑落。   静妃见状,眼里多了几分心疼,“你现在明白,本宫为何要感谢太子殿下了吧?”   是啊,若不是箫景翼,她也和那些宫女太监一样,死在了南山别苑!   不,救她的并不是箫景翼,而是箫景煜!若不是箫景煜在关键时间赶过来,她早就葬身火海了!   箫景煜才是她的救命恩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太子!   宋安好虽然心知肚明,可偏偏不能对静妃言明,只能小声应道:“安好明白。”   她的脸上,浮现在浓浓的悲痛。那些惨死在南山别苑的宫女太监,她虽然认识没多久,可在南山别苑的两天中,也和他们打了不少交道。对于她这个初来乍到的领导者,他们没有一个人反对,也没有一个人对她暗中动手脚,反而对她的下达的各种任务,都能及时积极的完成。   他们虽然算不少同僚,更称不上朋友,可一想到那些人全部遇难,宋安好的心就撕扯般的痛。尤其是想到夏荷与秋菊,那两个可爱的小姑娘,她们心肠那么好那么好,可为什么还是死得那么惨呢?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宋安好没忍住,眼里的泪水拼命的往外涌。   静妃忙伸手取了手帕,替她擦拭眼泪,只是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别伤心了,本宫替你给他们念了往生咒,想必他们此刻已平安度过孟婆桥了。”   宋安好嘤嘤的哭了一会,听了静妃的话才强自克制住悲伤的情绪,颤声道:“安好多谢娘娘。”   静妃拍拍她的脸,欣慰道:“你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对本宫最好的答谢了。”   直到现在,宋安好才真切的明白,此去南山别苑是多么的凶险。她是到了现在,才真切的体会到,夺嫡之战是多么的残酷血腥。这还没正式开始呢,竟然就造成了如此大的伤亡。若是有朝一日太子与二皇子正式开战,岂不是要尸山血海?   到时候,谁能保证,她不被那些血水溅到呢?   宋安好想到这些,生生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小亮子出现在门口,禀道:“娘娘,皇后宫里来人了,要召安好过去问问情况。”   皇后召见她?宋安好闻言,表情有些不好了。   整个南山别苑的宫人都死了,唯独留了她一个活口,而她这才刚刚苏醒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皇后便派人找她。便是用膝盖去想也知道,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静妃将宋安好表情不好,以为她害怕,于是对她温声说道:“这样吧,本宫陪你去,正好也当面谢谢皇后娘娘。”   宋安好这会儿却反应过来,自然不肯让静妃卷入这是非之中,忙道:“多谢娘娘美意,不过不必了,安好一个人去就行。娘娘去了反而……又平添一些麻烦。”   静妃何其聪明,马上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笑着站起了身:“事到如今,本宫就算是怕麻烦,也躲不了这麻烦了。不必多说,你且宽衣吧,本宫陪你去凤仪宫。”   宋安好见静妃态度坚决,虽然觉得不好,可不好再坚持,只能低声道:“多谢娘娘。”   随后,小草走到床边,替宋安好更衣。无意中触到宋安好的身体,痛的宋安好倒吸了一口凉气。   很快,宋安好更衣完毕,静妃将她上下端详了一番,点了点头:“我们走。”   紧接着,由素心扶着宋安好,跟在静妃身后,三人一同向凤仪宫走去。   过了没多久,凤仪宫便到了,有两个小宫女站在门口迎接她们。   静妃让素心在门口等着,让宋安好跟着自己一同进入凤仪宫,在踏入大门的时候,轻声在宋安好耳边说了一句:“一会儿皇后问你话,你若是有不便说的,那不必强说。一切有本宫呢!”   宋安好听了,感激的对她点点头。 第八十五章 上刀山下火海   宋安好与静妃一起进了凤仪宫,由小宫女领着弯弯绕绕了不少的路,最后才停在了一座偏殿的门口。   小宫女对静妃屈膝行礼:“静妃娘娘,皇后娘娘在寝宫等候多时,您可以进去了。”   原来这偏殿,竟是皇后的寝宫。   静妃面色不改,只微微颔首。   小宫女将人带到,也不多留,随后便转身离开。   朱红色的木门前,静妃深深的看了看身边的宋安好一眼,宋安好明白她的意思,默默的点了点头。静妃见状,这才亲自抬手,轻轻的在木门上扣了三下。   “来了。”屋里很快便传来应答身,紧接着就是脚步声,大门唰的被人拉开,明月看见门外站着两人,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忙欠身行礼,高声请安:“奴婢见过静妃娘娘!”   静妃知道她这是在对屋里的皇后提醒,也不介意,淡淡一笑:“听闻皇后姐姐身子不舒服,本宫特来看看。”   明月不明白为什么静妃会突然出现,顿时心中急转,可表情却是忧愁状,叹道:“这后宫佳丽三千,还是静妃娘娘您心肠最好,一听说娘娘病了,就赶过来看望。”   她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的将眼神向站在静妃身边一言不发的宋安好瞟了过去。   静妃正要敷衍几句,忽听屋里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静妃妹妹来了?还不快请进来!”   明月一听这话,表情顿时就放松了,身体马上往旁边一闪,给两人让出一道路,“请!”   静妃点点头,便抬歩跨进了大门。   宋安好特意慢了两步,紧随其后。谁知,就在她与明月擦肩而过时,明月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裳。她下意识回头,看到明月狠狠的盯着她,眼神带着明显的警告。   宋安好明白,明月这是在警告她,不要在静妃面前露出马脚,更不要暴露她和皇后之间的约定。为了不引起明月的怀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宋安好郑重的对她点了点头,用唇语对她示意:“放心。”   明月见状,表情这才缓了下来,拽着宋安好衣裳的手了马上松了。   而前面,静妃已经走到了六步以外了,宋安好赶紧转身,快速的跟了上去。   等宋安好赶过去,一眼便看到靠在床榻上的皇后。今日的皇后看上去虚弱极了,脸色也十分难看,她额头上还搭着汗巾,看样子是发烧了。   皇后半翕着眼睛,看向走过来的静妃,开口说话时,声音明显中气不足:“妹妹今儿怎么有空来凤仪宫了?”   静妃对她微微欠身,这才轻声说道:“听闻姐姐又病了,妹妹心中难受的紧,所以特意来看看姐姐。”   这时,宋安好刚好走过来,见状便将手里抱着的一个木匣子递了过去,静妃接过木匣子,又对皇后接着道:“这是妹妹宫中最好的一支血参,特地拿来给姐姐补补身子。”   “妹妹有心了。”皇后面上露出微微的动容,示意明月将装着血参的木匣子收起来,然后又看向静妃,叹道:“可惜本宫这次是心病,就是再珍贵的药材也治不好本宫的病。”   说着说着,眼眶竟红了。   宋安好赶紧低下头,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静妃倒是淡定,依旧轻言细语的说:“姐姐可是为太子殿下的伤心疼?”   一提到爱子,皇后眼眶更红,隐隐还有水光浮现,哽声道:“可不就是为了翼儿!”   静妃听了,便道:“说起这个,妹妹还要给姐姐当面道谢呢。”   皇后奇怪的看向她:“何出此言?”   静妃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宋安好,叹道:“若不是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发生劫难时还不忘舍身相救,她此刻哪还有命来见您呢!”   皇后一听这话,马上坐直了身子,用一种前所未闻的神情看着宋安好,口中直道:“翼儿救了她?本宫为何没听翼儿提过?”   这时,明月适时答道:“启禀娘娘,是太子殿下嘱咐嘱咐奴婢等人,不得将他临危救人的事告诉您。”   皇后似乎第一次听说此事,满脸的愕然:“竟有此事!”   明月低头请罪:“请娘娘息怒,殿下也是怕您担心!”   皇后听了这话,眼里的水光却突然间更甚。静妃忙取了手帕,疾步走到床边,将手帕递给了皇后。皇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低头在眼角轻轻擦拭了两下。等到皇后再抬头,便对静妃感谢的笑了笑,静妃点点头,马上又退回了原处。   “本宫还以为翼儿的伤势全是因为那些……歹人,却没想到还有临危救人这一出。唉,再怎么说,他也不该瞒着本宫啊!”皇后念叨着爱子的伤势,脸色越发不好,说着说着,她又看向站在一旁从始至终没有开口的宋安好,慢声开口道:“宋安好,本宫命人去召你过来,你可知是为了何事?”   宋安好闻言,连忙蹲身行礼:“安好不知,请皇后娘娘明示。”   皇后没有追问,反而看向静妃:“她是兰灵宫的人,姐姐若是问她几个问题,妹妹会不会芥蒂?”   静妃态度坚定的回答:“她的命都是太子殿下救回来的,别说是姐姐要问几个问题,便是要将她上刀山下火海,妹妹也绝无二话。”   “上刀山下火海?”皇后复述着这句话,突然看向宋安好,眼里突然浮现意味深长的神色,“宋安好,本宫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可愿意?”   宋安好忙低头表态:“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后宫之主,安好能替娘娘干活,是安好的福分。安好一定竭尽全力,完成皇后娘娘的命令,也不负静妃娘娘的期望。”   这番话答得着实是漂亮,皇后看着宋安好,眼神深处闪动着旁人不知晓的光彩,口中却弱声道:“此话严重了。本宫召你过来,只是想问一件事。”   “宋安好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宫问你,昨晚的南山别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的声音突然变得凌厉,让宋安好心头一惊。她暗暗的向身边的静妃瞟了一眼,后者察觉到她的视线,并没有回头看她,而是依旧目视前方,用微不可见的力道点了点头。   于是,宋安好明白了,马上对皇后屈膝一礼:“回禀皇后娘娘,事情是这样的!”   “太子殿下昨天一整天都在接待宾客,到最后精神有些疲累,连晚膳也是在屋里用的。所以,昨晚宫女太监们也都早早就回屋休息了。”   “而我睡觉一直很沉,等到半夜惊醒时,也是被大火的烟熏火燎呛醒的。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屋子都烧着了。我一下子就吓得从床上爬起来,想要冲出屋外,却被一根房梁堵住了大门。”   “这时候,浓烟滚滚,火势越烧越旺,我被呛得不行了,几乎就要昏倒在地。突然屋子里面有动静响起,我突然想起里面还有一扇窗户,若是窗户没被堵上,就能顺利逃生!”   “于是,我使出浑身的力气冲过火海,冲到窗边。谢天谢地,窗户没有被堵,我拼命将窗户推开,使劲的翻了出去!”   “本以为,只要翻出去了,就能逃过一劫了,可没想到我刚翻出去,还没有站稳,突然被人砸了一下后脑勺,然后就晕过去了。”   宋安好娓娓道来,最后才道:“那时候本以为必死无疑,想不到最后还有命活到回宫,我本以为一切都是奇迹,可没想到救我的并不是奇迹,而是太子殿下!”   皇后一直听得很认真,直到这时才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是有人先纵火,再埋伏。难怪南山别苑死亡惨重!”   宋安好闻言,面上露出悲恸的神情,她用含着泪光的眼睛看着皇后,似乎太动容,以至于声音都渐渐带上了颤音:“安好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也多谢皇后娘娘!”   “人没事就好,也不枉翼儿为你负伤。”提到爱子,皇后也是满眼泪光,过了会儿,又开口问宋安好:“那打晕你的人,你可瞧见了?”   宋安好缓缓摇头。   皇后又追问:“你再仔细想想,当真一点都没有瞧见?”   宋安好认真回想一番,又坚定的摇摇头:“没有。”   担心皇后不信,又补充道:“等我醒来,我已经躺在兰灵宫了,那些袭击南山别苑的人我是一个都没瞧见。”   皇后不再说话,神情若有所思。   一直在旁边听得认真的静妃突然开口:“妹妹知道了。肯定是那歹人将她打倒在地后,很可能要立刻杀了她灭口,万幸这时候太子殿下恰好赶到,救了她!”   宋安好忙附和:“对对对,一定是这样。多亏了太子殿下,要是来晚了一步,我肯定就当场没命了。”   “你们说的有道理。”思索片刻后,皇后点了点头,可说完这句话,突然话锋一转,对宋安好问道:“所以,你手中握着的那块令牌,就是在昏迷之前抓住的?”   令牌?什么令牌?   宋安好第一次听到令牌这件事,当场就愣住了。   皇后见她半晌不答话,眉头渐渐皱起,神情看上去不太高兴。   静妃见状,忙开口结尾:“姐姐莫见怪,安好她醒来后记忆出了问题,当时的情形已经记得不真切了。”   皇后的眼神将信将疑。 第八十六章 令牌上的字   “不记得了?”皇后慢条斯理的说着,目光转向宋安好,口吻中顿时带上几分苛责:“如此重要的事,你真忘得一干二净?”   静妃见皇后似动了真怒,一时也没空去想她口中的令牌到底是什么,只一心想着替宋安好解围:“我可以作证。宋安好从昏迷中醒来时,我正好去了她屋子,她醒来的第一时间,甚至连自己前两天去了南山别苑都不记得了。还是我再三提醒,她才慢慢想起来。”   “是吗?原来如此。”皇后口中虽如是说着,可盯着宋安好的时候,她的神情依旧将信将疑。   “这件事是安好糊涂,请皇后娘娘降罪!”情势所逼,宋安好不愿惹皇后怀疑,更不愿静妃再为难,于是一边开口请罪,一边对皇后屈膝行了大礼。   皇后盯着她,半晌后眯了眯眼,风轻云淡般摆摆手:“罢了!事已至此,你记得或者不记得,已经不重要了。即使你记得,死在南山别苑的那些人也不会再活过来。”   这一句话,说中了宋安好的心思,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却死死的咬着唇瓣,不让自己被悲痛的情绪所影响。   好在,皇后也不再追究了。   宋安好默默松了口气。   可是,过了没多久,皇后抬手,用静妃的手帕擦了擦额角,随后又看向宋安好,脸上露出怅然的神情,叹道:“看来,你是真不记得那块令牌了。”说着,神情渐渐变得愤然:“本宫以为你至少能想起一星半点,这才特地将你召来文明情况。南山别苑损伤惨重,此事震惊朝野上下,皇上气得连午膳都没有用……”   说到这里,皇后露出不甘心的神情,又对宋安好追问了一句:“你确定,一星半点也想不起来了?”   宋安好第一次听说令牌的事,心头正乱着,还得假装若无其事,此刻听皇后又问,只能一口咬定道:“请皇后娘娘恕罪,安好真的一点也记不得了!”   皇后闻言,如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往后一靠,瘫坐在了床上。半晌,神情复杂的叹了口气,眼眶竟然又红了。   宋安好见状,心中惊讶,不由更好奇那令牌适合来历。可当下情况不容她多嘴,于是她只能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安分守己的低着头,扮演一个老实本分的小宫女。   最后,还是静妃试探的开口,用关切的口吻,轻缓的问道:“姐姐,那令牌到底是何物?听姐姐所言,好像十分重要?”   哪知道,静妃不问便算了,一问这话,仿佛正戳中皇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皇后一下没忍住,眼眶湿润了。   素来以严肃著称的皇后竟然会当着外人的面眼红落泪,这实在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皇后似乎也不习惯,连忙用手帕按住了眼角。   这一下,连静妃也对那块令牌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令牌在这深宫实在算不上什么稀罕东西,因为每个宫里都有。不过,能让皇后如此在意的令牌,肯定不会是寻常宫殿的令牌。   那到底是什么令牌呢?   静妃思付着,一开始以为是宋安好随身带的兰灵宫的令牌,可转念想起小草替宋安好更衣时,从宋安好袖口的内袋里拿出了兰灵宫的令牌,还当场交回了素心。也就是说,不是兰灵宫的令牌了。那到底是哪个宫的令牌呢?   静妃的想法,也是宋安好的想法。   不过,宋安好比静妃想的更远,因为她知道皇后特地召她过来,肯定是有事吩咐,所以这个令牌绝不可能是随口一提。也许,皇后只是碍于静妃在场,所以只能用提到令牌的方式,暗示她其他的事情。   至于是什么事,宋安好相信,就算她现在琢磨不出来,皇后一定也会主动说出来。只不过,还需要一个台阶。   想了想,宋安好决定化被动为主动,于是向皇后微微欠身:请皇后娘娘莫伤心了,您若是为这事让身子更虚弱,安好真是万死难辞了!令牌之事,我虽然暂时记不起来,可若是皇后娘娘恩准提醒一二,也许就记得了呢。”   “你真能记起来?”皇后闻言,马山放下手帕,一双眼睛熠熠生光的看向宋安好:“好,本宫这就让你记起来!”   “多谢皇后娘娘。”宋安好连声道谢,表情诚恳,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姿态。   静妃也神色一正。   哪知,皇后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唤了一声:“明月。”   一直候在床边的明月忙应道:“是,娘娘!”   原来,皇后没打算亲自解释令牌的事,而是交给了明月。   明月转过身,面向宋安好与静妃,眼神中突然闪动着令人看不懂的悲愤,声音也变得比往常尖锐三分:“太子殿下赶过去时,正好撞见蒙面歹徒将宋安好打晕在地。眼看歹徒欲挥刀杀之,太子殿下顾不得什么,当时就挺身而出,及时制止,更不顾有伤在身,与歹徒展开殊死搏斗。最后,太子殿下虽然成功将歹徒击毙,可原本的伤势却更严重了。”   “可他没有在意这些,而是第一时间将宋安好转移到了安全地带。也就是在转移的过程中,他发现宋安好的右手紧紧的握着一块令牌。好奇之下,他将那块令牌抽出,举起来仔细的端详。可是没想到。他发现令牌上……”   说到这里,明月的神情突然激动,语气也变得激烈:“那令牌上,端端正正的刻着一个字!”   宋安好听得正投入,突然见她停顿下来,不由追问:“刻着什么字?”   明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吐出一个字:“睿。”   睿?令牌上只刻了一个睿字?   宋安好有些不明白,只是一个普通的字,皇后为何如此在意。   不等她沉下心细想,耳边突然传来静妃的低呼:“天哪,是二皇子?”   宋安好闻言,脸上刷的白了!   原来,那个睿字,是萧景睿的睿!那个皇后口中的令牌,是代表萧景睿身份的令牌!   也就是说,血洗南山别苑的幕后黑手,就是当今二皇子,萧景睿?!   宋安好呆愣在原地,忘了掩藏自己的情绪,整张小脸上都是震惊的表情。不过恰好是这最真实的反应,放在皇后眼里,倒令她十分满意。   明月看向静妃,神情悲愤的重重点头:“没错,就是他!”   就连向来淡定的静妃,也被这个消息震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忙看向皇后:“那令牌是真是假,姐姐可派人验过了?”   皇后冷笑:“岂止验过,本宫已经将令牌交给皇上了。”   静妃:“……”   太子殿下惨遭夜袭,南山别苑被连夜血洗,二皇子萧景睿的令牌偏偏被人发现遗落在现场……   不,到底是遗落,还是别的,又有谁知道呢?   这件事,摆明就是太子与二皇子夺嫡之争,只不过以往总是在暗地,而现在居然就这么被搬到了明面上。若是单纯的夺嫡之争,静妃也不会觉得怎样,她虽对皇后与太子有感激之情,却也不会傻到站队,最多就是两不相帮。可偏偏不单纯!   为什么?因为那块将幕后黑手锁定为萧景睿的令牌,是从宋安好手中发现的!   此时萧景睿应该还在赶回京的路上,他回来后若是被皇帝抓去质问,知道那块令牌的来历后,他除了会东宫震怒,肯定还会迁怒兰灵宫——毕竟,揭发他的人,就是兰灵宫的宫女!   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兰灵宫不仅得不到皇后与太子的支持,还会招来二皇子愤恨,也许还会有疯狂的报复……   要是那令牌此时还在皇后手中,或许还能想方设法的制止事情越演越烈,可是万万没想到,皇后竟然在告诉她们有令牌一事之前,就直接呈给了皇帝!   不,皇后分明就是故意这么做的。为的就是托兰灵宫下来,趟这趟浑水!   这手腕,真是厉害!   “皇上……皇上他……”此刻静妃的脑子一片混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说了什么?”   “皇上能说什么?也就是龙颜震怒罢了。”皇后依旧是方才那副虚弱的样子,还在装模作样的拿着手帕擦拭眼角,声音低低道:“只可惜苦了翼儿,好端端的一个人,差点就断送了性命!”   静妃勉强一笑:“太子殿下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皇后眼里闪过一抹精明,语带双关道:“如今事态发展成这样,本宫只求他平平安安,不敢再指望他有什么后福!只不过他自降生起便是一国储君,光是这尊贵的身份,便惹得旁人眼红妒忌,恨不得时时刻刻要了他的命,将他杀之而后快。试问有这种人在,翼儿能不死已是万幸,又哪敢提及其他!”   这番话,已经足够赤裸裸了,静妃哪敢接话,于是微微低头,只听不说。   皇后倒也不怪罪,反而主动唤她:“妹妹你说,此事若换做你的煜儿,你也能心平气和,当一切没有发生?也能宽宏大量,原谅差点杀死你爱子的凶手么?”   静妃闻言,陷入沉思,良久没有说话,却长长的叹了口气。   皇后见了,也不逼她表态,而是转头看向宋安好,对她道:“说来说去,虽你记得不完整了,可那令牌却是你亲手带出南山别苑的。若是没有你,这罪证恐怕已经被销毁了。所以,这件事,本宫真心感谢你。”   “宋安好,多谢了。”   宋安好站在那儿,听着皇后的道谢,只觉头皮发麻,冷汗涔涔。   皇后三言两语就将她变成了指认二皇子的证人,这哪是谢她?这是要她的命了! 第八十七章 借刀杀人   情急之下,宋安好顾不得许多,急忙说道:“皇后娘娘言重了,那令牌我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此事关系重大,您还是派人调查清楚的好。万一有什么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皇后不容她说完,打断了她说的话,柳叶眉一抬,形容憔悴的脸上便流露出后宫之主的威仪,说到后半句时,语气猛地变得凌厉:“太子殿下行宫遇袭是误会?还是行宫被血洗是误会?宋安好,你要不要去问问那些死在南山别苑的宫女太监,问问他们,这一切到底是不是误会!”   不久之前,皇后还感动的对宋安好道谢,可一转眼,就变成了凌厉的喝问。   宋安好心头一跳,不得不行了大礼,“奴婢失言,请娘娘降罪!”   宋安好微低着头,悄悄打量着床榻上的皇后,此时皇后满面震怒。她从皇后看似愤怒的眼睛深处,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忽然之间,宋安好明白了一件事。   皇后突然召见她,根本就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而早已打定主意,要让她成为指认萧景睿的证人!而那块所谓的刻有睿字的令牌,她心里十分清楚,从始至终就没有见到过!   而箫景翼冒充她的救命恩人,很明显也是为了那块令牌做伏笔!因为他只有在半路救了宋安好,才能告诉皇帝,令牌是从无意中从宋安好手中发现的。也只有让宋安好成为掌握令牌的证人,这个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令牌,才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如今,箫景翼与萧景睿展开了夺嫡大战,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盟友。而众所周知,兰灵宫是从来没有站队的。不管是静妃还是箫景煜,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人表现过明显的倾斜。所以,一个兰灵宫的宫女,又怎会随便替太子做伪证?   所以,很多人都会下意识认为,既然从宋安好手中找到了那块令牌,也就说明,那块令牌肯定在南山别苑出现过!   人证物证聚在,现在要做的,就是等萧景睿回京,迎接皇后和太子这边的疯狂报复了!   可是,你们这些皇亲贵族,要厮杀要报复都随便,但是能不能不要随便拖别人下水!!!   “既知失言,说明还没糊涂到家。”皇后含怒看着宋安好,深吸了几口气,将怒气渐渐平复,语速也慢慢放缓:“行了,本宫召你过来只是随便问几句,至于这令牌到底是不是那个人的,自有皇上定夺。你一个小宫女,就不用操心了!”   宋安好忍住皱眉的冲动,低声道:“是。”   这时,皇后又将视线转向一旁的静妃,只见静妃秀丽的面孔上神色变幻。皇后想了想,放柔了语气,亲昵的说道:“静妃妹妹,今儿多谢你来看我,也多谢你当初肯将宋安好借给太子。否则那块令牌,可能会随着那场大火灰飞烟灭了。”   看着皇后脸上温和的笑,静妃心头一阵恶寒,却还是不得不勉强的牵了牵唇角:“举手之劳,姐姐不必挂齿。”   皇后闻言,笑得格外的欣慰:“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妹妹宽厚仁慈心地善良,所以才养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儿子!对了,听说煜儿最近不在城内,他是做什么去了?”   静妃听她突然提到箫景煜,心头顿时警觉,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能敷衍的回答:“听说是出城办公,具体什么事儿,我也没来得及细问。”   “煜儿一向聪明能干,所以皇上才格外的器重他,有什么公事要处理的,也是第一个想到他。”说到这里,皇后叹了口气:“要是翼儿有煜儿能干的十分之一,姐姐也心满意足了!”   静妃忙道:“姐姐谬赞了。煜儿也就是体魄强健这一点入了皇上的眼,论沉稳大度,心思敏捷,却是比太子殿下差远了!”   堂堂三皇子,被亲生母妃形容词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皇后虽心知这是静妃谦逊之语,可听到她夸赞太子,仍然十分高兴。   “那倒是,翼儿虽没什么特殊的天赋,可论大局观和眼界,的确是不错的。”   静妃成功转移了话题,忙又追问了一句:“对了,太子殿下的伤势怎么样了?妹妹刚刚一直担忧着,这才有机会问。”   “整只手臂差点废了!”一提到箫景翼的伤势,皇后的语气又沉了沉:“还好太医医术高明,挑筋活血,这才没变成一个残疾!”   “万幸万幸。”静妃听闻如此严重,不禁也跟着感慨:“真是阿弥陀佛了!”   多亏了静妃,才让宋安好得到了片刻的思考时间。此时的她脑子里一团麻,她知道皇后这是摆明了要借刀杀人了,可她又十万分的不甘心沦为那把“刀”。可想到方才的一幕,眼下的情况好像也不容她选择了。   不管愿不愿意,她已经变成了刀。   宋安好心中无比的悲哀。   自从穿越而来,她就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踏入夺嫡之争中,想不到千算万算,到头来还是被皇后算计了!   可事到如今,再懊悔再不甘也没有用了。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这把刀也已经被拔出了刀鞘,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就在皇后与静妃两人谈论儿子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正在讲话的静妃停顿了一下,可很快又恢复如初,继续方才的话题讲了起来。   宋安好也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模样。   唯有明月,轻歩走向门口,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没多久,明月又轻手轻脚的返回。这一次,她的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怪异。   “怎么了?”皇后瞧见她出去,原本没有放在心里,此时见她异样,不由皱眉问她:“可是翼儿的伤势恶化了?”   “不是。”明月摇头,附向她耳边,低低的说了句什么。   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五步之外的宋安好与静妃,也一个字都没听见。   眼看皇后主仆在讲悄悄话,宋安好与静妃也瞅准机会,彼此向对方看去。两人目光在空气中默默的交汇,片刻后又各自移开。   这时,就听皇后薄怒道:“什么?那个狐媚子又去了御书房?!”   狐媚子?御书房?   听到这两个关键词,宋安好一时没想明白,静妃却在微微思考后,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皇后扭头看向静妃,愤愤道:“你听到没有?那个狐媚子又私下去了御书房!她明明知道御书房不是后宫妃嫔能去的地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宫规,简直是……”   还没骂完,皇后突然咳嗽起来,浑身抖得厉害。   明月吓得忙扶住她的肩,抬手给她顺气,口中焦虑道:“娘娘你别生气了,身子本就虚弱,再一生气,加重了病情可怎么使得!”   “不生气?她的儿子前脚派人谋杀本宫的儿子,她后脚就去御膳房找皇上哭诉,本宫还不能生气了?”皇后越说越气,抬手猛地将明月推开,“你给本宫滚开!”   明月吓得连退三步,噗通一下双膝跪下:“娘娘息怒,奴婢罪该万死!”   皇后张口还要叱骂,无奈又咳嗽起来,似乎被一口气呛住,半天都没有好转。   静妃见了,只得上前几步,伸手轻轻在皇后背上顺气,语气温和道:“身子要紧,姐姐要是多替自己着想一下吧。否则,等太子殿下伤养好了,却发现姐姐病了,只怕太子殿下又要伤心一场。”   或许是静妃的话起到了作用,皇后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些,她不由拉起静妃一只手,低声道:“她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仗着娘家势力,皇帝宠幸,从来没把本宫放在眼里。就连每月月初的请安,也一次也没有来过。本宫想着只要姐妹们相处愉快,后宫一片祥和,皇上也能顺心一些。所以这些那些,本宫从未放到心里。可没想到……”   说到这里,皇后声音里多了一丝恨意:“她将本宫视为眼中钉也就罢了,居然还打算要翼儿性命!可这种歹毒之人,偏偏皇上还偏爱的紧。你说,若是皇上这次仍偏心他们,本宫该怎么办?”   静妃知道,皇后又在利用同情牌来拉拢她了。可这种事,又岂是一番话就能左右的?皇后一心为太子,而她自然也要凡事都替箫景煜考虑。若是贸贸然做了糊涂事,她倒无所谓,连累了箫景煜,那可真要后悔死了!   可皇后将自己形容的如此可怜,静妃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于是只能恳切相劝:“皇后娘娘,此事重大,皇上一定会郑重对待的。”   皇后闻言,似乎没抱太大希望,轻轻摇了摇头:“希望吧。”   随即,静妃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过了会,皇后抬手扶了扶额:“今日多谢妹妹探望了,可姐姐这头痛又犯了……”   不等她说完,静妃忙道:“那姐姐赶紧休息吧,妹妹改日再来。”   皇后微闭上眼,不再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明月对静妃比了个手势:“静妃娘娘,这边请。”   静妃说道:“你留下来照顾皇后,本宫自己会走。”   说完,静妃抬脚便走,宋安好连忙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寝宫,又朝宫外走去。一路上,她们的脸色都十分凝重,谁也没有说话。   只不过,在快要走到凤仪宫的门口时,宋安好的眼角突然瞟见一抹黑影闪过,她条件反射的回头,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   那背影很快拐入旁边的一条小道消失不见,宋安好却觉得十分眼熟。   对了,有些像黑鲸!   不过,太子病重,黑鲸理应寸步不离的守在太子身边才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凤仪宫呢?   大概是看错了吧。   宋安好摇了摇头,随着静妃离开了凤仪宫。 第八十八章 皇贵妃来了   此时,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当今皇帝箫齐晟端坐在宽大的书桌后,他半阕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那张国字脸上神情阴沉,背脊挺直,身体紧绷,整个人不怒自威,令书房的小太监们紧张得不敢大口呼气。   常公公立在箫齐晟的左手边,思付再三后,才敢小心翼翼的开口:“皇上,您这一天都没用膳,只怕到了晚上胃疾又复发了。御膳房给您炖了清淡的汤水,要不老奴给您去热一热?”   箫齐晟未置可否,一动未动。   常公公暗自松了口气,悄悄的转身准备去御膳房。   谁知,他身形方动,箫齐晟一声怒喝:“站住!”   “噗通”几声,留在御书房伺候的四个小太监吓得不约而同的跪下,瑟瑟发抖。   常公公的身体也在暴喝声起时微微的抖了一下,但到底是伴君多年的人,很快便恢复镇定,转身朝箫齐晟温驯的行礼:“是,皇上。”   箫齐晟面色十分难看,对着常公公斥道:“发生这种事,你还让朕用膳,朕吃得下去吗!”   常公公身体弯的更低,口中不停歇的认错:“是老奴考虑不周,罪该万死。皇上还请息怒,若是为老奴气坏了身子,老奴真是万死难辞!”   箫齐晟怒哼一声,到底还是念在他跟了自己大半辈子,又身居后宫总管之职,没有在追究下去。也算是在小太监面前,给常公公留了几分薄面。   常公公见状,暗地里松了口气。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脚步声停留在御书房门口,既没有离开,也没有人敲门。听声音,应该是有人在门外徘徊。   “皇上?”常公公试探的唤了一声,见箫齐晟没有反对,便转身走向门口。   吱呀一声门响,大概是见着了门外的人,那边传来常公公的一声低呼:“您……”   箫齐晟听在耳中,眉头一皱:“常德,门外何人?”   那人哀求的看了常公公一眼,常公公犹豫了片刻,还是高声答道:“回殿下,是皇贵妃来了。”   话音刚落,御书房内一片安静。   常公公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指示,只能对等在门口的皇贵妃抱歉一笑:“对不起了贵妃娘娘……”   话没说到一半,屋内传来箫齐晟低沉的声音:“让她进来。”   常公公闻言,马上将门彻底推开,对皇贵妃躬身邀道:“贵妃娘娘,您请进!”   一直面带紧张的皇贵妃听到屋内传来的声音,这才面色稍缓,对常公公点了点头后,迈着细碎的步子踏进了御书房。   箫齐晟面无表情的端坐在上,不为所动的看着她自门口缓缓行来,阴沉着眼眸不知在想着什么。   皇贵妃自一踏入御书房,便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这让她原本就忐忑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可偏偏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双手端着一个木制托盘,迈着碎步不疾不徐的朝皇帝走去。   她今儿未施粉黛,可即便如此,一张素脸依旧美得让人不舍错目。身着一袭乳白色的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更衬得她是愈发的柔弱无骨,楚楚动人。   这位,就是与皇后分庭抗衡的皇贵妃了。   她缓缓走到离书桌三步的距离,这才停下脚步,朝箫齐晟欠身行礼,声音柔软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箫齐晟无动于衷的看着她,别说是让她免礼,便是哼也未哼一声。   想到往日来御书房时的待遇,又瞧着眼前的情况,皇贵妃心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心中不由更加焦急。可即便如此,却也是不敢在箫齐晟面前流露分毫的,只能挤出一抹笑意,硬着头皮将手中的托盘递了过去:“天气炎热,皇上近日日理万机,想必疲惫不已,臣妾亲自烹制了酸梅汤,特地给皇上送来,给皇上降暑提神。”   一边说,一边将托盘举过头顶,心中更是隐隐期待着。   可等了半天,箫齐晟却沉默不语。   没想到亲自下厨特制的酸梅汤,也没换来皇帝的只言片语,皇贵妃不由懊恼万分。偏偏还要坚持高举托盘的动作,没多久胳膊就酸疼不已,偏偏还不能放下,这让她心中更加的苦涩。   纵是低着头,她脸上的难堪也难以掩藏,箫齐晟看在眼里,却是怒在心里,不仅没有令她放下,更是哼了一声,语气轻蔑。   御书房中,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眼看皇贵妃那两只纤细的胳膊已经开始不停发抖,再这么举下去,只怕酸梅汤要当场打翻。常公公见状,心道再这么下去可不行,于是硬着头皮上前,从皇贵妃手中接过托盘,轻声道:“皇贵妃有心了。”   皇贵妃手中一松,马上就将酸胀的胳膊放下,还不忘感激的看了一眼常公公,最后将一双含泪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箫齐晟。   箫齐晟见常公公擅自做主,倒是没有发作,只是不悦的瞥了常公公一眼,再转眸时,便对上皇贵妃那一双雾气蒙蒙的眸子。   这双眸子他倒是常见,想当年让他一眼心动的,便是这双好似时刻蕴含雾气的眼眸。只是今儿个,一对上这对眸子,他心底的火苗就开始忍不住的烧了起来。   “有心?”箫齐晟怒哼,一张脸阴沉到了极点:“她要是有心,朕就不必面对今日的局面!”   “皇上!”皇贵妃一副不明所以然的神情,美艳的脸上是一昧的无辜与委屈,一出声,便是连声音都在微微发抖:“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皇上如此生气。皇上若是能给臣妾指出来,臣妾一定感激不尽!”   “你你你!你还敢在朕面前假装不知道!”箫齐晟气得抬起手指指向她,因为太激动,连手指都在发抖。   皇贵妃一咬嘴唇,噗通跪地,泣声道:“惹怒皇上,臣妾罪该万死!可臣妾的确不知啊!”   箫齐晟并未因她下跪而消气,反而认为她是心虚,于是更加生气,因此也不兜圈子了,直接斥道:“你敢说,南山别苑的事,你一点都不知道!”   一听南山别苑四个字,皇贵妃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箫齐晟见状,顿时明白她早就一清二楚,不由气得浑身发抖。   屋里的温度是霎时间降到了冰点,跪在角落的小太监们一个个的抖个不停,生怕一会儿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就在这时,常公公使劲眨了眨眼睛,然后慢慢的往后退,退到了角落边,用眼神和手势示意小太监们赶紧出去。   小太监们见状,连忙从地上爬起,也不敢站直,就着弯腰的姿势轻手轻脚的一步步退出了御书房。   箫齐晟的眼神早瞥到这一步,却没有制止,想必也是有清场的意思。   直到小太监们都走光,常公公走到门口将门从里面卡住,箫齐晟这才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皇贵妃,声音沉沉道:“朕再给你一个机会,南山别苑的事,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这句话声音不高,却饱含着天子之威,这股威仪自上由下拍向皇贵妃的头顶,饶是经历了无数起伏的皇贵妃,也禁不住的颤了一下。   那双被泪水浸染的眸子飞快的闪动了一下,随后皇贵妃脸上浮现一抹悲切,颤声道:“南山别苑的事这么大,臣妾的确是听说了!”   好一句听说,完美的替刚才的话打了圆场。   箫齐晟冷冷一哼:“那你还听说了什么?”   皇贵妃不敢隐瞒,又答道:“臣妾听说这次南山别苑死伤惨重,太子殿下半夜遇袭,受了重伤……”   顿了顿,又道:“还有,随行的太监宫女也全部遇难……”   箫齐晟冷笑:“你知道的,倒也详细。”   瞧着他探究的眼神,还有这句明显有话外之音的话,皇贵妃不由脸色更白,努力维持镇定道:“是啊,臣妾一觉醒来便听到宫里所有人都在传闻此事,不知不觉也知道了些许。”   说到这里,似是想到什么,又仰着小脸看着箫齐晟,口中急切道:“对了皇上,不知太子殿下伤的如何?臣妾出来前已经吩咐下人将宫里最好的药材准备好,只是怕打扰太子殿下修养,所以不敢派人送过去。若是太医已经医治完了,那臣妾这就让人送过去。”   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恳切,配上那张忧心忡忡的脸,的确是很容易让人相信,她真的是十分担心太子的伤势。   箫齐晟沉着脸,不动声色的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似在考虑她这番话的可信度。最终眯了眯眼,又问了一句:“既然你知道太子受伤,那你知不知道,他是被何人所伤?”   皇贵妃点头:“臣妾知道。”   箫齐晟不由露出惊讶的神情:“何人?”   皇贵妃回道:“袭击南山别苑的人。”   箫齐晟:“……”   片刻后,箫齐晟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声音很轻很淡,让人分不清笑声背后的意味。   常公公死死的低着头。   皇贵妃跪在那里,膝盖已麻,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就在这时,只听箫齐晟轻声道:“行了,起来吧。”   “多谢皇上!”皇贵妃如闻纶音,谢恩后赶紧站了起来。由于跪了太久,膝盖一阵阵的发麻,最初站起来时,还不由晃了一下。   既然皇上开口让她起来,想必是心中已有动摇,这样一来南山别苑的事情也能从头再议了。虽然多年未跪,可她觉得跪的这一下十分值得。   可她没想到,她这才刚站稳,箫齐晟居然又对她抛去一个致命的问题:“你一大早的听说了这么多,那萧景睿派人刺杀太子,这个消息你难道一点都没有听说?”   皇贵妃怎么也没想到,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儿子就被打成了凶手。她的脑袋嗡的一响,身体顿时往旁边一歪,若不是常公公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只怕她就要一头栽倒地上了。 第八十九章 人证物证聚在   “贵妃娘娘,您当心点!”   常公公单手扶着皇贵妃,口里对她说着关心的话,眼神却是瞅向书案后的箫齐晟。   只见箫齐晟满面怒色,眼神阴霾,非但没有对皇贵妃心生怜惜,反而怒斥道:“萧景睿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这个做母妃的,到底是怎么教的!”   “兄弟相杀,手足相残,你让朕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还一脸无辜的送什么酸梅汤,到底是何居心!”   一句接一句的怒喝在皇贵妃头顶炸响,炸得她脸色发白,身体颤抖,当她终于回过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推开常公公的手,重新跪了下去。   “皇上!臣妾冤枉啊!”一身白衣的女子跪伏在地,声泪俱下:“臣妾只听说太子殿下在别苑遇到刺客,可这刺客到底是什么人,臣妾真的一点也没有听说啊!臣妾一听说太子殿下受伤,便立刻派人开了箱笼取药材,打算马上送去东宫给太子殿下服用,哪还有心思去打听那些其他!”   “至于这酸梅汤,其实这些日子臣妾每日都有熬制,就等着哪天皇上得闲了过来品尝。虽然皇上最近每日为朝政忙碌不休,根本没空来臣妾那儿,可臣妾依旧每日熬制。昨日听说皇上胃口不好,精神不振,臣妾忍了一日,可到了今日终究没忍住了,所以才斗胆将这酸梅汤给皇上送到御书房来了。”   说到这里,皇贵妃抬起脸,泪水涟涟的眸子注视着高高在上的箫齐晟,泣声道:“臣妾不该私自前来,更不该擅自做主,惹怒了皇上也是臣妾的错,请皇上降罪!”   “只是这酸梅汤,还请皇上喝一两口吧,只要皇上胃口开了,身体好了,臣妾便是死了值得了!”   皇贵妃跪伏在地上,泣声涕零,全无平日的尊贵,只余小女子的柔弱无依,楚楚可怜。   箫齐晟端坐在书案后,半垂着眼帘看着地上的女子,眼眸深处有暗色闪动,半晌,他斜眼向常公公觑了一下。   常公公一直在旁小心翼翼的候着,第一时间接到箫齐晟的眼神,便马上领悟了他的意思,忙向跪伏在地的女子走去,边躬身去扶边轻声说:“贵妃娘娘,地上凉,您还是起来吧。”   皇贵妃却不肯起来,而是仰着脸看着箫齐晟,和先前相比,眼神中带着某种固执和坚持。   箫齐晟看着两行眼泪从她眼里滚下来,突然觉得莫名的烦躁,眉头一皱,沉声道:“让你起来你就起来,还要朕亲自下去扶你不成?”   终于等到他亲自开口,皇贵妃马上温顺的将手递给常公公:“多谢皇上。”   常公公将皇贵妃扶起来,确定她能独自站稳,这才重新退回书案旁。   “别以为跪几下,朕就息怒了。”箫齐晟沉着脸瞪着她:“酸梅汤只是小事,大逆不道才是大事,你不用在朕面前转移话题!”   原来,对皇贵妃的小九九,箫齐晟还是心知肚明。   皇贵妃抬手抹去脸上的泪,脸带委屈的看着他:“这件事臣妾真的不知道,如果皇上不相信,臣妾可以对天发誓。若是臣妾故意对皇上有所隐瞒,那就让臣妾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这个誓发的不可谓不重,箫齐晟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喜欢随口发誓的人,沉眸思量了片刻,哼道:“那个逆子能作出以下犯上的事,有意瞒着你,也不是不可能。”   皇贵妃听到这句话,心里这才微微的松了口气。她虽然怕皇帝一下子将爱子打成凶手,可更怕她自己也被打成同谋。如果母子俩同时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与庇护,那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听皇帝的语气,似是十分有把握买凶的人便是萧景睿,但是对她这个母妃,倒还是没有太多疑心的。   不过,面对爱子陷入绝境,她也不可能一昧的自保。有些话,还是需要她来说。   “睿儿出城三个月,想不到会做出这样的事。皇上,若睿儿真的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臣妾一定不会为他辩护一句的。”皇贵妃一边暗自打量箫齐晟的神情,一边小心翼翼的说着话,“皇上,要不派人出城将睿了绑了回来,您亲自问他,不怕他不招!”   “要是还需要绑,那他只怕不止是以下犯上了!”皇贵妃的话并没有护短的意思,这让箫齐晟的怒气稍稍平复了些,冷哼道:“你放心,他已经快到京城了,最多明早,朕就能亲自审问他!”   原来皇帝已经派人查到了萧景睿的方位,皇贵妃暗自一惊,却不露分毫,一昧的点头附和:“皇上说得对,到时候只要您亲自出马,他一定不敢说谎!”   说完这句话,皇贵妃像是回忆起什么,突然眼睛一红,颤声道:“这孩子从小便懂事听话,对皇上言听必从孝顺有加,也不知道是怎么糊涂了,居然作出如此心狠手辣之事!”   皇帝听了,闷哼道:“想不到,朕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言外之意,是对萧景睿十分欣赏器重。   皇贵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伸手拿起一方帕子,慢慢按住了眼角的泪,摇头道:“臣妾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么好的孩子,竟然也有忤逆的一天!若此事属实,那臣妾真是想死的心也有了!”   皇帝沉眸看她,脸上浮现苛责的神情:“你也该好好反省,为什么儿子被你教育成这样!”   “臣妾知罪,回宫后一定面壁思过。”皇贵妃低着头,拿着手帕不停的拭泪,拭了半天,突然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说来说去,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睿儿出宫这么久,人都不在京城,如何能买凶行刺太子殿下?他自小温柔善良,体贴人意,便是连小动物舍不得弄死,怎么会去杀自己的亲兄弟?这件事如此蹊跷,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说来说去,还是忍不住替萧景睿求情。她最后一番话虽是自言自语,可话里话外却是明显的替萧景睿开脱。她本以为说完这句话,能让皇帝回想起萧景睿往常的好,对南山别苑的事也能重新调查。   可没想到的是,她这番话刚说完,箫齐晟突然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物件,“啪”的一下摔在了书案上:“不敢相信?人证物证聚在,你倒是给朕说说,还要怎么你才敢相信!”   皇贵妃被突兀的声响惊了一下,待定睛往书案上瞧去时,突然睁大了眼睛。她也顾不得殿前失仪,几步上前将平躺在书案上的物件抓到手里正反查看,当她看清那中央刻着的一个“睿”字时,满脸的震惊。   “这……这是……”   “看来你也认得,这就是你那温柔善良聪明懂事的儿子的贴身令牌!”箫齐晟冷冷的看着她,言辞讥讽:“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是在哪里发现的?”皇贵妃惊慌失措的问了这句话,却发现箫齐晟眼里的讥讽更浓,这才反应过来,手里的这块令牌正反都有烧焦的痕迹,听说南山别苑的几间屋子烧成了灰烬,想必这令牌是在那里发现的。   此时的皇贵妃心情跌宕起伏可想可知,可为了获得更详尽的信息,能够替爱子洗刷罪名,她还是咬牙向箫齐晟问道:“皇上,您方才说人证物证聚在,敢问那人证……”   “你放心,人证不是东宫的人,也不是凤仪宫的人。”箫齐晟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唇角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是一个兰灵宫的一个小宫女。”   皇贵妃本来存了一线希望,听到这句话,顿时就泄了气。   若那证人是东宫或凤仪宫的人,以皇帝多疑的性子,肯定是会对证词有所保留。可偏偏证人是兰灵宫的人!   这么多年来,兰灵宫在后宫一直默默无闻,也一直与世无争。静妃本人既不迎奉皇后,也不讨好皇贵妃。而静妃儿子箫景煜更是从不结党私营,就是亲兄弟也极少聚在一起。这样的一对母子,他们的手下若是成为了指认萧景睿的证人,皇帝一定不会怀疑证言的可信度。   也就是说,萧景睿注定要成为买凶刺杀太子的罪人了?   不!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皇贵妃猛地抬头看着皇帝,手中的令牌不知不觉抓的更紧:“皇上,臣妾要亲自见见那个证人。”   箫齐晟一口回绝:“不可能。”   面对这种情况,皇贵妃突然有些绝望。   其实在来御书房之前,她就知道箫齐晟怀疑太子遇刺的凶手是萧景睿,所以才急巴巴的赶来打听情况,可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证物证!   不是说南山别苑所有的太监宫女都遇难了么,怎么还多了一个活口?想不到还是兰灵宫的人!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竟敢污蔑她的睿儿,她一定要找机会看看!   虽然皇帝不准许,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后宫里还没有她想办办不成的事!   兰灵宫……   很好,这笔账,本宫记着了!   皇贵妃立在书案前,苍白的脸上神色变幻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手里的令牌抓的紧紧的。   箫齐晟伸手将令牌从她手中抽回,不再多言,而是沉声道:“送皇贵妃回去。”   常公公马上领命:“是,皇上!”   皇贵妃虽心有不甘,却不敢违令,也不敢再提什么酸梅汤,而是向箫齐晟行了礼后,由常公公领着,向御书房外面走去。   后面,传来箫齐晟淡淡的声音:“三天之内,没朕许可,不准踏出宫门半步。若敢给萧景睿通风报信,与他同罪!”   皇贵妃身体一僵,可还是顺从的应了一声:“是。”   等两人离开,箫齐晟往椅背上一靠,呼吸又重了起来。   皇贵妃与皇帝的较量,注定落了下风。只是不知逃过一劫的宋安好,到底能不能逃过皇贵妃的审问。 第九十章 说人话   宋安好扶着静妃出了凤仪宫,候在门外的素心远远看见,便急忙迎了上来。素心的手刚伸过来,宋安好便松开了扶着静妃胳膊的手,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   “娘娘……”素心用焦灼的眼神望着静妃,可到底是清楚这还在别人的地盘上,所以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我们先回去。”静妃侧头看了宋安好一眼,像是安慰她一般,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是。”宋安好轻声应道。   随后,静妃由素心扶着,转身向兰灵宫走去。宋安好紧随其后。三人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冷凝。   宋安好慢慢的跟在两人后面,她微低着头,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眼前闪过的却是方才在凤仪宫的一幕幕。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躲过了一场生死劫难,等待她的却是更为凶险的境地。半个时辰前,她还只是兰灵宫的小宫女,可一转眼,就变成了将二皇子犯罪证据带出南山别苑的证人。   如今,令牌已经被皇后交给了皇上,皇上会不会审讯她?闻讯赶往御书房的皇贵妃会不会想方设法对付她?即将回京的二皇子萧景睿会不会恼羞成怒的铲除她?这些问题,其实根本算不上是问题,因为一点悬念都没有。   这些问题的所有答案,都是一个字:会。   宋安好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会以这种方式被拖入夺嫡大战。忽然之间,她有些明白皇后为什么会找静妃要人了。   可这样一来,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就连包括她在内的整个兰灵宫,不也被卷入了这场风波吗?   此时的静妃面色平静一如既往,宋安好一时无法从静妃脸上看出她的情绪。可有一点她却能确定,面对如今的局面,静妃一定是不愿意的。   幸好,箫景煜不在京。否则,肯定也不会幸免。   想到这里,宋安好忽然愣了一下。原来,这就是箫景煜的用意?他明明救了宋安好,却不肯露面,甚至宁愿便宜了太子,为的就是不沾染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任何事。   只是,令牌的事他知道吗?如果他知道,肯定不会任由事态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至少不会让太子拿宋安好做掩护。   那静妃知道吗?   宋安好仔细回想醒来的情况,断定静妃也被蒙在鼓里。好嘛,这一对母子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被皇后和太子拖下了水,实在是太冤枉了!   可不管怎样,人家到底是妃子和皇子,比起她这个小小的宫女,还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所以,宋安好啊宋安好,你还是多想想如何自保吧!   不知不觉回到了兰灵宫,宋安好以为静妃会问自己很多问题,比如令牌的事情。可没想到,静妃只是让她回屋休息,一句别的话都没有说,便回了寝宫。   宋安好一时有些怅然,在原地站着出了会神,也回了自己的屋子。经过了南山别苑的一场大劫,她的身子还没恢复好,本打算靠在床头再细细想想对策,没想到竟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四周十分安静,窗外也是漆黑一片。再往屋子里面一看,屋里也是黑漆漆的,她眯着眼睛仔细一瞧,隐隐约约看见桌上放了一张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瓷碗,瓷碗里盛的应该是汤药。这汤药也不知放了多久,一丝热气都没有。   多半是小草那丫头进来送药,见她睡得香甜,所以才不忍心叫醒吧。   既然醒了,还不如起去把药喝了,虽然凉透了,可药效还在。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呢,她这孱弱的身子再不好好养养,很可能就交代了。   宋安好想着,就用手撑着打算坐起来,谁知起得太猛,眼前忽然一黑,身体就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往旁边倒去!   就在她吓得低呼,满以为自己会滚下床时,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稳稳的接住了她。   幸好没滚下床,否则还不知会摔成怎样!宋安好庆幸的吁了口气,可下一瞬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转头向旁边看去,惊呼随之响起:“萧……”   暗黑中,宋安好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就被那人伸出的另一只手飞快的捂住了嘴,剩下两个字便闷在了那人的掌心,只听得唔唔两下。   “你答应不喊不叫,孤就松手。”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间小屋的箫景煜就这么长身玉立在宋安好的床边,一只手还亲昵的搂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则毫不留情的捂住了她的唇。   在窗外点点星光的映照下,箫景煜的那张清俊的脸显得比平时愈发的立体,那双幽深的眼眸也愈发的深邃。在这个原本应该平静的夜晚,他就这样出现在了宋安好的面前,惊得宋安好一脸诧异。   “不答应?”箫景煜微垂着眼眸注视着宋安好,在迟迟没等到回应的时候,将捂着她的手增加了几分力气,与此同时,另一只搂着她的腰的手开始慢慢的松开。   可宋安好半个身子已经悬空,若不是被他及时扶住,早就滚落床底,此时他手才松了一些,她顿时就感到身体又往外面倾斜了几分。   这家伙,又用这招!   这时,宋安好已经回过了神,害怕箫景煜真的会松手任由她摔下去,毕竟这个男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于是只能仰着小脸望着箫景煜,一边使劲的眨着眼睛,一边使劲的点头,口中还不停的唔唔唔唔。   箫景煜见她真的怕了,不禁觉得好笑,面上却依然保持漠然的神情,只是依诺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   “三殿下,晚上好。”宋安好冲他干笑了一下,身体却赶紧往床这边挪了挪,直到背部彻底靠在了床头,安全感这才又回来了。   箫景煜见她笑的讨好,实际上却是担心自己会不守信用的将她摔下床,不禁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小宫女,为什么总是把他当做十足十的恶人?却也没有点破,只是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顺势在身上拂了拂。   宋安好定睛一看,这位夜闯皇宫的爷,今儿又没有穿夜行衣,身上裹着的依旧是一袭紫色的锦袍。她不由暗暗摇头,又是位要范儿不要命的主儿。   箫景煜半垂着眼皮,自上而下的看着她,沉声问:“你似乎并不奇怪,孤会到这里来?”   宋安好干笑道:“兰灵宫是您的地盘,您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奴婢不敢奇怪。”   箫景煜听了她这番敷衍的话,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眸,“说人话。”   宋安好见他隐隐有些生气,哪敢在继续敷衍,忙挺直了腰杆,一脸正色道:“三殿下深夜前来,一定是有要事吩咐,奴婢洗耳恭听。”   箫景煜见她听话,眸底闪过一丝细微的笑意,又道:“把那二字去掉。”   宋安好不明白他指的两个字是什么字,一时有些愣住,仔细想了想,才发觉他指的应该是“奴婢”二字,顿时心情有些懵懂。半晌,还是依言改了口:“安好洗耳恭听。”   箫景煜觑着她:“这就对了,在孤面前不需要你过多的表演。”   宋安好的小把戏被揭穿,顿时有些尴尬。   箫景煜唇角隐隐有牵动之意,却被他生生抑制住,依旧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盯着宋安好,沉声道:“孤今晚前来的确有事要问你,不过在此之前,你似乎有什么话忘了要对孤说。”   宋安好这回很聪明,只稍稍一想,便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事,于是马上回答:“三殿下真是英明神武,未卜先知,我的确是有一件要事告诉你!”   箫景煜见她一开口又是习惯性的拍马屁,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可为了早些听到后面的话,他这次没有点破,只道:“什么事?”   宋安好一脸认真的看着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皇后和太子让我做伪证,想要诬陷二皇子大逆不道!”   箫景煜没想到她说的要事是这件事,眉头不由皱的更紧。   宋安好却以为他还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连忙替他解释:“三殿下您大概不知道,太子他们弄了一个二皇子的令牌,说什么是我带出南山别苑的,还要我当证人指认……”   “够了!”   宋安好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箫景煜出声打断。她仔细一瞧,发觉此时的箫景煜面色不太好看,眉宇间还笼罩着一片淡淡的阴影,看来心情也不太愉快。   想来也是,令牌的事连她都十分烦躁,更何况是箫景煜了。他心情不好,也是理所当然的。   宋安好体贴的站在箫景煜的立场替他着想,还对他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意思是气就气吧,这件事的确是让人恼火。   殊不知,她这番体贴温柔、善解人意的举动,落到箫景煜的眼里,竟让他忍不住腾起一股股的怒气。   箫景煜原本还想忍着,可越看宋安好的神情就越觉得生气,最后实在忍不住,终于幽幽的开口:“你要对孤讲的,只有这件事?”   后知后觉的宋安好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危险,还冲他微笑的点头:“是呀。”   话毕,箫景煜的眸底突然暗涌翻滚,他紧紧的盯着宋安好,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所以,孤对你的救命之恩,你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直到这时,宋安好才猛地醒悟,她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她慌忙火急的想要弥补,然而,面对明显动怒的箫景煜,她还有弥补的机会吗?   天呐,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第九十一章 终究开始说出了口   “救…救命之恩……”宋安好看着一脸不虞的男人,表情懵懂,脑子却是转的飞快,忽然不知哪个筋不对劲,脱口说了一句:“救我出来的不是太子殿下吗?”   箫景煜原本只是脸色不好看,听了这句话,整张脸彻底黑掉。   想他千辛万苦救她于水火,还在荷花湖底为她嘴对嘴的渡气,结果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也就罢了,她这是真把太子那个废物当成救命恩人了?   箫景煜气得说不出话,周身弥散一股股的冷意,让整个屋子的气温陡然下降。   宋安好听着他的呼吸一点点变粗,心知他此刻想必是气到了极点,顿时露出了无辜的表情:“我醒来时脑袋疼得紧,在南山别苑发生什么事也记不清楚了,静妃娘娘说我可能是在昏迷中不小心撞了头,这才导致短暂性的失忆。三殿下,你方才说救我的人是你,可静妃娘娘却告诉我救我的人是太子殿下。我……”   顿了顿,她不解的眨了眨眼睛,语气有些委屈:“到底我是被谁救的?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箫景煜居高临下的注视她,眸底神色变幻莫测,暗自思量她这番话几分真几分假。可瞧来瞧去,只觉得她表情无辜委屈,语气自然而然,不由将信将疑:“你真不记得了?”   宋安好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认真的点头:“真的。”   箫景煜想了想,决定提示一下:“火里?水底?”   宋安好一脸迷茫的望着他。   箫景煜瞬间有些泄气,看来这小宫女真的是不记得了!难怪见了他一句道谢都没有,这和他预计的情况不太一样,不由闷闷地道:“难道是太子在挪动她时,将她的脑袋撞到了车门上?”   宋安好听他这番自言自语,忍不住想笑,却怕被他发现,于是赶紧低下头。表面看上去她实在低头悔过,实际上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这个将计就计果然有用!   箫景煜不是生气她忘了他这个救命恩人吗那她索性就忘了个一干二净!不仅忘了,还如他所愿,将太子认作自己的救命恩人。哼,谁叫他不亲自送她回宫,反而让太子占了便宜!   要不是太子有机会将她送回宫,她也不会被太子利用,变成该死的证人了   想到正事,宋安好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时,一道幽幽的声音出现在她头顶:“救你出来的人,是孤。”   她抬头一看,只见箫景煜直直的盯着自己,不知是不是幻觉,她居然在他冷漠的脸上,看出了隐隐的幽怨之气。于是也没法矜持下去,故作激动的开口:“原来救我的人真是三殿下!三殿下身份如此高贵,却愿意救安好这个区区宫女于水火,实在是侠肝义胆!英明神武!智勇双全……”   奉承的话说到一半,她敏锐的观察到箫景煜的眼角跳了一下,马上乖觉的改口:“三殿下!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您这份大恩大德,安好一定铭记在心!”   箫景煜每次一听见她那些花式夸赞的话就头疼,方才本来也不耐的皱了皱眉,听到最后,却是眼眸一亮:“你真打算涌泉相报?”   宋安好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隐隐觉得不妙,可话已出口,当场悔改也未免太没面子,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是啊。”   “好!”箫景煜眸色灼灼的望着她:“孤要你将计就计,在皇上面前指认二皇子!”   宋安好蓦地睁大眼眸,满脸的难以置信:“你要我……帮太子铲除二皇子?”   听她说出如此一针见血的话,箫景煜眸底闪过一丝不算明显的笑意,语气却很坚决:“没错!”   宋安好往床头一靠,浑身无力,心底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箫景煜居然要她帮太子,难道他已经在夺嫡大战中站了队?他认为太子会是最终的赢家?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宋安好一时消化不了,连表情也忘了掩饰,苍白的脸上写满了震动和担忧。   这时,只听箫景翼话锋一转:“孤的确是要你助太子一臂之力,不过他到底有没有能力铲除二皇子,那就看他的本事了!”   宋安好陡然听到这句话,直觉话里话外另有玄机,却又想不明白。忍不住抬头去看箫景煜,只见箫景煜清俊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嘲讽,深邃的眼底更是隐含着不太明显的讥诮。   宋安好顿时恍然。   箫景煜让她去帮太子,并不是真的要助太子铲除二皇子,而是想要推波助澜,让太子主动拉开这场夺嫡大战的序幕!而序幕拉开之后,会上演怎样的剧情,那就不是太子一个人能够控制的了!   而他箫景煜,到时候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隔山观虎斗就行。   啧,这家伙,果然腹黑的很!   宋安好望向箫景煜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钦佩,心底却是对这个腹黑的男人更加警惕,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她不由担心的问:“事到如今,就算我不愿作证,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了。可是三殿下,若我当着皇上的面做伪证,来日东窗事发,会不会有杀头的危险?”   她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小命。   箫景煜幽深的眸子盯着她,意味深长的开口:“怎么是伪证呢你不是失忆了吗?”   一句话,便让宋安好眼前一亮。   对啊,她能用失忆这个幌子搪塞箫景煜,也能用失忆来对付皇帝和二皇子!   不管是谁来审问,她只管说记不太清,只知道隐隐约约的确有这件事就行了。至于日后东窗事发,她的说辞就更简单了,令牌的事情是皇后告诉她的,一国之母的话她当然深信不疑。若是要怪罪,也该去找皇后对质才对!   总算是想到了相对完美的对策,宋安好沉重的心顿时轻松了,不禁对着箫景煜张颜一笑:“多谢三殿下指点。”   窗外的星辉洒进来,恰好照亮了宋安好脸上的笑,箫景煜恰好一低头,便恰好捕捉到这一笑。也许是太多的恰好,竟然惹得箫景煜的心神晃了晃。   这个小宫女,平时没少对他皮笑肉不笑,他倒是都习以为常了。如今陡然对上她发自肺腑的笑容,心情竟有些复杂。   宋安好没有发现,还在那边欣喜着,想着明天可能就要面对审问,于是赶紧翻身下床。   箫景煜见了,皱眉:“你要做什么?”   宋安好也不回答,只笔直走向屋子中央的桌子,端起托盘上的瓷碗就要喝。   不料,她的嘴唇刚挨到瓷碗边缘,箫景煜已从后面赶来,将瓷碗一把抢了过去,“凉了。”   宋安好不满的瞪着他:“凉了也得喝,喝了才有精力干仗啊!”   干仗二字让箫景煜眉头皱的更紧:“身为女子,谈吐竟如此粗俗!”   宋安好被当面骂粗俗,气得就要翻白眼,好歹忍住了,只哼哼了几声表示不爽。心中却想,说个干仗就是粗俗了,那她还有更粗俗的,总有一天要让你开开眼界!   就在宋安好哼哼时,箫景煜已经转身走向窗边,宋安好不解的望着他,直到他将端着瓷碗的手伸出窗外,这才箭步冲过去,扑到箫景煜身边就要抢他手里的瓷碗:“碗里是药,不能倒!”   “混蛋!”   话刚说完,她突然看到窗外不知何时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定睛一瞧,赫然是箫景煜的贴身侍卫黄泉。   她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这主仆二人是唱哪出戏。   黄泉一出现,便低声请命:“主子。”   箫景煜将手里的瓷碗递过去,眼睛却觑着宋安好:“把这碗药拿去热一热。”   “是!”   黄泉接过药碗,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宋安好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箫景煜是要给她热药,而她却把他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一不小心,又当了一次小人,面对箫景煜揶揄的眼神,宋安好连假笑都笑不出来了。   箫景煜觑着她,凉凉道:“你方才骂孤,什么来着?”   “没什么,夜晚风大,您可能听错了。”宋安好使劲眨了眨眼睛,这才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多谢三殿下替我热药。”   箫景煜黑沉沉的眼眸盯着她,依旧凉凉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宋安好陪笑着点头:“足!绝对足!”   此时,两人还保持先前的姿势,一起挤在窗边。   箫景煜垂着眼眸看着她脸上的假笑,突然觉得还是这假笑好,至少让他习以为常,心头不受任何波动。想到这,他又沉声道:“既然足,那你可以离孤远点吗?”   宋安好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冲的太急,居然半个身子都贴在他的胳膊上,另一只手还惯性的保持着伸出去抓他手的动作,她的脸倏地一红,整个人瞬间往后退了一大步,举着双手对着箫景煜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反应让箫景煜忍俊不禁,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而是双手撑在窗户上,抬头看着天边的夜色。   宋安好侧头偷瞄一眼,发觉他又在看星星看月亮了,不禁想到上次和他在东宫外面的一场对话。   那场关于众星拱月的对话。   当初,为了宽慰他,宋安好曾说过众星拱月的理论。可那时的他还没有要当那轮“月亮”的打算,可如今,他却已做出了隔山观虎斗的架势。   如今的箫景煜,是不是也对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动了心呢   宋安好默默的看着箫景煜的背影,心中想着夺嫡大事,一时也没有说话。   两人同时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悄悄摸去厨房热了汤药的黄泉,又无声无息的将汤药送了回来。   箫景煜接过瓷碗,转身递向宋安好,淡声道:“趁热喝。”   宋安好默默的接过瓷碗,双手捧着,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碗里墨黑的药汁出神。   箫景煜见她半天没喝药,不由皱了眉头,正要开口催促,只见宋安好突然抬头,神色认真的对他说了句:“谢谢。”   箫景煜淡淡道:“说了是小事。”   宋安好却摇头,轻声道:“我要谢的是三殿下的救命之恩。”   箫景煜有片刻的怔愣。   “如果不是你果断救人,我是不可能活着离开南山别苑的。所以……”宋安好说着,抬起头看着箫景煜,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真诚:“谢谢你,三殿下。”   看着面前突然变得严肃认真的小女子,箫景煜幽暗的眸色闪动了几下,漠然的神色发生了些微的松动。   道完谢,宋安好了却了一桩心事,于是低下头喝药。   她专心致志的喝药,才喝了两口,眼角忽然瞧见人影闪动,她猛地回头,只见窗边已是空无一人。   心头涌起淡淡的怅然,她举起瓷碗,将里面的汤药一口喝完。   救命之恩,她终究还是亲口谢了。 第九十二章 选择   次日清早,宋安好一觉醒来,精神出奇的好。   简单的洗漱过后,她便信步走出了小屋,打算去给静妃请安。可是没想到,她才走到长廊上,便看见素心迎面走来。   “素心姑姑早。”宋安好笑着打招呼。   “早。”素心对她点点头,脸上虽有淡淡的笑意,眼神却十分严肃,“正好碰见你了,娘娘叫你过去一趟呢。”   “我也正要去给娘娘请安,那我们快去吧!”宋安好听说静妃有事,忙加快了脚步。   素心看着她,神色似有不安,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很快到了寝宫,静妃正端坐在梳妆镜前,她身上还穿着寝衣,黑发披在肩头也没有梳理,只怔愣的看着镜子发呆。   宋安好见状,心知她这是真有急事找自己了,一进门便扬声请安:“娘娘!”   静妃早在镜子里看到她,已经第一时间转过身,对她急急说道:“快过来,本宫有话对你说。”   宋安好闻言疾步过去。素心在她身后关上了房门。   刚走到静妃身边,静妃就一把抓住宋安好的手,一脸急色道:“安好,本宫想了一整晚,这令牌的事你不能认!”   宋安好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就是关于令牌的事,一时有些愣住:“可是娘娘,皇后不是说……”   不等她说完,静妃便一口打断:“她说归她说,本宫问你,你可曾记得确有令牌一事?”   宋安好何止是不记得,她是百分百确定,令牌根本就不是她带出来的!   可是,她又不能对静妃坦言,于是只能按照昨晚和箫景煜商议好的,低声道:“我…我也记得不大清楚了。不过印象中,在我昏倒前,手上好像是抓到过什么。”   “那令牌真是你带出来的?”静妃一脸愕然,怔愣了半晌,才道:“本宫还以为那全是皇后的片面之词,为的就是想拖我们整个兰灵宫下水,可是没想到,令牌的事是真的。”   原来,静妃一整晚都没有合眼,翻来覆去想的就是这件事。经过一晚上的思考,她总算摸清了来龙去脉,所以得出了这个结论。   可是没想到,她的结论其实很正确,可惜她的儿子却先她一步,做出了与她截然不同的指令。她希望宋安好能够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拿过令牌,可箫景煜却要宋安好承认令牌是他带出来的。   这对母子的想法南辕北辙,这让宋安好有些为难。从内心讲,她很不愿对静妃有所隐瞒,可从大局看,却是箫景煜的计划对她、也对整个兰灵宫更为有利。   沉吟了片刻,宋安好艰难的做出了选择,决定暂时隐瞒静妃,遵守与箫景煜的约定,将这场戏完整的演下去。   “娘娘,对不起。”她低声道歉。   静妃不知道她道歉是为了什么,以为她是顺口之言,于是胡乱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是本宫考虑有误,不关你的事。”   她脸上不禁露出困惑的神情:“难道真是二皇子干的?那孩子竟如此心狠手辣?不仅刺杀太子,还把杀死了所有的太监宫女……”   说着,转头看向素心,问她:“素心你说,那孩子从小温和,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素心有点为难,低声道:“娘娘,人都是会变的。”   静妃闻言,怔愣了一会,尔后抬手往梳妆台上一放,喃喃道:“你说的有道理,人都是会变的。普通人都如此,更何况是天潢贵胄……”   宋安好见她神色不好受,不由心疼,忍不住道:“娘娘您也别想太多了,就算那令牌真是二皇子的,也不一定真是二皇子干的,一切由皇上定夺呢!”   她这本是安慰直言,不料静妃却道:“皇上已经下令,将二皇子打入了天牢!”   “什么?”宋安好脱口低呼,有些不敢相信:“仅凭一个令牌,就……”   “是啊,仅凭一个不会说话的物件,就能将堂堂皇子打入天牢,可见皇上对太子是多么的护短!”静妃忧心忡忡道:“如此一来,太子的气焰更加旺盛。到时候,别说是朝不保夕的二皇子了,纵这宫里这么多皇子,也没有谁能落得一个好下场。”   宋安好心中一阵波荡,她清楚静妃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因为她知道,历史上有无数的新帝登基,都会将他的手足斩尽杀绝!   太子本就生性霸道蛮横,再加上皇帝的盲目庇护,只怕到不了登基,就会想方设法将挡在自己前面的兄弟们杀个一干二净。   说到底,二皇子不也被他伏击过吗?   忽然想到这一点,宋安好忍不住告诉静妃:“对了娘娘,我在南宫别苑时,听说二皇子在长峡谷遇到劫匪打劫,还受了伤。我觉得……”   说到后面,她又有些犹豫,因为不知道静妃会不会信她的推论。   谁知,静妃却是一点就通,根本不等她说完,便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伏击二皇子的人是太子,所以南山别苑的事,其实是二皇子的报复?”   宋安好为难的笑笑:“这只是我的推论。”   “你这推论,很可能是真的,否则,没有更好的理由可以解释这场突如其来的杀戮。”静妃露出恍然的神情,边点头边说:“如此一来就说的通了。二皇子虽然与人为善,可面对一心置自己与死地的仇人,也忍不住大开杀戒了。唉,这可怜那些宫女太监,白白丧了性命。”   素心一直默默的听二人对话,听到这儿时忍不住插嘴:“既然如此,二皇子为什么不禀告皇上?”   静妃若有所思,眼神看向宋安好,似是想听她如何分析。   宋安好微微皱眉:“依我看,二皇子要么是不想将此事闹大,要么是打算以牙还牙。”   素心被她说服,不禁点头:“有道理。他这么做肯定是自己的理由,总不可能是为了维护太子的声誉。”   静妃却叹道:“这么一来,那南山别苑的事,就愈发是二皇子干的了。”   素心跟着叹息:“是啊,除了他,还有谁呢。”   宋安好却没有表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觉得南山别苑的事肯定没这么简单,心中也越来越觉得幕后黑手并不是二皇子。   如果不是二皇子,还能是谁呢?除了他,还有谁想杀掉太子?   难道是箫景煜?   这个念头突然乍现,吓了宋安好一跳,她很快否认了这个可能性。因为她清楚,箫景煜虽为人冷漠,却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不过有一点倒是十分奇怪,他怎么突然出现在南山别苑,还恰好救了她呢?   宋安好越想越起疑,打定主意下次见到箫景煜时,一定要问问他。   正在她出神时,忽然听见静妃唤她:“好了,你先回房准备一下吧。”   宋安好微微愣住:“准备什么?”   静妃解释道:“既然你已经确认那令牌是你带出来的,那这证人就当定了。虽然现在二皇子已经下狱,可皇上那边肯定还是会继续调查的。你回去好好想想,一会儿皇上要是召你问话,你该怎么回禀。”   宋安好想了想,反问道:“娘娘,您觉得安好应该如何回禀?”   静妃闻言露出沉吟的神色,片刻后才细声慢语道:“欺君的事情咱们自然是不能做的,不过却也不能让自己陷得更深。你切记,无论皇上问你什么话,你都可以照实说。只是在太子和二皇子之间,你千万不可流露出偏倚哪一位的迹象。明白吗?”   宋安好认真听完,郑重的点了点头:“娘娘放心,安好明白。”   静妃见她如此聪慧,神色放松了许多,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有人敲门。   素心和静妃对视一眼,得到许可后扬声问:“谁?”   门外人的声音有些焦急:“素心姑姑,我是小亮子!快开门啊,我有急事禀告娘娘!”   原来门外是小亮子,素心快步过去开了门。   小亮子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急道:“娘娘,常公公来了,说是皇上要见安好!”   闻言,屋里三人都面色一变。想不到皇上竟如此心急,一大早就来传召了。   宋安好不由看向静妃:“娘娘……”   静妃见她似有不安,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别怕,该怎么说就怎么说,皇上不会为难你的。”   说完,静妃站了起来,执着宋安好的手,带着她走到门口。   门外五米处,常公公独自一人候在那儿,一见静妃便躬身请安:“奴才见过静妃娘娘,给静妃娘娘请安了。”   “常公公免礼。”静妃对他微笑道:“既然皇上要见她,那就麻烦常公公将人带过去了。”   常公公明白她这是特意嘱咐自己,会心笑道:“娘娘放心,奴才会尽全力照应好宋姑娘的。”   静妃淡淡一笑:“那便多谢常公公了。”   说罢看了宋安好一眼,面色一正,轻声道:“去吧,记住本宫的话。”   宋安好郑重的点头:“请娘娘放心。”   随后,在静妃等人的目光中,宋安好跟着常公公离开了兰灵宫。   走在安静的宫道上,宋安好忍不住发问:“常公公,我们这是去哪儿呢?”   常公公回道:“皇上要见你,自然是让你去御书房了。”   宋安好轻轻点头,没再说什么。   常公公瞥眼看她,见她有些惴惴不安,便笑道:“宋姑娘别担心,皇上要见你,也只是有几句话要问问你,没什么大不了的。”   皇帝现在召她,肯定是为了令牌的事,这可不是小事。   宋安好知道常公公是怕她太紧张,这才好意相劝,所以也不怪他隐瞒,只感激道:“多谢常公公了。”   接下来,两人不再说话,一路直奔御书房。 第九十三章 欺君之罪,当满门抄斩!   到了御书房,却是空无一人。   宋安好有些纳闷,常公公笑吟吟地给她解释:“皇上还在早朝呢,宋姑娘稍安勿躁。你在御书房等一会儿,皇上下了早朝就该来见你了。”   宋安好听了,只能点头称好。过了没一会儿,常公公便先行离开,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了她一人。   干等了半晌,什么也没等来,宋安好实在是太无聊,只能打量四周。   御书房很大,里边的摆设却很少,因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正南边是一张整面墙大小的书柜,书柜里摆满了各种类型的古籍。书柜墙前面就是一张大大的桌案,铺着明黄色的桌布,彰显金贵与地位。而书案上的文牒也是摞得高高的,听说近日朝中事多,想来皇帝也是日理万机,忙不胜举。   总体来说,整个御书房虽装潢的不算豪华,却简洁有力,每一个物件里都透着一股威仪之气,让人忍不住肃穆,别说是大声喧哗,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宋安好边观察四周,边围着御书房的墙边踱步,在踱到门边时,她能清楚的听见外边传来规律而有力的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是巡逻的带刀侍卫。   御书房属于重点保护对象,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带刀侍卫不间断的巡逻。能在这种地方巡逻的,皆是后宫侍卫里出类拔萃的,只听这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也能知道,更别提他们轻到几乎忽略不计的呼吸声了。   不知是不是心虚,宋安好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心忽然又变得有些忐忑。她生怕不等皇帝下朝过来,她自己就先乱了阵脚,连忙深呼吸平复情绪,还在心底默默的思量着一会见到皇帝该如何应对。   在这个过程中,宋安好一直站在御书房的门口。她以为这是进入御书房的必经之路,皇帝要来她就能第一时间听见动静,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作出最佳状态接驾。   可是没想到,没过多久,脚步声却是自她身后响起。   此时的宋安好正焦急的站在门口,竖着耳朵倾听门外的动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听见脚步声回头,皇帝箫齐晟已经快走到书案前了。   原来这御书房还有个侧门,而侧门正好通往金銮殿,下了朝的箫齐晟直接从侧门穿了进来。   片刻的怔愣后,宋安好马上反应过来,规规矩矩的行了跪礼:“宫女宋安好,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箫齐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直到绕到书案前坐下,才沉声道:“平身。”   随着皇帝一同从侧门进来的常公公,一见到背对着他们的宋安好,想到临来时静妃的嘱托,当时便打算咳嗽两下提醒宋安好。谁知,却被皇帝发现并以眼神制止,他这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安好接驾来迟。此时常公公听了皇帝的话,见宋安好还跪在那儿没有动作,忙出声提醒道:“皇上开恩,宋姑娘赶紧起来吧!”   “多谢皇上!”宋安好这才反应过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箫齐晟端坐在书案后,也不说话,只目光沉沉的打量着宋安好,见她束手立在不远处,虽面色紧张,但行为举止却恪守规矩,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这才开口问道:“宋安好,你可知朕为何召见你?”   宋安好忙低头回答:“回皇上,奴婢不知。”   箫齐晟又问:“难道你临来时,静妃没有对你吩咐过什么?”   宋安好一脸正色,回道:“有。临行前静妃娘娘特意嘱咐奴婢,无论皇上要问什么,一定要据实禀报;若皇上有何吩咐,也一定竭尽全力的效力。”   箫齐晟听了这个回答,神色有些满意,看了身边的常公公一眼。   常公公陪笑道:“皇上,静妃娘娘可真是难得。”   “朕当然知道,还用你说。”箫齐晟斜了他一眼,语气虽不太好,面色却没有丝毫不虞之色。过后又转头看向宋安好,“你过来,离朕近一些。”   宋安好怔了一下,随后依言向前走了三步。   箫齐晟却道:“再近些。”   宋安好不明白他此举深意,不由有些忐忑,悄悄瞟了眼常公公,见他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于是鼓足勇气,又往前面走了三步。   如此一来,她离书案仅剩两步的距离。这个距离,足够箫齐晟将她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了。   而站在宋安好的角度,迎面便是箫齐晟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庞,还有那双看似平淡实则无比锐利的眼睛,她的心理压力陡然增大,却还要故作镇定的站在那里,不让他看出任何的异样。   表面看来,她面色自然,实际上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她宁愿箫齐晟早点开口问那令牌的事,也不愿如此孤零零的站立在他的视线里。   天子威仪,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扛得住的!   箫齐晟见宋安好并未露出心虚的神色,这才伸手从桌屉里取出一个物件,举起来亮给宋安好看:“这个东西,你见过吗?”   宋安好飞快的扫了一眼,认出正是一块中央刻着“睿”字的令牌,于是小心翼翼的回答:“禀告皇上,安好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胡说!”箫齐晟眉头一皱,语气蓦地变得凌厉:“这个令牌明明是经你的手带出南山别苑的,你怎地会不记得!”   “啊,原来这就是那块令牌啊!”宋安好一脸恍然大悟,随后马上低头请罪:“皇上息怒,此事另有隐情,请允许我解释清楚。”   箫齐晟板着脸,沉声喝道:“说!”   宋安好深吸一口气,解释起来:“那晚我住的屋子被人放火,我醒来时屋子已经烧着大半了,我当时只一心想着逃生,所以便拼死穿过火海冲到窗边,从窗边翻了出去。”   “可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这才刚翻出去,还没站稳脚就被人打晕了过去。可能是身体的反应吧,在我感觉脑袋一痛时,双手伸出去胡乱的抓了几下,好像是抓到了什么东西,可也来不及看一眼,就晕了过去。要不是太子殿下来得及时,大概我此时也变成了南山别院的一具尸体。”   箫齐晟认真的听她说完这番话,皱眉问道:“是太子救了你?”   宋安好回答:“是。那日太子殿下亲自送我会兰灵宫,宫里很多人都瞧见了,只是我还晕迷着,所以不知道罢了。”   “想不到他还有这份胆识。”原来箫齐晟也是第一次听说箫景翼救人的事,想到他平时的表现,一时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不过也并未在此事上多言,而是对宋安好道:“你的意思是,你拿到令牌时已经昏迷,醒来后令牌也已经被人拿走?”   “是。”宋安好点头:“所以刚才皇上问我有没有见过,我才说没有。”   “既然这令牌你也是第一次见,那不妨见个彻底。”箫齐晟拿着令牌的手往旁边随意一伸,一直立在旁边的常公公忙双手接过,又送到宋安好的面前。   箫齐晟见宋安好接过令牌仔细端详,也不再打扰,只静静等着。   宋安好双手捧着令牌,状似看得仔细,实则心里却是在不停的腹诽:这令牌,做的也太特么真了吧!那中央刻着的“睿”字,简直一笔一划工整至极,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似的!更逼真的是,令牌边缘还有焦灼的痕迹,一看便是经过过一场大火的。   诶,等等!   宋安好突然发现一处疑点,顿时明白这块令牌是假的,只是做工精细,足以以假乱真。原来,真被她猜中了,派人刺杀太子的幕后黑手并不是二皇子萧景睿,萧景睿他真是被人祸害栽赃的!   可怜的萧景睿,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皇帝直接打入了天牢。   想到这点,宋安好突然回过神,抬眸一看,几乎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在她思付的整个过程中,箫齐晟都在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   糟糕,这种时刻哪能出神呢!   宋安好暗自骂了自己一句,忙将令牌举过头顶,扬声道:“回皇上,我看完了。”   “哦?”箫齐晟示意常公公过去将令牌收回来,尔后目光沉沉的看着宋安好,淡声道:“那你可看出了什么?”   宋安好微微低头,如实回答:“这块令牌正反都有烧焦的痕迹,我想可能和我一样,也经历过一场大火吧。另外,这令牌中央有一个‘睿’字,不过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睿字代表什么。”   箫齐晟闻言,唇角冷冷一扯:“朕告诉你,这睿字,代表了二皇子!”   “什么?”尽管心知肚明,但宋安好还是很好的演绎出震惊的表情:“这竟是二皇子的令牌?可我从未见过二皇子,怎么取得他的令牌?皇上,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   “误会?”箫齐晟冷笑,一脸不屑:“南山别苑出事,二皇子的令牌刚巧出现在那里,这要是误会的话,那天下就没有误会了!”   “可……”宋安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箫齐晟又拿起那令牌,仔细端详着,突然冷声问道:“宋安好,你确认这块令牌是你从袭击你的人身上抓下来的?”   此时的宋安好已经明白二皇子是被人栽赃,可想到昨晚和箫景煜的约定,只能硬着头皮回道:“确认。”   “欺君之罪,当满门抄斩!”箫齐晟突然面色一沉,声音凌厉的喝道:“朕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到底能不能确认!”   天子一怒,震得宋安好心头发麻,她差点就要改口,幸亏定力足够,这才强行压住心头的惊愕,双膝一阵发软,索性噗通跪了下去,高声呼道:“回皇上,奴婢确认!”   心中却暗自把箫景煜骂了天翻地覆,要不是听了他的话,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也不至于冒满门抄斩的危险!   ——虽然她没有“满门”,但她的小命也是很值钱的好不好! 第九十四章 昧着良心   箫齐晟双眼怒睁,狠狠瞪着宋安好,神色看上去似有震怒,眼底的平静却暴露他此刻的情绪。他只是用这种方式审视宋安好,揣测她方才那番话的真假。   还好先前宋安好回答问题时,十分机智的将真话假话参半,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猜测,箫齐晟一时都抓不到逻辑上的疑点。   时间一点点流逝,宋安好背脊挺直,看似镇定自若,实际上背后已经有冷汗淌了下来。   仿佛过了许久,头顶终于传来箫齐晟的闷声:“起来吧。”   宋安好这才透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谢皇上。”   此时的箫齐晟脸上已经没有怒颜,他目光深沉的盯着宋安好,闷声问道:“朕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说来。”   宋安好不知他要问什么,却是毫不迟疑的点头:“是。”   只见箫齐晟面色一沉,开口问道:“你觉得那晚派人放火的,是不是二皇子?”   宋安好本在侧耳倾听,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顿时露出惊诧的神情。   箫齐晟见状,微微皱眉,不耐的又问了一遍:“你不用管其他,就算凭直觉也好,告诉朕,你认为是不是?”   凭直觉?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凭直觉!如果对方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宋安好简直要一个白眼翻过去!   不过,短暂的震惊后,她也镇定下来,仔细思考,发觉皇上问的是“放火”,而不是“刺杀太子”,可见他心中还是有所顾忌的,再加上方才那一句明显不合逻辑的“凭直觉”,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宋安好微微沉吟,大概明白了箫齐晟此时的想法。   箫齐晟除了是高高在上的帝君,还有一个身份常常被人忽视,那就是父亲。他是“受害者”箫景翼的父亲,同时也是“施害者”萧景睿的父亲。作为一个父亲,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亲生儿子你死我活的厮杀,其心情一定不是滋味!   如果没猜错,出了这种事,他的心头除了愤怒,最大的便是沮丧和难堪,甚至会暗自觉得自己很失败。而他之所以要问宋安好这个问题,并不是要听到真正的答案,只是想寻得内心片刻的宽慰。   想通此节,宋安好顿时明白该如何回答了,面对面色不虞的箫齐晟,她露出诚恳的神色,轻言细语的慢慢说道:“回皇上,我唯一能确认的,是这块令牌确实是从袭击之人身上抓下来的。至于那人是不是二皇子派来的,甚至这令牌到底是不是真的属于二皇子的,请恕我愚笨,实在是一无所知。即便是仅凭直觉,也不知从何说起。”   她的声音很轻慢,说出的话有条有理,让人听了很有信服力。   箫齐晟却敏锐捕捉到她的言外之意,皱眉追问:“你的意思是,这块令牌并不是二皇子的,而是有人嫁祸给他?”   宋安好见他眯起了眼睛,知道这番话只是问出了他自己心中所想,并不是真的想要听到她所谓的回答,于是低头答道:“皇上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凡事皆有可能。那令牌可能是二皇子的,也可能不是。安好才疏学浅目光短小,远远不及皇上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实在是无法猜透这么复杂的事情。一切还请皇上定夺。”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宋安好这番话说的好听,还顺带奉承了皇帝几句,却偏偏模棱两可,根本没有实质性的答案!   不过,箫齐晟之所以问她,也并不是真心要听她的意见。能得到她这番回答,箫齐晟已经十分满意了。   不管怎么样,得出了【令牌可能不是二皇子】的结论,那他这个做父亲的,还算不得那么失败。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人,也失去了笑资。   总体来讲,箫齐晟对这次召见宋安好十分满意。   “朕明白了。”箫齐晟边颔首边露出沉思状,片刻后,忽然抬眼看向宋安好,“如果朕要你把刚才那番话当面说给二皇子听,你敢吗?”   这是要她和二皇子对着干的节奏?   宋安好顿时惊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皇帝居然会来这一出,让她去会萧景睿!   拜托,借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当着萧景睿的面说那令牌是她带出来的。万一萧景睿日后出了天牢,找她算账怎么办!   可是,她也不能回答不敢。   ——这些话,既然敢当着皇帝的面说,却不敢当着二皇子的面说,那不是心中有鬼是什么?   宋安好断然不会不打自招,因此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敢!”   箫齐晟见状,斜眼看了常公公一眼,阴沉的脸上总算露出些微的笑意。   而常公公,却偷偷的替宋安好捏了一把冷汗。   过了会,箫齐晟挥了挥手:“好了,该知道的朕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宋安好屈膝一礼后就要走,心中突然没底,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请问皇上,您是打算让我去天牢见二皇子吗?”   话毕,原本已经低头翻阅奏折的皇帝,猛地抬头,用锋锐的目光盯向宋安好。   宋安好打了个冷战,这才明白自己多话了,再不敢追问,更不敢耽搁,又从箫齐晟行了一礼,随后片刻不停的离开了御书房。   她走之后,箫齐晟还盯着她原站的地方,不知道想些什么。   常公公踌躇片刻,轻声道:“这个小宫女,还是入宫的日子太短了,很多规矩都没学会,居然胆敢质问皇上!老奴一会得去找掌事嬷嬷,让嬷嬷好好教她规矩。”   闻言,箫齐晟这才收回视线,冷冷的觑了常公公一眼。常公公额头冒汗,却还是小心翼翼的赔笑,生怕方才对宋安好的袒护之言被听了出来。   箫齐晟最终没说什么,只拿起书案上的文牒,重新看了起来。只是眼神略有飘忽,显然心思并没有放在文牒上。   常公公心知肚明,却是不敢像宋安好那样问的,只能默不作声的守在旁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   宋安好走出御书房时,门口的两名带刀侍卫用审视的目光将她打量了一番,她勉强对两人笑了笑,这才迈着虚浮的步伐一步步走下台阶,走上宫道,向兰灵宫的方向走去。   此刻已临近中午,日头高高挂起,明晃晃的阳光照的宋安好睁不开眼。她想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对策,可脑子里一团乱麻,浑身又虚软无力,连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人道伴君如伴虎,她这才面君半个时辰,就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遍,这感觉实在是糟糕。更糟糕的是,虽然安然无事的出了御书房,却又可能去天牢和萧景睿面对面。   虽然她很多时候不拘小节,可要她明知萧景睿是被栽赃陷害的,还要指认那令牌就是他的,难免还是心理膈应。   ——这种事,光想想她就觉得不厚道,更何况还要与萧景睿面对面的对质。   要不是为了箫景煜,她刚才在御书房就要告诉皇帝那令牌是假的了。说来说去,所有的锅都是箫景煜的!   想到箫景煜,宋安好浑身上下似乎多了一丝力气。想来也是习惯使然,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只要一听见箫景煜三个字,宋安好就会瞬间打起精神。这么算来,箫景煜也算是宋安好的免费鸡血了。   过了没多久,宋安好终于回到了兰灵宫。   小草正在门口转着圈,一见她出现赶紧冲过去握她的手,紧张的问:“安好你回了?皇上没为难你吧?”   宋安好心事重重,只勉强牵了牵嘴角,算是笑了笑:“皇上那么英明,哪能为难一个小宫女呢。对了,娘娘歇了吗?”   小草摇头道:“娘娘一直等着你呢!安好,你快去吧!”   宋安好想到每日午膳后静妃都会睡会儿午觉,今日却在等她,可见心情也十分焦急,于是忙道:“行,我现在去见娘娘!”   说着,不再停留,加快脚步朝静妃的寝宫走去。   小草冲着她的背影直喊:“安好,见完娘娘记得来找我,我给你留了饭菜,还热着呢!”   宋安好胡乱应了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寝宫里,静妃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卷诗书,低头翻阅着。素心站在她身后,不时朝门外张望,面色藏不住的焦急。   正好这时,宋安好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娘娘,安好回了!”素心第一时间通知静妃。   静妃闻言抬头,见宋安好穿过花园走了进来,便放下手中诗卷,和声问道:“可还顺利?”   宋安好走进寝宫,反手将门掩好,这才转身面向静妃,微笑道:“托娘娘福,一切顺利。”   静妃见她面色苍白,气息不匀,知她没有说实话,沉吟了会,又道:“皇上召见你,是为了令牌吗?”   “是!”宋安好坚定的回答,想了想,又将御书房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静妃听得极为认真,听完似又在心里过了一遍,才抬头对宋安好道:“安好。你处理的很好。”   宋安好犹豫着要不要把那令牌是假的事情告诉她,转念一想,觉得还是应该先告诉箫景煜比较合适。于是没有提令牌的事,而是想到另一件事,忍不住对静妃问道:“娘娘,您听皇上的口气,是真打算让我和二皇子对质吗?”   静妃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总之,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宋安好闻言,脸色更白了。   素心急道:“娘娘的意思是,皇上会让她去天牢?”   静妃点头:“既然对质,可能是去天牢,也可能会在审问时传召她。此话既出,想必皇上已经有了决定。”   说着,转头看向宋安好,见她面色难看,知她紧张,便体贴的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别怕,就算去对质,你也是实话实话,无论是皇上还是二皇子,都不能拿你怎么样。”   宋安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却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安好明白。”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在不断的哀嚎:哪来的实话实说,她其实是在助纣为虐,栽赃陷害啊!   她明明不是原先那个恶毒女配了,却还是被现实逼得不得不昧着良心做一些不愿意的事,实在是讽刺!   唯一庆幸的,是她知道谁是这场夺嫡大战的最终赢家,否则面对一个如此有声望有实力的二皇子,她可不敢随意招惹!   一念及此,宋安好不由在心中默默祈祷:箫景煜啊箫景煜,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就算你真干不过他们,最后死路一条,那也千万别连累我啊!   静妃问完话,见宋安好心神不宁,便没有留她,而是让她回屋休息。   正好宋安好也想一个人待会儿,屈膝行礼后便转身走向门口。   素心亲自替她开了门,将她送到门外,叮嘱她别忘了吃饭。   等宋安好离开后,素心又返回屋里,关上门走到静妃身边,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低声对静妃说道:“娘娘,听说皇贵妃被禁足了。”   “没有禁足那么严重。”静妃早就知道此事,面色淡然道:“皇上只是让她避嫌。不过这样也好,她暂时出不来,只要安好注意点,也不会遇到她。”   沉吟片刻,又对素心吩咐:“你记住了,皇贵妃那边无论谁来,无论有什么事,你都要亲自接待。切记,不可让安好与那边接触。”   素心想了片刻,郑重点头:“奴婢明白。”   可是,皇贵妃的禁足令只有三天。三天过后,她若亲自来找宋安好,宋安好一样跑不掉。若刺杀太子的事真是二皇子干的,那无论二皇子受到什么处罚,她一定会将所有的怒气转移到宋安好头上!   该怎么做,才能更好的保护宋安好呢?   静妃陷入深深的思索。   谁也没想到,在晚膳前,皇帝竟然摆驾兰灵宫!   得知消息的静妃率领众人出门迎驾,不等她跪下,箫齐晟便笑着伸手扶住了她:“爱妃免礼。”   静妃顺势站起,含笑道:“臣妾多谢皇上。”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箫齐晟直接拉起她的手,带着她迈步走进兰灵宫:“最近朝廷事务繁重,朕许久没来爱妃这了。”   静妃温顺的跟上他的脚步,柔声道:“皇上辛苦了。”   大门口,常公公低声对素心说:“皇上还没用膳呢。”   素心听了,暗自一紧,随后对常公公低头道谢:“多谢公公提醒。”   紧接着,她便急急去筹办晚膳的事了。   宋安好站在门口,呆呆的望着皇帝与静妃执手远去,心里忽然涌起淡淡的不安。等回过神,她看到常公公正看着自己,便按下心中杂绪对常公公展齿一笑。   常公公笑着点头回礼,也不多话,紧跟着皇帝去了。   宋安好也转身帮素心去了。 第九十五章 躲不过的天牢   晚上,兰灵宫。   晚宴摆在正厅,素心临时去御膳房加了白斩鸡、蒜蓉鸭、翡翠芋丸、芙蓉汤,再加上几份小厨做的时令鲜蔬,摆满了大半个桌子。   这些菜肴都是箫齐晟爱吃的,菜式丰富,营养均衡,却也不显得奢侈浪费。再配上一壶荔枝酒,一切都显得刚刚好。   箫齐晟显然十分满意,来时还有些严肃的面孔,已经柔和了许多,望向静妃的眼神里也透着淡淡的愉悦。   这个男人,仿佛和之前在御书房审问宋安好的那个,并不是一个人。   静妃低眉含笑的坐在他身边,在他侃侃而谈时认真倾听,在他故意逗趣时掩唇轻笑,时不时替他斟酒、夹菜,让他更加舒心。   眼看箫齐晟心情变好,静妃沉吟了会,试探的举起面前的酒杯,轻语道:“皇上最近辛苦了,臣妾敬皇上一杯,祝皇上身体康泰,事事如意,也祝我们大庆风调雨顺,国顺民安。”   箫齐晟听了十分高兴,忙举起酒杯与她轻碰了一下,仰脖一口喝掉,笑道:“爱妃果然深得朕心!”   静妃娇柔一笑,一手掩唇,一手将酒杯递于唇边,也一口将杯中酒饮尽。随后将酒杯一放,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芙蓉汤送到箫齐晟碗中,笑道:“这汤挺鲜的,皇上您尝尝。”   箫齐晟没有推阻,依言尝了一口,喝完嗯了一声,示意汤水不错。   静妃便又给他舀了两勺,柔声道:“喝汤养胃,既然皇上喜欢,不妨多喝一点。”   “爱妃费心了。”箫齐晟听了,也放下手中筷子,拿了勺子专心喝那芙蓉汤。   静妃静静的瞧着,神色虽还是温柔含笑,眼底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量。   过了会,她低下头,一边用勺子一下下搅着碗中汤水,一边状似无意道:“对了皇上,您今儿召见宋安好是为了何事?”   箫齐晟头也没抬的回答:“令牌。”   静妃又问:“那您问的如何了?可还满意?”   箫齐晟又喝了一口汤,没有看她:“还行吧。”   “哦。”静妃也舀了一口汤,缓缓递入口中,心中却开始暗自沉吟。听皇帝的两个回答,每个回答都只是区区两三个字,给她一种不想深谈的感觉。过了会,她到底是不甘心,又尝试着开口:“皇上,宋安好来宫里日子尚短,若有不懂规矩的地方,还请您不要生气。可能您不知道,那块令牌虽然是她带出来时,可她受惊过度,醒来时很多事都不记得了。若不是臣妾提醒,她连那块令牌都不记得了呢。”   正在喝汤的箫齐晟听了这句,猛地抬头看她:“你提醒?你怎么知道令牌的事?”   静妃一脸不解:“臣妾是听皇后娘娘说起的。”   箫齐晟皱起了眉头:“这种事她也到处乱说!”   静妃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却不敢表露出来,只笑着替皇后说话:“皇后也不是故意的。那日她身体不舒服,臣妾去看她,她才无意中说起。”   听到是无意中说起,箫齐晟这才面色稍缓,却还是不大高兴,闷哼道:“她倒是,三天两头不舒服,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舒服!”   这话,静妃就不能乱接了,只能低头吃菜,假装没听到。   过了会,箫齐晟将手中汤匙一放,面色郑重的看着她,沉声开口道:“令牌的事你不必多问,宋安好那个小宫女你也不必太在意,朕会处理好的。”   肃然的声音让静妃心头一突,她立刻放下碗筷,双手放在膝前,低声道:“是,臣妾遵旨。”   箫齐晟见她有些畏惧之意,又笑了,还主动给她斟酒:“别紧张,朕也是想到了才说一下。来,咱们再喝一杯。”   静妃忙双手去接,面露感激。   一顿晚膳,两人用了大半个时辰。   用完膳,箫齐晟自然而然的告诉常公公:“今晚不用翻牌子了。”   常公公立刻心领神会:“是,皇上!”   一旁的静妃听了,知道他这是要在兰灵宫留宿的意思了,娇羞的低下头。   得了信的素心又开始忙晚间的事,带着两名小宫女将寝宫床上的所有物件换洗了一遍,还提前点了香薰。   等到晚上,箫齐晟与静妃下榻时,寝宫焕然一新,四周萦绕着清香扑鼻的气息。   ……   另一边,宋安好独自呆在小屋,坐在窗前的桌子上愣神。   本来她是想要出去帮素心的,可素心却将她按在屋里不让出去,还说这是静妃特意叮嘱的。   她仔细想了想,猜到静妃是担心她出现在箫齐晟面前,让箫齐晟想起不好的事情。比如令牌,比如天牢,比如让她去和萧景睿对质。   只是她不知道,她只将静妃的心思猜中了一半。静妃不让她出去,固然是不想让她在箫齐晟面前自投罗网,另一方面更是想趁用膳时拿话套套箫齐晟的口风。若宋安好在旁边服侍,箫齐晟是不可能说什么的。想要他无意中透露些什么,只能让宋安好远离他的视线。   可静妃没想到,就算没有宋安好,箫齐晟也没打算透露更多的信息给她。从他简短的话语就能知道,他不仅不愿静妃知道的太多,甚至还不满皇后将令牌的事告诉静妃。   所以,尽管今晚皇帝留宿兰灵宫,静妃的心还是禁不住又凉了几分。   过了没多久,小草来给宋安好报信,告诉她皇帝今晚要留下。听到这个消息,宋安好总算松了口气。   她还担心皇帝要带她去天牢呢,想不到皇帝先睡了,这下好了,她也可以放心的去睡了。   小草报完信,和宋安好在门口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宋安好则去厨房打了热水,然后回屋关门,简单的洗漱了一番,打算上床睡觉。   谁知她刚准备熄灯,突然传来敲门声。   夜已深,居然还有人找?   宋安好走到门边,却没有马上开门,而是警醒的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道沉闷的嗓音:“别废话,快开门!”   被这么不客气的对待,这是宋安好始料未及的,她伸手抓紧门栓,犹豫了半晌,还是选择了开门。   这是在皇宫,今晚还有皇帝夜宿,料得外面的人也不可能是歹人。既然不是歹人,很有可能是差人。   门开了,宋安好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两个身穿侍卫服的男人,见终于开门,其中一个不耐烦的说道:“怎么墨迹这么久才开门!”   宋安好瞟了眼他们腰中悬挂的佩刀,忍住心中不快,笑问道:“两位大哥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那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别废话了,赶紧跟我们走一趟!”   宋安好一听这话,顿时色变:“为什么要我去跟你们去?还有,去哪儿?”   那人见她问题太多,眼看就要发作,被另一人伸手拦了拦。   另一人对宋安好还算客气,笑着做了自我介绍:“宋姑娘你好,我们是御前带刀侍卫,想必你看我们装束也知道。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不过我们也是奉上面旨意,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宋姑娘,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去一个地方?   宋安好心中一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天牢。沉默了片刻,她问那人:“你们是今晚值夜的?”   皇帝夜宿的地方,明里暗里都有御前带刀侍卫的守护,这是宫里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兰灵宫平时是没有带刀侍卫入驻的,而今晚皇帝留宿,带刀侍卫突然出现,所以宋安好理所当然就将二者联系在了一起。   对方含糊的应了一声,又道:“时候不早了,宋姑娘还是赶紧跟我们走一趟吧。”   事已至此,宋安好明知反抗没有用,也不会浪费时间精力却耗费,于是只能点头:“好,我跟你们走。”   对方两人听了,面色皆是一松。先前那人一手握住刀柄,粗声道:“动作快点!”   宋安好心中不悦,可也无可奈何,只能暗自皱眉,不得不跟着两人一起离开。   幽暗的环境中,宋安好一人在前,他们两人一左一右跟在距离一步远的位置。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对方似乎很担心她会逃跑。   她不禁觉得可笑。既然皇帝亲自下令让她去地牢,她还能往哪跑?   本以为皇帝今晚有了静妃的陪伴,暂时不会拿她怎么办,可没想到他还是说到做到,一份情面都不留。   宋安好想到静妃可能还蒙在鼓里,一时替静妃有些不值,忍不住摇了摇头。   其实她早在御书房听说了要去天牢,就已经在心底做好了准备,所以尽管这一路阴暗幽深,她反而慢慢冷静下来了。   一会儿就要和萧景睿当面对质了,她该怎么做,才能既不影响箫景煜的计划,又不让萧景睿记恨她呢?   沉吟间,不知不觉便到了天牢。   那名脾气不太好的侍卫见宋安好还在发呆,猛地伸手一推:“快进去!”   宋安好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就扑倒在地。等她好不容易站稳,无意中一抬头,却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   这人身量并不高,只是穿了一袭带着头兜的黑色长袍,整个人都罩在黑袍中。   见到宋安好,这人慢慢抬起手,缓缓揭开头兜,露出了一张美艳芳华的脸庞,“你就是宋安好?”   面对这一变故,宋安好彻底愣住。 第九十六章 初遇   这是在天牢侧门口,门房里面燃了两盏烛灯,灯火照到这边来已是极为微弱。   这人就站在明灭的烛火阴影中,一只手还保持着掀开头兜的动作,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宋安好。   是个女子!还是个容貌绝佳的女子!   尽管光线不好,可宋安好还是隐约看见对方有着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容颜,这让她有片刻的怔然。   那女子又等了一会,见她还是没有答话,不禁有些失去耐心,声音陡的一沉:“本宫问你话呢!”   这一声“本宫”让宋安好猛地惊醒,她心中惊愕万分,连忙低声回答:“是,我是宋安好。”   “进来。”   那女子看了她一眼,轻飘飘的丢下这句话,便径直转身向天牢里面走去。   “可我……啊!”宋安好心中莫名的不安,她很想问清楚来龙去脉,可话才开口,就被身后的那名侍卫狠狠推了进去。   “嘎吱”一声闷响,大门在她背后关上。   不用想,那两名侍卫此刻肯定守在门口,监视着外面的动静。宋安好就算是想跑,只怕也是不可能的。   宋安好此时已然知道今晚被算计了,此景此地她也无可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前面的脚步声往里走。她边走边四下打量,这才发现天牢的装潢和配置都很高,不愧是用来专门关押皇家要犯的。   这座天牢空间很大,每一间牢房都是单独的,宋安好一步步从通道上走过,路过间间大门紧闭的独立牢房。脚步声在四周回荡,诡异的令人害怕。说到底,牢房就是牢房,可毕竟是染过无数血水的地方,即便环境比宫外的牢房要整洁很多,可在这的每一寸地方,仍然透着难以形容的阴森恐怖。   宋安好跟着前面脚步声一直往里走,四周阴冷的空气让她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大概是受了环境的刺激,她的耳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居然还听到了无数冤魂的哭叫声。   据说,玉美人临死前,也曾在天牢里关押过一段时间。只是不知道,关她的牢房是哪一间呢?   宋安好一边想,一边用眼神观察着走廊两边紧闭的牢门。就在这时,脚步声突然停止了,她抬头一看,那女子已经走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门口,正站在门口向她看过来。   她心里一紧,不由叫快了脚步,那女子见状,便转身走进了旁边的那间牢房。   临走到门口,宋安好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这女子自称本宫,应该也是宫里的哪位娘娘。既然是娘娘,又怎么会半夜三更出现在天牢,而且还派人假传圣旨把她带来?   答案,只有一个。   此时,这间牢房的门虚掩着,宋安好伸手轻轻的推开,背后冒出的冷汗却是更多了。   门开之后,她才发现这单间牢房里面还有一扇铁门,她第一眼就看到栏杆之后、角落之处,盘腿坐在一个男子。   这男子看上去十分年轻,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尤其是那一双眼眸,好似闪动着温润的光芒,不经意间就沁入人的心扉。这个人看上去大有书生的儒雅别致,却没有书生的柔弱无力,当他的眼睛向你看过来时,你会看到他眼神里散发出的坚定与果敢。   宋安好看他的第一眼,就发现他周身散发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气场。眼下的他,穿着一袭蓝色的锦袍,胸口缠着一大块的纱布,纱布表面浸着片片血迹。这样的他,应该是十分落魄的,可他盘腿往那儿一坐,却看不出丝毫的落魄与狼狈,反而气定神闲。就仿佛,他并未受伤,也更未置身天牢,只是在朋友家中小坐而已。   从宋安好推门而入时,那男子便微仰着头注视着她,他那有些失血过多的唇角微微的翘着,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在对宋安好微微的笑。   他看着宋安好,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个熟人,开口说话时,嗓音也是温柔似水般:“宋姑娘,辛苦你跑一趟了。”   宋安好自看到他的第一眼,大脑就开始嗡嗡作响,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走进去,一时竟忘了还有为娘娘站在牢门旁冷冷的看着自己。   “宋安好参见二皇子。”她在牢门前停步,对那男子深深的行了一礼,心底是巨大的震撼。   原来,这位就是一回京就被关押的二皇子萧景睿!而那位娘娘自然是……   宋安好对萧景睿行完礼,又侧身向另一边,对那女子屈膝行礼道:“参见皇贵妃。”   果然,这位容颜娇美的女子正是萧景睿的生母,也就是后宫唯一一位皇贵妃!   只是这皇贵妃不是还在禁足期吗?怎么居然可以自行活动?还深夜跑到了天牢?   宋安好在行礼时,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的问题,她这才发现,她们进来了这么久,居然没有发现一个看守。看来,这儿已经提前清场了。   身着一袭黑袍的皇贵妃,用皇帝最喜欢的那双眼睛冷冷的盯着宋安好,眼看她蹲了许久,却还是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良久,冷然道:“谁给你的胆子,见了本宫和二皇子,竟敢不下跪!”   她声音虽轻柔,语气中却透着寒意,因此让人更加心颤。   宋安好原本行的屈膝礼,因时间太久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此时一听这话,心中更是叫苦不迭。她低着头,看着皇贵妃那双玫红色刺绣的绣鞋,忽然觉得有些眼花,实在是坚持不下去,只能妥协。   她双膝一屈,正要跪下去,忽听铁门里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眼下特殊情况,不用太拘于繁文缛节了,您说呢母妃?”   皇贵妃扭头看了爱子一眼,原本是不愿答应的,可视线扫到他胸前带血的纱布,不由心软,于是回头看向宋安好,冷冷道:“还不写过二皇子。”   宋安好如闻纶音,忙侧身对牢中靠坐着的男子屈膝道谢:“多谢二皇子。”   萧景睿对她淡淡一笑,苍白的面色神色温和。   宋安好没有与他对视,而是赶紧站直身子,心中更是飞快的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这对母子。   身带禁足令,却能自由出入,还能悄无声息的进入天牢,这一切都说明皇贵妃母子在宫中的势力之大。他们使了计谋把宋安好骗过来,肯定是有着非比寻常的目的,若是她不能让他们满意,只怕她今晚就无法或者走出这座天牢了!   无论如何,小命要紧!   这时,皇贵妃抬起一只手,似乎在欣赏自己的指甲,一边欣赏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宋安好,你可知本宫今晚要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宋安好心头紧了一紧,低声道:“是……”   “回答之前,本宫好心提醒你一句,”不等她说完,皇贵妃就将她的话打断,冷冷的目光斜睨着她:“本宫耐心不太好,脾气也不太好,最不喜欢听那些没用的废话。你若是好好回答,本宫很快就放你回去,否则……”   她侧眸看了宋安好一眼,红唇一勾,哼道:“后果你该知道。”   这般赤裸裸的威胁,让宋安好的脸色顷刻间白了一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是,我知道。”   “好了,现在可以回答了。”   “我猜,皇贵妃今晚召见我,应该是想问问令牌的事吧。”   皇贵妃闻言,对她微微一笑:“你还是真是聪明。”   宋安好脸色发白,心中有苦难言,摆明的事也叫聪明,这分明就是皇贵妃在奚落她。可眼下她又怎敢表露不满呢,只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关于令牌的事,您若有想知道的,尽管发问,我一定如实禀告。”   “看来你不仅聪明,还挺识趣。”皇贵妃冷笑:“听说皇上召你去御书房了,他是不是也问你了令牌的事?”   宋安好答:“是。”   皇贵妃还要再问,一直没有出声的萧景睿突然说道:“既然如此,那还请宋姑娘把御书房的情况给我们详细的描述一遍。”   如果一个个的问问题,很有可能有所遗漏,而她自己把御书房发生的一切讲述出来,便可以避免这一点了。   宋安好闻言扭头,向萧景睿望去,萧景睿见她看过来,扬唇轻笑,还是那般温润如玉的模样。就是这般模样,让宋安好一时忘了,眼前这位看似儒雅的骗骗公子,骨子里却是一个野心家!   “是,二皇子,我这就将御书房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您和皇贵妃。”宋安好微微低下头,不让自己的神情落入对方的眼中,声音轻缓自然的将白天皇帝召见她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   尽管她知道,白天在御书房,除了皇帝和她就只有常公公在旁边,可她却还是不放心,所以也不敢对眼前的母子二人有所保留。因此御书房发生的事情,她真的讲述了十之八九。   见她如此坦白,皇贵妃默默的看了萧景睿一眼,萧景睿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等到宋安好全部讲完,萧景睿温和的看着她,“你既见过那块令牌,那就替孤仔细看看,和孤这块令牌一不一样。”   说完,他站了起来,迈步走到了铁门边,自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向宋安好递去。   宋安好不敢迟疑,双手接过令牌,皱眉仔细观察。她也想瞧瞧真的令牌长啥样,这样也能证明她先前的判断是否正确。   可宋安好越仔细端详,眉头就皱的越紧,皇帝手上那面令牌居然是真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暗暗摇头,太子用来嫁祸萧景睿的竟然是一面真令牌,可见他对这件事早就做了准备!否则,遇袭那晚时间紧迫,哪有空去弄一面真令牌?要不是宋安好看到那面令牌上的破绽,只怕也会认为刺杀萧景睿的人真是太子派去的了!   看来这一次,太子是势在必得了! 第九十七章 别怕,孤不怪你   在宋安好低头研究令牌时,萧景睿一直没有催促,只是在宋安好抬头的一刻,含笑问道:“宋姑娘看完了?”   宋安好点头,将令牌重新递还回去。   萧景睿伸手接过令牌,大拇指在表面轻轻的摩挲着,和声问道:“那么请问宋姑娘,你在御书房看到的那面令牌,和孤手中这面,是否一样?”   宋安好面露难色,但还是肯定的回答:“一模一样。”   萧景睿和皇贵妃听了,互视一眼,都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变得凝重。   半晌后,萧景睿将令牌重新放回怀中,抬头看向宋安好,“听说,那令牌是你捡到的?”   “是从袭击我的人身上抓下来的。”宋安好回答完,立刻察觉到皇贵妃目中闪过一抹精光,她也不敢回头去看,而是连忙又补充道:“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记得了。听皇后娘娘说,这令牌是太子殿下在我手中发现的。”   她直接将他们最大的敌人抛出来,为的是转移怒火,不想被这顶黑锅。   萧景睿倒没说什么,皇贵妃却冷哼道:“你是在拿皇后压本宫吗?”   宋安好暗叫糟糕,忙道:“不是,我只是回答您的问题,对您和二皇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贵妃听了,面色愈发的冷,美艳的容颜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杀机:“巧言令色!本宫警告你,不要在本宫面前耍花样,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安好将头垂的低低的:“奴婢不敢。”   皇贵妃眯着眼睛盯着她,目光中有不屑有轻蔑还有明显的杀意:“所以,你就是指认二皇子的证人?”   宋安好不敢抬头:“是…是皇上下令,我也不想的…”   “呵!”皇贵妃闻言轻笑,似是压根不信她的话,冷然道:“皇上说了,人证物证聚在,所以睿儿肯定是刺杀太子的凶手。本宫呢,自然是不信自己的儿子会做这种事的。可是本宫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   边说,边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宋安好:“让这人证物证不聚在!”   这是要杀人灭口?!   宋安好心中大惊,脱口而出:“皇贵妃误会了,皇上并没有认定二皇子是凶手!”   皇贵妃面色一正:“此话当真?你是如何得知?”   宋安好忙解释:“白日我与皇上对话,见他虽对二皇子怀有怒气,言谈间却没有咬定二皇子百分百就是凶手,甚至还问我二皇子有没有可能是凶手……”   皇贵妃一听,急切追问:“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宋安好刚才给他们复述御书房发生的事时,特意将这一段隐去了,为的是不打乱箫景煜的计划。可事到如今为了保命,她也只好说了出来,毕竟小命只有一条。   她听皇贵妃追问,萧景睿也不动声色的望过来,不敢迟疑,忙回答:“我说,一切皆有可能。”   皇贵妃一听,怒了:“大胆!你竟然质疑二皇子有可能是真凶!”   宋安好听她误会了,刚想解释,就听萧景睿替她解围:“母妃息怒,儿臣猜想,这里的一切皆有可能,指的是儿臣可能是被冤枉的。”   皇贵妃一听,面色惊疑不定,可到底还是信任爱子,因此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宋安好却是松了口气。她说那句话模棱两可,皇贵妃的理解很正常,萧景睿的理解也很正常。说到底,这句话如何理解,就看当事人对她是什么心态了。   照这样看,萧景睿愿意相信她,要么是他为人纯善,易于信人;要么就是他对宋安好抱有善意。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宋安好相信,这条小命今晚是能保住了。   “宋姑娘,不瞒你说,孤这次的确是被人栽赃陷害。”萧景睿看着宋安好,慢条斯理的对她说道:“不过,就算你当了指认孤的证人,孤不怪你。毕竟,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你一己之力能够左右的。所以,你也不必害怕愧疚。”   说完这些,他又问:“但是,孤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   宋安好被他的诚恳打动,忍不住说道:“什么忙?”   萧景睿注视着她,明亮的眼眸溢满了真诚,“如果你真的要做证人,就把你方才的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不要有所保留,也不要有所添加。好吗?”   这是让她放心大胆的指认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宋安好头皮发麻,可还是张了张唇:“好。”   萧景睿的唇角慢慢翘了起来,整张脸显得温润美好,让宋安好看得一阵恍惚。   他又说:“今晚天牢之行,也请宋姑娘守口如瓶,好吗?”   宋安好又点头:“好。”   萧景睿脸上笑意更深:“宋姑娘真是识大体,孤真是多谢了。好了,天色不早,你先回去吧。”   宋安好惊讶万分,没想到他这么简单就愿意放自己走,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皇贵妃皱眉:“如果你不想走,就留下来陪着本宫。”   宋安好这才回神,忙道:“我还是回去吧,皇上今夜歇在兰灵宫,万一半夜查房可就糟了。皇贵妃娘娘,二皇子,奴婢告退!”   说完这些,宋安好片刻不停的离开。   她走后,萧景睿又回到角落,慢慢坐下,直到远远传来关门的声音,他才对皇贵妃说道:“母妃,您方才太心急了。”   皇贵妃不屑道:“区区一个宫女,本宫可不想浪费表情。”   “可她毕竟是兰灵宫的人,是静妃器重的人。”萧景睿微微摇头,轻叹道:“母妃,儿臣这次有命回来,全靠了景煜。这人情还没还呢,您就要杀静妃喜欢的人,难道你就不怕惹怒了他,让他对儿臣落井下石吗?”   皇贵妃听了这话,面色一变:“他?他会吗?”   萧景睿淡笑了起来:“会不会只是概率问题,有些事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睿儿,还是你想的周到,母妃的确心急了些。”皇贵妃说着,忽然神情悲愤起来:“母妃看着你身受重伤还囫囵牢中,能冷静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都怪那个贱妇,还有他那个歹毒的儿子,竟然在三日之内连续偷袭你两次!要不是在京郊遇到箫景煜派的援助,你只怕已经变成了刀下之鬼了!”   原本,在萧景睿回京路上,又遇到了一次袭击。这一次袭击的地点是在京郊,那些歹徒武功极为高强,几个回合下来,萧景睿与手下都受了不同的伤,而萧景睿被五个歹徒合围,几乎就要被对方得手。   关键时刻,黄泉从天而降,拔剑相助,萧景睿这才活了下来。可即使如此,他胸口也是受了一刀,伤的不轻。   此刻,身在天牢的萧景睿想到这些,俊白的脸上不禁浮现一抹杀气。   长峡谷和京郊的袭击,他此时绝口不提,不是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是他想攒够了,到时一次向箫景翼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半晌,萧景睿淡淡说道:“母妃,还有一件事,恐怕要麻烦舅舅了。”   ……   宋安好从地牢出来时,堵在门口的两名侍卫齐刷刷的从腰里抽出了佩刀,直到她解释是二皇子让她离开的,他们这才默默的让出一条路。   宋安好勉强对二人笑笑,踏出了天牢的大门。   走了没几步,背后突然传来一句提醒声:“宋姑娘回去时还得小心些,让人发现就不好了。”   宋安好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应道:“知道了,多谢。”   说罢,便加快了脚步,向兰灵宫而去。   两名侍卫一直目送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这才将视线挪开。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皇贵妃独自出来,她走到门口时,头兜已经戴上,整个人又重新掩在了宽大的黑袍中。   她的脸藏在头兜里面,看不清脸上神情,声音却是透着一股寒意:“告诉牢头,让他这几天把二皇子侍候好了,否则本宫亲自扒了他的皮!”   侍卫忙低头称“是。”   随后,皇贵妃不再逗留,走出天牢,走到墙角的阴影中,沿着阴影一路离开。   两名侍卫目送她离开,尔后一人进了天牢,另一人则去通知牢头。   此刻夜幕深沉,四周一片肃静,天牢的这次探访,除了当事者外,再无人知晓。   而皇贵妃与二皇子深夜将宋安好骗来,是否达到了他们的目的,也没有第三人知道。   另一边,宋安好在回兰灵宫的路上,运气十分不好的遇见了巡夜的人,还好她反应快,悄无声息的躲在了廊道的角落,直到巡夜人的脚步走远,这才胆战心惊的走出来。   皇帝今晚可是歇在兰灵宫,要是被他的手下发现她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外面,指不定会惹来什么麻烦。   等偷偷摸摸溜回自己的小屋,宋安好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不敢点灯,只能摸黑爬到床上,想到今晚的经历,一颗小心脏还兀自狂跳不已。   眼前,萧景睿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一直在晃,晃得她抑制不住的心慌。   萧景睿,那位传说中的二皇子,成功干掉太子的野心家,差一点点就成为下一任皇帝的王者,竟然是一位面如冠玉温文儒雅的年轻男子……   这反差,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第九十八章 那就让他做主审官吧   这一晚,宋安好彻夜未眠。   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多久,回头一看,窗外已经微微泛白,原来已经天亮了。   宋安好索性爬起来,简单的洗漱一番,便推门而出。   这会儿才是卯时,天边已是一片鱼肚白,宋安好站在门口吹了会晨风,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   昨晚箫齐晟下榻在兰灵宫,今早厨房肯定要忙着给他准备早膳,既然不知道干什么,还不如去厨房帮忙呢。宋安好想到这,便锁了屋门,转身向厨房走去。   还没走到厨房呢,半路她就遇见了两拨巡查的侍卫,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对方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她强忍着想要回避视线的冲动,强自镇定的对他们露出一抹微笑,主动与他们搭话:“早上好。”   对方没说话,虽然仍板着脸,但还是对她点了点头,以表回应。   宋安好见状,心虚的感觉这才消退了些,不敢再停留,加快脚步就与他们错身而过。   到了小厨房,宋安好一看,里面已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早上口味淡,汤一定要清淡些。”   “糕点什么的分量不用太多,但种类一定要齐全,尤其是皇上喜欢的桂花糕,千万别忘了。”   “对了,时蔬弄的精致点,要一看就赏心悦目,胃口大开。”   “诶,我还有什么要说来着?等我再想想。”   素心站在小厨房中央,查看着早膳的准备情况,时不时就提醒几句,突然之间忘记接下来该说什么,急的抬手扶额。   “别急,慢慢想,现在还早呢。”宋安好走进厨房,走到素心身边,见素心惊讶看过来,便笑道:“素心姑姑,早。”   “安好,你今儿起这么早,别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兰灵宫的人都知道,这宋安好什么都好,唯独一点,喜欢睡懒觉。好在静妃也纵容她,所以也没人敢说什么。今天宋安好起这么早,素心也忍不住揶揄了两句。   宋安好心知肚明,不好意思的笑笑。   “咦?”素心笑容一顿,突然问道:“安好,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宋安好心里咯噔一声,强颜笑道:“没有呀,我睡的挺好的。”   素心伸手一指,奇怪道:“看你黑眼圈这么重,我还以为你没睡好呢!”   “是吗?”宋安好连忙伸手摸向自己的眼睛,心想这要是被素心知道真相那可就糟了,一时笑容都有些不自然了:“可我真的睡的挺好的呀。”   还好素心正为早膳的事着急,也没有在黑眼圈上多纠缠,只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那就好。”   宋安好松了口气,踮着脚向四周看了看,转移话题道:“对了姑姑,皇上的早膳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素心就头疼:“我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来前明明记在心里的,现在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别急别急,慢慢想。”宋安好一边在已经出锅的食物上扫视,一边沉吟,忽道:“这天气燥热,皇上胃口不好,是不是还得来一个开胃解暑的汤水?”   “对对对,就是这个!”素心闻言,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笑道:“多亏你提醒我了,要不然还真想不起来。”   说着,凑到宋安好耳边,压低声音道:“听说前天皇贵妃给皇上送了酸梅汤,看来皇上这阵子胃口不好,所以娘娘也想给皇上准备点开胃的汤水。”   宋安好听了,也将声音放低:“开胃的汤水种类不多,既然皇贵妃送了酸梅汤,咱们就来点不一样的。”   素心面色一正:“那你说,什么汤适合?”   “我想想……”宋安好沉吟着,转身走向门口,看着外面园子里的花花绿绿,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回头:“要不,就煮冰糖荔枝水!”   “荔枝?荔枝可是甜的!”素心有些怀疑:“早上喝这么甜,怕是会腻味吧?”   “开胃汤不一定非要酸口的,要是实在担心甜腻,那就加两颗山楂嘛!”宋安好对素心笑道:“姑姑,你就信我吧,我保证这道甜品会很好喝!”   “冰糖荔枝山楂水……”素心重复了一遍,还是觉得有些玄乎,也最终选择相信宋安好:“好,就按你说的办!”   说完,转身吩咐道:“再加一道冰糖荔枝山楂水。”   马上有人回应:“是,素心姑姑!”   ……   半个时辰后,静妃陪着箫齐晟用早膳。   一会儿还要早朝,因此早膳没有用太久,箫齐晟把每样餐点都品尝了一遍,就放了筷子。   静妃关切的问:“皇上可吃好了?”   箫齐晟转过头来对她说:“爱妃宫里的餐点,总是最对朕的胃口。就和爱妃的人一样,最懂朕的心思。”   一大早就当着满屋子的宫女秀恩爱,静妃害羞的低了头:“皇上这是在折煞臣妾呢。”   箫齐晟笑看着她:“朕说的可是真心话。”   静妃脸红了一下,转移话题般对素心吩咐道:“去,把皇上的朝服拿来,本宫替皇上换上。”   素心应了是,急忙去了寝宫。   顿了顿,静妃柔声开口:“不知皇上最喜欢那几道菜,您下次再来兰灵宫,臣妾也好再吩咐他们做。”   “朕觉得都不错。”箫齐晟看了餐桌一眼,突然指向其中一个白瓷汤碗,笑道:“不过,最让朕惊喜的当属这道甜品。”   静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发现他指的正是宋安好推荐的冰糖荔枝山楂水,于是下意识便看了看远远站在角落的宋安好。   只听箫齐晟开始评价这道甜品:“这是什么汤水?朕还是第一次喝。这汤水看上去晶莹剔透十分漂亮,入喉又湿滑爽口,酸甜适宜,实在是上品。”   静妃听他的评价如此高,忍不住掩唇而笑:“回皇上,这汤水叫‘冰糖荔枝山楂水’,是我们宫里的宋安好发明的。”   听到宋安好的名字,箫齐晟面色微微一肃,但旋即恢复正常,他侧头看向角落,对老老实实站在那儿的宋安好笑了一下:“原来是你发明的,不错。”   宋安好整个人僵了一下,她完全没想到静妃会提到自己,还好反应快,马上接话道:“多谢皇上夸奖。听闻皇上最近胃口不佳,娘娘特意吩咐我们做一份开胃的甜品,安好这才琢磨出这个甜品。要不是娘娘一再叮咛,也这道甜品估计也没机会问世了。”   箫齐晟闻言,忙回头看向静妃,欣慰道:“爱妃有心了。”   “替君分忧,这是臣妾分内之事。”静妃谦虚道,这时见素心拿了朝服过来,忙站了起来,“皇上,一会儿就要上朝了,臣妾替您更衣吧。”   “好。”箫齐晟也不推脱,径直站了起来,还将双臂平举。   静妃先是脱去他身上的便服,又替他换上明黄色的龙袍,动作轻缓温柔。接下来,便是替他束腰带。   正当静妃双手环在箫齐晟腰上,小心翼翼的动作时,头顶突然传来箫齐晟的声音:“对了,景煜什么时候回京?”   静妃一边动作一边回答:“说是今天就能回来了。”   “哦,那正好。”箫齐晟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口,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他能赶上,那萧景睿的审讯,就让他做主审官吧。”   话音一落,静妃的手蓦地顿住。   箫齐晟垂下眼眸,掩去眸中神色,淡声问:“爱妃,怎么了?”   静妃忍住心中震惊,抬头强颜一笑:“没什么。皇上肯重用他,是他的福气。”   箫齐晟见她虽在欢笑,面色较之前却有些发白,可见所言也非十足十的真心话。不过他并没有追究,而是双手往腰间一扣,自己动手束起腰带:“爱妃总是这么体贴,朕深感欣慰。”   静妃早在箫齐晟自己动手的时候,便放下了自己的手,默默的推开了两步。她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突然握紧的手暴露了她此刻紧张的情绪。   别说是静妃了,便是站在角落的宋安好,突然听到这句话,心底也是蓦地一惊。   这个案子涉及到太子与二皇子,本来就已经够复杂了,皇帝居然还要把箫景煜拖进来,局面岂不是更复杂了!   宋安好很想偷偷看一眼箫齐晟,想从他的表情中得知一些线索,可这种情况她又不敢放肆,只能把头垂得低低的,不让自己震惊的神情落入对方眼中。   “好了,时候不早了,朕要去上朝了。”   没过多久,箫齐晟整理好龙袍,双袖一摆,抬腿便向门外走去。   常公公忙疾步跟上。   素心伸手拉了一下发愣的静妃,静妃这才急唤:“臣妾恭送皇上!”   “朕自己去就行了,爱妃留步吧!”箫齐晟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带着常公公与一众随从离开了兰灵宫。   屋里只剩下了静妃、素心,以及宋安好。   “安好,你过来。”半晌,静妃低低的唤道。   宋安好默默的走过去。   静妃抬眼看向她,轻声问:“方才皇上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宋安好眉头一皱,点了点头:“安好听见了。”   静妃也皱起眉,问她:“你可猜的到皇上为何如此安排?”   看着她一脸的担忧,宋安好心里有些苦涩,默默的摇了摇头。   静妃本对她抱了一丝希望,此时见她也一筹莫展,顿时泄了气,脸上神色更为忧虑。   煜儿啊煜儿,这下你可怎么办啊!   此刻,宋安好心中也是忧心忡忡。   若是箫景煜被拖下这趟浑水,那可真是左右不是人,不管案件审理的最终结果是什么,他注定会得罪一批人!   箫景煜,你现在在哪儿?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你做好准备了吗? 第九十九章 两派之争   金銮殿上,早朝已然进行到了尾声,却有不少大臣们还在左右顾盼,交头接耳。   箫齐晟端坐在象征最高权力的龙椅上,端方的脸上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对朝臣们的想法心知肚明。眼见底下窃窃私语声愈来愈大,却没有一人敢站出来说话,他也懒得和他们耗费时间,只不动声色的给立在龙椅后的常公公递了个眼神。   常公公当即会意,拔高声音说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不等他话音落下,箫齐晟已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双袖一拂,转身就要离开。   “皇上留步,臣有本要奏!”金銮殿上,一人越过众人,跪伏于地,高声呼道。   箫齐晟不动声色的坐了回去,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礼部尚书霍明达,淡淡道:“不知霍爱卿有何事要奏?”   霍明达抬起头,扬声回道:“回皇上,臣要奏的是南山别苑大惨案!”   此话一出,朝臣们议论纷纷。   箫齐晟眉头一皱,“你且奏来。”   “是!”霍明达面上涌起一丝激动,“现如今,南山别苑的事天下皆知,老百姓们议论纷纷,不止流言四起,还滋生了许多污蔑我皇室的恶言秽语。皇上,臣听闻南山别苑的幕后黑手已捉拿入狱,恳请皇上早日审判,让那幕后黑手早日服刑,也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啊!”   箫齐晟反问:“哦,那你可知你口中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霍明达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微臣听说昨日下狱的人是……二皇子。”   这话不等箫齐晟回应,另一边便传来反驳声:“二皇子那只是略有嫌疑,怎地在你霍大人口中就成了十足十的凶手了?”   箫齐晟斜目却看,反驳的人正是刑部尚书潘广进。   这潘广进是众所周知的二皇子派系,而霍明达则是太子派系,两大派系就此杠上,倒省了箫齐晟的力气,箫齐晟什么也不用说,只用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   面对皇帝,他们还算有所顾忌,可面对彼此,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潘大人此言差矣,人证物证聚在,怎么只是略有嫌疑?”   “不是略有嫌疑,难道还是板上钉钉不成?若已板上钉钉,你方才又为何逼皇上早日审讯?”   “胡言乱语!我何曾逼过皇上?这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哪个能说我逼过皇上!南山别苑的惨案在民间引起一片愕然,让朝廷声誉蒙羞,在下身为礼部尚书,有责任为皇上排忧解难,有义务提醒皇上早日提审罪犯!”   “罪犯?霍大人,您这都已经单方面给二皇子定罪了,依在下看,就不必惊动皇上了吧!毕竟,二皇子是罪犯还是无辜,您一张嘴就能定夺了!”   “我……我什么时候定夺了?你血口喷人!这种大事,当然只有皇上才能定夺!潘大人,我看你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为了拖延下去吧!”   “哼,拖延有什么用?再怎么拖延也不可能洗刷二皇子的罪名,还不是让你们仅凭一面之词栽赃陷害!”   “既然如此,你为何阻止皇上,你到底是何居心!”   “在下行得正站得直,一片丹心照大庆!不像某些人,尽会暗地里做手脚,还打着礼义廉耻的旗帜!”   “你!你尽管在皇上面前含沙射影!你简直……”   两人在殿前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谁都不愿让步。   突然,一声暴喝:“住口!”   两人惧是一惊,同时向高高在上的龙椅行礼请罪:“微臣知罪,请皇上息怒。”   箫齐晟含怒等着他俩:“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   两人齐刷刷跪下:“微臣不敢!”   “哼,朕看你们没什么不敢的!”箫齐晟闷哼,阴霾的眸子环顾四下,所见大臣几乎都是各有心事,心中更为不悦,沉吟片刻,冷声道:“朕已经决定审判南山别苑的案子,只是主审官还没有明确的人选罢了。”   话音方落,立刻引来大臣们的纷纷推举。   “自古刑罚之事皆由刑部负责,臣认为此事也该由刑部尚书主审。”   “臣反对!刑部与二皇子来往太近,此案理应避嫌。不如让吏部负责主审,方才公平公正。”   “公正个屁!谁不知道吏部上下都受过太子殿下的恩惠,这个案子要让吏部负责,你还不如直接让太子殿下负责算了!”   “太子殿下是此案受害者,就算让他负责,也比让犯罪一方的人负责强!”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为了推荐主审官的人选,双方派系的人又张开了唇枪舌战,原本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一时喧嚣极了。   箫齐晟看着底下乱糟糟的一片,心头愈发的恼火,也感到深深的不耐。这种事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多得他都已经要习惯了,可每次发生,他仍然忍不住烦躁。   出任案子的主审官,有很大可能左右这个案子的走向,所以太子派系与二皇子派系的人会据理力争毫不相让。可这些人当他这个皇帝是傻子不成?能同意那些站队明显的人担任主审官?他还没老到糊涂呢!   “你们不用争了,主审官的人选朕已经决定了,由箫景煜担任!”   眼看底下越吵越烈,箫齐晟终于失去了耐心,唰的站起来,冷冷的丢下这句话,便拂袖离开。   “退朝!”常公公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金銮殿。   而方才吵得面红耳赤的两方人却同时愣住,原本热闹的金銮殿,死一般的沉寂。   这一刻,无论是太子派系的,还是二皇子派系的,都呆呆的看着箫齐晟扬长而去,半晌过后,他们才反应过来,全部都是一脸震惊。   “你们听见了皇上刚才说什么了吗?”   “他好像说要派箫景煜做主审官……”   “三皇子?!”   “天哪!皇上到底想干什么啊!难道他心里的又有了新的人选吗?”   “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快,快将消息禀报太子殿下!”   最后一句话,像是提醒了众人,众人幡然醒悟,不再停留,纷纷疾步离去。   南山别苑的案子要开审了,主审官确实三皇子箫景煜,这件事背后蕴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巨大!   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却又都心知肚明,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   晌午时,箫景煜被召见进宫。他一回京就接到诏令,倒也没有太意外,只是进宫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见皇帝,而是率先去了兰灵宫。   早朝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兰灵宫的小宫女小太监看见箫景煜时,个个都喜滋滋的行礼请安。在他们眼里,被冷落多年后突然受到器重,无论如何也事件喜事。   可今日的箫景煜依然是往日那副漠然的神色,穿行在行礼的人群时,那张俊脸也瞧不出丝毫的喜怒。   倒是黄泉跟在他身后,脸黑的厉害。   早得了消息的素心赶过来迎接,强忍着心底的焦急:“三殿下,娘娘一直等您回来呢!”   箫景煜只瞟了她一眼,便从她脸上的表情推测到母妃此刻的心情,于是抿了抿唇:“知道了。”   随后,他加快脚步,直奔静妃寝宫。   到了门口,箫景煜看了黄泉一眼,便抬脚迈进大门。而黄泉则马上将大门关上,然后怀里抱着一把佩剑,挡在大门口。   素心见有他在此,才放心的转身离开。   寝宫中,箫景煜的声音沉沉响起:“母妃,您不必替儿臣担心。”   静妃坐在软榻上,身上的藏蓝色锦裙裙摆铺了满地,她就坐在那儿,看着越走越近的爱子,隐隐双目盛满了忧心和怜惜。   箫景煜走过来,迟疑了片刻,便单膝跪在她面前,双手伏在她膝上,仰着头看着她,虽什么也不说,脸上的神情却还是让静妃禁不住动容。   “我如何不担心?这桩案子涉及到太子与二皇子,你又一向自持,从不参与二人的党派之争。原本我以为,这样一辈子下去也好,可哪料到有今日?你说,皇上让你做主审官,你要怎么判?”   箫景煜默然。   静妃缓缓摇头,神情愈发无奈:“安好是太子救回来的,堂堂太子为何要救她一个宫女?不就是看在你我的面子上么?这个面子,你要怎么还?”   顿了顿,又道:“还有,你上次在宫里头中毒,入席的还有二皇子,那次要不是他愿意压下去,恐怕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咱们兰灵宫有人投毒了!你说,这个人情,咱们怎么还?”   “母妃。”听到这里,箫景煜抬头说道:“这个人情,儿臣已经还了!”   静妃愕然:“还了?你怎么……”   不等她说完,箫景煜慢慢站了起来,接着道:“况且那晚儿臣中毒,到底是谁下的毒还不一定呢!”   静妃想了想,露出惊诧的表情:“你是说,投毒的人是……”   箫景煜并未让她说下去,打断道:“既然事情过了,就不必再提了。”   静妃将后面的话咽下去,突然想到经历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眼里突然流露一抹悲哀。   箫景煜清楚她有一颗柔软的心,最见不得就是勾心斗角,不由伸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柔声道:“母妃,您不必多想,也不必多虑。儿臣虽不受父皇器重,但这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能圆满解决。”   静妃抬眼看他:“真的?”   他坚定点头:“是!”   片刻后,静妃破涕为笑。   箫景煜见状,这才舒了口气。   因为还要赶着去见皇帝,箫景煜也不便多留,宽慰了静妃便告辞离开。   未料,他刚转完走上长廊,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那身影十分纤瘦,向这边走过来时也是一步一步要紧不慢,可也不知为什么,在她出现的第一刻,箫景煜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黏在了她的身上,移也移不开。 第一百章 你敢抗旨?!   听说箫景煜来了兰灵宫,原本在屋里看书的宋安好赶紧走了出来,本打算将令牌的事对他透透风,却没想到就这么在长廊上撞见了。   一看到那道颀长的身影,宋安好轻快的脚步就定住了。过了好一会,见箫景煜慢慢向这边走来,她才又迈起脚朝前面走去,只是这步子和先前比起来,那可就慢了许多了。   午后的长廊,格外的安静,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就只有倾斜着照进来的光影。那斑驳的光影晃啊晃的,晃得对面的人影多了一份不真实的感觉。   两人相对而来,在彼此还有五步远的距离时,宋安好停住了脚步。而箫景煜依旧不紧不慢的往前踱来,直到走到她面前,这才堪堪停住。   宋安好整个人被他高大的身躯罩在阴影里,突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力。也正是这股压迫力,让她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箫景煜半垂着眼眸,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视线一直落在她白皙的小脸上,半晌,才淡淡的开口:“几日不见,你胆子依旧这么大,见了孤胆敢不行礼。”   宋安好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挤兑自己,一时来不及多想,脱口道:“又不是第一次。”   话音落地,箫景煜的黑眸慢慢的眯了起来,声音也似乎变凉了:“你说什么,孤没听见。”   既然没听见,这就是给她机会,重新表现!   宋安好清楚他并不是一个耐心极好的人,于是十分乖觉的微微屈膝,飞快的冲他行了一礼:“安好参见三殿下。”   “这礼虽然行的敷衍,但聊胜于无。”箫景煜见惯了她的敷衍,竟习以为常,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微微笑了起来:“孤这几日没来,你就没什么话要对孤说的?”   有,令牌的事!   宋安好心里想着,大脑却突然抽了一下,说出口的话竟是:“听说皇上要派你做主审官,这件事前因后果十分复杂,你可要多加小心!”   话一出口,宋安好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不过转念一想,不管是令牌的事,还是南山别苑案子开审的事,都是大事,她这一番叮嘱也不算唐突。   谁料,箫景煜闻言,突然向前一倾,半个身体向宋安好压过去。宋安好吃了一惊,往后一闪,刚好靠在了走廊的圆柱上。   她瞪大眼睛就要喝问,箫景煜突然低下头,伏在她耳边轻轻一笑,戏谑道:“你这是,关心孤?”   宋安好从头到脚都被罩在他的身影里,本就紧张的身体僵硬无法动弹,他还靠这么近的轻轻说笑,温热的气息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喷洒在她的耳朵上、脖颈间,一时竟让她紧张的闭住了呼吸,那双清透的眼睛更是紧张的不停眨动。   箫景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将她所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突然发现她那长长的眼睫紧张的扑闪扑闪时,竟颇有些趣味,于是视线便落在那两扇长睫上,顺便在心底猜测这小宫女会如何回复他这个问题。   却没想那宋安好也就陡然紧张了那么一下子,随后不仅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还下巴尖一台,毫不示弱的盯了回去:“我当然要关心三殿下了。”   “三殿下别忘了,你我可是合作关系,你可答应过以后要保我出宫的!既然如此,安好当然不希望三殿下中途出事,性命不保啊!”   箫景煜听了第一句,心中愉悦顿起,薄薄的唇角往上一勾,正要难能可贵的露出一记微笑。可这微笑还未成形,就让宋安好的第二句话就冻住了。   顷箫景煜眸色一冷,顷刻间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样子,不屑的哼道:“孤的命,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宫女来担心!”   说罢,他再不看她一眼,长袖一拂,自宋安好身边冷然离开。   一直站在原处的黄泉见状,疾步跟上,在经过宋安好身边时,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宋安好在原地怔愣了片刻,这才想起假令牌的事还没有告诉箫景煜,她转身就想喊他,可一看见他决然冷酷的背影,也顿时来了气。   不就是位皇子嘛,不就是未来的皇帝嘛,这还没登基呢,就瞧不起她一个小宫女,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既然瞧不起,那她干脆就不要告诉他令牌的事了,就让他稀里糊涂去判案,最好到最后他能两边不得好,两边都得罪!   哼!!!   宋安好越想越气,也唰的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箫景煜冷着脸出了兰灵宫的门,半路上被小宫女小太监碰见,大家纷纷行礼请安,他也是眼皮子都不抬,冷若冰霜的疾步前行。   黄泉跟在他身后,面色不忿,似乎想到什么,越想越气,最后竟忍不住说道:“主子!这个宋安好真是不识好歹!那晚南山别苑出事,要不是主子您知道她在那儿,特意跑过去营救,她早就葬身火海了!如今可倒好,她不仅不感激,反倒还敢用这种态度对待您!”   作为一个耿直的脾气不太好的武艺高强的贴身护卫,黄泉越说越气,最后竟握紧了手中的佩剑,一脸正气凛然道:“看来,有必要再教训教训她了!”   话音落地,他突然觉得面上一凉,回头一看,原本目视前方的主子不知何时竟然冷冷的盯着自己。   箫景煜缓缓开口,声音比目光更为冰冷:“你要再敢和她比武,信不信孤把你发配边疆?”   黄泉一脸懵逼眨眨眼,下意识握紧了手中佩剑。   箫景煜丢下这句话,也不再多言,将头回过去,依旧目视前方。他面色看似波澜不惊,可微微抿起的薄唇却暴露了他不太愉快的心情。   既然都不愉快了,还护着不让他去找那姓宋的单挑,看来主子对她还挺护短的。哼,那个不识好歹的姑娘,有什么好护的!   黄泉一片丹心被怼了回来,心中委屈的紧,可却再也不敢在箫景煜面前表现得愤愤不平,只能抱紧了怀里的佩剑,在心里默默的编排宋安好的不是,并暗暗下定决心。   下次,要是有机会,他宁愿冒着被发配边疆的威胁,也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不懂感恩的小宫女!哼,敢刁难他主子的人,决不能让她活得舒服了!   ……   主仆二人各怀心事,不多时便来到了御书房门口。   常公公似是听到了风声,一早便在门口候着,一见箫景煜便赶紧走过来,低声提醒他:“皇上在里面批奏折呢,三殿下您可得注意点,他老人家今天心里不太痛快。”   箫景煜对常公公微微颔首:“知道了,多谢常公公。”   常公公便扬声传达:“皇上,三殿下来了!”   片刻后,御书房传来闷声:“让他进来。”   “是!”   常公公转身对箫景煜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三殿下,里边请!”   箫景煜对他回以一笑,不动声色的看了黄泉一眼,示意黄泉在门外守跟着,这才跟着常公公进了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   御书房内,箫齐晟正伏案批文,听见箫景煜的请安,头也不抬的道:“起来吧。”   “谢父皇。”   箫景煜谢完恩,见他还在忙碌,也不便催促,只规规矩矩的站在那儿,等着他忙完。   过了好一会,箫齐晟才放下手中奏折,抬起头看他:“你这是刚回京呢?”   箫景煜忙低了低头:“是。”   箫齐晟并未问他出京是做什么去了,而是沉吟了片刻,又问:“你知道朕今日召你进宫是为了何事?”   箫景煜淡淡回答:“原本不知道,进宫后才略有耳闻。”   “也就是说,朕想让你主审南山别苑的案子,你已经知道了?”   “是。”   “好。那你有何感想?”箫齐晟看着离书案五步远的儿子,顿了顿,又问:“这桩案子,你有没有信心妥善处理?”   “回父皇,儿臣……”箫景煜斟酌着,还是将下面的话说了出来:“恐怕不适合主审官的位置。”   箫齐晟闻言,面色一变,声音顿时冷了下去:“你是说,你要拒绝朕的旨意?”   “儿臣不敢!”箫景煜低头,连忙解释:“儿臣并非拒绝,而是避嫌。”   箫齐晟皱眉:“避嫌?什么意思?”   箫景煜不紧不慢的替他解释:“父皇有所不知,二哥在回京的路上遭遇伏击,恰好儿臣的属下路过,这才救了二哥性命。这样算起来,儿臣也算是与这桩案子有了间接关系,若在参与到这桩案子中,难免落人口实。”   他一边解释,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箫齐晟的神情,见后者在听了这番话后露出了惊愕的神情,这才又慢条斯理的说下去:“为了避嫌,也为了堵住这悠悠之口,儿臣恳请父皇三思。”   南山别苑的事情一传到皇宫,箫齐晟便气得不轻,再加上又有人递上了萧景睿的令牌,这就好比火上浇油。因此萧景睿方一回京,他就派人将其抓进了天牢,气得都没有见一面,也就不知道萧景睿受了伤,更不知道萧景睿的伤是在京郊被人袭击所致。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箫齐晟心里震惊不已,他本想质问是何人竟敢袭击皇子,可听了箫景煜后半截话,又把这件事和最近其他的事情联系起来,他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派人袭击萧景睿的人是太子?   他越琢磨,越觉得此事的真实性颇大。他原本就为他们的兄弟相残而揪心烦躁不已,如今陡然发现他们之间的相残并不仅仅单南山别苑一事,心头就蓦地火大。   怒气难平,箫齐晟猛地抓起案头的一方黑墨,狠狠的往地上一砸!砰的一声巨响,在御书房里不停的回荡。   气氛陡然凝结,箫景煜低头站在原地,并未露出惊慌的神色,反而流露出一股淡定自若的气质。   “你给朕听着!”箫齐晟猛地站起来,抬手向他这一指,怒喝:“朕非让你当这主审官不可!你敢抗旨?!” 第一百零一章 把他当作一块磨刀石   天子一怒,雷霆万钧,御书房内所有人都瑟瑟发抖。   在众人的偷眼窥探中,箫景煜面色不改,一撩前襟,单膝跪地,掷地有声道:“父皇息怒,儿臣不敢抗旨!南山别苑一案,儿臣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   箫齐晟见他态度坚决,心中怒气稍平,闷声道:“起来吧。”   箫景煜这才重新站起来:“谢父皇!”   过了会儿,箫齐晟慢慢坐了回去,沉吟后又再次提问:“这个案子到底如何去查,你有何想法?”   箫景煜面色肃静,声音坚决:“具体如何处理,等儿臣回去后仔细计划了,再来回禀父皇。有一点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让此案水落石出,不冤枉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恶人!”   “好!朕要的就是这句话!”箫齐晟被他的气魄感染,方才的郁结烟消云散,左思右想下,又道:“朕知道这个案子颇为棘手,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出来,只要有利于查案,朕一定允你!”   “多谢父皇。”箫景煜沉吟片刻,斟酌道:“如此复杂的案子,朝中上下牵扯极广,儿臣担心信心有余能力不足,更担心外界的流言蜚语搅乱军心。思来想去,若是有一个经验丰富的人来协助,儿臣必定更有把握!”   箫齐晟皱眉:“你想要谁?”   箫景煜淡声回答:“儿臣想要穆亲王。”   穆亲王?箫齐晟眉头皱的更紧:“一个闲散王爷,能帮你什么忙?”   箫景煜闻言,淡笑道:“穆亲王好歹辈分资历在那儿,让他做副审查官,谁也抓不到任何话柄。”   穆亲王闲散多年,每日不是遛鸟就是赏花,就连早朝也是一两个月才上一次。不过,他虽然为人散漫,可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此人从不参政,也从不拉帮结派。无论是太子一党,还是二皇子一派,他从来不放在眼里。   既然谁的人都不是,也就意味着不会随意偏袒哪一方,箫齐晟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点了点头:“行,朕一会就派人去传口谕,让他辅佐你查案。”   箫景煜闻言,心中大喜,道谢之后又踌躇的开口:“对了父皇,除了穆亲王外,儿臣还需要一两个打杂的,不知……”   “既然是打杂的,你自己做主便是!”箫齐晟不耐的挥挥手:“时间宝贵,你赶紧去办理。记住了,十天之内,朕要个水落石出!”   “是!儿臣定当竭尽全力,必定不让父皇失望!”箫景煜低头,双手一合行礼道:“儿臣先行告退。”   “去吧。”箫齐晟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直到箫景煜的脚步声离开了御书房,他也没有睁开。   常公公在旁边琢磨了小一会,悄悄挥手让几名小太监离开。   小太监们蹑手蹑脚的走出御书房,“吱”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御书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半晌后,箫齐晟深深的叹了口气。   常公公听了,犹豫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皇上,您这次让三皇子办案,三皇子为人沉稳干练,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朕能有什么不放心的?无非就是查出两个儿子彼此干了缺德事!”箫齐晟睁开眼睛,自嘲般一笑:“被告是朕的儿子,原告是朕的儿子,审判官也是朕的儿子,你说这叫什么事!”   常公公犹豫着不敢接话,只听箫齐晟继续说下去:“朕还没死呢,他们就一个个的惦记这个位置了!呵!呵呵!呵呵呵!”   箫齐晟冷笑三声,突然笑容一收,厉声道:“一群白眼狼!”   常公公吓得连忙跪下:“皇上息怒!”   “息怒?朕有什么好怒的?”箫齐晟冷笑着:“太子和老二不是为了这个位置争的头破血流吗?朕偏偏让老三做这个审判官,不管这案子最终查的怎么样,也好叫他们两个知道,除了他们,朕还有一个可用的儿子!!!”   一番话,听得常公公面色煞白,这才明白箫齐晟的最终用意。原来,他是利用三儿子,给大儿子二儿子敲警钟呢!   可这样一来,三皇子不就无辜的沦为靶子了吗?   皇帝为了磨砺太子和二皇子,毫不犹豫的把三皇子当做一块磨刀石,此举简直是……太无情了!   常公公再一次领教到天子无情,哪敢表露出心底的震惊,连忙跪伏在地,高呼道:“吾皇英明!”   ……   傍晚,夕阳西下,斜照在东宫门前的石柱上。   一名小宫女正在门前扫地,突然听见脚步声,忙抬头一看,顿时面色煞白,扔下扫帚就转身往宫门里头跑去。   “站住!”一声呵斥从背后传来,让她脚步一顿,身形有些摇晃,也不知是想继续往里跑,还是想听话的站住。   不远处,一名女子在七八名宫女的拱卫下,缓缓朝这边走来。走进了一瞧,竟然是皇后!   皇后今日穿了一袭大红色的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脚上是一双凤纹绣鞋,面色肃静,身姿挺拔,一国之母的威仪扑面而来。   见那小宫女颤颤巍巍的背影,皇后秀眉一蹙,沉声唤道:“明月,去。”   明月应了,疾步向前,一把抓住那小宫女的胳膊,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见了娘娘撒腿就跑?”   小宫女转过身,先是颤抖的瞟了眼越走越近的皇后,然后又对明月说道:“回,回明月姑姑的话,奴婢是东宫的宫女。”   明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记忆里没搜索到这一号人物,目光不由变得怀疑。   那小宫女见状,忙解释道:“奴婢是新来的,姑姑可能没见过。”   东宫在南山别苑损失了很多宫人,最近的确是大换血,明月听了这解释倒觉得合理,于是放开拽着她胳膊的手,又问了一遍:“既然是东宫的人,为何见了娘娘非但不请安,还转身就跑?”   小宫女一听,面露惊恐:“奴婢,没,没有跑啊。”   见她吞吞吐吐,明月疑心又起,还待再问,却见皇后已然走近,于是忙走到皇后身边,低声说道:“娘娘,此人回答问题结结巴巴,十分可疑。”   “是吗?”皇后闻言,一双描绘得精致的眼眸上下打量着小宫女,直把对方瞧得寒毛直竖,才冷漠道:“敢在东宫偷偷摸摸,胆子可真大。”   “冤枉啊!”小宫女噗通一声跪下,哭道:“请皇后娘娘明察,奴婢真的是东宫的宫女,只是负责在门前扫地,真的没有偷偷摸摸的!”   “扫地?”皇后视线一扫,四周地上干净至极,嘲笑道:“连一片叶子都没有,你扫什么?”   小宫女急的大喊冤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皇后正准备挥手让人带下去,忽然想到一点,面色陡然一变:“是不是太子让你在门口放哨?”   正急的大哭的小宫女听了这句话,突然停顿了一下,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皇后这下心中了然,蓦地腾起火气,怒声道:“你们在门口守着,明月随本宫进去!”   众人齐应:“是!娘娘”   随后,七八名宫女连同跪在地上的宫女,一起守在东门门口。   而皇后则片刻不停的大步走进东宫,明月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急急追上。   左弯右绕,眼看就要绕道东宫正殿,明月正准备低声问一句,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嬉笑的声音。仔细一听,这嬉笑声有男声有女声,而那男声赫然就是正在养伤的太子的声音!   这时,皇后冷声道:“明月,你一会儿若敢求情,本宫连你一起处罚!”   明月回头一看,皇后已经满脸怒容,吓得身子一抖:“明月不敢!”   皇后加快脚步,直奔正殿大门,到了门口一听,里面岂止嬉笑声,简直淫词浪语不堪入耳!气得她一脚狠狠踢向大门!   “砰”的一声,虚掩的大门被猛地踢开,发出巨大的声音。   “啊呀!怎么回事?!”门内发出女人慌乱的声音。   “我东宫的门也敢踢,来人啊,给本宫——”   室内,箫景翼坐在酒榻上,左右各搂着一个宫女,手里还举着绿油油的夜光杯,他怒视门口,正要下令将外面的人拖出去,突然看到一人从外面走来,吓得他手里夜光杯“啪”的摔在地上,“母……母后……您怎么来了?”   门口,皇后一脸杀气的走了进来,怒斥:“本宫不来,还看不到这出好戏!”   “母后,您听孩儿解释……”箫景翼许久未见过皇后如此动气的模样,第一时间吓得愣住,等反应过来,用力将身边的宫女往旁边一推,猛地站起来想要解释,谁知起的太猛,脚被桌下几只空酒瓶绊住,一下就摔了个狗啃泥!   “殿下!”宫女们惊呼着去扶。   箫景翼哪还敢让她们扶?只恨不得将她们推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一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摔疼了也不敢吭一声。   皇后面寒如霜,一步一比向他们走来。   箫景翼脸色惨白,颤声道:“母后!母后!”   皇后却没有打理他,而是目如利刃般盯着那2名瑟瑟发抖的宫女,厉声喝问:“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怂恿太子大白日的饮酒作乐!”   那两个宫女噗通跪倒一片,齐呼道:“皇后恕罪!奴婢知错了!”   “知错?”皇后冷笑着,“你们可知,有些错,是绝对不许犯的!”   宫女们不敢辩解,只敢不停的磕头认错。   一时间,砰砰砰不绝。没多久,她们额头便是一片血色。   可皇后的怒火却丝毫未消,而是开口唤道:“明月。”   一直紧张跟在她身后的明月忙应道:“在。”   “派人将她们拖出去,”皇后淡淡的说着出宫女的处罚,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箫景翼,直到箫景翼沮丧的垂下头,才冷冷吐出两个字:“杖毙。”   “是。”明月领命,走出门口叫人。   宫女们吓得面无人色,齐声呼喊:“求皇后娘娘饶命!”   很快,便有几名侍卫冲进来,将这两个宫女拖了出去。拖出了很远,还能听见她们的哭喊声。   没多久,她们的惨叫声伴随着木板击打身躯的沉闷声,一起传入了正殿。   箫景翼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皇后先是站在正殿中央,冷冷的盯着箫景翼,直到外面的惨呼消失了,她才缓缓走到箫景翼的面前。   箫景翼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母后……”   她却猛地一挥手,啪的一下甩在了箫景翼的脸上! 第一百零二章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母后!”   箫景翼跌坐在地上,他的左手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愣愣地看着皇后。   这么多年来,虽然皇后对他一向严厉,可顶多也是言辞犀利,像这种直接动手的情况,自他记事情就没有发生过。而今天,就为了区区一顿酒,皇后居然亲自动手打了他,这怎让箫景翼不愕然。   看着儿子可怜巴巴的模样,皇后心中更加烦躁,反手一巴掌又甩到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空旷的正殿里回荡。   箫景翼双手捂脸,彻底被打懵了。   皇后抬手指着他的鼻子尖,怒气冲冲的质问:“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委屈?!”   箫景翼是真委屈,可此时哪敢表现出来?只敢将委屈压在心底,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皇后见他没有顶嘴,心中怒气顿时顺了一些,将手呼的收回,哼道:“还知道你没资格委屈,算你还有救!”   箫景翼暗自庆幸自己的机智,也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绕来绕去,连忙转移话题道:“母后近日身体抱恙,今日前来东宫,可是有话要对儿臣说?”   “你知道本宫身体不适,还故意气本宫!”皇后拂袖转身,径直去高台上的椅子上坐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太子,喝道:“本宫问你,箫景煜的事你可知道?”   箫景翼愣了片刻,旋即点头:“儿臣今早听说父皇想要他做南山别苑之案的主审官,可有此事?”   “可有此事?眼下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件事了,你还在问可有此事!”皇后怒极反笑:“你可知他做主审官,会给这个案子带来什么后果?”   箫景翼又被训了一通,也不敢辩驳,只低着头努力思量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谁料,见他反应太慢,皇后又开始生气了:“你还坐在地上干什么!成何体统!”   一直立在角落的明月听了这话,连忙端了把椅子送到箫景翼身后,轻声道:“殿下,地上凉,您赶紧起来吧。”   箫景翼感激的瞧了她一眼,又偷偷看了看皇后,见皇后并没有反对,这才赶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坐到了椅子上,对皇后乖巧道:“多谢母后赐座。”   皇后看着他,也不说话。   他想了想,不知怎么了,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肋骨,脸上也露出了忍耐的表情。   明月见状,轻声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箫景翼摇摇头,挤出一丝笑容:“没事。”   明月想了想,又问:“您前阵子受了伤还没好,这会儿是不是又发作了?”   箫景翼还是摇头,脸上的表情却是愈发的痛苦,不过也一声不吭。   这下,不等明月再问,皇后终于没忍住,出声道:“这么短的时间,伤哪里养的好!一会让太医来给你看看,到时候有什么药材,你只管派人去凤仪宫来要。”   说完,还是不放心,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箫景翼跟前,伸手轻轻放在他捂着肋骨的手上,低声道:“是不是很疼?”   “疼。可这疼是儿臣活该的。”箫景翼双手握住她的手,眼神里闪着点点亮光,悔恨道:“母后,儿臣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生儿臣的气了!”   皇后本想在训斥几句,让他多长长教训,可一看到他可怜的脸就忍不住心软,又怕他不放在心里,于是板着脸问道:“下不为例?”   箫景翼连连点头:“下不为例!”   皇后这才转怒为笑,轻轻在他伤处抚摸了两下,嗔道:“好了,伤口不舒服一会记得传太医,咱们现在该言归正传了。”   “是!”箫景翼好不容易哄好了母上大人,不禁心花怒放,一个劲的点头:“对于箫景煜做主审官这件事,母后肯定有什么要吩咐儿臣的吧?儿臣洗耳恭听!”   说到了正题,皇后面色一肃,转身回到座椅上坐下,沉声道:“箫景煜能做主审官,此事大有蹊跷。皇上冷落他多年,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动用他?而此案又关乎你与二皇子的明争暗斗,如何结案更是会直接影响到你们两人日后的路……翼儿,你上次摆酒邀请过他,他可对你有何表示?”   听到皇后的这句话,箫景翼眼前又浮现那晚小树林的情景,彼时箫景煜直接了当的拒绝了他,还毫不留情面的拂袖离去。想到这里,箫景翼眼神里就冒出了不满和气愤,闷声答道:“他能有什么表示,无非就是对夺嫡之事不感兴趣!”   皇后看他表情不虞,追问他:“他敢当面让你下不来台?”   箫景翼想了想,回道:“那倒不至于。只是不卑不亢罢了。”   皇后听了,沉思了片刻:“不卑不亢倒无所谓,就怕他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翼儿,你可知道,几个月前二皇子曾去兰灵宫看望静妃,恰好他也在,两人还一起同席喝酒。”   箫景翼一听,惊讶道:“还有这事?儿臣怎么没听说过!老二和老三一直走得挺远,我还以为没什么交集,怎么无缘无故跑去兰灵宫喝酒了!”   “说是路过看看染病的静妃,可谁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也许……”皇后斟酌着,接着道:“也许他对箫景煜也早有拉拢之意,所以才借口探望静妃去了兰灵宫。”   “啊!如此说来,箫景煜有可能已经是老二那边的人了?”箫景翼大惊失色:“那这次他做主审官,他势必会给老二放水啊!”   “人证物证聚在,放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皇后皱眉,想了想,又问:“箫景煜到底是哪边的人,你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   箫景翼面露愧色的摇了摇头。   皇后见了一阵失望,想要再说他几句,又想他伤势未好,只能强忍了下去:“既然如此,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箫景翼自己没主意,于时只能频频点头:“母后所言极是!”   皇后厌烦了他的没主见,不悦的剜了他一眼:“现在最重要的有两件事,本宫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叮嘱你这两件事。”   箫景翼一听这话,马上坐直了身子:“母后请讲。”   只听皇后道:“第一件,你派人刺杀老二的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箫景翼突然听见这句话,一脸的难以置信:“……”   皇后瞪着他:“本宫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会这个案子会有极大的影响。明白吗?”   箫景翼这才知道自以为瞒天过海的事,连自己生母都没有瞒过去,不禁老脸一红:“儿臣明白。”   “第二件事,就更为重要了。”皇后没有计较行刺的事,而是面色肃静,压低声音,接着说道:“那块令牌你不是从睿王府的人那里重金买来的吗?现在那人在哪,你可知道?”   箫景翼听了,摇头:“儿臣答应了给他黄金五百两,他曾说过拿了黄金就远走高飞,绝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如今…想必已经回了他老家了吧?”   “他老家在哪里?”皇后问完,又忍不住教训道:“你啊你,这种事怎可相信他人!他说保密就一定会保密吗?他既然能被五百两黄金收买,也可以为了五百两黄金出卖您!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会百分百的保密。”   说着,皇后露出森然的神情,语气阴森道:“死人。”   不知为何,听到自己的母亲理所当然的说出这两个字,箫景翼心底暗自抖了一下,面上却露出敬佩的神色:“母后英明,儿臣自愧不如!”   皇后摇摇头:“你赶快派人去调查那人的老家在哪,然后沿小路追赶过去,争取在半路上就劫到他!”   箫景翼应道:“是,儿臣一会儿就派人去办!要是劫到人,儿臣就让人半路将他杀了!”   皇后听他说话果断,这才稍稍露出欣慰的神情,点头道:“这就对了。你日后可是要做皇帝的人,对人对事可不能太留情面,但凡是可能阻碍你道路的人,都该当场格杀!”   箫景翼偷偷咽了咽唾沫,低头道:“母后教诲,儿臣定谨记于心。”   过了会,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那……宋安好那边,该留还是不该留?”   “令牌是借她的手带出来的,当然都留着了,再说了,她对南山别苑的事情都失忆了,也没什么杀掉的必要了。”皇后撇撇嘴:“有她在,咱们还多一个人证,何乐不为?再说了,咱们还没有明面上与静妃母子撕破脸,一切都有转机,所以事情不能一下做绝了。”   箫景翼微微松了口气。他方才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也是担心皇后杀红了眼,为了保守秘密一不做二不休,把宋安好这个人证也杀掉。   此时听说宋安好暂时无恙,他心底才算松了口气,这时才发现自大难不死后,他也好久没见那个小宫女了,不禁脱口说道:“母后,既然如此,您不如让宋安好来服侍儿臣吧?”   “胡闹!她可是静妃喜欢的宫女!”皇后闻言,第一反应就是斥责,可过后又有些好奇,不禁皱眉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一出了?”   箫景翼一本正经的回答:“儿臣也是方才听了母后的一席话,这才突然有了灵感。宋安好是兰灵宫的人,如果咱们能让她来东宫,一来可以借此拉近和箫景煜的关系,二来嘛……”   他边说边露出得意的笑容,自认为这个主意十分稳妥,接着道:“就算拉不近咱们与他的关系,也能让他和老二之间产生嫌隙!母后您也知道,老二那人疑心重重,如果知道兰灵宫的宫女在东宫服侍儿臣,势必比怀疑箫景煜和儿臣的关系。就算他们两个已经达成了默契,想必也会留下一道不小的裂缝。如果他们还没有达成默契呢,那就更好了,老二疑窦心起,也不会重视箫景煜的!而箫景煜得不到重视,又怎会站在他那边呢?”   他得意的说完,却发现皇后面无表情,顷刻间心虚起来,唯唯诺诺道:“儿臣也是随口说说,母后要是觉得不好,那就——”   谁知,话未说完,却被皇后突然打断:“不,你这个提议非常好!等本宫会了凤仪宫,立马就找静妃要人!”   箫景翼的提议得到了认可,虚荣心得到了满足,终于露出了微笑。 第一百零三章 无法拒绝   该叮嘱的叮嘱完了,皇后便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慢声道:“既然商定了,那本宫这就回去了。”   她身形方动,箫景翼便赶紧站了起来,低眉顺眼道:“辛苦母后特意跑这一趟了。”   明月赶过去虚扶住皇后,皇后闻言剜了眼箫景翼,用淡淡的埋怨的语气说道:“知道本宫辛苦,那你以后可得更注意才是。如今情况紧迫,能不能铲除最大的劲敌就在此一举,你若再不知检点,等到了落人口舌那一天,只怕会便宜了别人!到那时,可不是两巴掌能挽回的!”   箫景翼听了这话,猛地想起不久前那两记耳光,顿觉两边脸颊火辣辣的,忙低头认错,一副悔恨万千状:“是儿臣不懂事,害母后担心了。儿臣发誓,从今往后一定谨记教训,不会再让任何人抓到任何把柄。还请母后放心!”   皇后听他说的诚恳,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追究下去,便抬歩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放柔了声音道:“行了,母后知道你懂事了。你伤势未好不可饮酒,一定要记住太医的话。知道了吗?”   箫景翼一脸感动,连连点头:“儿臣知道,多谢母后。”   皇后深看他一眼,沉声道:“明月,摆驾回宫。”   明月忙扶着她转向大门口,箫景翼将她送到门边,还想送出宫门,却被制止。于是便站在门口高声呼道:“儿臣恭送母后!”   眼瞅着皇后和明月慢慢走上长廊,箫景翼这才往门上一靠,整个人都虚脱一般。   “还好!”他伸手摸了摸额头,摸到了一手的冷汗,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依旧觉得后怕不已。   这么多年来,皇后一直都十分支持他,方才皇后震怒的模样,吓得他以为她会失望透顶,还好被他哄了回来。   以后再干这种事,可真得小心一些呢!   箫景翼透了一口气,打算回寝宫休息,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长廊上飘来皇后的声音“那个黑鲸……”   皇后口中居然会出黑鲸的名字,这让他着实吃了一惊。可因为相隔甚远,他除了黑鲸的名字,其余就什么都没有听见了。   皇后为什么会提到黑鲸呢?到底是无意中提起,还是另有其事?   箫景翼站在门口陷入沉思,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可是无论他往哪方面考虑,也想不出来所以然来。神使鬼差间,他不由自主的沿着皇后明月离开的路线跟了上去。   ……   另一边,皇后出了正殿,却没有直接离开东宫,而是沿着长廊走到尽头,又绕过一条小径,直到看到一座假山,这才停下脚步。   皇后淡淡道:“明月,你去看看。”   明月应了,警惕的四周察看了一番,随后又走回她的身边,低声道:“娘娘,奴婢察看过了,周围没人。”   “走。”   “是。”   明月扶着皇后,慢慢向假山走去,走到假山跟前时,又警惕的向四周扫视了一番,再次确定没人后,这才扶着皇后,两人一起弯腰,钻进了假山。   两人刚一钻进假山,突然听见一个拔刀的声音从黑暗的假山洞中响起,另有一个冷冰冰的男人的声音:“什么人!”   明月斥道:“大胆!”   她的声音刚落,就听一声刀回刀鞘声,随后嗤的一声,黑漆漆的山洞里突然腾起一团微小的火光。   火光一闪,露出了黑鲸的脸,原来用火折子照亮之人并不是别人,正是箫景翼的贴身护卫黑鲸!   黑鲸一见皇后,马上单膝跪地:“奴才黑鲸,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放开明月,用眼神示意明月去外面守着,等到明月猫腰离开,才转身看向黑鲸,淡淡道:“你这次替本宫立下大功,本宫早想和你见一面了,免礼吧。”   “多谢皇后娘娘。”黑鲸站起身体,隐在黑暗的脸上有一丝得意闪过,口中却谦虚道:“能为娘娘办事,是奴才的福气,奴才不敢居功。”   “本宫面前,你不必谦虚。”皇后抬手拢了拢鬓角:“南山别苑的事要不是你配合的好,本宫也没办法把老二拖下来。对了,本宫让你对翼儿保密,你可对他透露了分毫?”   “没有!”黑鲸忙道:“娘娘的吩咐,奴才不敢违背。这次偷袭南山别苑的事,奴才从头到尾都是按你要求的去办的,绝对没有对太子殿下透露一个字!”   “那就好。此事凶险,翼儿知道了也对他无益,所以本宫才让你对他隐瞒。”皇后淡淡说着,话锋突然一转:“那晚参加行动的人,你可处理了?”   黑鲸答:“奴才已经通通处理了!”   皇后漫不经心的追问:“哦?你是如何处理的?”   黑鲸冷冷一笑,声音森然:“世界上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所以,奴才让他们彻底闭嘴了!”   “黑鲸,你的手腕可真是太毒辣了。”皇后闻言,先是摇头,然而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不过,本宫喜欢!”   黑鲸暗自一喜:“奴才也是想尽最大可能的替娘娘守住在这个秘密。所以,此次去南山别苑的所有宫人中,除了宋安好一人,其余的全部都灭口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情,皇后却还是故作怜悯的打了个佛号,停顿了会儿,又道:“此次杀生严重,也非本宫本意,若不是翼儿一时冲动安排人去行刺老二,本宫也不会想到用这个法子弥补。”   二皇子萧景睿办事向来老练,此次外出公干又是奉了圣旨,回京半途遇上了刺客,凭他的实力抓那么一两个活口是绰绰有余的。若真的有活口被他抓住,又受不了极端的酷刑,将箫景翼买凶杀人的事情给吐了出来,萧景睿一定会第一时间向皇帝告状!   最近箫景翼本就不得圣心,若是再出现这种事,皇帝一定会勃然大怒!到那时候,朝中上下必定翻起悍然大波,若有心术不轨之人趁乱提出废太子,那可就糟了!   因此,为了避免萧景睿告御状,皇后在深思熟虑后,果断的选择先下手为强!   你萧景睿要告御状?那就抢先把你盖上一顶行刺太子的大帽子,看你摘不摘的下来!   南山别苑一案死伤惨重,就连太子箫景翼都受了重伤,所以人怀疑的目光都投向了别处,可谁又能猜到,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其实就是箫景翼的生母——皇后!   ——就连箫景翼本人,都被蒙在鼓里!   也正因为不知情,箫景翼才能表现得如此理直气壮,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皇后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对其隐瞒,只告诉了他的心腹黑鲸。   此刻,黑鲸听了皇后的话,心中虽不信她真的如此慈悲,可依旧感叹道:“皇后娘娘慈悲为怀,实在感人肺腑。奴才相信那些死去的宫人们,知道了娘娘的一片苦心,也会体谅娘娘的。”   皇后被他的乖巧打动,轻笑了笑,又道:“行了,本宫这次前来,只是顺便问问那批人的处理情况。既然你办的如此之好,本宫也就放心了。你放心,这件事本宫也不会告诉太子,在他心中他依旧是你唯一的效忠对象!”   黑鲸最怕的就是被太子知道,闻言松了口气,感激的抱拳:“娘娘如此体谅奴才,实在让奴才感激不尽!”   “你办事得力,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本宫还会来找你的。至于别的,比如荣华富贵之类,本宫也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奴才多谢娘娘赏识!”   一番对话之后,皇后便先行离开假山洞,明月连忙过来扶住她。她低声对明月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回凤仪宫。”   明月忙道:“是。”   两人急忙向另一边走去,身后传来黑鲸压低的声音:“奴才恭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很快,皇后和明月就离开了东宫,黑鲸也悄悄的钻出假山,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许久之后,一阵风吹过,假山不远处的长廊上,在一个宽大的柱子背后,有一片明黄色的袍角被风吹了出来。   ……   兰灵宫。   静妃正在用膳,宋安好和素心在跟前伺候着。过了没多久,突然听见有人朝这边跑了过来。   宋安好回头一看,只见小草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拍着胸脯对静妃道:“娘娘,不好了!”   静妃端着碗筷的手一顿,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草回答:“刚刚凤仪宫的人过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要见你!”   话音落地,宋安好便朝素心望了过去,正好素心也望过来,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不明就里。   “她要见本宫?”静妃倒是淡然,慢慢将碗筷放到桌上,轻声问:“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见本宫?”   “没有。”小草摇头,一脸的担忧:“娘娘,她每次找您都没什么好事,也从来没对您安过什么好心,这回肯定也是……”   话没说完,便被素心打断:“放肆!”   小草这才回过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认错:“娘娘对不起,奴婢一时心急说错了话,请娘娘恕罪!”   “行了,你们也别胡乱猜测了。”静妃站了起来:“等本宫去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说话间,宋安好已经回寝宫替静妃拿来了披风,轻轻地搭在静妃肩上,关心道:“晚上风凉,娘娘披件风衣吧。”   静妃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随后,静妃便领着素心去了凤仪宫。   宋安好和小草留守在兰灵宫,小草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宋安好虽然表情淡定,实际上心里也十分好奇。   皇帝今天刚刚让箫景煜接手审判官的事,皇后晚上就来找静妃,不知这两件事有没有联系?   本以为静妃此一去肯定会耽误很久,可没想到一盏茶的功夫,静妃就回来了。   宋安好忙迎上去,一边替静妃解风衣一边问:“娘娘,那边没事吧?”   静妃复杂的看着她,叹了口气:“皇后找本宫要你,说是东宫损伤太重,没有得力的人照顾太子,所以想要你去东宫照顾几天。”   去东宫?照顾太子?   宋安好一听,急了:“娘娘,您没答应吧?”   静妃内疚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皇后的要求合情合理,本宫实在无法拒绝。安好,你就委屈几天吧。”   宋安好犹如晴天霹雳,呆在了原地! 第一百零四章 有些事,不敢奢求   静妃见宋安好脸色发白的愣在原地,心中也是不好受,愧疚的看了她好半天,安慰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素心瞧着气氛不对,忙从宋安好手中接过静妃的披风,然后虚扶着静妃往屋里走去,边走边小声问:“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静妃轻声叹气:“皇后今日去了东宫,发现太子的伤势不但没有好转,还更恶劣了。一气之下,她还杖罚了两个小宫女。方才在凤仪宫,她反反复复的拿太子是安好的救命恩人来当说辞,这种情况下,你说本宫能拒绝吗?”   素心听了,也无奈的叹了口气:“是啊,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还只是照顾几天。娘娘,你也是没办法!”   两人说话间,已到了里间,静妃在软塌上坐下,转头望着外间的宋安好,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开口唤道:“安好,你过来!”   外间,宋安好的脸色还有些发白,心中还急转着皇后与太子此举的用意,一时没有听见静妃的呼唤。   小草见状,急的偷偷抓了她的袖摆,低声道:“安好,娘娘叫你呢!”   宋安好这才回过神,忙应了往里间去了。   进了之后她才发现,原本郁郁的静妃突然神色一轻,她还暗自奇怪呢,静妃已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去东宫?”   宋安好闻言,顿时觉得有些委屈,可不等她说话,静妃又接着道:“别说你了,这事若换做本宫,本宫也不想去。”   “娘娘……”宋安好心情复杂,既不愿去,又不愿让人为难,只能低语道:“若别无他法,我去就是了。”   静妃摇摇头,突然笑了起来:“不,本宫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   “真的?”宋安好瞬间转忧为喜,好奇道:“什么法子?”   静妃回答:“南山别苑的案子马上就要开审了,你是此案唯一证人,而太子是本案原告,于情于理应该避嫌才对。本宫明儿一早就给煜儿带话,让他去见见太子,旁敲侧击一番,想必太子就会明白了。”   让箫景煜出面?   宋安好脸上的惊喜神情转瞬冻住,脑中马上回想起白日在长廊上与箫景煜擦肩而过时,对方的冷傲嚣张不可一世的态度,心中顿时翻滚起莫名的抵触,不禁脱口道:“不用了!”   静妃没想到她会拒绝,不由一愣:“为什么?”   素心也用疑惑的眼神盯着她。   宋安好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忙解释道:“三殿下是这件案子的主审官,还是不要私下见原告了,这要是被二皇子那边的人发现,说不定会大做文章。至于这件事嘛,既然太子救了我,那我去照顾他几天也是理所当然。只要我去了,咱们欠他们的人情也算是还了,日后他们也不能再拿这个理由来要挟娘娘您了。”   话说一半,略顿了顿,又接着道:“还有这避嫌的事,既然咱们能想到,皇后与太子也能想到,可他们明知此事不通还故意为之,很可能还有后手。万一此事得到了皇上的恩准,三殿下再去找太子旁敲侧击,那就更不妙了。”   也亏了宋安好,情急之下还能讲出这么一通大道理,把素心听得一愣一愣的。   就连静妃,仔细的一琢磨,也不禁认同的直点头:“安好,你说的对,煜儿暂时也不能和他们两边有过多的私下接触。”   说完,她叹了口气:“如此说来,你恐怕只能去东宫住几天了。”   宋安好心中一阵悲催,还得挤出一丝笑脸:“这几天我会小心的,娘娘不必为我担心。”   “你向来机智,多次逢凶化吉,说起来也的确不用人担心。”静妃皱眉看着她,眼底浮现淡淡的愧疚之色:“可一想到你来了兰灵宫没多久,就经历了这么多的生生死死,本宫就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娘娘,您言重了!”宋安好听了,忙道:“这小半年来,安好承蒙您的照拂,已经过的很好了。要不是你多番照顾,安好可能早就屈打成招,殒身地牢了!”   听她提到最初的地牢事件,静妃又是一阵唏嘘。   宋安好明白静妃对自己的维护之情,更理解她的无能为力,不愿看她埋怨自己,于是悄悄给素心使了个眼色。   素心会意,忙道:“娘娘,既然事情已定,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不如让安好早点回去休息吧,她还要连夜整理些随身换洗的衣物呢。”   “对对对,早点回去休息。”静妃连连点头,转头看了眼宋安好,想要再说几句宽慰她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能坚定道:“此一去,你定要多加小心。若在东宫发生什么意外,你要马上派人告诉本宫,本宫亲自去接你!”   听到这个承诺,宋安好十分感激:“多谢娘娘。”   静妃低下头,“去吧。”   “是。”   该说的已经说完,宋安好谢恩离开,在跨出门槛时,隐隐约约听见静妃在里间低声说道:“明日还是派人给煜儿递个信吧。”   听到这句话,她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不过也只是顿了一下而已,便很快恢复如常,快步离开了这里。   纵然箫景煜知道了这件事,以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也不会真的替她做些什么的。   他们之前的关系,顶多只是合作关系。而且,还是一个并不公平公正的合作关系。   只要他肯不拿走她的性命,她已经阿弥陀佛了,至于其他的,是万万不敢奢求的。   小草在后面连声喊着宋安好的名字,大概是想追上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宋安好此刻实在没有闲聊的心情,只能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回了屋。   ……   这晚,东宫偏殿,通宵达旦的狂欢。   宫人们谁也没有料到,下午才被皇后甩了两耳光的太子殿下,过了没有两个时辰,居然又命人摆起了酒席。   只是这一次,谁也不敢陪酒。   那两个被活活杖毙的宫女还尸骨未寒,有她们这前车之鉴,东宫上下十几名宫女,没有一个人敢陪坐在太子殿下身边,陪他喝酒玩乐。   最初,箫景翼也不强求,只独自坐在酒案后自斟自饮,众人见他饮得又急又快,全无平时的游刃有余,都有些奇怪,可谁也不敢说什么。   渐渐的,箫景翼的酒意开始翻涌,不再满足于自斟自饮,而是要求几名宫女陪饮。宫女们听了这话,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跪下不住的磕头。   “请太子殿下饶命!”   一时间,偏殿里充满了宫女们的求饶声。   箫景翼面色冷漠的盯着她们:“本宫只是让你们来陪本宫喝酒,不是要你们的命!”   一名宫女叫道:“可是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临走前下了严令,若再让她老人家发现有人陪您饮酒作乐,奴婢们必死无疑啊!”   陡然听见“皇后”二字,箫景翼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可怕,他狠狠盯着那个宫女,“你的意思是,这东宫,本宫的话不算数,皇后的话才算数?”   那名宫女大惊失色,急忙解释:“不,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太子殿下您别误会!”   “既然不是,那你上来,陪本宫喝酒。”箫景翼打开双手,往身后一撑,懒懒的看着那名宫女,半晌见她面露惊恐不敢过来,声音陡然变得严厉:“本宫的话也敢不听,来人,拖出去杖罚!二十大棍!”   那名宫女没想到平时对下人温和的太子突然变了一个人,吓得尖叫起来,可这时已经冲进来两名侍卫,见她拖了出去!   “太子殿下,饶命吧!”   “奴婢知错了!”   凄惨的声音在夜色中拉长,听上去异常的恐怖。   剩下宫女们面面相觑,吓得浑身发抖。   箫景翼重新摆回了懒洋洋的姿势,用眼神瞟着跪在地上的那几名宫女,淡淡道:“你们几个是现在过来伺候本宫,还是想在皇后处罚你们之前,先让本宫处置了?”   那几名宫女你看我我看你,突然不约而同的动作,连滚带爬的向箫景翼那边爬去:“太子殿下,就让奴婢好好伺候您吧!”   一转眼,箫景翼一进被五六名宫女环绕其中。有人斟酒,有人夹菜,有人捏肩,有人捶腿,还有人倒在他怀里供他把玩。和刚才的自斟自饮比起来,气氛截然不同。   酒越喝越多,身边的女人越围越多,可箫景翼的心底依旧没有一丝愉悦。   “来来来,再陪本宫喝一杯!”箫景翼大声笑着,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肆无忌惮的将宫女们搂进怀里:“你们几个,今夜都留下来陪本宫!”   “是,太子殿下!”再也没有人敢抗命,所有人都低眉顺眼的应道。   箫景翼笑得愈发大声,可笑着笑着,他的眼神中就涌起无尽的悲凉。   太子殿下?他算什么太子殿下?就连在亲生母亲眼中,他也只是个不堪重用的废物,更何况是其他人眼中?   原来,他真的只是一个纯粹的废物啊!   “来!喝!”   箫景翼狂放的笑着,豪迈的一仰头,顿时将杯中的酒倒入口中,“哈哈哈,好酒!好酒!”   他连连干杯,笑得恣意开怀,可眼角却泛起了淡淡的水光。   这一夜,东宫的灯,亮了一宿。 第一百零五章 你觉得本宫如何?   次日清晨,宋安好挽着装作换洗衣物的小包袱走出屋子,谁也没有惊动,独自一人踏出了兰灵宫的门。沿路有脚步匆匆的宫女太监,有眼熟的人看见她,会远远的对她点头打招呼,她也会淡笑着回礼。   清晨的风徐徐吹来,将她鬓角的发丝吹得有些凌乱,她也懒得抬手整理,由他去了。一路朝着东宫而去,她故意把自己的脚步放的轻快,就像是用这种方式自我催眠,在心底暗示自己,此去东宫只是区区一件小事,不必忧愁不必烦躁。   不多时,宋安好便到了目东宫门口。她没有第一时间走进去,而是站在那儿抬头望着东宫的门楣,望着望着突然就笑了。   说起来,她来东宫的次数也就那么两三次,可怎么就这般轻车熟路了?   这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宫女从东宫侧门走了出来,她手里拎着扫地的工具,应该是出来打扫清洁的。一开始她也没注意到正门口还站着个人,于是弯着腰就在侧门口清扫起来。   扫帚扫在地上的声音呼啦呼啦的,很快就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宋安好也不由闻声向那小宫女看过去。可那小宫女反应很是迟钝,都把整个侧门口打扫干净了,还没发现背后站着个人。   直到她准备去打扫正门,她一手拿着簸箕一手拿着扫帚的转过身,这才发现正门口那儿还站着一个人。   小宫女边问边朝宋安好走了过去:“你谁呀?”   宋安好扫了眼她手里的扫帚,答道:“我是兰灵宫的。”   “兰灵宫?兰灵宫的人来我们这儿干嘛?”她似乎不太明白,皱着脸自言自语了一句,突然想到什么,惊喜道:“你是不是姓宋?叫宋……什么好来着?”   宋安好见她一脸痛苦的回忆着自己名字,不由笑了起来:“对,我是宋安好。”   “我是听说今儿要来个能干的人,还以为是个嬷嬷呢,想不到是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小宫女也不知道怎么就高兴起来了,一副十分熟的口吻:“你现在是不是要去找太子殿下报到?”   要找箫景翼报到吗?宋安好想了想,好像是该走这么一个流程,于是对小宫女点了点头。   那小宫女一听这话,一下子就将手中的清洁工具丢在了地上,扫帚落地还没什么,那铁质的簸箕却是一下砸在了地上,吓了宋安好一大跳。   “那我现在就领你去见太子殿下!”小宫女热情的拉住她的手,“你不知道,咱们东宫可大了,我来了半个月才摸清楚路线。你要是不认路,指不定得转到哪里去呢!”   面对如此的热情,宋安好不便拒绝,于是淡声道:“那,多谢了。”   小宫女拉住她就往正门里去,也不管丢在旁边的扫帚簸箕:“嗨,你不用这么客气,咱们年纪差不多,就当交个朋友吧!”   宋安好略微尴尬的笑笑,没有说话,任由她拉着自己而去。   进了东宫,沿路东弯西绕,沿途不管遇见什么,小宫女都会兴致勃勃的给她介绍一番。她也不说话,最多礼貌的笑笑。   没多久,到了一条人工湖旁,湖中央架了一座拱桥,小宫女指着湖对面的一座不大的宫殿,轻声道:“安好你看,那就是偏殿,殿下就在里边。”   宋安好颔首:“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行!”小宫女说着,又拉着她上了桥,走到桥中央时,突然哎呀一声,抬起另一只手怕了拍自己的额头,懊恼道:“哎呀,聊了这么久,我都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了。我叫春阳,安好,你叫我春春或者阳阳就行了!”   “知道了,春阳。”宋安好看着春阳洋溢着热情的脸,突然想起不久前认识的那一对姐妹花,她脸上的笑就此凝固。   夏荷与秋菊,她们也是东宫的宫女,是一对善良又好的姐妹花。尤其是夏荷,她与眼前的春阳一样的自然熟,对谁都友好,对谁都热情。   宋安好至今仍记得,她们忙碌了一天好不容可以休息了,却没有回屋睡觉,而是跑到库房找到了浴桶送到她房间,为的就是让她可以美美的泡个澡。可就是这样两个善良的女孩,却永远的沉睡在了南山别苑。   那一场大火,结束了她们年轻鲜活的生命。   春阳发现宋安好突然停下了脚步,于是回头去看,却发现她的眼角居然泛起了水光,大惊之下连忙问道:“安好,你怎么哭了?”   “哭?没有没有。”宋安好看着眼前春阳这张满是关切与懵懂的脸庞,眼底闪过淡淡的悲伤,可她没有承认,而是抬起手随意的擦了擦眼角,微笑道:“桥上风大,我眼里进了沙。”   春阳跃跃欲试:“要不我给你吹吹?”   宋安好摇了摇头:“没事,我揉揉就好了。咱们赶紧下去吧,不能让太子殿下久等。”   “好!”春阳怕她眼里又进沙,赶紧拉着她疾步下桥。   “一会到了你一个人进去行吗?没有殿下的传召,我也不能贸贸然跟进去。要是你害怕,我就在门外等你。”   “没事的,你忙你的就行。”   说话间,偏殿已到。   “殿下就在里面,那你进去吧,我就……”春阳压低声音说着话,下意识往里边瞧了一眼,脸蛋突然变得通红,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我,我的天呐……”   “怎么了?”宋安好好奇的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眼前的一幕也让她愣住了。   经过了一夜的胡闹,此刻的偏殿一片狼藉,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浑浊的酒气。衣衫不整的箫景翼醉倒在酒桌上,脚边还四仰八叉的倒着三四个宫女。宫女们鬓发纷乱,神色迷离,让人一看便联想到昨晚的荒诞无稽。   堂堂一国太子,竟然如此不顾形象!怎教宋安好不震惊当场!   宋安好的视线在箫景翼脸上扫过,又慢慢在那几名形态各异、却不约而同陷入酣睡的宫女们的脸上扫过,这些人的面色毫无意外的酒醉神迷,泛着病态的红润。   “看来太子殿下一夜未睡,此刻正在补眠。”宋安好皱着眉收回视线,转头对春阳道:“既然如此,我还是先去别的地方等等吧。”   春阳来东宫才半个月,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一张小脸早就憋得通红,此刻听了宋安好的话,连忙附和道:“好好好,要不我带你去我屋里坐会吧。”   宋安好点头:“那就多谢了。”   谁料,两人刚商量好,正要转身离开,背后突然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站住。”   “殿……殿下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春阳吓得背部一僵,连头都不敢回,小声对宋安好道:“安好,现在该怎么办?”   作为下人,她们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又被中途醒来的主子抓了个现行,万一被灭口……   春阳越想越害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宋安好慢慢转过身,神色淡定的看着中途醒来的箫景翼,原地行礼道:“宋安好参见太子殿下。”   春阳见她行礼,这才赶紧跟着转身,急匆匆的跟着半蹲了下去。   此时,箫景翼单手撑在酒桌上,眯着眼睛看着门外的两个人,半晌才道:“进来。”   宋安好心里迟疑了片刻,还是抬脚向里面走去,春阳见状也连忙跟上。   谁知,箫景翼又道:“本宫只要宋安好一人进来,其余人全部出去!”   宋安好闻言脚步顿了一下,可怎奈箫景翼的目光始终盯着她,她唯有耐着头皮往里面走去。   春阳则同情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而去。   等到宋安好走进了偏殿,走到了箫景翼酒桌前半米的距离,箫景翼突然抬手拿起一盏夜光杯,猛地往地上一摔!   “啪!”的一声,在空荡荡的偏殿里回响起来。   宋安好暗自吃惊,以为箫景翼是在给她下马威,忍不住有些紧张。   谁知夜光杯一摔,地上醉倒的几名宫女被惊醒,一骨碌就爬起来请罪:“奴婢该死,请殿下恕罪!”   箫景翼并不是要惩罚她们,而是懒懒的一挥手:“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给本宫退下。”   “是!”宫女们松了口气,连忙谢恩退下。   宋安好这才明白刚才那一下并不是给她的下马威,而是想要惊醒宫女,斥退她们。   这样一来,偌大的偏殿只剩下了箫景翼与宋安好两人。   此时的箫景翼衣衫不整,身上的袍子敞开着,露出了胸口,他的脸上更是浮现着醉酒后的潮红,眯起来盯着她看的眼睛里更是带着几分迷离的神色。   此时的箫景翼,看上去有些神志不清,颇有几分危险。尤其是想到他曾经在酒后对原主做过那些丧心病狂的荒唐事,宋安好心中的警惕之心就达到了顶峰。   她抱紧了怀里的小包袱,不由自主的往门口的方向挪了两步。   箫景翼一直盯着她,自然将她所有的小动作瞧在眼里,见她像躲瘟神似的躲着自己,他伸手撩了撩额前散落的头发,好笑道:“你觉得本宫如何?”   宋安好不明白他指的是哪一方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皱了眉头看着他。   于是,箫景翼又接着问道:“瘟神?恶魔?混蛋?”   宋安好听他问的语无伦次,心中不禁疑惑万分,愈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默默的看着他。   箫景翼的笑容慢慢变得苦涩:“还是说,本宫在你眼里,也只是一个废物?” 第一百零六章 难道……她喜欢我?   宋安好不知道皇后来过,更不知道皇后和箫景翼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看着眼前充满了沮丧和落寞的箫景翼,她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这才让向来自我感觉良好的箫景翼沉溺在自我否认的漩涡里。   说实话,面对箫景翼的问话,宋安好是很想摸着自己的良心对他点头表示赞同的。可是这样一来,良心是有了,小命可就堪忧了。   在良心和小命只能二选一的情况下,宋安好只用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作出了选择。   她面色平静的看着箫景翼,十分认真的反问:“我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要这么说自己?”   箫景翼轻笑,眼底是对自己的不屑,“难道在你眼里,本宫不是废物?”   就连生他养他的人,都觉得他是废物呢!这个聪慧过人的小宫女,想必早就在心里看不起他了吧!   可是,出乎箫景翼的意料,宋安好竟然摇摇了头:“不,我不认为太子殿下是废物。”   ——果然,在良心与小命之间,她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听了宋安好的回答,箫景翼眼神猛地一亮,面上闪过一丝诧异,这丝诧异正要转换为感动时,便见宋安好面无表情的补了一句:“在我心里,太子殿下什么也不是。”   箫景翼的目光又瞬间变得混沌,他低下头,看着满地的狼藉,突然自嘲的笑了一声:“呵,果然。”   宋安好侧头看着他,又问了一句:“太子殿下今天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箫景翼没有抬头,闷声闷气道:“本宫突然想问,就随口问问罢了,还分什么日子么?”   “哦,倒是不需要分什么日子,只是让安好有些奇怪罢了。”   “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安好奇怪的是,太子殿下身为一国储君,竟然会在意旁人的看法,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箫景翼抬起头,皱眉看着宋安好,语气不善道:“你此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完,不禁想起往日领教过她的伶牙俐齿,又自嘲道:“你想要挖苦本宫,就直说好了,反正本宫今日不会与你一般计较!”   “不,我不是要挖苦太子殿下,我是真的十分疑惑。”宋安好神色认真,语气轻松:“我疑惑的是,太子殿下您分明是全天下第二尊贵的人,为什么会在乎其他人的想法?就算那些人认为您是废物又如何?您不照样是当今太子?”   箫景翼听了这番话,不由愣住。   宋安好又接着往下说:“无论在什么时候,您都要记住您是什么人。您是当今太子,是一国储君,是大庆未来的皇帝!”   “而那些挖苦您、认为您是废物的人,永远都只能匍匐在您脚下,只要您不允许,他们这辈子也不能爬起来!”   “所以,您根本不需要在意我、在意他们、在意任何人的评判。因为不管我们如何判定,您的身份之尊贵,没有人能撼动。”   安静的偏殿,空气中还散发着隔夜的酒气,原本慵懒撑在桌上的箫景翼不知何时坐直了身体,直愣愣的看着宋安好。   宋安好就站在偏殿中央,屋外的阳光洒进来,将她半个身子罩进去,仿佛给她周身渡了一层薄薄的金色,看上去是那么的神圣,那么的不切实际。   半晌,箫景翼回过神来,猛地从座位上站起,神色激动的看着宋安好,大声说:“你说得对!本宫现在是太子!将来是皇帝!谁也没有资格质疑本宫!他们不配!”   他忽的抬起左手,伸出食指指向宋安好,指尖激动的颤抖着,而他用一种灼热的目光盯着宋安好,更加大声的重复道:“宋安好,你说的太对了!”   宋安好静静的站在偏殿中央,看着箫景翼满面的激动,虽然不太明白他的激动从何而来,却还是小小的松了口气。   看他的反应,应该是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吧?面对一个高难度的问题,也亏得她口齿伶俐反应快,这才完美解决。   别看那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实际上模棱两可,什么内容都没有!不过配上她诚恳的神情,认真的口吻,倒真的让箫景翼信以为真了。   面对这一局面,宋安好不骄不躁,始终保持沉静,只淡声道:“多谢太子殿下认同。”   箫景翼一扫先前的沮丧低落,激动的挥手道:“本宫该多谢你才对,是你替本宫消除了心魔!”   他原本就衣冠不整,此刻又神色激动,虽说是在道谢,可反倒让宋安好更加警惕,不由抱紧了怀里的包袱,认真道:“太子殿下严重了,安好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话,恰好说到您心里而已。”   箫景翼喜滋滋的看着她:“这世上,能说到本宫心里的人,可没几个!能消除本宫心魔的人,更是唯你一人!”   心魔?什么心魔?这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安好暗自疑惑,却因为对他的事不感兴趣,所以并没有往深处想,而是沉吟片刻,清声说:“静妃娘娘派我来是为了照顾您的生活起居,,若太子殿下真的觉得要多谢我的话,不如就帮我一个忙?”   箫景翼也不问是什么忙,笑吟吟的张口就应了:“行!本宫答应你!”   宋安好暗自好笑,脸上却依旧那副认真的表情:“太子殿下愿意答应,实在是太好了。静妃娘娘说了,我会在东宫呆七天,所以还请太子殿下在这七天内配合安好,也麻烦太子殿下时刻记得,您除了是一国储君,暂时还是一位病人。”   说到这里,她的视线朝满屋的狼藉处扫了一遍,接着道:“常言道,酒色伤身,更何况您现在还大病未愈,就更不能沾染分毫了。所以,安好恳请太子殿下在这七天之内多忍耐忍耐,这酒气色气……还是能不沾就不沾的好!”   “……”箫景翼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等回过神来,才明白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张口想要解释,可低头一看,不仅满屋子狼藉,连他全身上下也一片狼狈,这又哪里解释的清。于是也就作罢,只苦笑道:“早知如此,本宫就先问你是什么忙了。”   宋安好哪能给他反悔的机会,连忙郑重的说道:“太子殿下千金一诺,安好相信定能说到做到。”   “别人的话不一定,但答应你的话,本宫一定说到做到!”箫景翼知道自己是被这小宫女套了话,却一点也不恼,反而莫名的开怀,大笑着坐下,“你放心,只要你在这东宫一天,本宫就不饮酒,怎么样?”   宋安好颔首:“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您暂时戒掉酒色,配合太医开的中药,这伤也能好得快一些。”   箫景翼听了这话,神色一喜,“没想到,你竟如此关心本宫!”   宋安好闻言,轻轻低下头,淡声道:“太子殿下冒着危险救了安好,安好自然要关心太子殿下的伤势。不止是安好关心,就连静妃娘娘也十分挂心,说是等您伤势稳定了再来探望您。”   箫景翼强行忽略了后半句,只将前半句听进心里,脸上的喜悦之情愈发的明显。   他暗自想着,宋安好果然是关心他的。还有,先前她看他和那几个宫女在一起,连招呼都不打就要转身离开,想必也是为此生气了。   难道她……喜欢我?   箫景翼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得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是,宋安好却完全没有理会,因为箫景翼方才那句话,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天,她在长廊上遇见箫景煜,箫景煜也曾轻笑着问了她类似的话,可她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回答。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迷茫。   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她面对箫景翼时就能应对自如,而面对箫景煜时却连淡定都做不到?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知道箫景煜是未来的身份,所以才会一次次的在他面前失去分寸?   真的是这样吗?   宋安好低着头,陷入了思索,却毫无头绪。等她终于作罢,抬起头时,却发现箫景翼一直笑着望着自己。不知为何,箫景翼的笑让她心中拉响了警鸣,哪还敢神游四方,连忙集中了注意力。   “太子殿下,如果没有别的吩咐,那我就先退下了。”宋安好想着离他远点,于是道:“一会我还要去一趟太医院呢。”   箫景翼好奇,问:“你去太医院干什么?”   宋安好答:“我想请太医给您写一张营养菜谱,在您养病期间,每日按照菜谱给您准备相应饮食。”   “你真细心。”箫景翼一听,先前的想法更加坚定,不由笑道:“那以后的日子,本宫就全部靠你了!”   宋安好没有接话,只是低头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偏殿。   箫景翼坐在座位上,撑着下巴望着宋安好离去的背影,边看边笑。可没一会,一道人影出现他在视线中,让他的脸顿时冷了下去。   从外面走进来的人是黑鲸,黑鲸一早就听说了太子昨晚的荒诞事,忍着没有打扰。此时见太子酒醒,便打算请太子回寝宫休息,顺便也想着如何婉转的提点一下太子。   谁知,箫景翼见他进来,面色冷如冰霜。   黑鲸一时没有察觉,在门口象征性的口头请了安,便大步走了进来。他先是皱眉看了看地上的狼藉,然后才低声对箫景翼劝道:“殿下,您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   箫景翼斜眼看着他,也不说话。   黑鲸意以为他是宿醉后不想说话,就对他笑了笑,又接着说道:“还有,皇后娘娘昨天才发了火,您这段时间应该收敛一下。昨日陪您胡闹的那几个宫女,属下还是替您处理了吧?否则,传到了皇后耳中,恐怕——”   箫景翼突然转头看着他,冷冷的打断他的话:“本宫问你,那晚南山别苑遇刺,你为何救驾来迟?!”   黑鲸没料到他一开口就是这样尖锐的问题,他心里已经,脸上的惊愕怎么也掩饰不了。 第一百零七章 苦肉计   见黑鲸愣了半天答不上来,箫景翼面上浮现淡淡的嘲讽,意欲起身离去。   他身形方动,黑鲸已猛然醒悟,忙道:“请殿下恕罪,属下那晚救驾来迟,早该向殿下请罪,可属下却一拖再拖,实在罪该万死。”   “答非所问。”箫景翼斜了他一眼,“本宫是问你,你为何救驾来迟。”   “是。”黑鲸很少见太子露出如此认真肃然的神情,不禁偷偷的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答道:“回禀殿下,属下那晚吃坏了肚子,一晚上跑了七八趟茅房,刺客来的时候太不凑巧,属下正好又在茅房。那茅房离殿下住的地方远,等动静传了过来,刺客已经进了您的屋,属下这才急急忙忙赶去营救……”   “太不凑巧?依本宫看,你是太凑巧了吧!”箫景翼听他竟然用蹲茅房这种简单的理由敷衍自己,心中更是怒火中烧,脸上却尽量控制着,只冷笑道:“偏偏刺客一来,你就去了茅房,你说凑不凑巧?今儿要不是你说去了茅房,本宫还以为你是故意等在外边,就等着本宫被刺客伤了,才肯现身呢!”   “殿下!”黑鲸心头巨震,唰的一下跪了下去:“属下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觉不敢做这种事!还请殿下明察秋毫!”   他口中在申辩,心中却是没由来的心虚与害怕。   当初在接受皇后的私下任务时,虽然皇后没有挑明了直说,但他却还是听出了皇后的言外之意。既然他们要把南山别苑的锅扔给二皇子,那事情当然闹得越大越好。那么,还有比太子受伤更大的事吗?   所以,真实情况真的被箫景翼说对了!   当晚黑鲸的确守在外边,他眼睁睁的看着刺客突破屋顶冲进屋里刺杀箫景翼,直到确定箫景翼受了伤,眼看着就要毙命,这才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   这样一来,箫景翼受伤,事件升级。而箫景翼对他的临危救命之恩也会更加感激,如此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   原本,这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箫景翼也在那晚之后赏了他一千两黄金。可今天为什么会旧事重提呢?   黑鲸不知道他与皇后的密谈已被箫景翼听见,他只相信皇后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箫景翼真相,在短暂的思考后,他认为这只是箫景翼的突发奇想,并没有什么深意。   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心虚,他唯有认定这一点。   “殿下,属下跟了您五年了,这五年的每一天都全心全意的为您做事,从未有过任何的怨言。在属下心中,您的命大过属下的命,属下宁愿自己送命,也绝对不会让您置身于险境!南山别苑的事是属下失误,这才让您受了重伤。每每想起这件事,属下都十分内疚自责,只觉得死一千遍一万遍都不足惜。可殿下宽宏大量,从来没有怪罪过属下,我……”   黑鲸跪在地上,痛苦内疚的讲出这番话,还真有些情真意切的意味,说到动情处,他的粗嗓都不禁哽咽了,过了会,突然抬起左臂,将臂上袖子一撩,大声道:“殿下,您看!”   箫景翼抬眼一看,惊道:“你胳膊上……是那晚受的伤?”   原来,黑鲸抬起的左臂上,布满了细密的鞭痕,鞭鞭入肉,乍眼一看,至少有二三十道。   “不是。”黑鲸摇头,直视着箫景翼,开口道:“这是属下应该受到的惩罚。”   也就是说,这是他自残的结果?箫景翼愕然。   “让殿下受伤,是属下失职。虽然殿下宽厚不忍责罚属下,可属下认为,必须接受惩罚。所以,在回宫的当天晚上,属下就偷偷的自我惩罚,为的就是将此事铭记在心,永远也不会再让殿下受到任何的危险。”   箫景翼听着他这番话,看着他手臂上那一道道可怕的鞭痕,尽管知道他这多半只是苦肉计,可还是不忍的别过头去,闷声道:“你这又是何必。”   黑鲸毅然道:“殿下,属下为了您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还愿意相信属下!”   箫景翼坐在那儿,忽然有些迷茫。   相信吗?昨天之前,他是那么的相信黑鲸,以为就算全天下的人背叛自己,黑鲸也会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身后。可现实,却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   不过,黑鲸虽然受命于母后,可母后做这一切不也是为了他吗?虽然在母后眼前,他只是一个废物罢了……   唉,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箫景翼慢慢的站了起来。   黑鲸抬头望着他:“殿下,您……”   箫景翼神情木然道:“你起来吧,去库房领一百两黄金。”   黑鲸愣了愣,旋即脸上浮现惊喜的神色,大声道:“属下多谢殿下赏赐!”   可箫景翼没有再看他,只是无力的摆摆手,慢慢的走出了大门。   黑鲸还跪在那里,转头看着箫景翼的背影。   屋外阳光倾泻,洒在箫景翼明黄色的长袍上,本该显得更加金贵,可此时却给人一种说出来的寂寞。   太子到底有没有相信他的话?   黑鲸暗暗琢磨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心底却有一点底都没有。   ……   宫外,清晨,某人的府邸。   一大早,箫景煜刚从卧房走出来,守在外边的黄泉就轻声报告:“主子,于彬来了。”   “这么早?”闻言,箫景煜有些意外,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迈步向外边走去:“人呢?”   黄泉紧跟着他的脚步:“在书房呢。”   箫景煜颔首,调转方向,朝书房疾步而去。   南山别苑的案子马上就要过审了,因为人手不够,箫景煜特地找吏部要了于彬,于彬今天就是来报道的。   他今天的行程很满,和于彬约谈完后,还要去穆王府见穆亲王。听说这位年轻的皇叔不太乐意这份从天而降的差事,他还得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呢!   想到要处理的事一件比一件棘手,箫景煜的步子就更急促。黄泉紧紧的跟在他身后,起初一言不发,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对了主子,早上娘娘派人来了。”   箫景煜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淡淡道:“说。”   黄泉如实回禀:“娘娘说,皇后向她要了宋安好,让宋安好去东宫照顾太子了。”   黄泉本低着头往前走,谁知话音落地,砰的一下撞到了前面的人,他愕然的抬头,这才发现原本步伐匆匆的主子大人居然一下子顿在了原地。   箫景煜侧头看着他,像是没听到刚才的一番话,冷声问:“你说谁去了东宫?”   黄泉见他面色不虞,一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于是又答了一遍:“宋安好。就是那个总是喜欢忤逆您的宫女,娘娘说她不能不去,还说……”   箫景煜没有听他说完,只听了前面三个字,便又转回身,继续大步朝书房走去。   晨曦下,他的侧脸依旧十分完美,可是却覆着一层薄薄的寒霜。   黄泉愣了愣,知道主子这是不高兴了,可又猜不到主子为什么不快,暗自懊恼了一会,又赶紧追了上去。   眼看箫景煜已经到了书房门口,黄泉一个箭步冲过去,推开了书房的大门,箫景煜目不斜视的抬歩走了进去。   书房里坐着一人,在房门推动的刹那便站了起来,冲走进来的箫景煜行了跪礼:“卑职参见三皇子!”   “免礼。”箫景煜走进书房,径直走向主位座椅坐下,他此刻的表情早已恢复平常的淡然从容,丝毫不见之前的不虞。他扫了恭敬的站在下方的于彬,淡淡道:“于大人,你这段日子应该会经常碰见孤,孤也会经常召见你。既然你我一起共事,也就不必太过拘谨。请坐。”   “于某多谢三皇子。”于彬拱了拱手,依言坐下。   等他坐好了,箫景煜也不客套,直接问道:“你可知孤今日要你过来是为什么?”   于彬回答:“听说三皇子要审理南山别苑的案子,应该是要卑职过来替您打杂的吧?”   “打杂只是开玩笑的说法,于大人的能力孤早有所闻,这次请于大人过来,主要是负责文书方面的工作。”箫景煜淡淡说着,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神情,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不过,孤很好奇,对南山别苑这个案子,于大人有什么想法?”   于彬二十出头,初入仕途,也不惯官场那些推诿之词,听箫景煜问了,他也就直接答道:“卑职以为,此案十分恶劣,牵涉其中的人更是错综复杂,仅凭一块令牌就将嫌疑人打入天牢,实在太过草率。”   将萧景睿打入天牢的人是皇帝,也就是说,这于彬是直言皇帝处事不当了。   箫景煜听了,顿时在心中更加确定他就是自己要的人,可面上却不露分毫,只轻轻一笑:“原来于大人是认为,皇上草率了。”   于彬耿直道:“人非圣人,孰能无过?皇上日理万机,偶有一两次的失误,算不得什么!只要咱们做臣子的能及时提醒就行了!”   “提醒?你的意思是,要放二皇子出狱?”箫景煜目光如炬的盯着他,口中却要紧不慢道:“于大人,恕孤直言,这件案子中你若是偏向某一方,那可是得避嫌的。”   “卑职一向中立,从不偏袒任何一方,三皇子若不相信,大可派人去查!”于彬昂头道:“我知道您在暗示我偏袒二皇子,可您大概忘了,上次在太子酒宴上,您还碰到过我呢!照这么说来,我到底是谁的人呢?”   那场酒宴,箫景煜怎会不记得?他之所以特地要于彬来,就是因为于彬在那场酒宴上的表现。   可是,箫景煜并没有让于彬知道,而是假装不记得,哦了一声:“原来还有这事,孤倒是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孤就相信于大人中立了。当然,孤也希望于大人能一直保持中立。”   于彬拱手,义正言辞道:“当然,这是卑职的本分!”   箫景煜满意的点头:“那么,就请于大人接着讲下去吧。”   “是!卑职认为,此案应从多方面着手……”   …… 第一百零八章 孩子挑食怎么办   案件的讨论结束了。   于彬的判断与态度,还有表现出来的能力,让箫景煜十分满意。   这时,箫景煜觉得该讨论都讨论完了,于是扫了眼窗外,随后起身站了起来,沉声道:“好,于大人的思路孤知道了。”   于彬以为他这是下了逐客令,连忙跟着站起来,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卑职先行告退。”   谁知,箫景煜却边抬脚往门边走去,边淡淡道:“不忙,孤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于彬一时没反应过来,望着他的背影,愣道:“去一个地方?”   箫景煜头也不回的答:“穆王府。”   穆王府?原来是要去见案件的副审官穆亲王!   于彬十分意外,他没想到箫景煜会带自己去穆王府。这是不是意味着,箫景煜找他来帮忙,真的不是找他打杂,而是要委以重任?   没道理啊,这天上岂有掉馅饼的?还是他太一厢情愿了?   于彬伸手抓着后脑勺,心中一阵纳闷,就连箫景煜已经走了出去,他还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跟着箫景煜身后的那个年轻侍卫突然回头皱眉盯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疾步追上。   等于彬快追上的时候,恰好听见箫景煜沉声对黄泉说了一句:“把那件事告诉那边的人。”   那件事是哪件事?那边又是哪边?   于彬思索了半天也没有头绪,也就扔到了一边,打起精神跟着箫景煜去了穆王府。   ……   “谢谢王太医,我先回去了。”   箫景翼的疗养由太医院的王太医全权负责,所以宋安好一大早就去了太医院找他。找到了王太医,宋安好先是仔细询问了箫景翼的伤势,又拜托他开了方营养食谱,这才千谢万谢的离开太医院。   在回东宫的路上,宋安好心中不禁琢磨起来。   刚才在太医院,她旁敲侧击向王太医打听箫景翼的伤势时,王太医想也不想的脱口告诉她不要担心,他说完忽觉不妥,又马上改口说箫景翼伤势的确很重,不过还好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只要好生调养也就能慢慢康复。   她上次听皇后泪眼婆娑的说箫景翼受了重伤,还以为箫景翼的伤势真的挺重。可今日一见,箫景翼他竟然还能通宵达旦的饮酒作乐,看起来并不像伤势很重的样子。   本就起疑,再联想到王太医的话,宋安好很快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箫景翼根本就是轻伤,只是皇后为了博取同情,这才对外宣称他受的是重伤。   可不是嘛,还能通宵喝酒,这伤能重到哪里去!   只是皇后千算万算肯定没算到,她自己将一切安排妥当,却没料到亲生儿子全然不当一回事,竟然公然在东宫饮酒作乐!这要是传到皇贵妃耳中,恐怕马上就会被借题发挥了。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宋安好心感慨了几句,也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一回到东宫,她就找到春阳带路,带着营养食谱去了小厨房。   谁知,东宫的主厨高师傅一看食谱单子,马上就拒绝了:“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宋安好没料到太医开的食谱都会被拒绝,还以为是东宫的老人想给她这个新来的使绊子,便婉转道:“这食谱是王太医开的,太子殿下最近半个月的膳食都得按照食谱来安排。王太医说了,只要饮食得当,再配合药疗,太子殿下就能早日康复。高师傅,您是东宫的主厨,要是您负责把太子殿下的营养餐安排妥当,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高师傅一听这话,顿时明白宋安好误会了,忙摆手道:“宋姑娘你误会了,我说不行并不是我不配合你,而是殿下他不配合啊!”   宋安好皱了皱眉,露出不解的神情,“太子殿下不配合?”   高师傅见状,连忙替她解释:“宋姑娘你是不知道,咱们殿下可挑食的紧,而且尤其喜好肉食,简直无肉不欢。你看你这食谱排的,一连半个月都是清汤寡水,这怎么可能呢?别说十天半个月了,咱们殿下就是一天不吃肉都不行!”   宋安好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她哭笑不得的摇头轻叹:“竟有这事!”   高师傅也觉得好笑,“殿下出生高贵,从小到大自然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只是这吃了二十年也没有吃腻味,倒也是有些个性。”   宋安好听了好笑,忍不住吐槽道:“这哪算个性,这明明就是挑食嘛!”   竟然在东宫的地盘吐槽东宫之主,这话高师傅可没法接,只能假装嗓子不舒服:“咳,咳咳!”   宋安好想了想,对他说道:“这样吧高师傅,您要是担心太子殿下不高兴,那这第一顿膳食就由我来给他送过去。若他大发雷霆,那也是对我发,怒火蔓延不到您那去;若我能说服他呢,那您往后半个月就照这个食谱办。您看这样行不行?”   高师傅听了一琢磨,横竖和自己没关系,这才满口答应:“行!那今天午膳我就安排一个南瓜粥,再配两个煎鸡蛋。”   宋安好笑道:“两个煎鸡蛋未免太油腻了吧?”   高师傅明白她的意思,心里不由替自己主子可怜起来,堂堂一国储君,竟是连两个蛋都不能吃了。可眼前这位宋姑娘虽然满脸带笑,可话语间却透着坚决,于是苦笑道:“行行行,那就一个煎鸡蛋,这样总成了吧!”   听了这话,宋安好笑容愈发的灿烂:“那就辛苦高师傅了!”   午膳的事情解决完,宋安好也就离开了小厨房。   回去的路上,春阳忧心忡忡的对她说:“安好,要是待会儿殿下发火,你可千万不能顶嘴,就跪着老老实实的挨训。咱们殿下虽然这几天脾气不好,但总的来说还算温和的,只要你不乱顶撞,他也就随便斥责几句,不会真的罚你的。知道吗?”   跪着挨训?根本不存在的!   宋安好听到春阳的话,心中暗自好笑,她知道春阳这是关心自己,于是转头对春阳笑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嗨,咱们往后都是室友了,不必这么客气!”春阳活泼的笑道:“这几天我老觉得一个人住太冷清了,可又没人能陪我,正好你今儿就来了。往后这几天,咱们都住在一起,你要是有什么衣食住行方面的问题,尽管问我就是!”   “好,我知道了。”宋安好对她笑了笑。   说起来,她还没和人合住过呢,虽然会有些不方便,但是想想也觉得新鲜。反正也就七天,忍忍就过去了。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春阳的屋子。推开门一看,屋里面对面的摆着两张床,空间虽然不太大,但是还挺干净的。   宋安好看到自己的包袱放在靠里边的那张床上,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卧铺,于是走了进去。   春阳乐呵呵的跟在后边:“昨天听说要来人,我连夜就把这床给擦了一遍,上面的被褥也都是今早才铺的。反正你什么都不用管,好好休息就成。”   宋安好没想到看起来傻乎乎的她竟然如此细心,不由有些感动,这一感动,又情不自禁的想到同样对自己很好的夏荷秋菊了。   宋安好下意识将包袱抱在怀里,沉声问道:“春阳,我想问你一件事,行吗?”   春阳笑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有什么事你只管问就是了!”   她刚说完,才发现宋安好的脸色变得很凝重,不由惊道:“安好,你,你怎么了?”   宋安好眼底浮现着难掩的伤痛,缓缓摇头:“我没事。只是想问问你,南山别苑的事你听说过吗?”   一听这话,春阳表情也变了:“这么大的事,又是东宫,我怎么会不知道!”   说到这里,她压低声音,凑在宋安好耳边:“听说那晚东宫的下人们无一幸免!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怖!”   宋安好点点头:“原来你也知道。那你知道遇难那些人,以前都是住哪里的吗?他们还有没有留下来的物件?”   “这件事后东宫大伤元气,急缺人当差,这才调我过来的。”春阳边说便回想:“可我来了也才半个月,以前那些宫人具体住在哪里,还有没有什么物件,我是一点都不知道。”   宋安好听了,露出失望的神情。   她原想找到夏荷秋菊的住所,看看姐妹俩有没有遗留的物品,她也好把物品埋了,全当祭奠友人。可东宫唯一认识的春阳对此一无所知,看来她注定是无缘祭奠了。   “不知道就算了。”她弯腰将包袱放进床边的柜子,假装无所谓的拍了拍手:“太子殿下的膳食安排好了,可药还没熬好,我这就去看看。”   “嗯,你去吧。”春阳也没有拦着,只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等到宋安好刚走到门口时,她突然想起什么,脱口道:“我想到了!去找赵嬷嬷,她是东宫的老人儿,肯定知道!”   宋安好惊喜的回头,“真的?可是我不认识赵嬷嬷,贸然去找她,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交给我好了!”春阳笑着拍了拍胸脯:“正好我跟赵嬷嬷挺熟的!”   宋安好喜出望外:“太好了!”   ……   过了半个时辰,午膳好了,高师傅派小太监给宋安好送了过来。   宋安好接过餐盘,连声道谢,随后便端着去了箫景翼的寝宫。   一路上,她都在琢磨着如何说服无肉不欢的箫景翼喝粥,甚至连腹稿都打好了。   可是没想到,箫景翼根本没给她说服的机会。他见了南瓜粥刚想发火,可小太监回禀是宋安好送过来的,他的怒火顷刻间就按下去了。   箫景翼坐在软榻上,瞧着案上的清汤寡水的南瓜粥,还有那只可怜巴巴的煎鸡蛋,不仅没发火,竟然还摸着下巴笑了。   “去,把她叫进去。” 第一百零九章 是你亲手做的?   小太监走到门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将宋安好打量了两遍,这才尖着嗓子说道:“殿下让你进去。”   宋安好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猜想着估计是里边的箫景翼见了南瓜粥大发雷霆,于是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是不是那个粥……”   话说了一半,又觉得问了也没什么意义,也就打住话头,改口道:“行,我这就进去。”   小太监没说话,神色平静了许多,可瞅着她的眼神依旧透着些疑惑。在宋安好进来时,他往旁边让了一步。等宋安好进去了,他又走出大门,将门从外面关上了。   “真是奇了怪了,殿下不仅没发火,居然还笑了……”小太监一边嘟囔着一边向另一个方向走去:“难道是我看错了,刚才那碗不是粥?”   ……   宋安好进了寝宫,先是飞快的扫了一眼,然后立即将视线投向难面的软塌上。   果然,箫景翼就靠坐在那儿。   她在离软塌较远的地方止步,一边轻声开口,一边将眼神向地上扫去:“不知太子殿下找我何事?”   预料中南瓜粥被打翻在地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地上也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水渍,也就是说,南瓜粥还好好的在案上的搪瓷碗里。   奇怪,不是说箫景翼无肉不欢、最讨厌清汤寡水吗?怎么见了南瓜粥没有发火?难道昨晚寻欢作乐排解了寂寞,因此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   宋安好暗自猜想,悄悄打量着箫景翼,只见后者眉目微笑神态可掬,不但没有一丝生气的表现,反而还……对她笑吟吟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   宋安好心底纳闷,盘算着他可别是又找到陷害二皇子的证据了吧,要真是这样,那恐怕二皇子这次真的翻不了身了。   这时,箫景翼抬手端起手边的搪瓷碗,另一只手拿着汤匙轻轻的搅动着,对宋安好笑问道:“本宫叫你进来也没什么事,就是好奇这是什么。”   “……嗯?”宋安好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是什么?”   “这碗里的东西,”箫景翼一边轻轻搅动着,一边又问:“是……”   宋安好这才明白,忙答:“是粥。南瓜粥。”   “噢,原来是南瓜粥。本宫就说嘛,怎么还没吃到口中,就闻着一股子熟悉的味道,原来是南瓜粥。难怪了!”   箫景翼说着一大串的话,让宋安好听得莫名其妙。   一碗南瓜粥,他不会是没见过吧?至于特地叫她进来问嘛!简直一点常识都没有!   就在宋安好暗自不耐时,箫景翼突然抬头看着她,接着说道:“今天之前,东宫从未出现过粥,更别说是南瓜粥了。所以……”   顿了顿,他眼里突然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所以这南瓜粥,是你为本宫熬的吗?”   直到这时,宋安好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来,箫景翼是误以为是她亲自下厨替他准备午膳了!   “当然……”她哭笑不得,脱口就要否认,眼看箫景翼一副认真倾听的神情,耳边突然冒起高师傅的话,于是神使鬼差的说道:“……是了!”   箫景翼问完问题后,就很认真的看着她,直到她说出这句话,顿时笑了起来:“看来本宫猜对了!”   宋安好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干笑几声,算是附和。   “嗯,闻着挺香,吃起来肯定更香”箫景翼说着,便舀了一勺南瓜粥送入口中,边狼吞虎咽边说道:“宋安好你实在是太负责了,母后让你来照顾本宫的生活起居,没想到你连膳食都亲自动手,本宫实在是太感动了。”   他一边喝着粥,一边断断续续的说,时不时朝宋安好看一眼,看了还不忘对她笑一笑。   不知为何,宋安好突然觉得很尴尬,她很想解释这误会,可有担心适得其反,于是几度张唇,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王太医说了,食补配合药补,太子殿下的伤会好的更快。所以往后半个月的时间,每天的膳食基本上都是清汤或者清粥,还请太子殿下克服一下。”   “噗——”箫景翼差点被一口南瓜粥噎住,一顿也就罢了,居然要半个月?他当场就想拒绝,可一看到宋安好面带关切的神情,忍不住问道:“那本宫每天的膳食,都由你负责烹制了?”   “……”宋安好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也是噎了一下,咳道:“如果是简单的膳食,当然是由我负责了。”   “这样啊……”箫景翼有些犹豫,瞧了碗底还剩了一口粥,想到还要连吃半个月,心里蓦地就有些烦躁。可转念一想,这可是宋安好亲手熬的,包含着关切和温暖的粥,吃几天又何妨呢?   想那老三,隔三差五跑去兰灵宫看静妃,可也没吃过宋安好亲自做的膳食!   想到这里,箫景翼又有些得意起来,一口将剩余的粥喝了,然后美滋滋的吃起已经凉了半截儿的煎鸡蛋,囫囵道:“行吧,本宫给你一个面子!”   宋安好淡淡道:“多谢太子殿下配合。如果没有别的事,安好就先告退了。”   箫景翼脑子里冒出了别的主意,也不留她,挥手道:“嗯,去吧。”   宋安好麻溜的离开了太子的寝宫。   要她每天负责箫景翼的膳食?做梦!   她可是说了,她只负责简单的,至于每天的食谱到底是简单还是不简单,那可是她说了算!   这么简单的一个文字游戏,想不到箫景翼竟然没听出来,宋安好不禁觉得好笑。也不便逗留,于是摇摇头,走了。   宋安好走了没多久,箫景翼就召了小太监进去。   “去!给本宫去厨房拿一只烤鸡腿!不,两只!”   “是!”   ……   高师傅得知箫景翼没有发火后,不禁对宋安好产生一丝敬畏之情。毕竟他是老江湖,又深知箫景翼的脾性,所以才打心眼里认为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宫女不一般。   于是乎,没了后顾之忧的高师傅也就自然而然的照着宋安好给的食谱方子,专门给箫景翼烹制清淡寡味的膳食。   一晃到了晚膳,高师傅又派了小太监端着准备好的野菌汤与素饼送去宋安好的屋子,希望再由她送去箫景翼的寝宫。   因为昨晚通宵达旦的玩乐,今天箫景翼一整天都没有踏出寝宫,除了两餐膳食,其余时间全在补眠。   出乎高师傅的意外,小太监去了没多久,又回了。   他皱着眉问小太监:“怎么了?她不是答应了,要亲自送给殿下吗?”   “她说了,只答应送午膳,没答应送晚膳。咱们以后只用照着方子做就行,做好了也是咱们自己端给殿下。”小太监细声声音说道:“她还说,要是担心殿下不高兴,就告诉殿下最近的膳食都是她负责的。”   高师傅琢磨了一下,到底是没敢得罪宋安好,只能点点头,让小太监送去了寝宫。   万幸,面对素淡的晚膳,箫景翼只淡淡的问了一句是谁负责的,得知是宋安好负责之后,他什么都没说,挥手让小太监退下了。   等小太监回去对高师傅回禀了经过,高师傅这才彻底放心。   接下来的几天,箫景翼的膳食也就仍是由他们负责,只是有人问起,便含糊几句带过。   ……   晚上,夜幕降临。   安静的华清宫中,气氛有些凝重。   皇贵妃挺直脊背坐在软塌上,左臂随意的搁在桌子上,可在听到心腹冷秋伏在耳边说完的那句话后,她的左手猛地握成了拳,“什么?皇后让那个人证去伺候太子?此消息是真是假!”   冷秋低声道:“奴婢听到消息后便亲自去了一趟东宫,在东宫外面晃荡了一圈,真的就看到了那个叫宋安好的小宫女在东宫!”   “也就是说,此事属实了!好啊,那个老女人竟然敢如此不避嫌,简直当本宫是死人!”此时的皇贵妃怒气满面,可这任不妨碍她面容精致美好。说完这句话,她腾的站起来,抬歩就往外走。   冷秋连忙追问:“皇贵妃,您这是要去哪儿?”   皇贵妃头也不回的冷哼:“那个老女人既然敢营私舞弊,那本宫现在就去将她的丑事揭发给皇上!”   冷秋一听,急的劝道:“娘娘三思啊!”   “有什么好三思的?”   “万一,她获得了皇上的恩准?”   冷秋一句话,让皇贵妃的脚步豁然停下,皇贵妃猛地扭头盯向冷秋,凝声道:“你的意思是,皇上偏向那边了?”   冷秋知道这件事对皇贵妃的打击,不敢对她对视,于是低下头,小声道:“毕竟太子受了伤,皇后又喜欢借题发挥,要是再扯上报恩之类的由头,想必皇上就算再中立,也会稍稍心软,答应这件事。”   她说完,等了半晌,没听见声音,不由慌了,忙抬头解释道:“不过这也不是肯定的,也许皇后根本没有请示皇上,这全都是她自己的主意。娘娘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皇贵妃站在那里,精致的面容阴沉着,那双在皇帝面前总是雾蒙蒙的眼睛此刻浮现了重重阴霾。良久之后,她缓缓摇头,以一种确定的语气道:“不。她一定没有得到皇上的请示。而且,她还十分期待我去找皇上告状。”   “因为,她只是的先斩后奏,而本宫却是犯了皇上的大忌——善妒!”   说到这里,皇贵妃深吸一口气,忽然笑了起来:“所以,这状本宫不能告。既然她敢不避嫌,那就要承担不避嫌的后果。”   斜眼看了冷秋一眼:“你明儿一早出宫,去一趟侯府,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侯爷。”   大庆侯爷好几个,可最为军功赫赫的却是军候爷,也就是皇贵妃的同母同胞的哥哥——赵云奇。   冷清听了,连忙答应下来。   皇贵妃又转过身,回到了软塌上歪着,突然想起一件,问道:“对了,你说是个面生的侍卫将这个消息告诉你的,你知道他是谁的人么?”   “奴婢不知道。”冷秋摇头:“奴婢只知道,那个侍卫很年轻,长相也不错,就是整个人冷冰冰的。他突然走到奴婢身边,小声告诉奴婢,说指认殿下是凶手的人证现在在东宫,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奴婢也没时间细想,赶着去东宫查探了。”   “也就是说,不是那个老女人派的人了。”皇贵妃想了想,也没有适合的人选,也就摇摇头作罢:“罢了,先不管了。你明早的事千万记住了,这关乎到睿儿的清白,可不能有半点纰漏!”   涉及到萧景睿,冷秋自然知道厉害,忙高声应了:“是!奴婢一定谨记在心!” 第一百零一十章 选择他?   在东宫度过的第一夜,宋安好痛苦万分。因为她悲哀的发现,她择床的老毛病又犯了!   想当初,她刚来兰灵宫时,一丁点择床的苗头都没有,除了心事重重的那几天,她基本上是倒床就睡。这让她想当然的以为,自己从小择床的老毛病不治而愈了呢。   可万万没想到,在东宫的第一晚,这老毛病又犯了!   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宋安好也没能成功入睡,她睡不着也不敢随意翻身,担心怕吵醒睡在另一张床上的春阳。   又硬生生的挺了半盏茶的功夫,宋安好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于是躺在床上失眠,还不如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   这样想着,她马上翻身下床,快速的换好衣裳,简单的洗漱一番后,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房间。   “唔——”   宋安好出了门,也没想好往哪边走,只对着天边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四肢,这才觉得浑身舒服了点。   可她还得在这儿呆六天呢,总不能天天不睡吧?可择床这毛病能怎么整?总不能跑兰灵宫去把她的小床给扛来吧?   宋安好靠在长廊的柱子上,忧伤的看着天边,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让她眼前猛地一亮——这床不能搬,总可以抱个枕头过来吧!也许枕着熟悉的小枕头,这择床的毛病也能克服一大半呢?   这念头一起,宋安好顿时就高兴起来,想也不想的朝侧门方向而去。反正现在还早,只要她快去快回,想必不会被人发现。   出了东宫,她就迎着晨曦往兰灵宫的方向走去。走了没几步,却发现不远处的转角突然出现一辆马车,正急速朝这边驶来。   这一大早的,哪来的马车?宋安好下意识的脚步一顿,眯着眼睛打量着越来越近的马车。   这马车通体黑色,就连门帘窗帘也是黑色,把里边的人挡的严严实实的。在前面驾车的人并没有穿宫服,而是穿着一声深蓝色的长衫,双手拉着缰绳,时不时就会呼喝一声,让拉车的骏马加快速度。   皇宫宫规森严,没有皇帝允许,马车是不准在宫内驾驶的。而且这驾车的人并不是御前侍卫,眉眼间也透着一股坚毅,非寻常人也。在马车临近时,宋安好一眼就看见这人的腰间挂着一柄佩刀。   也就是说,他的身份足够带武器进入皇宫了。   一个赶车的身份都如此之高,那车里的人岂不是……   想到这里,宋安好的视线忍不住朝车窗瞧去,只可惜黑色的车帘见车窗挡的严严实实,让她根本就看不到里面的人。   算了,看不到就看不到吧,挡这么严实,指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这皇宫之中,知道的秘密越多,可就越危险。   刚想到这里,马车已经来到了宋安好的眼前。   驾车的男子猛地瞪她一眼:“让开!”   宋安好下意识往旁边一退,就在这时,恰好一阵风刮过,车窗的黑帘被风刮得飞起,露出了里边人的真容。   尽管只是看到一张侧脸,可还是让宋安好一眼就认了出来,竟然是萧景睿!   晨风来去匆匆,宋安好一眼认出萧景睿,萧景睿却没有看到她,只一个交睫的功夫,马车已经从宋安好面前驶过,朝皇宫正门奔驰而去。   宋安好呆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   萧景睿他竟然从天牢出来了?!可南山别苑的案子不是还没开审,难道其中又发生了反转?   这一大清早的,马车还遮挡得如此严实,他不会是越狱吧?   宋安好越想越奇怪,可转念一想就算真是越狱,与她也没什么关系。于是也就收回思绪,掉头朝兰灵宫去了。   不,以萧景睿的谋略,不可能做出越狱这种孤注一掷的事。况且案子还没开审,一切皆有可能,他怎么就确定自己必输无疑呢?   虽说与自己无关,可宋安好脑子里还是忍不住想着这件事。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兰灵宫门口。   小亮子正在门口扫地,一瞧见她就马上跑了过来,紧张道:“安好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得罪太子被赶回来了?”   宋安好哭笑不得,简单的解释:“我回来拿一个东西。”   小亮子这才拍了拍胸口,笑了起来:“吓我一跳。那你快去拿吧,趁小草那丫头还没起床,要不然一会又要拉着你讲半天了!”   宋安好说了声好,直接去自己屋里拿了枕头,也没多耽误,抱着枕头就转身出了屋子。她来去匆匆的离开兰灵宫,打算沿原路重返东宫。   没想到,她在来的路上遇见了萧景睿的马车,这去的路上又遇见了熟人。正抱着枕头沿着墙根儿走呢,冷不丁前面洒下一片阴影,当她后知后觉的抬头一看,面前已经多了一人。   依旧是一袭暗紫色的锦衣,腰间照旧吊着一块水润润的玉佩,箫景煜就这样冷不丁的出现在宋安好的面前。   “……”宋安好愣了愣,“三殿下……”   箫景煜立在她面前,眼眸微微低着,视线落在她怀里的枕头上,半晌后开口:“你这是去哪?”   宋安好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东宫。”   一听见这两个字,原本神色清淡的箫景煜不知怎么就蹙了蹙眉,声音倏地也变得低沉:“听说你再东宫混的风生水起,可有此事?”   “托三殿下的福,”宋安好平静的回视他,淡淡道:“我在东宫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   箫景煜慢慢眯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就在她以为他要发火时,他反而轻轻一笑:“你当心玩火自焚。”   “玩火自焚?什么意思?”宋安好一头雾水,忍不住一眼瞪过去:“你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直接一点儿!”   箫景煜见她不快,也眸色一沉,哼道:“在孤面前,你就别装无辜了。你这一套对付箫景翼还行,别想着对付孤。哼,孤可不吃你这一套!”   “你……”宋安好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心里蓦地腾起怒气,扭头就想错开他,继续往前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可没想到,她刚擦着箫景煜的肩膀走出一步,箫景煜猛地伸手,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站住!”   “你放开我!”宋安好拼命的甩手也没能甩开他的钳制,不禁火大:“箫景煜,你什么意思?你要么就直说,要么就放我走!我是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箫景煜冷笑着摇头,手上却是半点也没有松开的意思:“难道你不知道,南山别苑的案子下午就要开审了?”   “今天?”闻言,宋安好面色一变,她突然想到方才看到的那辆马车,脱口道:“难怪萧景睿会坐车离开,原来是要开审了!”   箫景煜紧紧的盯着她:“你怎么知道他早上出宫?”   宋安好撇撇嘴:“我刚回兰灵宫的时候遇上了。”说完,又忍不住反问:“案子今天真的开审?”   “你好像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箫景煜眯着眼睛看着她,唇角浮现嘲讽的弧度:“孤承认,你有时候挺聪明的,只是很可惜,你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玩火之人,当心引火烧身!”   说完,他见宋安好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又接着说:“你以为这个案子箫景翼稳赢,所以义无返顾的选择了箫景翼,坚定的站在箫景翼这一边。可你就不想想看,你这么早就站队,万一案子有反转,你还有抽身的机会吗?”   “我……我什么时候选择箫景翼了?”这一番话,让宋安好大动肝火,当场就发作起来:“箫景煜你!你简直是血口喷人!”   箫景煜见她发火,语气更加嘲讽:“你巴巴的跑去东宫服侍箫景翼,还说没有选择他?宋安好,你未免太自作聪明了,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宋安好听了这话,更是气得小脸都红了,就差跳起来了:“我去东宫是奉了静妃娘娘的旨意,什么叫巴巴的?”   气呼呼的喘了几下,又道:“还有,我之所以向你打听这个案子,并不是我自己对案子有兴趣,而是因为我是这案子的人证。”   “这案子谁输谁赢都与我没关系,我不会自找麻烦,更不会提前巴结奉承赢家!”   “最重要的是——”   宋安好气呼呼的说着,一双清透明亮的眼眸透着火苗,狠狠的瞪着箫景煜,接着道:“我知道那枚令牌是假的!箫景翼的根本没多少胜算!”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箫景煜原本皱着眉头听着,可听到最后这一句,果断问道:“你怎么的?”   宋安好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说我聪明吗?当然是凭我聪明机智的大脑分析出来的!”   一句话,让箫景煜的脸又沉了下来。   半晌,箫景煜幽幽说道:“孤承认,有些话你说的没错。可你如果真的没选择箫景翼,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好,还心甘情愿的为他洗手作羹汤?”   洗手作羹汤?   宋安好愣了一下,噗嗤笑了:“你是听谁说的?就凭我得厨艺,做出来的也是黑暗料理,哪有洗手作羹汤的资本!那些汤料都是厨房准备的,只是箫景翼误会下厨的人是我而已。”   说到这里,她又露出疑惑的表情:“不对啊,这昨天发生的事,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难道东宫有谁给你通风报信?”   话音落地,突然有人咳嗽起来。   宋安好侧头一看,掩嘴咳嗽的正是箫景煜那耿直的贴身侍卫黄泉。这下,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想必是箫景煜让黄泉密切关注东宫的一举一动,所以黄泉才会将昨天的事情报告也箫景煜。   想不到啊想不到,那一碗南瓜粥不仅把箫景翼骗了,就连箫景煜也误会了!   宋安好真是哭笑不得。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才没有中你的激将法!   “咳!咳咳!”   发现宋安好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自己,黄泉咳得更厉害了,还边咳边背过去,避开了宋安好的视线。   宋安好见他这副心虚的样子,顿时心知肚明,给箫景煜通风报信的肯定就是他!   想来也对,黄泉对箫景煜的忠心耿耿那可是出了名的,对箫景煜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又岂会漏下东宫的消息呢。   只是这小子这回栽了,报的是一个假信,还害他主子出了洋相!   箫景煜见宋安好一直盯着黄泉,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禁不住皱了眉,“东宫的事,孤想知道便知道,没什么好奇怪的。”   宋安好听见他如此自负的说出这句话,回头就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你这么厉害,那你怎么不知道令牌是伪造的?”   话音落地,箫景煜面上浮现一丝嘲讽,冷声反问:“你就这么确定,孤不知道?”   “对,就是这么确定!”宋安好昂着下巴,毫不退缩的回视着他,充满自信的回答:“你就算知道这令牌是假的,可你证明不了!既然是证明不了的事,那知道不知道也就没区别了。”   箫景煜见她如此自信,狐疑的看着她,半晌才问:“莫非你能证明那令牌是假的?”   宋安好一脸坦然:“当然了!”   箫景煜信了三分,沉声说:“好,那你说说看。”   却不想,宋安好有了资本,又开始作死,居然和箫景煜叫起板来,故意斜睨着他,叫嚣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原本以为,箫景煜听了这话会发怒,谁知他不怒反笑,不屑道:“你以为孤不知道,你又在故弄玄虚?其实根本就是随口胡诌!”   宋安好一听这话,当时就要炸毛了,“你以为我诓你?我是真的知道!”   “真正知道的人是不会故弄玄虚的,”箫景煜对她嘲讽的笑笑,淡声道:“黄泉,我们走。”   原本躲在后面假装空气的黄泉听了,忙大声应道:“是,殿下!”   宋安好目瞪口呆。   箫景煜拔腿就走。   瞧着箫景煜就要转身走人,宋安好犹豫了三秒,最终还是觉得此事不能隐瞒,于是跺了跺脚:“箫景煜!”   箫景煜听到她的低呼,气定神闲的转身,一双幽深的眼眸锁定她,见她气得似乎小脸都有些发红,唇角不自知的翘了翘:“何事?”   宋安好满脸懊恼的瞪着他:“你过来,我告诉你!”   本以为,他会反叫她过去,没想到他听了这话,竟十分配合的走了回来,重新站在了她的面前。这样一来,她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生气了。   “我之所以说那块令牌是伪造的,伪造的是令牌上的痕迹,而不是令牌本身。那块令牌货真价实,但不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箫景煜,我说了这么多,你懂我的意思吗?”   宋安好一口气将要说的说了出来,说完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抬头一瞧,只见箫景煜面色微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又跺了跺脚,咬牙切齿的唤他的名字:“箫景煜!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在听。”箫景煜很快给出反应,沉吟着追问:“你是如何确定这一点的?”   “因为令牌上有灼烧的痕迹!当时救我出来的人是你,那些人追过来时,屋子已经烧成了灰烬,如果令牌真是在那里发现的,肯定不会有灼烧的痕迹!想必是他们为了证据更有利,所以才事后自行烧出的痕迹。只是他们没想到,我并没有失忆,而是牢牢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所以他们自以为画龙点睛的一步,实际上是画蛇添足,成了败笔!”   宋安好早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熟记于心,因此在说这一大段话时一气呵成,半点停顿都没有。说完这些话,她见箫景煜眼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以为他是别有用心,忍不住哼道:“箫景煜我告诉你,你犯不着得意!我把这件事讲出来并不是中了你的激将法,而是我觉得此事有必要让你这个案件主审官知道。哼,区区一个激将法,就想让我中计,那可真是想得美!”   起先,箫景煜极为认真的倾听她的话,知道她的推理后,更是发觉她比自己想得更加聪明,正因为发自肺腑,所以他看着宋安好的眼眸就亮了起来。可没想到宋安好说完后,又一本正经的傲娇起来,这前后的反差还真让他觉得莫名的有趣。   “孤可没对你使激将法。”箫景煜眼底闪动着微微的笑意,脸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风轻云淡道:“你别想太多。”   宋安好中他激将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还能信他这话,当下就赏了他一个白眼。   过了会儿,箫景煜笑了笑,问她:“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才说出来?”   他不提这话还好,一提就让宋安好想到长廊那件事了,于是没好气的回道:“上次我准备告诉你来着,谁让你无缘无故的生气走了呢!”   上次?生气?   箫景煜稍一回想,便记起了那天长廊发生的事,当下便蹙起了眉头。   见他一言不发,突然沉默起来,宋安好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抱枕。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就这么面对面站着,大眼瞪着小眼,气氛别提多尴尬了。   就这么尴尬了许久,箫景煜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态,可见内心之强大。可宋安好脸皮薄,硬着头皮又站了一会,还是扛不住了,低声说:“如果没事,那我先走了。”   这一次,箫景煜没有阻止她,甚至还松开了她的手腕,只是在她即将转身的一瞬间,沉声说:“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宋安好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了,如果我去庭堂上作证,是不是还是按照我们当初说好的,一切照旧?”   箫景煜幽深的眸子注视着她,良久,微微颔首,“照旧。”   “明白了,我会小心的。”宋安好得到回复,掉头就往前走,走了不到三步,突然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还请三殿下放心,就算我这边出了任何纰漏,也不会将责任推到你头上的。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焦急担心。”   箫景煜闻言一怔,薄唇微启,似乎要张口说些什么,可宋安好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原来,她以为,他之前的怒气,是因为怕她不小心暴露了自己?   从小到大,箫景煜被无数人误解过,次数多到他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每次被误解,他的内心都毫无波动。可是没想到,宋安好刚刚的一句话,竟然让他的胸口隐隐有些发闷。   误解他的人那么多,可他被她误解后,情绪居然受到了影响。   这,会不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目送着宋安好纤瘦的背影离开,直到她消失在下一个转角处,箫景煜才收回视线,无声的抿了抿唇。   这时,身后的黄泉突然小声的嘟囔道:“想不到她还挺有骨气的,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不过,光说不练也没用,要是说到做到那还差不多。”   就在黄泉陷入自言自语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一会儿给孤好好解释,为什么会有错误的消息。”   “……殿下……”黄泉惊愕的抬头,却只看见箫景煜扬长而去的背影。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有过任何失误,却没想在宋安好这件事上栽了跟头,害的主子得到了假消息,被人当面嘲讽!   此时此刻,别说是解释了,黄泉连自刎谢罪的心都有了!   可一想到自刎了就没人能贴身保护主子了,黄泉又收了心思,屁颠屁颠的追了上去。   箫景煜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大步而去,在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时,淡淡的扫了一眼,吓得黄泉打了个哆嗦。   幸运的是箫景煜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再追究,因为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南山别苑的案子下午就要开审了,他现在得去向皇帝箫齐晟请示,顺便向他把那块令牌要过来。那可是证物。   想到令牌,他不免又想到宋安好那番推理,心里不禁隐隐滋生些佩服的情绪。   那块令牌他虽然没有上手摸过,可也远远见过一次,当时他瞧得很认真,所以当场就辨认出令牌的真假。   可他没想到的是,令牌的确是真的,那烧过的痕迹却是伪造的!   当初他也曾观察过那痕迹,只觉得有些奇怪,可是由于只看了一眼,没有更多的机会观察令牌,所以竟然忽视了这么重要的消息。   想不到,宋安好注意到了!   这个小宫女,果然不简单!   想到这里,箫景煜眼前又浮现起宋安好那张气呼呼的表情,忽然觉得她就连生气的样子,也比一般的姑娘可爱许多。   这般一想,箫景煜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   下午,午时,大理寺。   “三殿下,这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可穆亲王还不见人影,您说这该如何是好啊?”   眼看就要开审,可副审官穆亲王还没到,大理寺卿温之理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在庭堂上转来转去,最后还是忍不住,转到了主审官的席位上,对着端坐在上的箫景煜抱怨起来。   相比温之理的紧张,箫景煜是不慌不忙,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才悠悠道:“这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到,温大人稍安勿躁。”   “可是……”温之理还想再说什么,可见箫景煜已经轻轻阙上双眸,于是也不敢再出声打扰。   又过了一会儿,在一旁整理文书的于彬突然站了起来:“穆亲王!”   温之理回头一看,哟,还真是穆亲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开审(1)   众目睽睽下,一位中年男子正抬脚跨进大门,要紧不慢的走进了公堂。   只见他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脸庞虽略显圆润,却也是五官端正,相貌堂堂,想来年轻时定然相貌不凡。他身上穿着一袭宝蓝色的长衫,上好的绸缎材质,量身裁定而成,让他微微发福的体态显得更为富态。   此时,中年男子右手执着一柄合着的折扇,左手却赫然拎着一只鸟笼!鸟笼内,两只翡翠鹦鹉正此起彼伏的叫唤着。   这人,便是以闲散著称的穆亲王,也是当今皇帝最小的亲生弟弟箫齐澜。   众人见到是他,不约而同地行礼,向他喊道:“穆亲王!”   就连原本闭目养神的箫景煜,也在听到动静后睁开眼眸,随后也慢慢站起来,沉声招呼道:“皇叔来了。”   “免礼!免礼!”穆亲王笑吟吟的对众人挥了挥手,便拎着他的鸟笼走向箫景煜下首的副审官席位,他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将鸟笼往旁边的茶几上一搁,就转头对箫景煜笑着问道:“景煜啊,本王没迟到吧?”   箫景煜瞟了眼于彬桌上的沙漏,对箫齐澜微微一笑:“皇叔来的正是时候。”   箫齐澜听了,唰的一下将手中折扇打开,边扇边得意的笑起来:“那就好,本王可是算好了时间过来的。”   箫景煜笑笑没说话,重新坐了下去,他面色一肃随手拿起了桌案上的惊堂木,啪的拍了下去:“既然人到齐了,那就言归正传了。带疑犯上堂!”   “是!”   堂上左右各站了四名衙役,一共八名,其中两名领命而去。没多时,两人便带着一人回来。   此人一来,公堂上便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也不知是谁,总之不止一两人。   被关了几天的萧景睿,就这么出现在众人面前,可让众人惊讶的是,此时的他非但没有丝毫的落魄,甚至单纯的往公堂上一站,周身便散发出令人折服的气质。   这一刹那,在众人眼里,他不是一个嫌疑犯,更不是阶下之囚,而依旧是那位身份尊贵的二皇子。   萧景睿站在公堂上,神情坦荡,明亮的眼神往左右四周扫了扫,淡声道:“孤等了好几日,终于开审了。”   额头一直冒汗的温之理再也按耐不住了,腾的站了起来,居然向萧景睿行礼请安:“二皇子,卑职大理寺卿温之理,给您添麻烦了。”   话音刚落,周围传来嗤笑声。   堂堂三名大员,竟然在庭堂上向案件的嫌疑人行礼请安,着实是有些可笑。   可温之理不是傻瓜,他自有他的考量。   这可是在大理寺的地盘上,二皇子是当今圣上器重的人,此案如何审判还未得知,万一事情有反转,二皇子被无罪释放,岂有不迁怒大理寺的道理。   因此,为了大理寺,更为了他这个大理寺卿,温之理明知会被同僚嘲笑,却还是装作截然不知的向萧景睿行了拱手礼。   这朝堂上的水可深着呢,多给自己留点后路,总之是不会错的。   不过话虽如此,可现场的这么多异样的眼光还是让温之理多有窘迫的。   这时,萧景睿微微一笑,和声开口,也算是替他解围,“温大人多礼了,在下如今是大理寺的阶下之囚,何来麻烦一说?在下只想这案子尽早完结,还自己一个清白,所以在下一定会多加配合的。”   温之理一听这话,忙笑着拱手:“那就多谢二皇子了。”   正在这时,只听一道冷冽的声音在堂上传来:“敢问温大人,你可寒暄完了?”   温之理一惊,回头往主位席上看去,见箫景煜正面色冷峻的盯着自己,忙连道:“三殿下恕罪,卑职一时激动,忘了本分。请三殿下开始吧。”   箫景煜这才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到对面的萧景睿身上,片刻后,薄唇微启:“升堂。”   话音落下,那八名衙役同时敲着手中木棍,异口同声的大喝:“威武!”   一声呼喝,让所有人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公堂上。   箫景煜端坐于主审官的位置上,淡淡问道:“堂下何人?”   萧景睿知道这是流程的必要步骤,对他微微一笑:“在下萧景睿。”   箫景煜面色微毫无波澜,继续问道:“萧景睿,你可知为何要审你?”   萧景睿苦笑了一下:“听说,在下是和南山别苑的案子扯上了关系。”   “没错。”箫景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口又侧头看向在另一边伏案疾书的于彬。   于彬明白接下来该自己上场了,于是停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走到了公堂中央,对萧景睿高声问道:“请问这位疑犯,三天前的晚上,你在何处?”   萧景睿略一思考,答道:“那晚,孤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一点,孤的十几名随从可以作证。”   于彬追问:“根据我的调查,当晚你们就可以赶到京城,可为什么你们次日清晨才到?这中间相差了两三个时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还是一些不太好的事。”萧景睿说着,抬手指了指胸口包扎的白色纱布,虽然这几天纱布换过好几次了,可还是能看到纱布底层淡淡的血迹,苦笑道:“因为当晚,孤第二次遇到刺客,不仅被拖延了时间,还差点丢了性命。”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   这个案子就是涉及太子遇刺,却没想牵扯出二皇子也遇刺。   一时之间,大家都有些震惊。就连一直心不在焉逗弄着翡翠鹦鹉的箫齐澜也面色严肃起来。   于彬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惊讶之余,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箫景煜一眼,却发现后者面色毫无波澜,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沉吟之后,于彬又问:“那晚刺杀你的是何人?”   萧景睿摇头:“这个问题,孤也很想知道。”   “也就是说,南山别苑事发之时,你并不在现场?”   “当然。”   “那你的属下呢?随从呢?”   “你什么意思?”   “我是问你,虽然你没有亲自去南山别苑,但你也说了你带着十几名随从,有没有可能有你的随从跑去了南山别苑?”   “不可能!孤遇袭时,他们所有人都在现场保护着孤,哪来的飞天之术跑去百里之外?”   “那我再问你,除去你以及当晚保护你的一种随从,你还有没有指派什么人悄悄潜去南山别苑?”   “没有!”萧景睿一口否决,语气坚定:“无论你怎么问,孤还是那句话,南山别苑的案子不仅与孤没关系,也与孤的任何属下都没关系!”   说这番话时,萧景睿一脸正色,语气铿锵,竟给人一种坦荡之感,只觉得他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于彬一时语塞,思索着从哪个方面继续着手。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箫景煜开口了。他从抽屉中取出一个物件,拎在手中,神色清冷的看着萧景睿,问道:“既然任何与你有关的人都没有去过南山别苑,那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南山别苑的案发现场呢?”   萧景睿抬目看去,只见他手中拎着的是一块通体发黑的东西,只看了一眼,他马上就知道这就是那块物证——令牌。   他装作不知,皱眉道:“这是什么?”   箫景煜将手摆了摆,于彬忙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过令牌,又转身走到萧景睿的面前,将令牌递给萧景睿。   萧景睿接过令牌,仔细端详,面色渐渐变得严峻。   箫景煜淡淡问道:“你可认出这是何物?”   萧景睿视线仍盯在令牌上,声音微微发哑:“这是睿王府的令牌。”   公堂上,突然“刷”的一声响起,众人回头望去,原来是穆亲王箫齐晟猛地收了这扇。   不知何时,这位闲散王爷已经丧失了逗鸟的兴趣,他锁着眉头,从升堂到现在第一次开口:“景睿,你确定这令牌是真的?”   萧景睿转头看向穆亲王,表情晦暗的点了点头。   箫齐澜见状,眼里闪现异样的神色,不知不觉捏紧了手中的折扇。   这时,于彬大声问道:“既然你承认这是你睿王府的令牌,那你也该承认你是南山别苑的幕后主谋吧!”   萧景睿皱眉否定:“这令牌虽是真的,但很有可能是被人栽赃嫁祸故意丢在案发现场。你仅凭一块死物就定了孤的罪,实在是太荒谬了!”   “你说的没错,令牌虽是真的,但也可能是被有心人栽赃嫁祸。”这时,箫景煜淡淡开口:“所以,今日到此结束,明日会有人证到达公堂与你当面对质。”   看了萧景睿一眼,他又接着说了一句:“当然,如果你也有人证物证,明日也可一同呈上。”   说罢,一拍惊堂木:“退堂!”   衙役们又齐刷刷的高呼:“威武!”   一切结束,箫景煜站了起来,从桌案后面绕出来。   温之理也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轻声问道:“三殿下,那二皇子……”   话未说完,箫景煜已经扫了他一眼。他忙改口:“啊不对,卑职是说,明日继续开庭,那今晚疑犯关押在哪?”   箫景煜淡声道:“就关在你大理寺就行。”   温之理闻言,忙低头附和:“是,卑职知道了。”   他正琢磨着怎么妥善处理这件事,只听箫景煜冷声道:“你要给他安排什么样的牢房,孤不过问,可你今晚务必给孤看牢了!要是出了一星半点的纰漏,你头上的顶戴花翎可就难保了!”   温之理听了这一通警告,不禁额头冷汗直冒,忙道:“多谢三殿下指点,卑职一定会多加注意!”   箫景煜听完他的话,不置可否,抬脚向外走去。   在经过萧景睿身边时,他深深的看了萧景睿一眼,萧景睿对他微微一笑,可他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的擦肩而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开审(2)   当晚,萧景睿被关进了大理寺的牢房。   说是牢房,其实是一个单人间,温之理派人收拾都干干净净妥妥帖帖,除了不能出去,就和在自己家里没什么区别。   不过,虽然萧景睿不能出去,但却有人能进来。   午夜时分,当今军候赵云骑就悄无声息的走进了萧景睿的房间。   东宫。   宋安好头天一晚没睡,今天到了下午,她已觉精神不振。   晚饭后,宋安好安排箫景翼喝了药,也就没什么事干了。于是,她索性早早就回房洗漱睡觉。   也不知是将令牌的事说了出来,浑身轻松,还是从兰灵宫抱来的小枕头起了作用,这一晚她倒没有失眠,在床上翻了几个身,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是天亮。   春阳起的比她早,正坐在床上叠着被子,见宋安醒了,忙说:“安好,你今天是不是得早点起来呀?”   宋安好迷迷糊糊的揉着眼,懵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春阳扭头看了眼窗外,:“差不多卯时了吧。”   “卯时?那还早呢!我想再眯一会。”宋安好一听还早,马上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个回笼觉:“春阳,你记得过半个时辰再喊我。”   “还过半个时辰呢?”春阳手里还在干着活,听了这话忍不住咋舌:“再过半个时辰殿下都起床了,难道你还想要他等你呀?”   “太子?他等我干嘛?”宋安好又发了个身,嘟囔道:“早膳也不用这么早吧。”   春阳闻言,惊了:“殿下今天要出宫,还要带你一块儿,你居然不知道?!”   “出宫?出什么宫?为什么要出宫?”宋安好习惯性的吐槽了几句,猛然间想起昨天箫景煜的话,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对着春阳问道:“太子今天是不是要去大理寺?”   春阳想了想,点头:“好像是。原来你知道,我看你躺的好好的,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我倒宁愿不知道。”   宋安好火急火燎的开始穿衣洗漱,过了没多久便匆匆的离开了房间:“春阳,我先走了。”   “哎,早去早回。”   春阳笑着应了,把自己的床铺好后,又走过去把宋安好的床铺好了。   ……   宋安好出了门,并没看到什么人,于是便朝着宫门口走去。快到时,就看见黑鲸站在那儿,门口还停了一辆马车。   黑鲸听见脚步声,第一时间发现她走了过来,声音不虞道:“宋姑娘真是姗姗来迟啊。”   宋安好解释道:“抱歉了,我也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就要去。对了,太子还没来吧?”   话音落地,车窗的帘子被人挑开,露出箫景翼笑盈盈的脸:“本宫等你许久了,快上来吧!”   宋安好没想他比自己早,暗自吐了吐舌,哎了一声,忙弯腰钻进了马车。   等她进去,黑鲸也走到马车前边,跳上了驾车的位置上。   “出发。”箫景翼下令,放下了车帘。   黑鲸低喝一声,两匹骏马拉着车厢飞快的朝皇宫大门而去。   马车里,宋安好有些不好意思:“太子殿下,我不知道您起这么早,害您久等了。”   箫景翼无所谓的笑笑:“无妨,是本宫没有提前通知你,所以怪不得你。再说了,现在还早,你就算再睡半个时辰,咱们也来得及。”   宋安好也不清楚他这话是好心,还是婉转的在讥讽她睡懒觉,于是也就尴尬的笑笑,什么都没有说。   一时间,马车里安静极了,只听见外面马蹄得得的声音。   又过了会儿,箫景翼慢慢的开口:“今天我们去大理寺,你可能也要在公堂上作证。怎么样,紧张吗?”   宋安好原本不紧张,被他突然一问,莫名有些紧张起来,却又不能表露太多,只能假装无所谓道:“反正我知道的就那么多,估计上了公堂也说不了几句话,所以也还好,谈不上紧张。”   “不紧张就好,”箫景翼点点头,看着她,突然感慨道:“这人哪,一旦紧张了,就容易说错话,做错事,酿下大错。这错误一旦犯下,任你事后再怎么追悔莫及,也是于事无补了。”   宋安好安静的听着,起先还以为他是闲着无聊找话聊,可听着听着就听出一丝警告的意味。   太子这是告诫她,在公堂上不要乱说话呢!   她暗自好笑,微微翘了翘唇角:“还好我不紧张,也就不用担心说错话了做错事。”   箫景翼看着她,满意的笑了起来:“这样最好。”   就在这时,只听前面的黑鲸“吁”了一声,狂奔的马匹减慢了速度。   箫景翼扬声问:“黑鲸,怎么了?”   黑鲸在外边低声回答:“殿下,是常公公。”   箫景翼听了,挑开车帘往外看,原来已经到了皇宫侧门口,他们这辆马车和另一辆马车堵在了一起。   他想了想,笑着打起了招呼:“常公公!”   “哎哟,原来太子殿下!”常公公一脸惊讶的看着他,边说边给他行礼请安:“老奴不知是殿下座驾,差点冲撞了殿下,真是罪该万死!”   箫景翼笑道:“免礼免礼,常公公您这一大早的外出公干呢?”   常公公回道:“老奴这是奉了陛下之命,去大理寺旁听呢。”   去大理寺?也就是说,今日的复审,常公公会在旁边监听了?可见皇上对这个案子十分关注!   箫景翼回头看了宋安好一眼,宋安好见状,也侧着头往外面看,还乖巧的招呼道:“常公公,早上好!”   “哟,原来宋姑娘也在呢!”常公公发现宋安好在箫景翼的车上,意外的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听说常公公要去大理寺?不知可否带安好一程呢?”宋安好甜甜的问道。   箫景翼听了这话,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宋安好飞快的对他低声道:“殿下,您是原告,我是人证,咱们还是避避嫌比较好。”   箫景翼这才恍然大悟,打消了阻止她的念头。   常公公不知道宋安好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要求,可还是欣然接受:“行啊。”   宋安好看了眼箫景翼,快速的从马车上跳了下去:“那就多谢常公公了。”   常公公见她走了过来,于是对车上的箫景翼比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还是您的车先请吧!”   “好!本宫先行,常公公随后吧!”   箫景翼深深的看了宋安好一眼,对黑鲸下令道:“出发!”   “是!”黑鲸领命,提起缰绳:“驾!”   马车再次飞驰起来,马蹄得得扬起了无数的灰尘,呛了宋安好一嘴。   常公公笑道:“宋安好,那咱们也上车吧。”   宋安好乖巧的虚扶常公公的胳膊:“慢点儿,我扶着您上车。”   换乘到了常公公这辆车上,虽然这车和箫景翼的比起来简陋了许多,但看不到箫景翼那张脸,这让宋安好顿时轻松了不少。   更何况,她特意换乘过来,就是为了在路上向常公公套套近乎,顺便也能旁敲侧击问问皇帝的意见。   很快,这辆马车也架势起来,追赶着前面的那一辆,一路朝大理寺而去。   ……   一个时辰后,大理寺。   和昨天相比,今天公堂上要热闹许多。   常公公的到来,给公堂上增加了几分凝重,大家见到了他,仿佛就见到了他身后的皇帝。   除此常公公以外,今日还多了一名旁听,军候赵云骑。只是赵云骑没有座位,站在穆亲王箫齐澜的身后。   太子是被告,照理说也是没有座位的,可他身份尊贵,因此在主审官的右手安置了一个单独的席位。箫景翼就坐在那里,黑鲸站在他身后。   穆亲王今天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似没心没肺什么事都不过脑子,可他今日既没有拎鸟,也没有带一柄把玩的折扇,可见也是知道今天这场审讯的重要性。   而宋安好则被安置在公堂的一个小角落,没有人注意到她,而她刚好能将整个公堂尽收眼底。第一眼,当然是向坐在主审官位置的某人看去。   除此之外,也不知谁走漏了消息,门外居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平头老百姓。衙役们百般驱赶未果,只能置之不理了。   各就各位,时辰已到,箫景煜便拍了惊堂木!   “升堂!”   衙役们异口同声:“威武!”   原本喧嚣的公堂,在这一声威武后,顷刻间变得安静。   箫景煜下令:“带疑犯。”   立刻有人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了萧景睿上来。   今日的萧景睿居然有些红光满面,看样子昨天休息的很好,他往公堂上一站,明亮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居然发现了角落的宋安好,还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宋安好想着自己的身份,一时有些尴尬,只能干笑着回应。   这时,箫景煜开口了:“今日被告、人证全部到齐,关于昨天那块令牌……”   今天的流程被该是让被箫景翼、人证宋安好分明讲述实情,然后再进行下一轮的举证审讯。可没想到,箫景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说话的是萧景睿:“物证的事先放一放,孤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箫景煜微微皱眉:“何事?”   萧景睿突然回头,看了另一边的箫景翼一眼,后者陡然触及到他的目光,脸上有片刻的慌乱。随后,萧景睿又转回头,看向箫景煜,朗声道:“行刺孤的刺客!”   箫景翼闻言,懵了一下。   箫景煜却听出了他的意思,自然而然的问道:“你昨天不是说,并不知道刺杀你的是什么人?”   “昨天是不知道。”萧景睿笑了起来,又看了箫景翼一眼,笑道:“可今天知道了!”   顿了顿,又道:“不仅知道了,孤今天还带了过来!”   不等箫景翼反应过来,只听箫景煜沉声道:“那就把刺客带上来!”   直到此时,箫景翼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面色陡然一白。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开审(3)   “来人,把那两个刺客带上来!”   这一声喝令,不是别人,却是站在穆亲王身后的赵云骑。此时的赵云骑一改方才的收敛低调,大手一挥,尽显一方霸主气势。   他一声令下,便有早就做好准备的衙役从外面押进来两个人。不对,准确来说,是押进来一个,抬进来一个。   这两人都是浑身污血,十分狼狈。其中被押进来那位,半个脑袋都被血布裹了起来,左手还用木架吊着,也不知是折了还是废了;不过,与另一个比起来,他已经算是幸运的,因为躺在担架上被抬进来的   那位,他浑身上下都被纱布包了起来,纱布上的血早已凝固成暗红色,看上去十分吓人。这人只剩一张嘴巴露在外面,正大口大口的喘气,好像不这样就可能随时死去。   衙役们将两人带到公堂上:“大人,人带到了。”   箫景煜的视线落在那两个血人身上,随后将视线转向萧景睿,微微蹙眉,“人带来了,下一步,你要如何证明?”   萧景睿笑笑没回话。   赵云骑却径直从旁听席绕了出来,走到公堂中央,冲箫景煜抱拳,高声道:“殿下,这刺客是本侯抓到的,审讯他们的部分,就由本侯代劳吧!”   这一句话,并不是请求,而是告知。   箫景煜看着他志在必得的表情,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婉拒了赐座,而是坚持站在后面旁听。原来,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他这个做亲舅舅的,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作为一个主审官,他只需要尽自己本分,而没必要得罪手握兵权的侯爷。箫景煜面无波澜的看着赵云骑,淡声道:“那就有劳侯爷了。”   赵云骑得意的笑笑,猛地转身走到那两名刺客身边,喝道:“你们两个为非作歹的东西,如今到了公堂上,还不赶紧将你们的恶行一一招来!”   两名刺客一个躺在担架上,一个跪在地上,两个人都是神色悲切,瑟瑟发抖。   赵云骑懒得和他们周旋,猛地拔高了声音,厉声喝道:“说!你们有没有行刺二皇子!”   “我,我……”   伤势较轻的那个人吞吞吐吐说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在这时,他瞥见赵云骑凌厉中饱含威胁的眼神,陡然想到自己全家老少还攥在对方手上,此时哪还有犹豫的资本,于是狠下心一口气全招了:“小人该死!小人不该见钱眼开!小人不该在长峡谷埋伏袭击二皇子!我我我……我知错了,求各位大人饶了小人一命啊!”   这人一口气说完,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为了活下去,他额头磕出了血也不敢停,一连磕了二三十下。   赵云骑见他招了,便不再搭理他,而是慢慢踱步到担架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担架上的人,沉声喝问:“你呢?要是不想连累他人,赶紧招来!”   那人浑身被包在纱布里,就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因此看不见赵云骑眼里的神色,可是他听力没问题,所以清清楚楚听见了“连累他人”四个字。   做这行的早就将性命置之度外,可他万万没想到,他隐姓埋名娶的妻子生的孩子,他本以为天底下谁也不会发现的妻儿,竟然被赵云骑带人抓了起来!要不是妻儿被抓,他早就远走高飞了!   “京郊……南门外……”担架上的人艰难的抬起手,朝萧景睿的方向指了指,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小声说道:“是我带人堵截二皇子……还将他打伤……”   他声音越说越低,但公堂上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想不到,赵云骑抓的这两个人,真的就是行刺萧景睿的刺客!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昨天才抓到的,还是早就抓到了,只是将人暗自扣住,等着最佳的时机!   箫景煜不动声色的向萧景睿扫了一眼,暗想,难怪他如此淡定从容,原来是成竹在胸!   就在这时,又听赵云骑喝问:“到底是谁指使你们刺杀二皇子?速速招来!”   “是……是……”跪在地上的刺客说着说着,突然转头向坐在另一边的太子箫景翼看了过去,一抬手,指了过去!   一直全神贯注的箫景翼本就心中紧张,此时见刺客直接指了过来,震得他浑身一颤,忍不住脱口斥道:“你竟敢……”   不等箫景翼说完,那人已接着说下去:“是他……”   他边说话,手指边往后移,说完的时候,手指已经指向了箫景翼的身后。   箫景翼转过头,一眼就看见面色铁青的黑鲸。   “是他?黑鲸?”赵云骑一副惊讶的表情,但眼底却一片平静,急斥道:“你给我看仔细了!那人是黑鲸!黑鲸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他有什么理由派人刺杀二皇子?难不成还是太子殿下派他去的?!”   话音落地,箫景翼脸色煞白。   公堂上,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到了箫景翼的脸上,尤其是常公公,一反平时的和蔼,显得十分凝重。   “侯爷,你护甥心切,本宫可以理解。可在公堂上,本宫劝你还是谨言慎行!”箫景翼强压心底的紧张,绷直了身体,与赵云骑对视,冷声哼道:“为了洗脱嫌疑,故意将两件事混为一谈的事还是少做为好。否则,传到了父皇耳中,他老人家恐怕会对侯爷有所误会!”   “本侯什么都没说,太子殿下为何如此激动?”赵云骑毫不畏惧的回视箫景翼,皮笑肉不笑道:“莫非太子殿下方才没听清本侯的话?本侯也认为派人行刺二皇子的不是太子殿下您!还是说,太子殿下认为本侯的说法有问题?”   箫景翼一时哑口,皱了皱眉,又道:“那也不能将两件事相提并论,这是南山别苑的案子,不是给你们审刺客的!”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我们也想审南山别苑的刺客啊,可奈何刺客全部丧命,本侯就是想审也审不了。”赵云骑笑了笑:“再说了,行刺之事并不是闲事,它与南山别苑的案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关系?你莫非是想说,本宫派人行刺他在先,他派人行刺本宫在后?”   “那倒也不完全如此,毕竟……”   “够了!”公堂上突然一声惊堂木,打断了箫景翼与赵云骑的唇枪舌战。箫景煜面露不悦,沉声道:“公堂之上不是给你们吵架的,一切与本案无关的话,统统留到结束之后!”   箫景煜一声低喝,让箫景翼与赵云骑乖乖闭嘴,公堂上再次回复安静。他这才面色稍缓,沉声说:“继续。”   “好。”赵云骑不再与箫景翼纠缠,转头对跪在地上的此刻问道:“本侯再问你一遍,你指的人是太子的贴身侍卫。你指他的意思,是不是说他就是指使你的人?”   “不,不是。”出人意料,刺客摇了摇头,可手指仍指着黑鲸,接着说道:“小的指他,因为指使小的去刺杀二皇子的人认识他!”   黑鲸从开始被指时就在心底盘算,此时见那人一口咬定,于是眉头紧皱,往前站了一步,“我认识的人这么多,你说的到底是谁?”   那人露出回忆的神情,回答道:“是……是一个圆脸的男人,我又一次无意中见到你们并肩站在一起,啊,对了!我记得他姓董,名字是三个字,叫董什么来着……”   赵云骑眯了眯眼,突然打断他的话:“我记得东宫的侍卫队的副队长就姓董,好像叫什么董成顺?”   “对对对!就是他!董成顺!”那人十分激动:“他给了我们老大一千两银子,让我们半路劫杀一个马队!可他没有告诉我们,那马队是二皇子的!请各位大人明察秋毫,我们真的不是故意行刺二皇子的啊!”   赵云骑一脚将他踢开,冲高位上的箫景煜拱手道:“如今知道了幕后指使者是谁,该如何行事,想必三殿下自有安排!”   箫景煜沉眸看了看面色微微发白的箫景翼,面无表情的下令:“把董成顺抓起来!”   “是!”   一小队衙役领命而去。   这时,箫景煜又看向那个躺在担架上的,慢慢眯起了眼睛:“京郊外的刺杀,和长峡谷的围堵,是同一个指使者吗?”   赵云骑弯下腰,重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三殿下问你话呢,快回答!”   那人嘴唇颤抖了半天,抖出了一些音节,却没抖出一个字。   坐在另一边的箫景翼暗暗握紧了拳,向黑鲸扫了一眼。   此时的黑鲸面色变幻莫测,他紧紧的盯着担架上的人,抬起右手放在了腰间的刀鞘上。随着赵云骑的逼问,他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   如果说之前那个人只接触过董成顺,那么这个躺在担架上的人,可是见过他的!这人一旦招供,以箫景煜的手腕,和赵云骑的狠辣,肯定会将他当场缉拿!   如果是这样,那倒不如鱼死网破!   黑鲸一只手放在刀鞘上,另一只手悄悄抬起,放在了箫景翼的肩上。   如果事态发展到最坏的局面,那他只能靠挟持太子杀出一条血路!这样一来,他能逃出去,太子也能洗脱身上的嫌疑。   就在黑鲸与箫景翼紧张得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时,担架上的人艰难的开口了:“我……我没有见过那个人的脸……他每次出现都会蒙面……”   黑鲸的心脏,一下子落到了肚子里。   赵云骑却大怒,一脚将担架踢翻,喝道:“胡说八道!你昨晚明明说过,你认识那个人!”   那人趴在地上,呼吸急促,一字一句艰难道:“昨晚我是为了活命才,才那么说的,我的确参与了行刺二皇子的事件,可是我真的,真的没见过那个人……我不知道他是谁……”   这是他在情急之下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理由了。刺杀二皇子,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小命会不保,可既然赵云骑能查到他妻儿,那太子也能查到,如何今天他说了实话,就算赵云骑放了他妻儿,日后也会被太子报复!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承认自己的罪行,然后就这么死去。这样他的妻儿,也就不会被卷进来了。   赵云骑不知道这人的想法,只是一昧暴怒,将人连踢了几脚。   常公公忽然开口:“侯爷,您要是再踢下去,可就要了人命了。”   赵云骑这才记起公堂上还有这么一位人物,想到他背后的皇帝,立刻就停下动作,“是本侯鲁莽了,多谢常公公提醒。”   常公公笑笑没说话,可眼睛却在那两名刺客身上看了许久。   就在这时,出去抓人的衙役急匆匆的回来复命:“不好了!董成顺跑了!”   跑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跑路,就等于将罪名落实。   原来,真的是东宫侍卫队副队长买通人刺杀二皇子!   可一个副队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坐在另一边的箫景翼。   常公公慢慢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似有似无的看了箫景翼一眼,幽幽道:“南山别苑一案案情复杂,请恕咱家先行告辞,咱家要回宫禀告皇上!”   箫景翼猛地站了起来:“常公公,您稍等!本宫的人证还没有上来,您还是等到结束后再回宫吧!”   常公公摇头:“太子殿下,时间紧急,老奴还是先行一步了。”   箫景翼急的不行,可又不敢硬留,举目四看,只有黑鲸一个心腹,不禁后悔万分。早知道,也该找两个幕僚来的!   出乎众人意料,赵云骑竟然也开口说道:“常公公还请多坐会吧,本侯还有证人没上呢!”   常公公和箫景翼同时一愣。   赵云骑露出得意的笑容:“本侯保证,这才是最重要的一个证人!”   常公公想了想,又坐了回去:“好,老奴就留下来,看看侯爷的第三个证人。”   可接下来,赵云骑没有马上让人带证人上堂,而是突然伸手,指了指站在角落的宋安好,高声道:“不过,为了公平公正,在本侯让第三个证人上堂之前,不如让这位先上堂吧!宋姑娘,请吧!”   宋安好一直默默的观察着公堂上的局面,她正在暗自揣测赵云骑的目的,不料突然间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微微一惊。   她一转头,便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   眼眸的主人就这么注视着她,缓缓开口:“好,接下来,带证人宋安好上堂。”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开审(4)   ……   宋安好被人带上堂,在箫景煜的询问下,将那晚在南山别苑发生的事,又复述了一遍。   在她复述的整个过程中,公堂上所有人都在认真倾听,只有坐在主审位置的箫景煜眼眸微垂,依旧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在说到箫景翼是她的救命恩人时,宋安好还下意识向箫景煜看了一眼,却发现后者始终面色不变,于是也就按耐住心底的微妙之情,语气沉着的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描述出来。   “……这就是我记得的全部了。”   直到这时,箫景煜才抬了抬眼皮,正式的看向公堂中央的人,沉声问:“公堂之上若有人说谎,按律当斩。宋安好,你刚才所言,是否属实?”   宋安好一听这“按律当斩”四个字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一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眸,她又很快坚定了决心,肯定的点了点头:“大人,我可以发誓,我刚才所言一字一句全部属实。若有不实,甘愿受罚!”   箫景煜的眼神看不见丝毫的变化,声音也没有一丝的温度:“好,既然如此,你先退到一边。”   宋安好点点头,依言后退,退到了角落的一个圆柱旁。   这时,箫景煜又转而看向箫景翼,问道:“所以,在宋安好晕倒后,是你救了她,并且在她手中发现了睿王府的令牌?”   另一边座位上,箫景翼听到问话,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第一时间转头与黑鲸对视了一眼。   今天公堂上发生了太多的变故,是否还要坚持用令牌到筹码对付老二,他忽然之间有些不确定。   在上次被皇后教训后,他就派人去追杀了那两批刺客,没多久便得知所有刺客被灭口的消息。他本以为这两次刺杀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更不会留下任何活口,却没想到赵云骑竟然那么大的本事,居然抓到了两个活口!   这一瞬间,箫景翼猛地想到另一个人,那个人他派人追查了很久,却像是消失在人间似的,了无音讯。   就在箫景翼心绪不安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作为原告,下面轮到你了。”   “啊,好的!好的!”箫景翼瞬间回神,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抬歩向公堂中央走去。   在走过去的过程中,他悄悄打量了萧景睿和赵云骑的神情,在发现萧景睿心不在焉和赵云骑心事重重后,他突然坚定了信心。   他就不相信,凭他的实力和运势,他所有的底牌都能被对方抽光!   打定主意后,箫景翼神色变得轻松,大步走上公堂,冲箫景煜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三弟方才说的对极了。本宫遭遇刺杀,几经挫折才杀出重围,在准备离开南山别苑时突然发现荷花池附近走了水。本宫知道宋安好就住在那边,于是马上赶过去救人。当时赶到时,宋安好已经昏倒在池边,几个黑衣人正要将她杀了灭口。本宫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便冲了过去,以一敌五,拼着受伤也将宋安好救了回来!”   箫景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淡淡道:“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太子殿下还能舍身救人,实在是英勇啊。”   箫景翼一时没听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只当是真心的赞扬,当时便拔高了音量,笑道:“言重了言重了,本宫只是做了一个大男人该做的事,举手之劳罢了。”   站在角落的宋安好听了这话,不由一阵好笑,又怕被人发现,只能赶紧低下头。   萧景睿站在被告一方,在听见箫景翼自吹自擂时轻轻的笑了笑。   倒是赵云骑,并没有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在公堂上,而是不时的扭头向外面看去。   只有箫景煜没有多余的情绪,抬手示意箫景翼打住,开口问起令牌的事:“言归正传,关于令牌的事,希望你能再说清楚一些。你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现令牌的?当时都有什么人在?你怎么知道这就是睿王府的令牌?”   箫景翼明白这些问题是关键所在,于是一一回答:“令牌是在宋安好手中发现的。当时本宫将她救上马车,将她放在木板上时发现她手心紧紧的攥着一个东西。本宫一时好奇,将东西从她手中取出,这才发现是一面令牌。当时除了昏迷的宋安好,就只有本宫与本宫的贴身侍卫黑鲸在车上,所以也只有我们三人见过这面令牌。至于如何确定是睿王府的?”   说到这里,箫景翼将视线瞟向一旁的萧景睿,轻笑道:“那令牌烧的不成模样,本宫倒是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反而是回到宫里,将令牌交给了父皇,这才被父皇认出。”   箫景煜闻言皱了皱眉:“是皇上认出来的?”   箫景翼笑得更开心了:“想不到吧?本宫也没想到。父皇拿着令牌看了没多久,便认出来了。看来父皇果然是器重二皇子呢,连府上的令牌都如此熟悉。”   说完,他又朝萧景睿看了一眼,眼神里的讥讽赤裸裸的,毫不掩饰。   一向笑吟吟的萧景睿这次没有笑,而是慢慢的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箫景翼清楚看见他眼神的回避,认定他是心虚,心中更是确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不由更加得意,似乎应看到了他悲惨的下场。   刺杀太子的下场是什么?就算皇上不忍心要他的命,那也是死罪能逃活罪难免!对一个受人爱戴的皇子而言,那才是最生不如死的惩罚!   箫景煜看向萧景睿,对他问道:“萧景睿,昨天你已经承认那块令牌是你府上的,今天听了证人和原告的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萧景睿好像认命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孤没什么好说的。”   箫景煜又问:“既然如此,那你可承认你是南山别苑案件的幕后主使?”   “不!”萧景睿昂起头,断然道:“那令牌确实是睿王府的,可南山别苑的事与孤毫无干系!不仅毫无干系,孤还在回京的路上,遭到了两次袭击。”   一直在安静旁听的穆亲王箫齐澜,突然间开口:“本王始终不明白,这两件事到底有何干系?你们为何要在此案中提起来?”   萧景睿张了张嘴,准备回答,却被箫景翼抢了先。   “皇叔,您还不明白吗?他们故意提这件事,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是受害者,刺杀本宫只是无辜反击。”   箫齐澜皱起眉头:“可这样一来,不就更加证明南山别苑的案子,是他们做的?”   箫景翼猛地拍了拍手,笑道:“皇叔所言极是啊!看来人证物证聚在,咱们今天就能结案了!”   箫齐澜闻言,忧心忡忡的看向萧景睿,语重心长道:“景睿啊,这两件事你当真要混为一谈?”   萧景睿面色肃正,朗声道:“景睿多谢皇叔提醒,可这两件事,的确是一件事。”   见他态度如此,箫齐澜不再多话,只摆了摆手,示意继续下去。   箫景煜看了看外边的天色,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围在外边的群众越来越多,大家第一次围观黄家判案,群情兴奋,时不时就惊呼几声,很是惹人分心。   “既然被告坚持,那就暂且混为一谈吧!”箫景煜轻咳一声,接着道:“赵侯爷,下面该你的第三位人证上堂了。”   赵云骑大步走出来:“是,本侯已等候多时了!”   说罢,他猛地一挥手,喝道:“将人带上来!”   两个衙役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了一人上来。   这人一上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宋安好也不例外,在角落默默的观察着他,只见他三十多岁,身形瘦弱,面容憔悴,一身蓝布衣衫又破又脏,一看就是在路上赶了许久。   她一边观察,一边暗自思付起来。这人虽然疲惫不堪,却脸上身上没有一丝伤痕,看上去并不是刺客,   那到底是什么人呢?赵云骑让他做证,到底是做哪方面的证?   想到这里,她不由朝箫景翼看去。打算通过箫景翼的反应,来推测此人的来历。可是没想到,箫景翼像是不认识此人,表情也是透着不解。但是令人奇怪的是,箫景翼身后的黑鲸突然表现的紧张起来。   比宋安好反应的慢一步,箫景翼也发现了黑鲸的紧张,于是侧过头去,对黑鲸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黑鲸身体有些僵硬,放在腿边的手猛地握成了拳,哑声回答:“殿下……”   箫景翼见他半天不回答,更加奇怪,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问完这句话,他才发现黑鲸眼神变得十分害怕,他下意识顺着黑鲸的视线望过去,却发现黑鲸看的人居然是公堂上那个刚被带上来的证人。   陡然之间,一个念头出现在箫景翼的脑海,让他脸色一白。   难道,老二真的这么厉害,不仅抓到了刺客,还抓到了……   就在这时,主审位上的箫景煜一拍惊堂木,喝问道:“堂下何人?”   那人的身体颤抖了几下,低垂着眼睛不敢看一旁的萧景睿,过了许久,才小声回答:“小人……小人谢金,原是……是……是睿王府的护府侍卫……”   话音落地,在旁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箫景翼猛地站了起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大家都不解太子为何如此激动,不由有些奇怪。   只听那证人,又自顾自接着说下去:“小人曾利欲熏心,为了五百两黄金,将睿王府的令牌卖给了他人。”   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开审(5)   “喂喂喂,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怎么突然看懵了!”   “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你是不是傻啊!”   “我怎么傻了?我只是有些不太明白。那人说他为了银子卖了睿王府的令牌,可那令牌怎么会出现在南山别苑呢?有人花了五百两黄金买下了令牌,当该好好保管才对,怎么会胡乱一丢呢?这不合逻辑啊!”   “说你傻你还不承认!那人花五百两黄金买了睿王府的令牌,你以为是搁家里收藏呢!人家是另有用处!”   “另有用处?什么用处?难道……”   “啊!难道那人故意把睿王府的令牌丢在案发现场,为的就是栽赃嫁祸给二皇子?!”   “天哪!原来南山别苑的惨案全是一场阴谋!太可怕了!”   “谁说不是呢!连受宠的皇子都敢栽赃嫁祸,还不知道那个买令牌的是什么人呢!”   “嘘!你们小声点,万一人就在堂上,他听到你们的话,肯定会恼羞成怒的!”   “不可能吧?这青天大白日的,就算是当今太子,也不敢杀人灭口吧?”   “哎哎哎你打我干什么!我有说错了什么!”   “谁叫你提太子的,我打你是救你!你也不想想,连二皇子都受了伤,你一介平民,惹了不该惹的人,还能活着回去嘛!”   “啊你的意思是,买令牌的人是太子?策划南山别苑惨案的也是太子?他做这些全是为了整死二皇子?我的天老爷啊!这皇家内部厮杀起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还说!”   “是是是,不说了,不说了!”   ……   在谢金说完那番话后,公堂上一片安静,反倒是围观的人群中传来各种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谢金跪在公堂上,浑身颤抖,连头都不敢抬。可堂上所有人的视线并没有放在他身上,而是投向方才一时激动站了起来的太子箫景翼的身上。   很显然,围观人群的议论声悉数传到了箫景翼的耳中,因而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良久,还是箫景煜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太子殿下突然站起来,可是有话要说?”   箫景翼忍着心底的恐慌,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没,没有。本宫只是坐久了脚麻,所以才站起来活动一下。”   说完,干笑几声,又坐了回去。   箫景煜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垂眸看向跪在堂下的谢金,问:“这里有一块令牌,你且看看,是不是你卖出的那一块。”   说着,他拿起案桌上的令牌,递给身边的于彬。   于彬双手接过令牌,下去将令牌递到了谢金面前。   谢金接过令牌仔细打量,一双手不停的颤抖,良久才抬头回答:“回禀大人,这面令牌的确是小人卖出去的!”   听了这话,堂上有人的呼吸声瞬间变重。   就连角落的宋安好也十分讶异,不敢相信反转来得如此快,如此刺激!   箫景煜倒是不受影响,只是淡声追问:“这面令牌烧得不成样子,你如何证明这就是你卖出去的那一面?”   谢金生怕被误解,忙解释:“大人,小人不敢说谎。当初这令牌发给属下时,令牌上刻了属下的代号,就是这个‘X’,不信您看!”   令牌上还有代号?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原本存了一丝侥幸的箫景翼,猛然间觉得浑身都不好了!   箫景煜吩咐:“于彬,你且看看。”   于彬领命,重新拿回令牌,仔细端详许久,在谢金的指点下,终于看清令牌背面最下面那个不太清晰的X记号。   如果不是听了谢金的话,他还以为那个X只是普通划痕呢,想不到还有特殊的意义!   于彬举起令牌,指着X记号大声道:“大人,他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有个符号!”   黑鲸咬咬牙,做了垂死挣扎:“就算有个符号,那也不能代表什么吧?”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萧景睿突然回头,看向黑鲸,顺势也在箫景翼脸上扫了一眼,面色沉静道:“各位有所不知,睿王府的每一面令牌背后都会刻上持有者的专属印记,这也是睿王府多年的规矩。所以,在不久前,府内总管在查核令牌数时,才能第一时间查明丢失了一块!”   原来如此!   直到此时,箫景翼才恍然大悟,他这是落进了对方一早挖好的坑里!他怒目圆睁,瞪着萧景睿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焰,咬牙切齿道:“既然你早知道丢了一面令牌,为何不派人追回?”   萧景睿微微一笑,“孤倒是想追回,只可惜偏偏因公离京,只好暂时将此事搁浅。孤真是没想到,这令牌居然会出现在南山别苑!”   说罢,他回头,看向角落的某人,朗声问道:“敢问宋姑娘,这面令牌的确是你从南山别苑带出来的,对吧?”   突然被点名的宋安好怔了那么一下,不过她很快回过神,一边飞快的在心底权衡利弊,一边小心翼翼的回答萧景睿的问题:“是……是的。”   萧景睿看着她,微微的笑:“宋姑娘,为何你的语气并不肯定呢?”   正是这个笑容,让宋安好陡然想到那晚在天牢发生的事情。也猛地回想起,她曾经答应过萧景睿的事情。当时萧景睿请她帮一个忙,而这个忙就是把当晚的话在审讯时重复一遍。   那天,宋安好并不明白萧景睿为何要她这么做,而目睹了方才的一幕,她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萧景睿早就谋算了一切,让她一口咬定令牌是自己带出来的,只是为了侧面证明太子是存心嫁祸!   想通这一点,宋安好面色微微一震,如今她已然明白令牌这个物证不仅不能帮助太子嫁祸萧景睿,甚至还能反过来证明太子动机不纯。   她该如何选择呢?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宋安好怔在原地,表面上看似是懵懂胆怯,实际上心底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萧景睿也不催促,只是温和的笑着看着她,耐心的等待她的回答。可这样温和的笑容,反而让她心底的压力更大。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下意识侧头向主审席望去。只见箫景煜端坐在那儿,面无波澜的看着站在他正前方的萧景睿。   就在她有些无措时,突然发觉萧景睿飞快的瞟了自己一眼,这一眼速度之快,快到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她莫名的确定,这一眼是真实存在的。   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临阵改口是万万不能的。   宋安好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镇定,看向萧景睿,清声道:“殿下有所不知,当时我急着跑出着火的屋子,一时不察中了歹人的埋伏,被人打晕在地,因此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不过,事后听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提起此事,这才隐隐约约的回忆起来。至于那令牌嘛,想必是我在被人打晕之际,无意中从对方身上抓到的,最后才被太子殿下发现。”   她刚说完,萧景睿还来不及说话,一边的箫景翼突然激动起来,指着她道:“对对对,本宫就是在她手上发现的!不过她手里的令牌到底是怎么来的,本宫就实在不清楚了!”   言外之意,就是令牌与他无关,嫁祸二皇子的事也与他无关。这话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暗示众人,令牌是从宋安好手里发现的,这说明宋安好更有可能嫁祸二皇子!   宋安好一瞬间就明白了箫景翼的用意,暗自骂了一句阴险。   而萧景睿并没有被箫景翼的打断而转移话题,他看也没看箫景翼一眼,而是继续对宋安好发问:“记忆断断续续?宋姑娘的意思是不记得这令牌哪里来的,还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拿到过令牌?”   这么尖锐的问题,相当于让宋安好在自己与太子之间做一个选择。若换做以前,宋安好就算想要自保,也不会直接得罪太子,可刚刚被太子嫁祸了一次,宋安好心底的火就蹭蹭蹭的往外冒,于是想也不想的回答:“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了。”   她的话刚说完,箫景翼就激动起来,气道:“宋安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明明说过令牌是你带出来的,怎么又不记得了!”   宋安好看向他,一脸的无辜:“太子殿下,安好头部受创,记忆力受到了损害,实在是不记得了。如果不是您几番提醒,令牌的事我是断然想不起来的。”   箫景翼更激动了,恨不得冲过去抓住宋安好:“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提醒过你!”   宋安好被他大吼大骂,并没有顶嘴,也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唇。她脸上的无辜和委屈,不禁让人同情起她的遭遇。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原来是箫景煜拍响了惊堂木。   箫景煜面沉如水,声音如冰:“公堂之上,禁止喧哗!”   箫景翼狠狠瞪了宋安好一眼,呸道:“早知如此,本宫就不该救你出来!”   宋安好暗自撇嘴,不再说话。   这时,萧景睿的声音响起:“想不到如此大的案件,人证物证居然如此儿戏,依孤看,这案子怕是不能善了了!”   所谓人证,居然是个记忆力受损的宫女。所谓物证,居然是睿王府一面被出卖的令牌。原本铁证如山的人证物证,顷刻间发生了反转,将矛头调转了方向。   “二殿下言之有理。”这时,常公公站了起来:“此案错综复杂,老奴还是先回宫禀明皇上的好!各位大人,老奴告退了!”   这一次,没人挽留常公公,留也留不住。   常公公带着小太监,率先离开了大理寺。   听说要禀明皇上,箫景翼吓得面无人色,无奈一个幕僚都没带,根本就没人帮忙。   公堂上就这样陷入僵局,直到箫景煜对谢金问道:“谢金,和你交易令牌的人,你可知是谁?”   谢金颤声道:“回大人话,小人不认识那人身份,但小人会画画,可以把那人的相貌画出来!”   一听这话,黑鲸大吃一惊。因为他知道,与谢金交易的人,正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如果谢金能将那人画出来,那太子就彻底万劫不复!   “好!那就给你一晚的时间,让你把那人的样子画出来!”箫景煜爽快的说完,又瞥了眼公堂上的另外几人,肃声道:“此案发生重大变故,还需一天时间方可结案。今晚被告仍然关押在大理寺,至于原告……”   他余光扫向箫景翼,冷声道:“在结案之前,不准离开东宫!”   箫景翼满脸震惊:“箫景煜!你!你有什么权利让本宫禁足!”   “退堂!”   箫景煜并没有理会他,刷的站起来,大步朝门口走去。   宋安好怔怔的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眼睁睁的看着箫景煜大步走过来,本以为他会将她视若空气,可是没想到,在与她擦肩而过时,目视前方的箫景煜突然低声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简单的四个字飞快的飘入宋安好的耳膜,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前,那袭暗紫色的长袍已然从她身边闪过。   宋安好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心情忽的变得复杂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她一开始就耍你玩呢   常公公率先离去,以至于宋安好回宫的时候,只能搭乘箫景翼的马车。   这……就有点尴尬了。   此时,宋安好端坐在车座上,马车虽颠簸,她却努力保持身体平衡,一动不动,看上去无比的乖巧。   而马车的主人就坐在她对面,一言不发的瞪着她。   气氛,更加尴尬了。   回想起公堂上的那一幕,就连脸皮厚如城墙的宋安好,也觉得尴尬得恨不得从车窗跳出去。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在公堂上给箫景翼使绊子。果然啊果然,冲动是魔鬼!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原本以为箫景翼上车后会百般刁难呵斥她,可没想到箫景翼除了瞪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如今南山别苑的案子审到了这个地步,明眼人都看得出箫景翼处境堪忧。一旦那个叫谢金的画出了收买令牌之人的长相,那他更是会万劫不复。   可是,被逼到这个份上了,箫景翼为什么没有骂她呢?   宋安好百思不得其解,差点就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了。   马车在回路上奔驰着,马蹄声声,有着特殊的节奏,让人听着听着,不由听痴了。   就在这时,车厢里响起一个沉闷的声音。   “你方才在公堂上,为什么要那么说?”   安静被打破,宋安好下意识抬眼向对面看去,意外的发现箫景翼的眼底沉积着浓浓的失望。她不太明白这失望是从何而来,却知道要想平平安安的回到宫中,就必须安抚好这位明显情绪不对的男人。   “太子殿下,安好在公堂上说的话,全部都是实情呀!”她看着箫景翼,神色诚恳道:“火烧屋子的事,令牌的事,还有您冒死相救的事,这都是千真万确的。”   箫景翼紧紧的皱起眉头:“那失忆的事呢?”   宋安好纠正他:“不是失忆,只是记忆断断续续,不太连贯。”   箫景翼突然不耐烦起来,大声道:“可这件事,根本没必要在公堂上提起!你方才刻意强调这件事,到底是何居心!”   宋安好见他如此激动,心里一惊,急忙安抚道:“太子殿下息怒!安好这么做,也是为了殿下着想啊!”   箫景翼闻言,冷笑两声,根本就不信。   宋安好沉住气,继续诚恳的解释:“这件事就算我不提,箫景煜他也肯定知道的。大大方方提出来,总比他派人查出来好吧?殿下,我之所以主动提这件事,完全是想着先发制人,是为了证明我们供词千真万确,毫无虚假。”   箫景翼突然眼神变了变,“我们?”   宋安好正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神情,突然听见他说这个词,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懵懵的眨了眨眼睛。   转眼间,箫景翼已恢复正常,又问:“你怎么知道老三知道?”   宋安好马上回答:“因为静妃娘娘知道。那天安好从昏迷中醒来后,记忆力受到了损伤,还是静妃娘娘第一个发现的。后来静妃娘娘陪我去给皇后娘娘问好,两人也当面讨论了此事。太子殿下,如果您不信,可以当面去问问皇后娘娘,她应该还记得。”   箫景翼认真听着她的解释,原本怒目的眼神变得稍微柔和了一些。   他皱着眉头打量着她,见她一脸坦诚,那双清透的明眸更是显得诚恳万分。暗自权衡了片刻,他选择了相信。   毕竟,他没有理由不信。   宋安好也一直看着他,见他神色终于舒缓下来,自己心里也是松了口气,为了彻底安抚他,她还轻声叹道:“太子殿下,您是安好的救命恩人。不管发生什么事,安好都会谨记这一点的。”   救命恩人……   箫景翼心里一动。救命恩人其实是假的,可是说的次数多了,他自己居然都相信了。而面前的宋安好呢,更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   是啊,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就算她不会帮他,可至少也不会害他。更何况,为了他的身体快点好起来,她还主动下厨房给他准备一日三餐呢。   想到这里,箫景翼顿时信了宋安好的那番解释,对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宋安好见状,这才松了口气,也不用正襟危坐了,当下便身体一歪,靠在了车窗上。   这个小动作被箫景翼看着眼里,让他觉得有趣,可刚想笑的时候,又想到遇到的麻烦,好笑顿时变成了苦笑。   良久,深深的叹了口气。   宋安好主动的发出关怀:“太子殿下是在担心南山别苑的案子吗?”   箫景翼被她说中心事,却不愿承认:“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我担心。”   “你担心什么?”   “令牌的事被人做了文章,很有可能让整个局面发生巨大的变化。我担心……担心有人会把南山别苑的案子,算在太子殿下的头上。”   “哦?你觉得,会怎么个算法?”   “根据现有的人证物证,按照正常的推理,很可能会有人认为太子殿下为了嫁祸二皇子,故意制造南山别苑的惨案,然后将睿王府的令牌丢在案发现场。甚至为了更有说服力,还不惜以身犯险,身受重伤。太子殿下,你……”   宋安好本打算接着讲下去,可突然发现箫景翼表情有些奇怪,于是赶紧停下。她暗自猜测,是不是自己的推断太接近事实,所以才惹他不快。   可箫景翼却突然问他:“你也觉得南山别苑那些人,是本宫派人杀光的吗?”   这个问题,让宋安好愣了一下。   她看着表情变得沉重的箫景翼,突然在他眼底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自嘲和讥讽,这让她心头奇怪。不过,她没有深想,只是回忆起箫景翼这个人的为人处世。   诚然,这个人一直都是毫无主见,毫无担当,只懂得享受和消遣,从始至终也都是无勇亦无谋。可说到心狠手辣,他又似乎没干过特别残忍的事……   “我觉得那些人的死,与你无关。”   就在箫景翼移开视线,以为宋安好不会回答问题时,宋安好突然开口了。   与你无关……   箫景翼心底默默的重复着这四个字,突然笑了起来。他低着头,笑得略显苦涩,可还是一直在笑。到最终,这苦笑也只是化作一声长叹。   是啊,这件事与他无关。   可不是他干的,却是他母后干的,既然如此,那也算他干的了。   接下来的时间,箫景翼不再说话,而是转头看向车外,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安好总算把得罪的人安抚好,算是松了口气,也不再说话,而是将脑袋靠在她座位边的车窗上,也开始望着外面的景色发呆。   车窗外,大片大片的树林飞快的倒退。看着看着,她突然想到某人离开时,在她耳边说的那句“保重”。   要她保重,也就是要她注意安全,所以他认为她现在的位置有些危险?   可她已经安抚好了太子,应该没有其他的危险了吧?   这样说起来,能让那个看上去极度冷漠的男子说出这两个字,可不可以理解为,他在关心她?   念头一起,宋安好猛地惊醒,忙坐直了身子,狠狠的摇了摇头。   醒醒吧,箫景煜怎么可能关心人?少自作多情了!   ……   马车到东门门口停下,箫景翼率先下车,一个人径直往里走,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宋安好第二个跳下马车,却发现黑鲸站在车外,看样子像是在等她。于是问道:“太子殿下心情不好,你怎么不跟着他?”   黑鲸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她:“看不出来,你还会关心殿下的心情好不好。呵呵,恕我直言,你现在恐怕心底在偷乐吧!”   宋安好察觉不对,不想与他过多周旋,于是故意皱眉,装出不耐的样子,调头从他身边走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黑鲸没有说话,只是冷笑着,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离开。   本以为太子殿下消沉之下会回寝宫睡觉,可是没想到,黑鲸到了正殿一看,居然已经摆上了酒席。   他大吃一惊,走上前劝阻:“殿下!皇上那边已经传皇后娘娘过去了,随时有可能传召您,您这时候实在是不便喝酒啊!”   “滚开!”   箫景翼一把将他推开,自顾自拿了桌上的酒壶,连酒杯都不用了,直接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大约是喝得太急,酒水从嘴角涌出了不少,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襟。   黑鲸见了,更加心急,焦虑道:“殿下!如今案子对我们极为不利,此时正是恪守规矩的时候,万一被皇上知道,震怒一下肯定要责罚您的呀!殿下!兹事体大,望殿下以大局为重!”   箫景翼不理他,只顾着仰头喝酒,也不吃菜,一口气喝完一大壶,又挥手喝令宫女:“你,再给本宫拿三大坛酒来!”   宫女虽知此举不妥,可也不敢忤逆,只能领命而去。   不多时,便来了六个人,抬进来三大坛。   黑鲸见状,气得大怒:“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是!”   宫女们吓得全部走掉,正殿只剩下脸色铁青的黑鲸与喝了急酒已有些上头的箫景翼。   这时,箫景翼跌跌撞撞走过去,直接抱起一坛子酒,仰着头就开始喝。汩汩汩汩,酒液边喝边露,很快就将他衣衫打湿了小半。   黑鲸忍不住又去拉他:“殿下,您要是再喝,万一待会儿皇后娘娘来了,那可就糟了!”   话音落地,原本只顾喝酒不理他的箫景翼猛地停下动作,扭头向他瞪过去,眼底闪着熊熊的火苗。   黑鲸心里不有发虚,声音也变低了:“殿下,您,您这是怎么了?”   “皇后娘娘?呵,你心里只有皇后娘娘!”箫景翼一手抱着酒坛,一手将他推开,骂道:“本宫养你这么多年,你连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宫女都不如,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本宫面前!”   黑鲸被骂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小宫女,莫不是说的宋安好?   他这才明白,太子心中居然如此信任宋安好,而对他这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却连正眼都不看一下。   黑鲸觉得好笑极了,于是真的就边摇头边笑了起来。   箫景翼见他笑,心头更烦,猛地大喝:“本宫今晚就是要喝个痛快!你给本宫滚出去!”   “滚!”   黑鲸一连骂了,心头也是火到不行,看着兀自抱着酒坛灌酒的箫景翼,突然觉得他十分可怜又可悲,“殿下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宋安好的救命恩人?”   箫景翼没理他,一连几大口,将第一坛酒喝光了。把空酒坛一摔,又跌跌撞撞向第二坛走去。   就在他弯腰去抱第二坛酒时,突然听见黑鲸说道:“殿下可能不知道,那晚把宋安好救出火海的,是箫景煜!”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箫景翼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他扭过头看向黑鲸,“你刚刚说什么?”   黑鲸以一种怜悯的语气说道:“宋安好是被箫景煜救了,他们两个早就知道殿下在说谎了!”   “殿下,你口口声声中为你好的小宫女宋安好,她一开始就在耍你玩呢!”   箫景翼脸色煞白,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咚的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外面,夜色渐浓,天边层层叠叠的黑云压顶,暴风雨即将来临。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来,陪本宫一起喝   黑鲸的话,似乎让箫景翼备受打击。   此时的他表情震惊,眼神空洞,直愣愣的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一只酒坛。过了许久,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表情。   黑鲸被晾在一旁,箫景翼的反应让他十分惊讶,甚至有些后悔。如果知道箫景翼的反应这么大,他就算一时冲动也不会讲这件事抖出来的。   现在的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呆愣半天的箫景翼突然爬了起来,他抱着酒坛,脚步酿跄着,跌跌撞撞的朝席位走去。到了席位,他随意的往酒桌上一靠,举起酒坛就开始灌酒。   酒液汩汩往下,他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好像喝的是琼浆金液。突然,由于喝酒太急,他被酒水呛了一下,于是不由自主的咳嗽起来。他咳得越来越急,越来越用力,不一会整张脸便咳得通红。再加上这一晚喝了不少酒,他眼神也变得混沌迷茫。   通红的脸,混沌的眼,不顾形象的咳嗽,以及被酒液打湿的衣襟,让今晚的箫景翼看上去狼狈极了。   空旷的正殿上,回荡的全是他的咳嗽声。   黑鲸见了,于心不忍,终于抬脚向那边走过去。走到箫景翼身边,伸手轻拍他的背部,他低声劝道:“殿下,身体为重,您还是回寝宫休息吧!”   “咳,咳咳……”箫景翼又咳了几声,猛地一挥臂,将黑鲸的手从自己背上打掉,然后又抱起酒坛喝起来。   黑鲸见他酒意熏熏,担心他再这么喝下去会出事,犹豫了片刻之后,他伸手想要去将酒坛抢过来。   可是,他的手指还没有挨到酒坛,就听箫景翼冷冷的声音:“你敢动这酒坛一下,本宫就要你人头落地!”   黑鲸一惊,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箫景翼嘲讽的笑笑,将酒坛里剩余的酒一口气喝完,酒液顺着他的嘴角下淌,他也不管,突然举起酒坛往地上砸去。   啪的一下,酒坛摔成了碎片!   黑鲸惊得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他是又惊又怕又后悔,完全不知该如何收场。   箫景翼从位置上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抱起第三坛酒,然后又转身趔趔趄趄的走了回去。就在黑鲸以为他会接着喝时,他突然抱着酒坛,轻轻的说了一句:“把她找来。”   她?   黑鲸愣了愣,随后明白这个她是谁。   此时的箫景翼显然已经喝多了,若是将那人再叫过来,只怕事情会越闹越大。若是传到皇上或者皇后耳中,一定会让他们勃然大怒。而他这个贴身侍卫,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因此,黑鲸不想去。   可是,当他触到箫景翼冷冰冰的眼神时,却不敢不去。这么多年跟在箫景翼的身边,他这时第一次见箫景翼发这么大的火。   犹豫了片刻,黑鲸选择了妥协:“是。”   说完,他转身离开正殿,去找箫景翼要的人。   而箫景翼呢,呆坐了片刻,摇摇头,又开始喝第三坛酒。   在酒液灌入嘴中,从口腔顺着食道流到胃部的过程中,他混沌的眼睛突然漫起了一股故意的赤红色。   眼前,如慢镜头般,一帧帧不同的画面不断的闪过。   而画面中的主角,始终是同一个人。   “太子殿下受伤未愈,健康饮食才能早日康复,这是为您准备的早膳。”   “没有太子殿下英勇相救,我早就葬生在南山别苑,照顾好您的生活起居是应尽的责任。”   “太子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始终谨记这一点!。”   “太子殿下,安好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啊!”   ……   箫景翼的耳边,不断响起各种声音,全部是宋安好说过的话。这些话在他脑海里一遍遍的重复,让他的神情慢慢变得痛苦起来。   渐渐的,痛苦被嘲讽所代替,过了一会儿,已然变成了愤怒。   “那晚将宋安好救出火海的人是箫景煜!”   “她很早就知道,一开始就是耍你玩呢!”   黑鲸的话,蓦地响起,犹如火上添油一般,让箫景翼整个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   “砰”的一下,他又一次将酒坛砸向地面,猛地站起来,咬牙切齿的喊出一个名字。   “宋!安!好!”   ……   过了没多久,黑鲸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正殿。   箫景翼不知何时又叫来两坛酒,正忘我的喝着,突然听见脚步声,他停止动作扭头向门口看去,却发现只有黑鲸一人站在那里。   他脸色铁青,含怒质问:“本宫叫你找的人呢?”   黑鲸低头,恭顺的回答:“殿下,属下去了她的屋子,可她并不在屋里。问了和她同住的宫女,只说是出去散步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箫景翼听完,冷笑道:“所以你就空手回来了?”   黑鲸见他酒醉的样子,已然失去了该有的理智,哪还敢惹他生气,连忙解释道:“属下找了半个东宫,也没找到她。想到殿下还在等着消息,属下不敢让您久等,所以就赶紧回来通报了。”   说完,他作势欲走:“属下现在就再去找一遍!”   “站住!”   “是!”   黑鲸不敢再动。   突然,箫景翼猛地从席位上站了起来,讥讽一笑:“本宫亲自去找!”   黑鲸听了大吃一惊,忙道:“可是殿下,您现在有点喝多了,要不明早再处理她吧?”   “本宫没有喝多!”   箫景翼抱着酒坛,跌跌撞撞的走向门口,走几步就仰头灌一口酒,然后嘿嘿笑道:“明天?本宫今晚就要办了她!”   办?怎么个办法?黑鲸不太确定,可是又不敢劝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箫景翼离开正殿,脚步蹒跚的朝荷花亭的方向走去。   虽然喝醉了酒,可他倒是不傻,知道要是散心的话,荷花亭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   夜空下,荷花池中一片静谧,月光反射在水面上,折射出美丽的微光,迷乱了人的眼睛。   池边不远处,有一座荷花亭,而此时的亭中,某人正坐在里面想着心事。   本以为折腾了一天,累的身心疲惫,回来后肯定会倒头就睡。可没想到,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始终没有一丝睡意。又翻了半天身,宋安好干脆起床,告诉同屋的春阳想出去散散心,于是就出了门。   宋安好对东宫并不熟,出门时夜色尚好,想着反正闲着无事,于是索性漫无目的的往人少处走去。   等她回过神,便已经到了荷花池。   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满池的荷花和莲蓬,粉白与碧绿的碰撞,形成了一副赏心悦目的风景画。   “真美啊……”   眼前的美景,让宋安好赞叹不已。   过了会,她站得有些累了,扭头看见不远处的荷花亭,便打算去亭子里坐会儿。   坐在亭中,望着美轮美奂的荷花发呆,毫无预料的,她不由自主的想起箫景煜在自己耳边低低说出的那句话。   “保重。”   这句保重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随口说说,还是特意叮嘱?还有……他有没有可能真的在关心她?   宋安好呆呆的望着荷花池,眼前却突然冒出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身形颀长,穿着一袭暗紫色的长袍。   箫景煜。   她居然又情不自禁的想起箫景煜了,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安好心里乱糟糟的,什么头绪都没有,不过有一点,她是知道的。   那就是,这样下去不行!   箫景煜是大BOSS,也是掌管着她生杀大权的人,而她居然有意无意的对他产生了依赖的惯性,这可是大忌!   不行!这样下去肯定要坏事!一定得在事情变得更离谱前离开皇宫!   对,赶紧积满生命值,然后远远地逃离这里!   宋安好暗暗做了决定,虽然不知为何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这时,天边飘来几朵乌云,将月亮与星星全部遮挡起来。整个天幕变得一片漆黑。   过了没多久,咔嚓一声,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将漆黑的天上地下瞬间照亮。   看样子要下暴雨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宋安好拎着裙摆起身,正打算回屋,可不等她踏上荷花亭的台阶,突然发现安静的周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她不由停下脚步,凝目朝那边望过去,隐隐约约的看见一道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正摇摇摆摆的朝这边走来。   有人来了!可这么晚了,又马上要下雨了,来的人会是谁呢?   正在她疑惑时,突然听见那人高声喊了几句:“宋安好!”   “宋安好!”   “宋安好!”   这个人,居然是在叫她!   宋安好吃了一惊,很快辨认出这是箫景翼的声音,眼见箫景翼摇摇晃晃的身影越来越近,不明情况的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扬声应道:“太子殿下!”   “嗯?在这里!嘿嘿嘿,本宫终于找到你了!”箫景翼本是胡乱找人,边走边喊,没想到真的被他找到了,一时高兴,便嘿嘿笑着,抱着酒坛子就走进了荷花亭,“宋安好……你是宋安好吧?你可叫本宫好找啊!”   直到此时,宋安好才感觉不妙。   因为近距离一看,她才发现今晚的箫景翼与往常大不相同,他满脸绯红,眼神迷离,笑着的时候神情中透着一丝诡异。   她不由问道:“太子殿下,您这是……”   箫景翼拎着酒坛,边喝酒边向她走过去,“本宫在喝酒,很好喝的,你要喝吗?来,陪本宫一起喝!”   宋安好见状,顿时有些紧张,挤出一丝笑脸,摇头道:“不,不了,还是太子殿下您自己喝吧。”   谁料,笑吟吟的箫景翼突然变脸,表情狠厉道:“本宫让你喝,你敢不喝!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本宫!”   “我……我不是这样意思……”   “本宫让你喝,你就给本宫喝!你没资格和本宫谈条件!”箫景翼脸色大变,突然抬手将酒坛逼近宋安好,怼到她的嘴边,怒声道:“喝!”   宋安好第一时间伸出双手阻挡,却由于女儿身力气有限,根本不是一个醉酒男子的对手,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大口酒。   从来没有喝过酒的她顿时觉得喉咙一阵火辣辣的,好像被灼伤一般,十分难受。情急之下,她用力向箫景翼推去:“不要!”   箫景翼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回头一看宋安好正一脸防备的盯着自己,哪还有平时半分的温顺柔软,他顿时怒火中烧,狠狠道:“你敢忤逆本宫!”   宋安好不知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只知道此时的他十分危险,一定要马上离开这里,于是转身就往亭外走去:“太子殿下喝多了,安好先行告退。”   可还没走两步,她就被一股强力拉了回来。   不等她回过神,箫景翼猛地扔掉酒坛,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狠狠压在了柱子上!   这一下,宋安好彻底慌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逃不脱的命运?   “太子殿下,你这是干什么?!”   “放开我!你放开我!”   宋安好惊慌失措,拼命的挣扎,不断的惊呼:“太子殿下!!!”   惊呼声划破了周围的安静,显得格外的尖锐和清晰,这让箫景翼戾气顿起,双手更加用力,将她死死的按在柱子上。   他看着宋安好脸上慌乱的神情,忍不住哈哈大笑,“你怕了?你居然也会怕!哈哈!哈哈哈!”   几番挣扎未果,宋安好已然明白凭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与他抗衡了。于是,她只能努力镇定下来,停止挣扎,假装从容淡定的看着箫景翼,反问:“太子殿下,您在说什么?安好真的听不懂。”   她以为箫景翼是心情不好喝醉了酒,才会突然跑过来发酒疯。所以眼下,她还打算努力安抚箫景翼的情绪,尽可能的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她却没想到,箫景翼喝醉酒并不仅仅是因为心情不好,突然跑过来找她也不是单纯的发酒疯。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他,箫景翼,是特地跑过来找她算账的!   “太子殿下,您身体还没康复,今晚又喝了这么多酒,想必耗了不少的元气。还是让安好扶您回去休息吧?”   她挤出一丝微笑,尝试着安抚箫景翼,却没想到,这安抚的话却是犹如火上浇油,顷刻间让箫景翼更加激动。   “闭嘴!”   箫景翼双目赤红,狠狠的瞪着她,按住她肩膀的双手猛地用劲,引得她一阵痛呼,差点就将她的肩胛骨捏碎了!   “事到如今你还敢在本宫面前演戏,宋安好,你当本宫是蠢货吗!”   “演戏?太子殿下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我……”   “误会?天底下哪这么多误会!要说误会,也是本宫误会了你!”箫景翼冷笑,嘲讽:“你害怕了是吧?在你戏耍本宫时,你怎么就不怕?现在怕了有什么用?本宫告诉你,晚了!”   “戏耍?”宋安好突然听见这个词,心里蓦地涌起不好的预感,可表情却不敢表露出来,仍旧小心翼翼的解释:“太子殿下,您怎么会突然这么说?您是未来的皇帝,安好怎么会、怎么敢戏耍您!”   “还敢狡辩!”见她死活不承认,箫景翼突然激动起来,左手狠狠掐住宋安好的脖子,表情狰狞逼到宋安好的面前,怒声吼道:“你敢联合老三设计本宫,本宫现在就要你的命!!!”   “啊!”   宋安好被他掐得痛呼不止,根本来不及思考他话里的意思,因为紧随而来的是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很快,她的小脸就憋得通红。   为了不被当场掐死,宋安好只能拼命的摇晃着脑袋,想要甩开脖子上的那只可恶的手。   可论力气,娇弱的她又岂是一个男人的对手呢?更何况,还是一个发酒疯的男人!   箫景翼的脸在她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一边用力掐她,一边狠狠的咒骂。每骂一句,口腔中的酒气就向她喷去。   宋安好不就呼吸不畅大脑缺氧,再加上这熏人的酒气,没过多久,她就开始晕眩。神智也一点点的抽离,以至于隔得这么近,她居然都听不见箫景翼嘴里骂的是什么。   就在意识一点点抽离时,脖颈上的剧痛让宋安好猛地清醒。不行,不能坐以待毙!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被掐死的!   可是,论力气,她根本就不是箫景翼的对手,到底该怎么办呢?   “咳咳!咳咳咳!”   长久的缺氧,让宋安好眼冒金花,为了撑下去,她只能张大嘴巴,一边拼命的呼吸,一边剧烈的咳嗽。   箫景翼见状,心底一阵快慰,不禁得意的大笑:“看你现在的狼狈样,是不是很后悔戏耍了本宫!可惜,本宫是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哈哈哈!”   就在他得意大小时,宋安好突然抓准机会抬起脚,狠狠的将他踢了过去!   箫景翼猝不及防,被她一脚踢中,身体失去了平衡,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歩才站稳,差一点就跌了个狗啃泥。   宋安好抓紧机会,双手捂着脖子,撒腿就朝荷花亭外跑去!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她一定要抓住,如果跑不掉,今晚一定会实在箫景翼的手上!   可悲哀的是,她还没跑下阶梯,箫景翼就已经扑了过来!她转身要跑,不料脚下一崴,摔倒在阶梯上,差点就滚了下去。   脚踝处一阵剧痛,可她根本就无暇顾及,因为心底已经被恐惧占满了。   “跑啊!再跑啊!掐不死你也摔死你!”箫景翼向她走过来,表情是得意的狞笑,讽刺道:“你怎么不跑了?跑啊!”   “别过来!你别过来!”   随着他一步步逼近,宋安好更加恐惧,她一时来不及站起来,就保持着跪爬的姿势向外面爬去。   她越是想要跑,箫景翼就越是怒火中烧,他终于失去了耐心,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狠狠的抓住了她的头发,然后向上重重一扯,痛的宋安好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还敢跑?你想跑哪去?你以为你能跑得出东宫?还是你想跑去找老三?你痴人做梦了!老三根本不可能为了你得罪本宫!”   宋安好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动起手来居然会扯女人的头发,心中又惊愕又鄙夷,可头皮处撕扯般的痛提醒她不能冲动,她痛的连连深呼吸,却不得不继续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提箫景煜。他是他,我是我,我们没有多余的关系!”   话音落地,头皮上的痛感更加剧烈,箫景翼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敢骗本宫!你和他没有多余的关系?那他为什么会潜入南山别苑救你!”   宋安好闻言,猛地一惊,顿时明白他发疯的原因了。难怪他这么激动,原来是东窗事发了……   “啊——”   不等她想好对策,便是一声惨叫。   原来,恼羞成怒的箫景翼直接将宋安好拖回了荷花亭,剧痛之下,宋安好以为头皮被整个揭掉了。   箫景翼将她重新摔回了柱子上,她的背部狠狠撞上柱子,痛得又是一声闷哼。   此时的宋安好心中一片绝望,脚踝崴伤的她已经失去了逃跑的资本,头部背部传来阵阵痛楚,痛得她失去了最后的气力。   “贱人!竟敢对本宫动手!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箫景翼怒目而视的瞪着她,脑海中又浮现被她耍的团团转的一幕幕,回想起昨天他还以为这个小宫女是爱上了自己,他心底的怒火就越烧越烈。终于,连双眼都变得通红。   他赤红着双眼,狞笑着向宋安好逼近,因为喝多了酒以至于不停颤抖的双手,已经急不可耐的举起来,“你这个贱人,竟敢玩弄本宫的感情,本宫要你的命!!!”   宋安好明白他是想掐死自己,吓得连连后退,可后路却被柱子堵死了,“你别,别过来!否则,否则我要喊人了!”   箫景翼扑过去,双手掐住她的脖子,脸上的表情狰狞的可怕:“本宫不怕你喊,就怕你不喊!”   这是在东宫,就算喊破喉咙,也不可能有人会来救她。   宋安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并没有浪费嗓子喊人,而是抬起双手抵住箫景翼的手腕,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想要将脖子上的手推开。   可面对一个发疯的男人,她的力气根本起不到作用。   渐渐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宋安好一阵晕眩,哪还有力气抵挡,双手很快就无力的垂下了。   没一会儿,意识也开始一点点的抽离,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慢慢的脱离了她身躯,快要漂浮在空气中了。   不,不行,这是她无比热爱的生命,她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   迷迷糊糊中,宋安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是双手不停的在地上摸索。突然,她摸到一个薄薄的片状的东西,是碎片!酒坛摔破的碎片!   宋安好想也不想的将碎片抓在了手里,然后凭着一股强大的求生欲,猛地对想要掐死自己的男人挥了过去!   “啊!”   箫景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剧痛之下只能将她松开,他伸手往自己脖子上摸了一下,然后低头一看,满手的鲜血!   宋安好趁此机会,拼命的大口的呼吸。可是,她并没有一丝庆幸,因为她看到箫景翼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正不停的冒着鲜血。   她弄伤了他,他肯定会更加生气!   不知不觉,宋安好捏着碎片的手没出息的颤抖起来,她还想往后闪躲,却见回过神的箫景翼愤怒的扑了过来!   “嗤啦!”一声,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响起。   宋安好怔了一怔,猛地睁大了眼眸,眼底全是惊恐!   此时的箫景翼已然失去了最后的理智,被彻底激怒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总之他就是要这个小宫女生不如死!于是,他开始疯狂的撕扯她的衣服!   布帛撕裂的声音,不断响起。   “箫景翼,你疯了!你放开我!”   宋安好拼命抵抗,却毫无用处。她想要用碎片再做攻击,却被箫景翼一只手狠狠按住,再也动弹不得。   此时,别说是攻击箫景翼,就算是想要自尽,她也没有机会。   “既然你说本宫疯了,那本宫就疯给你看!”   伴随着外面的闷雷,箫景翼癫狂起来,他用力压在宋安好身上,一边扯她衣襟,一边发狠道:“本宫现在就把你收了!这样你就彻彻底底成为本宫的人了!”   “滚开!你滚开!”宋安好用力的挣扎,不停的制止,突然肩上一凉,大片的肌肤就这么裸露在空气中。   她怔了怔,随后激烈的挣扎起来,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让她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箫景翼,你滚开!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想死?好啊,本宫成全你!等本宫享受完你的身子,马上就赐死你!”   箫景翼压在她的身上,不顾她的反抗,更激情更用力的撕扯她的衣服。不知何时,他心底的火开始燃烧起来。   这火,是她点的。自然该她来灭!   宋安好无法动弹,满脑子都是原主被强暴的那一幕。   原来,她做了这么多的努力,依旧无法逃脱命运的齿轮么?早知如此,她不如让箫景煜杀死,也好过让箫景翼强暴!   恐惧、愤怒和不甘……无数的情绪在她心底浮沉,让她几乎咬碎了牙齿。   她望着兴奋着扯自己衣服的男人,心中彻底被绝望占领,浑身上下一片冰冷。   她闭了闭眼,眼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如涌泉般淌出。   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和念头,她突然张开口,对着乌云压低的夜空声嘶力竭的大喊:“箫景煜!!!”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积压了半天的暴雨终于来临。   宋安好声嘶力竭的呼喊,在电闪雷鸣间,被彻底淹没。 第一百二十章 最冷漠,也是最温暖   暴雨倾盆,将荷花亭中发生的一切遮挡得严严实实。   血,一滴滴的落下,滴在她的脸上、眼上,很快就让宋安好眼前模糊一片。在极度的绝望下,她决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于是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狠狠向旁边的柱子撞去!   砰的一声闷响,宋安好的额头狠狠撞上柱子,又被柱子反弹了回去!只这么一下,她的额头已经撞出了鲜血,眼前也是直冒金花,可悲的却是她并没有死,甚至没有晕。   最后一线希望,就这么溜走了,接下来,真的要乖乖接受这逃不脱的命运吗!   宋安好濒临崩溃,紧闭着眼,咬牙切齿的咒骂:“箫景翼我告诉你,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箫景翼骑在她身上,撕扯着她的衣服,被她这样一骂,竟然产生了奇异的快感,于是更加兴奋,大笑道:“你放心,你要是真死了,本宫也一样会占了你的身子!你就是做了鬼,也是本宫的鬼!”   “哈哈哈哈哈!”   暴雨下,箫景翼的笑声隐隐约约,带着诡异的兴奋,让人头皮发麻。   此时的他,一想到就要将这个胆敢玩弄他感情的小宫女就地正法,就激动的不能自己。可能是太激动,以至于他连脖子上的伤都忘了,此时伤口还在不停的淌血,可他却根本顾不上止血,任凭鲜血外流。   他的血,一部分血顺着他的脖子流下去,一部分血滴在了宋安好的脸上、身上。   一滴滴的鲜血滴在宋安好的脸上,仿佛在她白嫩的肌肤上绽放了一朵朵的罂粟花,美艳,迷人,让箫景翼愈发亢奋。   嗤啦!   最后一下,宋安好的两个肩头都露了出来,看着她可爱的肩窝,干净而纤细的脖颈,还有大片雪白的肌肤,箫景翼眼中的欲火猛地蹿了起来。   他停止撕扯的动作,俯下身,急不可耐的向那美好的脖颈上咬下去!   这一瞬间,她听见风声,雨声,雷声,还有这个贱男人粗重的鼻息声,这么多的声音夹杂在一起,传入她的耳膜,让她有一种恍然梦境的错觉。   可是身上的重量,清晰的提醒着她,这不是错觉,这就是事实!   意识到这一点,宋安好浑身冰凉,彻底陷入绝望。当她感觉到身上的人彻底压下来时,她知道这一切已无法挽回。于是,她紧闭着双眼,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将自己的嘴唇咬破!   她发誓!只要她今晚不死,就一定要让箫景翼这个贱人去死!!!   “箫景翼!我要杀了你!!!”   声嘶力竭的嘶喊,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而她能感觉到,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已经越来越亢奋。   就这样吧……只能这样了……   泪水她紧闭的眼角滑下,在她脸颊上留下湿湿的痕迹。   “宋安好,这就是你玩弄本宫的下场!你放心,本宫一定会疼你的!”   箫景翼激动的声音响起。   而她,已经心如死灰。   就在她以为真的要失去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时,她突然发现身上的人居然停止了动作,似乎僵住了。   下一瞬,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放开她。”   这简短的三个字,冷漠的没有丝毫温度,然而却让此刻的宋安好如闻纶音。   是……   她睁开双眼,向发出声音的人看去,可是她的眼睫上滴了不少血滴,让她血眼模糊。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法看清那人的样貌,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尽管如此,她却一眼就认出这个轮廓的主人是谁。不知为什么,在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她心底的委屈突然爆发,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刷直落。   和宋安好的激动不同,箫景翼则是惊愕。他虽然听话的停止了动作,却并没有站起来,而是用余光瞥了眼架在脖子上的那柄利剑,过了会儿,才假装镇定的开口:“老三,你怎么来了?”   原来,关键时刻出现在荷花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箫景煜本人!   此时的箫景煜一袭暗紫色长袍站在箫景翼的身后,手中的长剑精准的架在箫景翼的大动脉上,瞟了眼地上的人,他冷峻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戾气,冷声道:“站起来!”   这命令的口吻,顿时令箫景翼不爽,虽说他现在是做坏事时被当场抓包,可他身为堂堂太子,就算强行要了一个小宫女又如何?他凭什么命令他!   联想到黑鲸的话,箫景翼瞬间就更确定了。果然他一开始的猜测就没有错,老三和宋安好的关系非同一般!   哼,要不是宋安好多番巧言令色,转移了他的视线,他根本就不会被戏耍玩弄!说到底,都是宋安好的错!   暴雨和冷风让箫景翼的酒意散去了一些,可对宋安好和箫景煜的愤恨却更浓了一些。   如果不是这样两个人联手陷害他,他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局面!南山别苑的锅他背定了,老二那边也肯定不会放过他,既然如此,那就彻底撕破脸吧!   于是,箫景翼非但不站起来,还伸手捡起宋安好散落在地上的腰带,他将腰带拎着手里,示威似的展示给箫景煜看,笑道:“如果本宫不愿意站起来呢?”   箫景煜眼眸半垂,将眼底的情绪遮挡住,凉凉反问:“太子是认为,孤不敢动手?”   箫景翼立刻将军:“难道你敢?”   就算他们是一伙的,可为了一个小宫女而得到一个刺伤太子的罪名,以箫景煜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的。所以,箫景翼没有丝毫畏惧,因为他料定箫景煜不敢。   所以,在下一刻,架在他脖颈上的剑忽然离开时,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放,就见箫景煜手腕翻转,用剑尖对准他的心口,飞快的刺了下去!   这一招快很准,夹带着破空的声音,把箫景翼彻底震住,等回过神,剑尖已经刺破了他的胸口的衣襟。   “我起来!我起来!我马上起来!”   回过神后,箫景翼惊恐的大叫,他实在没想到,平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三,居然真的敢为了一个小宫女对他下辣手!   唰的一下,箫景煜将剑收了回去,他沉着脸盯着箫景翼,神色明显不耐。   箫景翼知道他来真的了,哪还敢再耽误,立刻乖乖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迅速的往柱子上一靠,生怕他会重新把剑对准自己。   可箫景煜并没有打理他,而是将肩上的披风取下,然后俯下身,轻轻的盖在宋安好的身上,低声问道:“你没事吧,宋安好?”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只是这清冷中又夹杂了几分关切。那紧皱的眉眼间,也提示着他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担心。   “我……我没事……”方才发生的一切,宋安好都听见了,披风盖过来时,她觉得身上一暖,心中也是一暖。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虽然是那样的模糊,却让她莫名的感觉温暖与安全,她忍住下想哭的冲动,双手撑地,想要坐起来,颤声说道:“我……想离开这里。”   箫景煜的视线紧紧的注视着她,看到她额头上的伤痕,脸上的血迹,还有怎么也睁不开的双眼,心里顿时涌起了浓浓的疼惜和懊悔,他忍不住闭了闭眼,将这股情绪生生压下,在睁开眼时,眼眸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抿了抿唇,他缓缓开口,声音是难得温柔,“孤带你回家。”   箫景煜将剑丢到一边,伸手向宋安好抱去。在他的手挨上她的腰时,他明显的感觉到她害怕的抖了一下。他心里一痛,努力克制的情绪又有些失控。   好在下一刻,宋安好并没有拒绝,而是在深呼吸之后,主动的伸出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谢谢你。”   这道娇弱的声音,如果不是注意听,很有可能会以为是幻觉。可这就是宋安好将脸埋在箫景煜怀里时,用尽所有力气发出来的。   箫景煜心中更痛,暗自咬牙,一把将宋安好抱起。   转身的一瞬,却看见箫景翼正怒火中烧的等着他们。   箫景煜冷冷道:“让开。”   箫景翼不让。   刚才那一剑,本来震慑了他,尤其是他靠在柱子上,低头看到自己的衣襟破了个洞时。可是当他看到宋安好主动伸手抱箫景煜时,他的怒火又开始烧了起来。   或许,除了怒火,还有妒火吧?   对他,宋安好是拼死抵抗;可对箫景煜,宋安好居然主动靠近。这样的落差,是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受的。   所以,看到箫景煜丢开了武器,箫景翼又开始嚣张起来。   箫景翼鄙夷的看着埋在箫景煜怀里的宋安好,讥笑道:“三弟,本宫实在想不到,本宫玩剩下的女人,你居然还把她当作宝!”   箫景煜闻言,眼里闪过一抹锋利:“你说什么?!”   箫景翼得意一笑:“本宫是说,本宫已经把她的身子占了,她现在已经成了残花败柳!”   箫景煜垂下眼眸,没有说话。他能感受到,怀里那个冰冷的躯体,正在不停的颤抖。   果然,世界上的男人,没有一个会不在乎女人的清白。   看来,老三已经动摇了!   看到这一幕,箫景翼狂妄一笑:“三弟啊,你要是真的缺女人,本宫可以——啊!”   箫景翼的话还没说完,箫景煜猛地腾出一只手,狠狠的捏住了箫景翼的喉咙,将他狠狠的钉在柱子上!   箫景翼没想到,不久前他还差点掐死宋安好,可没过多久,他自己就被人掐住喉咙了!   此刻的箫景煜,再也不是往日那个淡漠冰冷的男人,他浑身弥漫着浓浓的戾气和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箫景翼,你再敢多说一字,孤马上要你的命!”   “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咳咳咳!求求你,放了我吧!”   “三,三弟,我快呼吸不上来了,饶了我吧!”   “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欺负宋安好了!”   箫景翼吓得连连讨饶。   箫景煜怀里的人颤抖的更加厉害,当他感觉衣襟被什么东西打湿时,呼吸蓦地一重,旋即手上猛地用力,将箫景翼摔到了地上。   箫景翼躲过一劫,趴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箫景煜抱着宋安好,大步离开。   可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箫景煜才走了不到十步时,周围突然冲出来几十个侍卫,将他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一声高呼响起。   “皇后娘娘驾到!”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好   今晚的皇宫,注定不会平静。   午夜的天空上,堆积了厚厚的乌云,偶尔一道闪电划过,将漆黑如墨的夜幕一劈为二,景象十分骇人。暴雨已经下了半个时辰,却没有一丝要停的趋势。   今晚东宫发生的一切,都被稀里哗啦的雨声掩盖,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声“皇后娘娘驾到”,还有突然出现围成一个包围圈的几十名侍卫,将准备离开东宫的箫景煜顿住了脚步,留在了暴雨中。   转眼间,他浑身上下就被暴雨彻底淋湿。而被他紧紧抱在怀中的人儿,则被他用长袍遮挡的严严实实,一丝夜风、一滴雨水也透不进去。   可即使被如此保护,宋安好的心还是冰冷到了极点。皇后的突然到来意味着什么,她不用想也知道。一想到今夜终归是她拖累了箫景煜,她心里的痛苦和内疚就溢得满满的。   她狠了狠心,想要从箫景煜怀中下来,可是身子才轻轻的动了一下,箫景煜就像是猜到她的想法似的,手臂一收,将她更紧的抱在怀中,让她动弹不得。   一股暖流从心底滑过,温暖了她冰凉的躯体,被长袍裹住全身上下的她情不自禁的伸出一只手,揪住了箫景煜的衣襟。   这一瞬间,她选择相信箫景煜,于是不再理会长袍外的世界,只将脑袋深深的埋在这宽大而温暖的怀中。   雨还在继续下着,围住他们的人却往两边闪了一下,空出了一条通道。人群后,有一人从这通道里走了出来。   是皇后,她从人群后面出现。凤仪宫大宫女明月举着一把黑色大伞,为皇后遮风避雨,而她自己则大半个身子暴露在暴风雨中。   捕风捉影中,皇后的表情看不清楚,她缓缓的迈着步子,向他们走去,最终停顿在离他们五步之遥的地方。   她瞟了眼浑身湿透的箫景煜,第一次见到这位孤傲的皇子表现出如此狼狈的一面,不禁翘了翘唇角,用一种嘲讽的口吻开口:“三皇子真是好雅兴,在暴雨倾盆时还有兴趣夜闯东宫!”   箫景煜脊背笔挺的淋在雨中,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围在四周的侍卫,并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甚至连一丝意外都没有,甚至比平时表现得更加淡定平静,“如何皇后娘娘知道太子殿下做了何事,恐怕就不会这么高兴了。”   “哦,到底发生了何事,本宫的确不知。”皇后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悠然道:“不过,本宫很感兴趣。不如请三皇子替本宫讲一讲?”   作为后宫之主,皇后什么事情没见过,眼前的一切,她只用扫一眼,就能猜到了大概。   不远处在荷花亭里气急败坏的箫景翼、被箫景煜裹在袍子低下护在怀中的人,她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箫景翼与宋安好两人发生了微妙的事。   不过,她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呢?理由很简单,因为她倒是很想看看,这种让任何女子都会难堪的事,他到底会不会当着宋安好的面讲出来!   如果能,那就罢了。如果不能,那就说明,在箫景煜心底,宋安好的分量已经重到了一定的程度。   结果是,箫景煜暗了暗眼色,冷声说了句:“等太子殿下过来了,您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闻言,皇后眉角一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果然猜中了,看来皇天在上,待她还是不薄的!   “三皇子应该也知道,这凡事一码归一码。所以不管太子待会儿说什么,你这私闯皇宫的罪名,肯定是推脱不了!”   面对威胁,箫景煜不屑一顾的扯了扯唇,果断道:“明日一早,景煜会主动向父皇坦白请罪,也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哪怕是剥夺皇子的身份?”   “没错!”   面对箫景煜的决然,皇后大感意外。她没想到,一向明哲保身的箫景煜,竟然愿意为了宋安好被皇帝惩罚,甚至冒着巨大的风险。   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而这关系,又是什么时候建立的?为什么她一丁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皇后想了半天想不到任何头绪,不由侧头狠狠剜了明月一眼。明月明白她这是无声的责备,连忙认错般低下头。   皇后又转回头,重新看向箫景煜,视线若有若无的在箫景煜怀里扫去,口中却淡淡道:“如果坦荡磊落,不顾后果,难怪皇上如此赏识!”   箫景煜没打算和她多周旋,只微微蹙了蹙眉,沉声问:“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皇后想了想,居然点了头:“可以。”   箫景煜略感意外,但也不做停留,闻言立马先前走去:“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不料,面前的人并没有让开,甚至在他迈步的同时,四周的侍卫同时冲了过来。   箫景煜皱眉,停步,语气已然不悦:“皇后娘娘此举何意?”   皇后笑吟吟的看着他,突然伸出手指,向他怀里的人一指:“本宫是说,你可以走。”   这个“你”字,咬得格外的重。   于是,箫景煜明白她的意思了。他怒极反笑,不再说话,只微微的眯起眼睛,视线在挡在面前的所有人面前一一扫过。   他眼里的冷然,果决,势不可挡,让人不禁觉得,他下一瞬就会主动发起攻击。   就在这个时候,被打得头昏脑涨的箫景翼终于发现这边的情况,冒着大雨赶了过来。   远远地,就听他到带着哭腔的声音飘了过来:“母后!您终于来了!儿臣差点就命丧黄泉了!呜呜呜……”   皇后见他如此窝囊,不由皱起眉头,看了看箫景煜,发觉他神色中的嘲讽之情明显,顿时更加不悦。于是,在箫景翼激动的冲过来时,厉声喝道:“太子殿下,你贵为一国储君,无论什么时候都该注意自己的身份!”   箫景翼自觉从鬼门关转了一圈,本以为母后是前来救他,于是心急火燎的赶过来,谁知刚到了个照面,就又被呵斥了一通。   他激动的心情顷刻间消失不见,萎靡道:“儿臣知错,以后一定多加注意。”   皇后见他总算没有说出更丢脸的事,于是点了点头,正要言归正传时,突然发觉他衣服上一片血迹,当下大惊:“你受伤了?!”   箫景翼下意识的伸手往脖子上一摸,手指摸到一片凉凉的,这才记起方才的伤势,顿时惨叫道:“母后!儿臣脖子受伤了,血流不止!”   纵使对他不满,可到底是亲生骨肉,皇后闻言顿时急了,:“当真?”   说着,她赶紧走过去,命人将火把拿过来,接着火光查看箫景翼的伤势。他的脖颈上,果然如他所言,有一条虽然不长,但是很深的伤口,还在汩汩的冒着鲜血。   不过,应该不是大动脉,否则他根本就撑不到现在!   皇后心里一疼,厉声道:“谁干的?”   箫景翼像是有了靠山一般,终于挺直了背,伸手往箫景煜指去!   皇后蓦地转身,凌厉的目光如刀剑一般射过去,厉声道:“箫景煜,你敢以下犯上?!”   箫景煜神色不改,只沉吟了片刻,才抿唇道:“皇后娘娘息怒,景煜明日会连同此事一同向父皇请罪。”   他声音平淡冷静,仿佛说的并不是什么大事。可事实上,以下犯上,刺伤太子,这可是大逆不道的重罪!   皇后怒目盯着他:“箫景煜,你胆子可真大,竟然敢在东宫——”   她没说完,箫景翼突然插嘴:“母后,刺伤儿臣的不是他!”   皇后不解的看向他:“不是他?那是谁?”   一问完这个问题,她马上就明白了答案,视线一低,若有所思的向箫景煜的怀中看去,冷笑道:“原来如此。”   箫景煜正要说话,长袍下突然伸出一只手,刷的一下将长袍掀开了一角。   宋安好的小半个身子,就这么露了出来,雨水倾盆,很快将她的头发和衣衫打湿。   箫景煜眉头一皱,就要将她按回怀中:“你受伤了,不能淋雨。”   谁知,宋安好却直直的看向皇后,虚弱而坚定的开口:“太子殿下是宋安好所伤,与三皇子无关,还请皇后娘娘不要误会。”   箫景煜没想到她特意探出头是为了说这番话,不由神色一震,低眸看向她的眼底闪过一抹难以形容的动容。   可是,他却不想宋安好如此诚实,于是飞快的收敛住情绪,伸手来起长袍一角,重新盖在了宋安好的身上,低沉着声音,不悦的说道:“皇后与太子面前,还轮不到一个小宫女开口。你给孤老老实实待着!”   一向寡言的箫景煜很少会说这么多的话,其中意味如何,不言而喻。   宋安好温顺的重新躺回他的怀抱,滚烫的脸颊靠在他的胸膛,听见他那强有力的心跳在耳边咚咚响起。没一会,她像是被他感染,也变得心跳飞快。   啊,脸好烫,头好晕,心跳好快,她是不是病了?唉,现在剑拔弩张,她病的可真不是时候。不过,不管了吧,有这个男人在身边,就算是皇后突然发难,就让她发难罢!   这艰难的人生啊,被这个能带给她温暖的男人紧紧的抱着护着,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宋安好模模糊糊的想着,意识一点点的涣散,最终在箫景煜的怀中晕了过去。   所以,她很不巧的,错过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如果说一个皇子刺杀太子是大逆不道,那么一个小小宫女刺杀太子,又意味着什么。本宫相信,你心里很清楚。否则刚才,你就不会毫不犹豫的一口承担。”   皇后看着箫景煜,脸上慢慢浮现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慢慢笑了起来:“景煜啊,本宫想和你做个交易,你觉得如何?”   箫景煜定在那里,暴雨淋湿了他的眼睫,让他的视线变得有一点模糊,可是皇后眼中的算计,和她脸上的得意,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到底是什么样的交易,竟然会让占据有利局势的皇后主动提出放过宋安好一马?箫景煜并没有问,因为他心知肚明。   可这样一来,他费尽心思做的一切,几乎全部毁掉。   到底该如何选择呢?   皇后与太子紧张的看着箫景煜,神情迫切,毫不掩饰。   而他并没有过多的思索,只是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   “好。”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痛   深夜,东宫。   大门紧闭的正殿中,箫景煜与皇后正在单独会谈,就连太子箫景翼都被拒之门外。   整个交谈过程中,大部分是皇后在说,而箫景煜只默默的听,他偶尔嗤之以鼻的一笑,偶尔也会微微颔首。只是,过不了多久,他就会下意识地向不远处的另一边望上一眼。   不远处的贵妃榻上,宋安好静静的躺在上面,陷入了昏睡状态。每当视线落在她苍白的小脸,以及额上的血痂时,箫景煜的眼神都会蓦地一暗。   许久之后,皇后将一切该讲的都讲完,所有的要害也都一一挑明,这才有空闲顺着箫景煜的视线望向贵妃榻上的宋安好,片刻后,她轻笑道:“你且放心,只要你能说到做到,本宫就保证今晚发生的一切,绝对不会传出东宫,也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听了这话,箫景煜将视线转向皇后,在看见她脸上做作的神情,不由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今晚的东宫,发生的事情着实不少。然而,皇后的眼里,只看得到一件事。   她只看到,宋安好这个小宫女将箫景翼脖子划伤,让箫景翼血洒半身;却看不到,作为堂堂一国太子的箫景翼,竟然欲在醉酒后强行毁人清白。   不公平,实在是不公平。   可是,你就算知道这不公平,又能有什么办法?   谁叫这是在东宫;谁叫这是在皇宫;谁叫他们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另一个却是区区一介宫女;谁叫面前的女人就是这后宫之主……   这很残酷,也很现实,很直观的体现了权利与地位带给人的好处和优越。   所以,自古以来,才会有那么多人,为了爬上高处不择手段!   箫景煜唇角的笑意,渐渐变得有些苦涩。   有些事,哪怕他明明无意追逐,可现实总是一次次的让他更加清醒。   就好比现在这个时候,明明应该是旗鼓相当的谈判,却因为种种原因,他无法拒绝对方的无理要求。   该死!难道一辈子都要如此被动、如此不堪一击吗!   箫景煜心底蓦地腾起一股心火,他几乎脱口就要拒绝皇后趁火打劫的要求,可是当他余光一触到贵妃榻上的人,原本冷漠坚硬的心就不由自主的一软。   最终,他选择遵从内心,舍弃了心底的某些东西,缓缓的点了点头:“好。”   在看到他点头的一刻,皇后心中一片狂喜,却强自按捺着,假意淡定的笑笑,又客套起来:“景煜啊,这次的忙,本宫记在心中了。以后若你或你母妃发生什么事故,本宫也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箫景煜不置可否,淡淡道:“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说完,他径直向贵妃榻走去,俯身抱起昏睡中的人,“娘娘,景煜先告退了。”   皇后笑着点头,在他转身出门的一刻,笑道:“你也不用担心宋安好,等她醒了,本宫一定会好好的酬谢她。”   箫景煜身形一顿,清俊的面容上覆上一层寒霜,冷冷道:“不必了。”   说罢,不容皇后再说什么,他已经抱着人走出了门。   一出门,就看见神色焦虑的明月,以及脖子上包扎着厚厚纱布的箫景翼。只有他们两个守在门口,另外那些侍卫则或明或暗的守在在不远处。一旦房里的人谈崩,侍卫们就会从各个方向冲出来,继续将人围住。   当箫景煜推开门走出来的一霎那,四面八方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还有一道复杂的视线落在他怀中人的脸上。可箫景煜目不斜视,不作丝毫停留,在灼灼的目光洗礼中决然远去。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箫景翼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喃喃自语道:“以后,怕是很难见面了吧。”   明月看了他一眼,没有问他话里的人指的是谁,而是语重心长的低声嘱咐:“殿下,一会娘娘可能要和您谈话,您可千万别惹娘娘生气。”   这番话提醒了箫景翼,让他猛地回神,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皇后冷然的声音:“太子,进来吧。”   果然,被明月猜中了。   箫景翼有些慌乱,在明月眼神的安抚下,这才慢慢的稳定情绪,转身朝屋里走去:“母后,孩儿来了。”   门,又一次关上。   这一对母子到底谈论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   离开东宫时,暴雨已经停止,虽然天幕依旧漆黑,可空气却出奇的新鲜,还透着微微的甘甜。   这样也好,吸入的空气甜一些,也可以将她心底的苦冲淡一些。   浓浓的夜幕中,箫景煜没有任何的照明物件,只是依靠过人的视力,在宫道上行走着。他行走的方向,正是兰灵宫。   轻车熟路的走到兰灵宫附近,却看见门口有一道人影在闪动。   箫景煜并没有惊奇,依旧平静的抱着宋安好往那边走去。   倒是那人似乎也看到了他,马上飞奔而至:“主子,您没事吧?”   如果急迫的动作,关切的语句,当然是黄泉无疑。   原来,箫景煜是带着黄泉一起夜闯皇宫。却在最后一刻考虑到大局,特地让黄泉等在兰灵宫门口。   毕竟,夜闯皇宫,私闯东宫,这种事情,如果是皇子只身一人还有解释的余地,可如果是带着武功高强的心腹手下,性质可就不同了。   箫景煜没有回答,直接抱着宋安好闪进了兰灵宫的侧门。   黄泉也连忙跟进去,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紧紧的跟在了箫景煜身后。他的眼神向他怀里的人瞟了好几下,终于忍不住,又问道:“主子,她还好吧?”   箫景煜眼眸一沉,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还好?如果保住了一条性命就叫还好的话,那她的确是还好。   可是,她今晚面对的情况,真的能用还好来形容吗?   一想到刚刚赶过去时看到的那一幕,箫景煜的心就闷闷的发疼。他从来没有如此懊悔过,在来兰灵宫的一路上,他无数次的在心底呼啸:如果他能早一点赶到,该多好!!!   可这一切,箫景煜全都积压在心底,没有对黄泉表露分毫。   很快,走到了宋安好房间的门口,可没想到的是,在整个漆黑的兰灵宫,她的屋子居然亮着一盏烛灯!   箫景煜转头看了黄泉一眼。   黄泉立刻低声解释:“我刚刚来时,恰好遇见了素心,想必是娘娘知道了。”   原来如此。   箫景煜颔首,正考虑着要如何与静妃解释时,吱呀一声,宋安好房间的门开了。   开门的是素心,一见他们,立刻低呼:“殿下,您真的来了!”   话毕,脚步传来,静妃也走到了门口,她一眼看出箫景煜身上半湿不干的衣衫,忙道:“素心,你快去取一套干净的衣衫来,让煜儿换上。”   素心忙道:“是。”   “不用了,母妃。”箫景煜制止了素心,跨进了屋门,在屋内环视了一下,这才向床铺走去,将怀里的人轻轻的放到床榻上,用被子将她的身体盖好。   直到这时,静妃才反应过来,刚才煜儿袍子里鼓鼓囊囊的,原来是抱着宋安好呢!   她连忙走过去,关切道:“煜儿,安好怎么了?”   盯着宋安好毫无血色的脸颊,箫景煜眼神有些微微的刺痛,可他也不想让静妃太过担忧,于是低声道:“她没事。”   可静妃又岂是如此好糊弄的?   此时的宋安好衣衫不整,脸上还有血污,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出了事。   静妃稍稍一想,震惊的捂住了嘴,脱口道:“煜儿,安好她不会……”   “母妃!”生平第一次,箫景煜打断了静妃的话,声音肃然道:“她没事,您不用太过担心。”   静妃意外的看着他,片刻后选择了谅解,于是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知道了。”   箫景煜听出她声音里的低落,不禁有些内疚,可眼下的情况实在不容他多说。想了想,他转换了话题,主动对静妃说道:“母妃,她衣服都湿了,麻烦您给她换一换吧。”   静妃看着他,眼神越来越深,不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点头道:“好。”   随后,箫景煜与黄泉出门,静妃与素心留在屋里。   素心在衣柜里找到了宋安好干净的衣衫,两人一起替宋安好换好了衣衫。   在换衣服的过程中,宋安好身上的伤清清楚楚的露了出来,素心心疼道:“娘娘,您看她的伤!”   静妃眼圈一红,突然心闷的厉害,却只道:“明日她醒了,什么不要和她提起。”   素心顿时会意,泣声道:“是!”   可说归说,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两人都心酸不已。又怕屋外的人不安,只能强自压着。   换好了衣服,素心去开了房门,让箫景煜与黄泉进来。   静妃还是忍不住,又提了一次:“煜儿,你也换一身衣裳吧?湿成这样,当心染上伤寒。”   箫景煜摇了摇头:“我一会儿就走,回府再换吧。”   静妃不好强求,只默默叹了口气。   又过了会,箫景煜看向素心:“夜深了,你赶紧扶母妃回去吧。”   素心有些不确定,不敢回答,只能向静妃望去。   静妃知道箫景煜此时是不想旁人留在此处,于是主动道:“素心,我们回去吧。”   素心听了,忙过去扶着她。   临走前,静妃又叮嘱了一遍:“回去记得熬姜汤,可以预防伤寒。另外,出宫时当心些,莫被人发现了。”   箫景煜认真的点头,恭顺道:“是。”   于是,静妃带着素心离去。   黄泉去了门口守着。   屋子里,就剩下箫景煜,还有不知是沉睡还是昏迷的宋安好。   桌子上,燃着一盏小小的烛灯,突然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的清晰。   箫景煜站在床边,半垂着眼皮,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宋安好。   过了会,他像是到什么,转身去打了一盆热水,又拿了一块毛巾。将毛巾用热水浸湿后,迟疑了片刻,才在床榻边沿坐了下来。   他认真而温柔的擦拭着宋安好脸上的血迹,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害怕稍微大力一些,又会让她受伤。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宋安好突然挣扎起来,她紧闭着双眼,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一边摇头,一边害怕的低呼:“不……不要!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宋安好!”   箫景煜见状不由一急,扔掉了毛巾,双手按在她的肩头,想让她冷静下来。可是,就算他离这么近的距离呼唤她的名字,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她越来越痛苦,好似晚上发生的一切,又在梦里重复了一遍。   箫景煜见她的神情瞧在眼里,感觉自己心尖儿都在发疼。   他突然想起箫景翼发疯时说的那句话——本宫已经把她的身子占了,她现在已经成了残花败柳!   这时,宋安好挣扎的越来越厉害,神情越来越痛苦,甚至要在床上弹起来。   箫景煜想到她经历过的事情,心痛得无以复加,终于忍不下去,一把抱住她,将她紧紧的搂进了怀中。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误会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箫景煜耐心的安抚下,宋安好激动的情绪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又慢慢地陷入了黑沉的睡梦中。   箫景煜坐在床边,视线注视着她苍白似雪的脸颊上,眼神幽深的见不到底。视线下滑,落在他被握住的手指上,眼神又蓦地变得温柔。   宋安好平躺在床上,被薄薄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可她的左手却不老实的伸出了被子,下意识的握住了箫景煜右手的食指。   睡梦中的女子,对此时发生的一切都不知道,可是握着他的手却紧紧的,片刻都没有松开。又过了一会儿,她脸上不安的神情彻底消失了,浮现在面容上的,是淡淡的恬静。   温柔的视线仿佛黏在她的脸上,箫景煜忽然发觉自己的心神晃动的厉害。   他又低头看了看,他的手指被那只白皙的小手握得紧紧的,似乎在害怕他离去。他用心体会,清晰的感觉到手指处传来的灼热与温暖,还有满满的信任与依赖。   心神晃动的更厉害了,他索性不去管它,只凭着自己最真实的冲动,俯身靠过去,吻住了她光洁的额。   ……   当宋安好从昏睡中醒过来时,已然是次日下午。   脑袋昏昏沉沉,浑身上下各种疼痛,这是她还未睁眼时,就真切体会到的感受。缓缓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她熟悉的布置,慢慢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窗户,却看到窗外大片的阳光洒在长廊边的树林上。阳光打在每一片树叶上,就会折射出一个小亮点,十分醒目。   刚从睡梦中苏醒的宋安好一阵眼花,连忙将眼睛闭上,慢慢回忆起发生的一切。   原来,她已经回到兰灵宫了!她现在就是在自己的屋子里!这真是太好了,如果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东宫,那可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箫景翼那个混蛋,昨晚竟然想强暴她!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宋安好眼里浮现一抹决绝。   箫景翼,你且等着,这次你没弄死老娘,老娘总有一天弄死你!   还好箫景煜及时赶到,拯救了她。要不然,她的命运就会和原主一样,悲催至极!   看来那家伙并不是一昧的冷漠嘛,这次不仅又救了她,还好心将她送回了兰灵宫。   宋安好不知道,在想到箫景煜的时候,她的唇角情不自禁的弯出了小小的弧线,露出了一抹甜甜的微笑。   不过,既然醒来了,还是赶紧起床吧。昨晚的事还不知是怎样处理的,更不知是否处理妥当,光想想就令人心焦。   尤其是,她记起自己在昏迷前,箫景煜被皇后带人堵住了去路,还被皇后冠上以下犯上的罪名,心里更是焦急的不得了。   就这样,宋安好再也躺不下去了,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可是没想到,被子一掀,她整个人却愣住了。   原来,被子下的她,居然只穿了一套贴身内心,原本穿着的完整的衣衫一整套都消失了。更可怕的是,她此时穿的这一套内衣,和她前天晚上洗完澡后换上的内衣……不是同一套……   难道,大发慈悲的箫景煜将她送回来后,还好心的替她换了贴身衣物?!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很大,宋安好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把抱住自己的脑袋,脱口尖叫起来:“啊!!!”   谁知道,更让她没想到的事又发生了,她的尖叫其实并不大声,可没等她叫完,屋门突然被人推开,两个人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   “安好,你怎么了?!”   “没事吧?”   冲进来的人是素心和小草。   小草满脸慌张,边喊边跑,话还没喊完,人已经跑到了宋安好的床边。   宋安好直愣愣的望着两人,有些发懵,不解道:“小草,你……”   话没说完,她就被小草抱了个满怀,剩下的话也就咽回去了。   “安好!你不要怕!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小草带着哽咽的声音在宋安好耳边传来,让她越听越懵,只能求救般向素心看过去。   在冲进房间的一霎那,向来平稳的素心也是有些慌张的,但是她很快就调整了情绪,此时的表情依旧是平日的肃然冷静。   见宋安好向她求救,素心声音一沉:“小草,够了,放开她。你这么用力,当心又伤着她了!”   小草本舍不得放开,可听到最后这一句,才不太甘愿的松开手。可虽然不抱着宋安好了,她还是赖在床边,紧紧的拉着宋安好的手。   宋安好见她两只眼睛红红的,不禁奇怪,笑问道:“眼睛这么红,是不是又偷偷哭鼻子了?”   没想到,她不问还好,一问出来,忍了半天的小草,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   宋安好吓了一跳,连忙抬手去拍她的肩,安抚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这几天不在兰灵宫,你又被小亮子欺负了?别哭了,我一会儿就去给你报仇!”   小草听了这番话,心中更加难受,不禁越哭越厉害,两只眼睛变得通红。   宋安好见她哭得如此伤心,以为自己不在的日子,她真的遇上了什么难处,心里也是一软,眼眶也是湿了湿。不过,为了安慰小草,她还是打起精神,故意笑着逗趣:“小草啊小草,你的名字是小草,可你要是再这么哭下去,娘娘可就该赐你新名字了!”   小草虽然难受,却也好奇,于是抽泣着问道:“娘娘为什么要赐我名字?”   宋安好一笑:“两只眼睛哭得红通通的,叫小草多不适合,还是叫小兔子比较好!”   “你!”小草这才明白,气得跺脚:“你又逗我!”   见她含笑炸毛的样子,宋安好忍俊不禁。她知道小草不是真的生气,好不容易让她止住了哭,她才不会再去招惹她呢。   于是,宋安好又转头向素心看去,“姑姑,您是找我有事么?”   她才尖叫了一声,就让这两人同时冲了进来。她这时回想起来,才觉得奇怪,难道这么凑巧,在她尖叫时,这两人正好经过外边?   或者,素心是应静妃娘娘的命令,来找她的吧?   素心却摇摇头:“没事。我就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你。”   宋安好哦了一声,心里有些奇怪。   按照往常的习惯,每次她有什么事,静妃都会第一时间唤她过去。可这次出这么大的事,静妃居然没有唤她?   还是说,静妃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想到这里,宋安好心头一动,又对素心问道:“姑姑,南山别苑的案子,什么时候三审啊?”   素心回答:“听说是今天下午。”   下午?现在不就是下午?   这案子下午就是最终审判了,可为什么没有人通知她去大理寺?她可是唯一人证,是重要线索之一,怎么会不让她出席呢?   宋安好心中惊疑不定,忍不住又问:“姑姑,那你知道东宫那边,有人去大理寺了吗?”   素心明白她问的到底是什么,于是也不等她继续追问,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太子去了大理寺,由太傅陪着。听说那个二皇子府上的叛徒,已经画出了嫌疑人的画像,那人已经被抓了。哦,对了,先前跑掉的东宫的副侍卫长,也被捕了。”   宋安好听了,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姑姑,您知道的可真多!”   素心笑了笑,和声道:“我刚才告诉你的一切,都是殿下一早派人进宫传给娘娘的,我也是听见而已。”   原来,是箫景煜派人来通知的。   可是,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啊!   宋安好忍不住猜想,莫非是他猜到她会好奇,所以才派人通知静妃。这样也就相当于变相告诉她?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浮现,就让宋安好心底起了一丝涟漪。可她很快又将这个念头否定了。   就算箫景煜救过她几次,也不代表他会在乎她的想法和感受,更不代表他会细心体贴到主动派人进宫传递消息。   南山别苑的案子这么大,宫里所有人都暗自观察着,静妃也在时刻关注。箫景煜这么做,多半是为了让静妃第一时间知道事态的发展。   想到这儿,宋安好不禁有些失落,沮丧的咬起了唇。   素心见她情绪低落,以为她是想到昨晚的事,忙转移话题道:“对了,殿下说了今晚会来吃饭,到时候案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就能一清二楚了。”   箫景煜今天要来?!   宋安好低落的情绪瞬间消失了大半,脸上正要露出笑容,突然旁边的小草激动的跳了起来。   “太好了,又可以看到殿下了!”   小草激动的样子,逗得宋安好和素心笑了起来。   宋安好伸手点她的额头,“你这个小花痴!”   小草害羞的辩解:“我哪有花痴,只是好些日子没见着殿下了,怪想念的。”   宋安好听了这话,笑得更厉害了。   两人斗起嘴来,宋安好满脸笑容,素心见状,默默的走了出去。   过了没多久,素心又端着托盘回来:“安好,既然醒了,就吃点东西吧。”   小草见了,连忙从她手中接过托盘。   宋安好为难道:“姑姑,太麻烦您了!”   素心笑笑,没说什么,目光朝托盘上的看了一眼,表情有一瞬间的哀伤。   “咦,这是什么啊?”   宋安好指着托盘上一小碗黑乎乎的药汁,好奇的问道。   小草凑过去一看,还使劲闻了闻,纳闷道:“对哦,这是什么药啊?怎么闻起来一股子麝香的味道!”   素心的表情一变,沉声喝止:“不许胡说!”   小草吓得立正站好,连声认错:“对不起,小草再也不敢了。”   麝香?   宋安好看了看黑乎乎的药汁,又看了看眼神闪烁不敢与她对视的素心,突然明白了。   看来,素心是误会了什么!而且,还误会大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痴情的境界   宋安好对药理一窍不通,可独独对麝香这味药,她倒是耳熟能详。毕竟,在历代宫廷剧中,但凡是涉及后宫之中争宠夺爱的,这麝香可是必不可少的药物呢!   望着面前黑乎乎的药汁,宋安好心中一阵苦笑。难怪素心姑姑一直有意无意回避她的目光,原来是被误会了。而且,还误会大了!   “姑姑,这……”   宋安好很想第一时间解释清楚,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提到这种事情难免有些难以启齿,吞吞吐吐了半天,一句澄清都没有说出来,最后抬手去端了另一碗小米粥,硬着头皮用勺子舀着小米粥喝了一小口,干笑道:“这小米粥熬的可真好!”   素心没想到她直接忽视了那碗药,神色有些惊疑,想了想还是婉转的提醒道:“这小米粥熬了一上午,自然是极好的。不过那药汁也是熬了许久,得趁热喝才行!”   宋安好端着小米粥,闻言又瞟了眼那碗药,想要硬着头皮喝下去,可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拒绝。她抬头对素心淡淡一笑:“姑姑,这药不喝也行的。”   这句话说的很婉转,她的意思是那种事情并没有发生,所以不必喝药。   可素心听了,却有另一番理解。   不喝也行?这意思莫非是并不想斩草除根?甚至还很期待有意外发生?   不管怎么样,如果能怀上太子的孩子,对一个小宫女而言,无疑于飞上枝头变凤凰,注定一辈子母凭子贵了。   不过,宋安好拒绝这碗打胎药,到底是因为不愿意面对事实,还是索性破罐子破摔,素心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定。   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年,素心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也见过无数稀奇古怪的事,所以她并不奇怪宋安好会拒绝。她想要劝宋安好考虑清楚,可又担心让宋安好以为她有逼迫之嫌。   思量了片刻,素心神情平静的对宋安好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自己意愿来吧。”   宋安好听了,松了口气,以为她听懂了自己的话外之音,却没想到她是误会更深。高兴之余,开始埋头喝粥。   素心又站了站,对小草道:“你跟我去一趟,替我取点东西。”   小草忙说:“好。”   两人随后一起离开。   宋安好一个人留在屋里,一口气将小米粥喝了个干干净净,将空碗放回托盘上时,一不小心又瞟见了那晚黑乎乎的汤药,于是赶紧将托盘推开,眼不见为净。   喝完了小米粥,宋安好只觉得胃部暖呼呼的,在床头靠了一会,感觉身体舒服多了。不过,额头那里那是隐隐作痛。   她下意识伸手,往额头摸了摸,摸到的却是一片纱布。这时才想起来,她昨晚绝望时,宁愿结束生命也不愿让箫景翼得手,所以才狠狠撞上了柱子。   还好,命不该绝,她没撞死。否则,还真是便宜了箫景翼那个混蛋王八蛋了!   宋安好摩挲着额头上的纱布,忽然想到这纱布也是箫景煜替她换的,心情不由复杂起来。   算起来,箫景煜已经救了她两次了,昨晚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恐怕她早就被箫景翼祸害了。   可是,总是对她百般挑剔的他,为什么愿意一而再的救她呢?甚至,他每次都是在最关键最危急的关头出现。   宋安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纱布,口中却下意识的喃喃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   门口突然传来好奇的声音,原来是小草去而复还。   宋安好吓了一跳,忙将手从纱布上放下,假装若无其事的说了句:“没什么。”   说完,她看到小草手里捧的东西,奇道:“小草,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小草笑着走过来,将手里的东西往她怀里一搁,故意板着脸道:“你说这是什么!明知故问!”   宋安好低头一看,原来是两套衣裳,一套月白色,一套水红色,款式虽然简单,却也是大方得体,十分好看。想了想,她故意哼道:“你把你的新衣裳拿过来干嘛?难道是对我炫耀来了?!”   “你也不瞅瞅这衣裳是什么料子做的,我哪有这福气!”小草嘟了嘟嘴,“这是娘娘给你做的新衣裳,你就偷着乐吧,还故意装不知道呢!”   宋安好听了大惊,连忙低头细细打量怀里的衣裳:“我真不知道!真奇怪,娘娘怎么想起突然给我做衣裳。”   小草见她真不知情,不由一笑,挤在她身边坐下:“有什么奇怪的,娘娘疼你嘛,所以给你做两身新衣裳咯!”   说罢,又有些羡慕的叹道:“虽然我不太懂,但也知道这料子是上等好的,一般人可穿不上!这料子好,这款式也好看,安好你穿了一定美死了!”   宋安好听了,忍不住说:“要不,咱俩一人一件吧?反正咱俩体型差不多!”   “你又胡乱安慰我了,你身材这么好,哪和我差不多了!”小草这回不糊涂了,“再说了,就算真的差不多,这衣裳我也不能要。这可是娘娘赏你的,你就该好好的穿着,哪能随便送人呢!”   这丫头,倒聪明了一次。   娘娘赏赐的东西,岂有随手转送的道理?除非是脑子进水了。   宋安好认同了她的说法,随手将衣裳往枕头边一放,“我一会儿就去给娘娘谢恩。”   小草听了,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生怕她现在就下床,急道:“不行!你身子不舒服,素心姑姑说了,你这几天都不要下床!”   宋安好一听,忍不住额头冒汗。这丫头如此紧张,莫非也以为她被箫景翼得逞了?   想了想,宋安好试探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舒服?谁给你说的?”   小草回答:“素心姑姑说的啊!”   宋安好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小草又道:“素心姑姑说了,你在东宫不小心惹了太子生气,被拖出去打了一顿,落了一身的伤。所以才告诫我们,这些日子谁都不许来吵你。”   原来是这样。   果然是素心,想的真周到,就算自己误会了,可顾忌她的清白,并没有将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   宋安好心头一暖,见小草一脸担忧,忙笑道:“姑姑说的未免太严重了些,我也只是小受惩罚,受了些皮外伤罢了。你可别又一天到晚给我担心来担心去,还非要我卧床几日,我可受不了!”   小草听了这话,才眉角一舒:“那你要乖乖喝药才行。”   宋安好连连点头:“遵命!”   小草这下高兴起来,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抓起她的胳膊,“安好,你一会要是起床,就穿娘娘送你的新衣裳吧?”   宋安好不解:“为什么?”   小草眉飞色舞的解释:“殿下晚上要来用膳,你穿得漂亮一些,也能让殿下觉得赏心悦目嘛!”   这丫头,心里眼里全是箫景煜……   宋安好忍不住扶额:“不必了,我就是穿成天仙,你的殿下也不会觉得赏心悦目的!”   他只会嫌弃她!搞不好,还会觉得她糟蹋了那身好衣裳呢!   小草不依,撒起娇来:“不嘛,你就穿穿看嘛,万一呢!”   宋安好翻了个白眼:“拜托,他不是你的心上人吗?你居然希望他多看看别的女人?”   小草听了,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我是没希望了,才不计较那么多呢!要是他觉得你赏心悦目,说不定能常来兰灵宫,这样我也能多看看他嘛!”   宋安好:“……”   这丫头,倒是痴情到了一定的境界。着实是令人佩服!   过了会,宋安好想着去见静妃,忙道:“行了,你先出去等我,我换了衣服就出来。”   小草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不忘叮嘱:“记得换上新衣裳啊!”   宋安好一口回绝:“不可能!”   小草失望的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宋安好这才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身上仅有的衣物,脸颊上飞起一片绯红。不过,她已经决定假装不知道这贴身衣物是箫景煜替她换上的了。否则,下次见了箫景煜,那岂不是尴尬死?   她下了床,看了眼床头的新衣裳,然后笔直朝衣柜走去,取了一件半新不旧的百褶裙。她拎着裙子在身上比了比,突然想起小草的话,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床头一眼。   过了没多久,宋安好换好衣裳,推开了房门。   等在外边的小草闻声回头,立刻脱口道:“安好,你好美噢!”   原来,宋安好并没有穿那件百褶裙,她最终还是返回去,换上了那件月白色的新衣裳。   裁剪的服帖的上等衣料,让宋安好玲珑有致的身材完美的展露出来,而纯粹的月白色,则将她的肌肤才衬得更叫白皙水灵。   宋安好被小草惊叹的表情弄的不太好意思,小声道:“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一点都不夸张啦!”小草激动的就差跳起来了,过了会,突然狡黠一笑:“对了,你怎么想通了?不是说不想穿新衣裳嘛?”   宋安好的脸颊突如其来的热了一下,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斗嘴,忙低了头往长廊走去,故作镇定道:“我去给娘娘谢恩,当然要穿娘娘赏的衣裳了!”   小草半信半疑,拖长尾音哦了一声。   宋安好假装没听见,赶紧加快了脚步,疾走了好一会儿,她还觉得脸颊火辣辣的。   真是见了鬼了,她明明是没打算穿着衣衫的,怎么就神使鬼差的换上了呢?   这番自我辩解,非但没让她释怀,反让她更加心虚。   生怕那丫头追上来刨根问底,她埋着头一路疾走。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看来你是想破相了   “娘娘,多谢您送给安好的礼物。”   “不过是两套衣裳罢了,谈不上礼物。既然来了,就进来聊聊吧。记得把门关上。”   “好。”   “这里没外人,坐吧。”   宋安好一醒来就来请安,这让静妃有些意外。让她关好门后,静妃便示意宋安好入座。宋安好推辞了一下,还是依言在小凳子上坐下。   静妃坐在梳妆桌前,她坐的凳子比宋安好的高了许多,所以侧着身子看宋安好时,微微的低着头。“怎么样,感觉如何?”   宋安好笑笑:“多谢娘娘关心,一觉睡醒,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额头上的伤,记得按时换药。”   “知道了。”   静妃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笑了起来:“本宫还怕这颜色不好驾驭呢,想不到你穿着这么合适。”   宋安好难为情的低头:“是吗?我倒觉得这好像更适合贤淑的女子,给我穿有点浪费了。”   静妃听了,假意斥道:“胡说。这衣裳穿你身上再适合不过,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娴静水灵,不知道多好看!”   宋安好害羞的笑笑:“还是娘娘眼光好。”   静妃见她真心喜欢这新衣裳,也开心的跟着笑起来,可笑着笑着,神色又变得沉重起来,犹豫了半天,还是问道:“对了,听素心说,你不想喝那药。对吗?”   来了来了,问题来了,果然静妃也问起这件事了。可她不是对素心解释过了吗?怎么她们还很在意这件事?   宋安好暗自奇怪,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静妃又问:“你不喝没关系,不过我想知道,你不喝的理由是什么。”   宋安好直接回道:“娘娘,那药我不需要喝。”   静妃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还以为她又一次拒绝,眼里浮现复杂的情绪,沉默了片刻,又问:“你想留着太子的孩子吗?”   太子的孩子?太子不是连太子妃都没有选吗?哪里冒出来一个孩子?   宋安好一头雾水,面对静妃复杂的眼神,突然醒悟过来,猛地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娘娘,您误会了!”   她面红耳赤的看着静妃,全无平日的伶牙俐齿,甚至一激动,还有磕磕绊绊:“我我我,我和太子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他他,他没把我怎么样……”   静妃愣了一下,旋即露出惊喜的表情:“你的意思是?”   宋安好硬着头皮,一口气说道:“我根本就不可能有太子的孩子,所以用不着喝那碗打胎药!”   静妃彻底松了口气,笑了起来:“难怪!原来你说的不需要,是这个意思!”   顿了顿,静妃又嗔道:“这个素心也真是的,也不问问清楚,害的本宫也跟着提心吊胆!还以为你动了别的心思呢!”   宋安好两颊红得发烫,这才明白先前素心听了她的话后,为什么会露出那种眼神了。   “真是虚惊一场,来,快坐下!”静妃喊她坐下,又好奇的问:“东宫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煜儿过来时,脸色可不太好。”   也正因为箫景煜脸色铁青,才让静妃误以为宋安好被太子糟蹋了。   宋安好重新坐下,心想为了解除误会,不如一次性讲清楚算了,于是长话短说道:“昨天审讯时发生了一些意外,对太子十分不利,太子特别沮丧,回了东宫就开始饮酒,结果……结果就开始发酒疯了,要不是殿下及时赶到,我可能真的就……”   “原来如此。”   静妃认真的听完前因后果,感慨的叹息了一声,可过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她原本松懈的表情,忽的一下就绷紧了:“你是说,煜儿昨晚是闯到东宫救你?”   她还以为,是宋安好在躲避太子时跑出了东宫,恰好被箫景煜撞上。可没想到,箫景煜居然亲自去东宫救了宋安好。   宋安好怔了一怔,忽然明白静妃的意思,腾的一下又站了起来,低声道:“娘娘对不起,是安好连累到了殿下,害殿下被人抓到了把柄。”   静妃皱眉:“把柄?什么把柄?”   宋安好这才明白,原来箫景煜并没有将事情经过告诉静妃,她暗自懊悔,可话已出口,又无法收回。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殿下救我时,被皇后堵住了。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太子发酒疯时,我为了自保,一时冲动割伤了他!”   “什么?!”   静妃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满脸惊愕,似乎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你弄伤了太子?!”   宋安好明白此事的严重性,一时不敢说什么,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静妃的神色一下就变幻起来。她一边伸手挥了挥,示意宋安好坐下,一边重新坐了回去,皱着眉思考起来。   割伤太子,是以下犯上的大罪,甚至是死罪。可奇怪的是,昨天发生这么大的事,今天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见?按理说,发生这种事,后宫应该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可为什么后宫今日如此安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另外,皇子私自入宫,还夜闯东宫。真要追究起来,罪名也不小。皇后向来睚眦必报,怎么突然转了性,居然帮煜儿隐瞒了这件事?   不,皇后并不一定是隐瞒了。她很有可能在观望,等南山别苑的案子有了结果,她才会考虑是否向皇帝告状!   “煜儿!”   想到这里,静妃忍不住脱口呼唤爱子的名字,此刻她的脸上盛满了担忧。“他不会有事吧!”   宋安好不知箫景煜与皇后的协议,见状心头也涌起强烈的愧疚与不安,低声道:“娘娘,都怪我,要不是我,殿下也不会卷入这件麻烦事。”   静妃心中也是乱糟糟的,可她知道就算宋安好再内疚也于事无补,于是轻轻摇头,宽慰道:“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也许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可它偏偏发生了,又偏偏被煜儿撞见了。难道要他见死不救不成?”   宋安好见她担忧之余还要安慰自己,心里十分不好受。这时脑海中又浮现昨晚的一幕幕,就更加难受了。   除了救她,箫景煜还当着皇后的面,默认了割伤太子的罪名。这么大的罪名,就算他是皇帝疼爱的皇子,也很可能扛不住的!可他连犹豫都没有,一口就承担了下来。   想到这里,宋安好的眼圈慢慢红了。   静妃心中也是提心吊胆,再怎么假装镇定,表情还是露出了紧张。最终叹道:“无论如何,他能护着你,保住你的清白,本宫也算欣慰。他要是见死不救,本宫才会寒心呢!”   宋安好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语气坚定,承诺般说道:“娘娘您放心,殿下一定会没事的!要是万一真有什么事,我也会竭尽全力帮他的!”   一个小小的宫女,就算竭尽全力又能有多大的力量呢?静妃不以为然,但还是点了点头。   话题谈到这里,气氛突然变得沉重。   两个女人皆是心事重重,于是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默默的思考发呆。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也没人再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脚步声。   静妃回过神,“应该是素心来了。”   宋安好忙起身:“我这就去给姑姑开门。”   她快步走到门口,双手推开大门,却发现门口站的人并不是素心,而是箫景煜。   箫景煜也没料到开门的是她,两人陡一见面,都有片刻的愣神。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淡声问了一句:“换了吗?”   宋安好一时不明白他指的什么,等看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额头上,才回过神,下意识抬手抚上额头的纱布,轻声答:“还没。”   “看来是想破相了。”   箫景煜不冷不热的说完这句,便径直擦着宋安好的肩膀走了进去:“母妃,儿臣来了。”   静妃高兴的声音传了过来:“煜儿来了!今日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   “那就好!那就好!”   母子二人的谈话声远远飘过来,宋安好在门口站了会儿,觉得自己再没有进去的必要,于是便走了房门,轻手轻脚的关好了门。   里间,箫景煜正在一一回答静妃的问话,听到门口传来轻微的动静时,余光便向那边扫了过去。   一片月白色的裙角在门口闪过。   他眼眸深了深,马上将视线收回,依旧是那副清清淡淡的神色。   ——   宋安好慢慢的在长廊上走着,右手一直抬着,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额头的纱布。   半晌,哼了一声。   她只是忘了换药,至于说她是想破相嘛?!、   这人可真是太毒舌了,就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没办法时刻保持着一颗感激的心。更多的,是又爱又恨!   等等,又爱又恨?恨可以理解,可哪来的爱?   宋安好发觉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一气之下伸手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却好巧不巧拍到了伤口上,顿时痛的她龇牙咧嘴。   这下,她就更气了。   都怪那个人,气得她忘乎所以了!   宋安好气呼呼的往屋子走去,等走下长廊,却远远发现门口竖着一个人。   难道又是小草?   她这般想着,可走近一看,却惊讶的发现门口的人居然是黄泉!   这就让她奇怪了,惊讶的走过去问道:“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黄泉等了半天才等着她,难免气闷,瞥着嘴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向她抛了过去:“接着!”   “哎哎哎,这什么呀?”   宋安好连忙伸出双手,险险接住,捧在手里一看,发现是一个褐色的小药瓶。于是,更加奇怪了:“这是……药?”   “药膏”黄泉纠正道:“这是世上最好的药膏,消炎止血,祛疤祛痕,很管用的!”   宋安好一听,这不正是她最需要的吗?当下就眉开眼笑:“真的?太好了!黄泉,谢谢你的药膏,我会好好用的。”   黄泉用眼神奇怪的瞪着她。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见她真的不懂,黄泉突然叹口气:“要谢,你就谢主子吧,跟我没关系。”   说着,也不管宋安好听没听懂,转身就走掉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两败俱伤   宋安好盯着手里的褐色小药瓶看了老半天,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猛地就抬头将视线挪走了。   开门进屋,她随手将小药瓶扔到了书桌上,自己则走到床边,扑到了软绵的床被上。   耳边又响起黄泉那句话。   “祛疤祛痕吗?那倒是可以试一试。”宋安好将小脸埋在被子里,含含糊糊的嘟囔着,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南山别苑的案子结束了,看箫景煜方才轻松的样子,案子进展的很顺利。只是不知道,倒霉的到底是箫景翼还是萧景睿呢?   按照昨天的案件发展,倒霉的绝必是箫景翼,可万一皇后手上还藏了一张王牌,那就说不定了。   毕竟,箫景翼好对付,可皇后的能力和手腕却不容小觑!   宋安好好奇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全然不知自己就是皇后手里最后的那张王牌!   又过了会儿,宋安好从床上起来,打算给额头的伤口换药。谁知小药瓶还没拧开,房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了。   进来的是小草,她捂着自己的小腹,圆乎乎的脸蛋上满是急迫:“安好你现在有空吗?帮帮我吧!”   宋安好连忙放下小药瓶,向她走过去:“怎么了?”   “素心姑姑临时出去一趟,让我侍奉娘娘和殿下用膳,可我突然肚子不舒服,都跑了几趟茅房了!”   “行,那我替你吧!”   宋安好听明白了缘故,爽快的一口应下:“你就安安心心跑茅房好了,要是肚子还是闹得厉害,那就得去太医院抓药了。”   “行,我知道了。安好,谢谢你,你真是太好了!我晚上送糕点给你吃!”   小草道完谢,就急急忙忙的向茅房跑去了。   宋安好看着她一溜烟跑远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锁了房门,径直去了小厨房。   到了小厨房,四菜一汤已经准备妥当,就放在黄桃木的托盘上。   宋安好和厨房主事的打了招呼,便端起托盘,离开的小厨房。   此时已是黄昏,天边的晚霞大片大片的,美极了。宋安好便迎着这晚霞,走到了正殿门口。   正殿中,已经有人支好了圆桌,摆好了两套餐具,以及两张椅子。   宋安好径直走进去,将托盘上的菜一一摆放在圆桌上,又仔细摆好碗碟筷箸。   一切准备妥当,她歪着头欣赏了半天,总觉得桌子偏大,中间显得空荡荡的。想了想,于是转身去了园子里折了一枝桂花,又找了一个纯白色小瓷瓶。   她将那支桂花放入白瓷瓶,再将白瓷瓶摆在桌上一角。摆放好后,又后退几步,歪着脑袋欣赏起来。   嗯,不错,这样看起来好多了!   宋安好觉得心情忽的一下变好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猛地回头,就看见被箫景煜扶着的静妃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宋安好马上立正站好:“娘娘,殿下,晚膳准备好了。”   箫景煜看到是她,视线扫了一下,清俊的脸上波澜不惊,很快又垂下眼眸。   两人在圆桌前坐下,静妃看了一桌子的菜肴,十分满意,随后才对宋安好问道:“不是让小草来吗?怎么你来了?”   宋安好回道:“小草有点不舒服,怕耽误娘娘和殿下用膳,所以就让我来帮下忙。”   “这种事,你以后还是少做。你身体一直都没恢复好,还是得多休息。”   “是,安好知道了。”   静妃对宋安好说完话,又对箫景煜道:“煜儿,你这几日劳心劳力的,一定累坏了吧。今天多喝点汤,补补。”   说着,她就抬手要去拿汤勺。   宋安好见状,连忙箭步向前,抢先拿起了汤勺,“娘娘,让我来吧。”   既然是侍奉晚膳,自然要替他们布菜了。   宋安好舀了一勺滋补汤,另一只便去拿静妃面前的搪瓷碗。   静妃却道:“给他。”   原来,静妃拿勺子不是自己喝,是要亲自给箫景煜盛汤。   宋安好拿着一勺子的汤,看了看一边神情淡淡的男子,突然呆了一下。   静妃见了,奇怪的向她看了一眼。   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汤送入了箫景煜面前的搪瓷碗,笑吟吟道:“殿下请喝汤。”   箫景煜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有了第一次,后面就自然多了。   接下来,宋安好动作麻利的给两人布菜盛汤,直到准备的差不多了,才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今日箫景煜留在宫中用膳,静妃自然喜不自禁,就是在餐桌上也不免想要和爱子多说几句。哪怕是一些没有营养的话,也聊得分外开心。   宋安好立在不远处,听着母子二人的谈笑声,心中也觉得有一丝丝的愉悦。   这时,静妃突然咦了一声:“煜儿,你怎么没吃呢?是不是觉得这几道菜不和胃口?我这就让厨房重做。”   “安好,你去一趟厨房,让他们重做两个菜。”   “哎!”   宋安好应了,正要转身去厨房。   箫景煜却制止道:“不必了。这几道菜肴味道不错,只是儿臣胃口不好罢了。”   静妃一听,叹了口气:“可怜见的,想必是近日累坏了,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箫景煜宽慰的笑笑,没说什么。   宋安好见状,默默的退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静妃突然发觉桌角的花瓶,问道:“谁在这里摆了枝桂花?难怪煜儿没胃口了!”   宋安好听了一惊,忙走了过去:“娘娘,是我放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静妃见是她,倒没说什么,只道:“煜儿不喜桂花,闻着桂花的味道了,肯定是没胃口的。”   宋安好恍然大悟,忙伸手去取花瓶:“那我现在就拿走!”   谁知,她动作太急,幅度太大,伸手去取花瓶时忽然失去平衡,整个人猛地往旁边歪去!   箫景煜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待她站稳后,又快速的将手收回,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宋安好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好在静妃不以为然,见她取走了桂花,转头对箫景煜说道:“好了,桂花拿走了,现在可以好好吃饭了吧。”   箫景煜看着母妃殷切的目光,点了点头:“是。”   静妃见他终于喝起了汤,欣慰一笑。   突然,一串“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   两人同时回头,就看见宋安好左手捂着肚子,尴尬的站在那里。   静妃忍俊不禁:“饿成这样,赶紧下去吃饭去!”   宋安好确实饿得不轻,闻言立刻说道:“是。”   谁料,一直没出声的箫景煜突然来了一句:“母妃,儿臣觉得今日餐桌太冷清,未免让人提不起食欲。”   静妃闻言,愣了一下,显然十分意外。可很快,她就喊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宋安好:“安好,你去拿一套碗筷来,同我们一起吃吧。”   宋安好没听见箫景煜那句话,突然听见静妃这么说,还以为是静妃的意思,于是笑着推辞:“多谢娘娘好意了,不过我还是在小厨房吃就行了。”   一向好说话的静妃却十分坚决:“去,拿了碗筷就过来。”   宋安好微感奇怪,但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母子俩在餐桌上面对面坐着,静妃一直盯着箫景煜。   片刻后,箫景煜沉声问:“母妃可是有什么要问的?”   静妃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没有。就是看你清瘦了许多,母妃实在心疼。”   箫景煜闻言哑然失笑:“自小到大,不管什么时候见了儿臣,母妃总是觉得儿臣瘦了。”   静妃笑眯眯的看着他:“等你做了爹,就能明白母妃的心情了!”   箫景煜咳嗽一声,没有再接话。   很快,宋安好拿了碗筷回来,静妃拉着她挨着自己坐下。她倒是想的开,反正也是饿了,正好这里的膳食比厨房的好多了,不吃白不吃。   于是,就在静妃母子聊天时,宋安好一个人埋头苦吃。等她吃了半碗饭,喝了一碗汤,猛地抬头时,却发现母子俩都盯着自己。   她一下愣住了:“娘娘,殿下,是不是我吃的太多了?”   这番话,让静妃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就连箫景煜也别过脸去,掩去了眼里的笑意。   静妃笑道:““安好啊,看你吃的这么香,本宫和煜儿都跟着食欲大开呢。你看看,煜儿也喝了两碗汤了。”   “啊?”宋安好转头向箫景煜面前的碗望去,果然还剩碗底的一口汤,脱口说道:“殿下这么辛苦,多吃些饭才好,光喝汤也是不行的。”   话音落地,箫景煜便将碗向她那边一推。   宋安好愣了一下才明白,忙起身给他盛了一碗米饭。   静妃见箫景煜胃口大开,也打心眼里高兴起来,又同他聊起了天。   趁着母子俩聊天的档口,宋安好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十分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喝了起来。   过了会,静妃突然想起某事,不由说道:“对了煜儿,这次太子和二皇子都受了惩戒,皇上也发了话,是不是意味着南山别苑的案子就此结束了?”   箫景煜放下手中汤匙,冲她点了点头:“皇上也不想节外生枝。”   “也对。这毕竟是皇家内斗,再拖下去只会让天下百姓看笑话!”   “嗯。这次他们相当于两败俱伤,以后处事也会更加谨慎了。”   “那你可得当心些!”   “母妃放心,儿臣会注意的。”   为了让静妃不担心,箫景煜缓声安慰着。   可静妃怎么会不担心呢?一想到他这次一次性把太子和二皇子都得罪了,心里就闷得难受。又怕爱子看出来,只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而旁边喝汤的宋安好则完全呆住了。   明明是对太子不利的局面,怎么突然就两败俱伤了?难道皇后真的把王炸甩出了出去?!   宋安好的好奇心强烈到了极点,坐在那里又不敢表露出来,急的就差抓耳朵了。   箫景煜慢慢的喝着汤,余光却不动声色的向宋安好瞟去。见她一副挝耳揉腮的模样,唇角就不由微微一荡。   可这些细节,宋安好又怎会注意到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箫老三   晚膳后,箫景煜陪着静妃去里间喝茶。   现在离宫中落匙尚早,他难得入宫一次,静妃也舍不得他匆匆离去。   收拾完残局,宋安好也回到自己房间。此时的她已经被好奇折磨得百爪扰心,心中早就将南山别苑的案子设想了无数个版本。   可是,却没有一个版本,能够最终符合箫景煜口中的“两败俱伤”。   说起来,若是太子与二皇子真的两败俱伤,那作为近期崛起的三皇子,箫景煜理应高兴才对。可不知为什么,宋安好总觉得他的神色虽然看上去与往日同样疏淡,可眼里的眸色却不太轻松。   尤其是静妃,在餐桌上一直聊着无关痛痒的小事,反倒让人觉得她是刻意回避着什么。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如今形势发生了变化,可宋安好却一无所知,她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越想越快要抓狂。   算了,就算抓狂也没用,还不如暂时平定情绪,假装若无其事,等箫景煜走了,她再想办法去找素心姑姑套话好了。   反正只要静妃知道的事,素心多半也是知道的。   想到这里,宋安好拉开书桌的抽屉,取出了笔墨纸砚。   在心情浮躁的时候,最好的凝神静气方式就是练书法。   她磨好墨,铺好纸,拿起蘸了墨汁的毛笔,深吸一口气,刚准备下笔,笔尖一滴墨落下,啪的摔在了宣纸上。   雪白的宣纸上一团墨滴,格外的醒目。   宋安好感觉自己被一团墨滴给讽刺了,顿时气得不轻,挽起袖子就开始正式落笔。   以前念书时,她曾经学过一段时间书法,因而基本功都有。眼下打消杂念,集中精神力,一笔一划的落在宣纸上,倒还真有模有样。   人在集中注意力的时候,时间就过得格外的快,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直到手腕微疼,宋安好这才停顿下来,抬头看看窗外,这才发现天都黑了。而书桌上洋洋洒洒写了不少字的宣纸,已经随意的铺了四五张了。   至于纸上写的字,一开始是默写了一段心经,剩下就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了。   忽然,门口传来叩门声。   外边的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敲门只轻轻的叩了一下,要不是恰好书桌离门口近,宋安好怕是都会错过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念头才起,宋安好就想到白天小草说晚上要送糕点来的事情,于是连忙将手中毛笔搁下,匆匆赶过去开了门。   因为还记挂着未写完的诗,她急匆匆的开了门,也没等门口的人进来,又急匆匆的转身走回书桌前,重新拿起了毛笔。   宣纸上先前写了一句: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宋安好提着笔,略一沉吟,挥笔写下下一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写罢,还欣赏了片刻,她这才发觉小草进来后一直没有出声,心想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安静了,于是笑着回头看向门口:“小草儿,你——”   回头的瞬间,才发现进来的人却不是小草,而是箫景煜。   看着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身边的男子,宋安好蓦地睁大双眸,本已到了嘴边的后半句打趣的话给硬生生的噎了回去。   “你……怎么是你?”   半晌回过神,一出口却是赤裸裸的惊愕和不欢迎,她不敢相信的盯着他:“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进来多久了?”   箫景煜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波澜不惊道:“很久。”   很久?   宋安好满头黑汗,这才明白自己认错了人,开错了门。不由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尴尬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箫景煜也不管她,径直走到书桌边,右手微微一抬,作势向书桌伸了过去。   宋安好见状,连忙扑了上去,双手压住了桌上的宣纸。   然而,她快,他更快。   在她扑过来的瞬间,箫景煜指尖一挑,便在铺满宣纸的桌上随意的抽了一张,随后垂着眼眸细细看了起来。   “哎哎哎!”   宋安好承认自己字迹不佳,更不愿被人看到自己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转身就向箫景煜扑过去,打算从她手中硬抢。   可屈辱的事情发生了。   箫景煜甚至没有转身闪避,他只是在宋安好扑过来时,迅速的将拿着宣纸的右手举过头顶。   宋安好伸长了胳膊,跳了起来,想要从他手里抢过来,谁知连跳几下,却是连宣纸的边边都挨不上。   又跳了几下,她才恍然,当时便抱着胳膊,气呼呼道:“三殿下,你能不能别仗着自己长得高,咱俩公平竞争?”   箫景煜见她小脸气得红通通的,不由也跟着弯了弯唇角:“不能。”   好!算你狠!大高个了不起!   宋安好知道抢不过来了,只有任由他去。于是白了他一眼,便走到房门口关上了门。   箫景煜进来时,连大门都不知道掩一下,万一被人看到,还不知道会被如何诟病呢。   反正就算流言蜚语,不利的都是她,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谨慎一点好。   房门刚刚关上,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宋安好猛地回头,就看见箫景煜拿着宣纸,居然照着上面的文字念了出来。她小脸一红,疾步上前,又想去抢:“你还我!”   箫景煜身形微微一侧,轻而易举的用左手将她挡住,随后又继续念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他的声线清冷,略显单薄,但是非常好听。当他微微压着嗓音念这句诗时,低哑的声音透着磁性,甚至还有一丝蛊惑人心般的性感。   原本,宋安好就不喜欢被人随便翻阅失物,如今还被当面念了出来。她实在是又气又恼,忍不住嗔怒跺脚:“够了!”   箫景煜这时才斜睨她一眼,慢悠悠道:“你写的?”   宋安好抿了抿唇,没有居功炫耀,如实答道:“不是。”   “那是谁?”   “是……一位不知名的民间隐士。”   宋安好不确定这个时空有没有李白这个人,又怕说错话暴露来历,于是急中生智,扯了个还算靠谱的理由。   谁料,箫景煜听了,有些遗憾道:“可惜了,此人不简单。若是知道姓名来历,孤还想当面看看是何方神圣呢。”   听了这话,宋安好就知道这个平行时空没有李白了,否则这千古名篇他岂是没有听过的?于是,她又好笑又好气道:“他要是知道你对他的评价只是区区不简单三字,只怕会气死!”   箫景煜狐疑的看她一眼:“听你的语气,你认识他?”   宋安好点头,满口胡诌:“没错,我是认识他,可他不认识我。至于我怎么知道他的诗句与性情的,也是道听途说罢了。”   既是道听途说,那么看来这也是夸张的成分居多了。   箫景煜没再提这件事,余光又朝书桌上其余的宣纸上瞟去,看到的却是心经中的段落。粗粗一看,这心经似乎还默写了好几遍。   宋安好趁他分神的机会,猛地一伸手,终于从他手里抢过了那张宣纸。仿佛打了胜仗般,笑眯眯的转身放到书柜里了。   等放好那一张,再回过头,却看见箫景煜又抬手,向压在最底下的那张宣纸伸了过去。   宋安好突然想起什么,奋不顾身的扑了过去,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这样一来,箫景煜倒更感兴趣了。   他见宋安好不喜,本不打算再看,可是无意中发现压在最下面的宣纸一角,隐隐露出一个“三”字。   或许是由于自己出生的排行关系,他一眼就看到这个“三”字,并且强烈的想看看被压住的其余字到底是什么。   可他触到宣纸,宋安好便不要命的扑了过去,直接将他的手掌双手按住,就差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继续一步了。   宋安好半个身子趴在书桌上,双手压住他的左手,笑眯眯的转移话题:“三殿下,天色不早,宫中只怕要落匙了。您还不打算回府吗?”   箫景煜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了再走。”   宋安好:“……安好字迹潦草,不敢沾污了三殿下的眼睛,三殿下还是收手吧。”   箫景煜还是看着她:“你已经沾污了。”   宋安好气得不轻,一口气差没提起来,可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脸:“今天实在太晚了,要不,明天再看?”   箫景煜见她使尽了浑身解数,就是不让他看到另外几个字,心中更是好奇。可面前的小宫女似乎并没有撒手的意思,他也不能真的用力气伤了她,怎么办才好呢?   沉吟了片刻,箫景煜突然改口:“这样吧,孤给你一个机会,二选一。”   宋安好一听,也不问是那两项,就开始频频点头:“多谢三殿下!”   谁知,箫景煜下一句却是:“要么你主动让开,孤满足你一个心愿;要么,孤把你扔出去。”   宋安好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这是机会?这是二选一?这分明是威逼利诱!   这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宋安好咬牙切齿,却知道他言出必行,当下又气又委屈:“谁要你替我满足心愿了?我根本就没有心愿!”   箫景煜眸色动了一下:“难道你不想知道太子和二皇子是怎么回事?”   宋安好闻言,蓦地睁大了眼睛。   箫景煜这人的确是腹黑,看似风轻云淡,实际上什么都清楚。他一句话就说中了宋安好的心事,让她无法拒绝。   更何况,就算她拒绝,也会被扔出去。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   宋安好果断的松开了箫景煜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选择了当一名出色的俊杰:“一言为定!”   箫景煜还以为她会再坚持一会,不料她居然如此快速的选择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由好笑,唰的将那宣纸抽了出来,视线直直的朝最角落的地方看去。   他看到的三,是最后一个字,三上面还有两个字。   是的,这已经形容的很直观了。   箫景煜看了,挑了挑眉,抬头向宋安好瞥去。   宋安好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那张宣纸的最下方,鬼画符般的写三个字。   ——箫老三。 第一百二十八章 孤当真了   “这是什么?”   箫景煜修长的手指挑着那张纸,凉凉的眼神向宋安好斜睨过去,脸上的神色颇有些耐人寻味。   宋安好盯着那鬼画符的三个字,脑袋里飞快的转动着,可转来转去却怎么也想不到找什么借口,不由急得额头冒汗。   半晌不见动静,箫景煜似耐心告罄,抬歩向她那边迈了过去。   宋安好紧张的往后退了一步。   箫景煜沉声念出纸上的字:“箫老三?”   宋安好紧张的眨了眨眼睛:“呃……”   箫景煜又朝她走了一步,直把她逼得背靠衣柜,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你偷偷摸摸的写孤的名字,到底是为了什么?”   宋安好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十分委屈,当下辩解道:“我没有偷偷摸摸,我这根本就是光明正大!倒是你,偷偷摸摸的看别人写的东西,实在是有失风度!”   “好,就算你光明正大。”箫景煜依言改口,但随即话锋一转:“可你光明正大写孤的名字,又是为了什么?还拼死拼活不让孤看见,莫非你是对孤产生了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其实,宋安好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写下了这几个字,等她发现时,箫老三三个大字已经跃然纸上,而且字迹极其潦倒极其难看。所以箫景煜若是嘲讽几句,她也准备老老实实的受着。   可箫景煜居然没有嘲讽,而是认为她是对他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想法。这就不能忍了!   虽然到现在,她对箫景煜的看法已经产生了些微的变化,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更何况,箫景煜是掌握她生杀大权的人,这一点她可始终没忘!   眼下,看着箫景煜似笑非笑一副笃定了看她出糗的神色,心底蓦地腾起一股火。她深吸一口气,将这股有些莫名其妙的火压了下去,然后露出动容的神色,轻轻叹道:“想不到,还是被三殿下发现了。”   箫景煜以为她会龇牙咧嘴的反驳过来,不料她居然承认了,狭长的眼眸里飞快的闪过一抹愕然。   只听宋安好继续说下去:“殿下两次搭救安好于水火,全然不顾自身危险,安好每每想起,心中便充满了对殿下的感激之情。殿下可能不知道,安好今日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心里想的脑里浮现的全是殿下你,这才在不知不觉的时刻默写了您的名讳。”   在说这番话时,宋安好表情诚恳,声音动情。她明亮的眸子里氤氲着薄薄的水雾,脉脉地向箫景煜望过去。在视线与他相交时,她的脸颊两侧慢慢浮现一抹绯红。   此时的她,全然一副对心上人表白的神态。   箫景煜心中不是不惊疑,可听见她动容的话语,看见她含情的双眼,他向来坚定的心神还是不可避免的晃了晃。   但很快他抿了抿唇,稳住了心神。   这小宫女平素古灵精怪,可不能轻易相信。还是看看再说。   这时,宋安好慢慢低下头去,像是要掩去自己脸上的娇羞,声音轻柔羞涩的继续说下去:“本来这些话,安好从来没有打算告诉过任何人。若不是殿下今晚突然到访,我打算一辈子埋在心底。就算是告白,我这个小小宫女也是没有资格站在您面前的。所以……”   说到这里,她猛地抬头,委屈无辜的眼神蓦地撞入箫景煜的心里,让他的心荡了一下。   “殿下,请恕安好对您的仰慕,无罪!”   她眼神赤诚,含情脉脉的望过去。   箫景煜刚刚才稳定的心神,又开始晃动,而且晃动的愈发厉害。   “孤……”   他望着宋安好委屈得快哭出来的表情,脱口想说些什么,右手不自知的抬起,向她的脸颊伸过去,下一瞬就要抚上。   谁料,就在他的指尖触碰上她的脸颊时,她突然灿烂一笑,一把将他推开!   箫景煜神色愕然,但转瞬便恍然大悟,脸上闪过一丝好笑与无奈。   可宋安好推开他后,大步走向书桌,麻利的整理乱糟糟的书桌。一边整理,一边背对着他问道:“安好刚才的回答,殿下可还满意?”   箫景煜闻言,往后退了一步,半靠在衣柜上,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宋安好将笔墨纸砚一一收入抽屉,半天不见人回答,于是想了想,又自顾自道:“其实殿下误会了,这箫老三并不是写的您。方才殿下不是问那个诗人是谁吗?其实他就姓箫,坊间流传他在家排名老三,所以我在默写他的诗句时,忍不住写下了这个名字。”   “虽然我平时偶尔会顶撞殿下,但是绝对不会背地里写您的名讳。更不会对高高在上的殿下您,产生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说完这些,回头对箫景煜笑了笑:“还请殿下放心。”   箫景煜双手抱臂,靠在衣柜上,半垂着眼眸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里透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让宋安好一阵心虚。莫非玩过了头,真的惹怒了他?   可要不是他故意戏弄她,她也不会一气之下演这场戏嘛!   再说了,这样一演,不仅以牙还牙,还很好的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写箫老三这个三个字,简直完美。   这千古名篇的作者被她情急之下改了姓氏,她在心里默默的对诗仙李白愧疚了三分。   可眼下,箫景煜似乎真的生气了。他的气场有一种强大的震慑力,震得宋安好突然压抑起来。   得,在他发怒前,赶紧认错吧!   宋安好秒怂,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了那张宣纸,乖巧的向箫景煜递过去:“方才看殿下很喜欢这首诗,不如殿下拿去吧?”   箫景煜不说话,幽深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神情耐人寻味。   宋安好以为他是瞧不上自己的礼物,悻悻然的将手收了回来:“算了,我写的乱糟糟的,难登大雅之堂,还是不在殿下面前献丑了。”   就在这时,箫景煜突然开口,“孤当真了。”   宋安好听他终于肯说话,却一开口就是让人听不懂的话,于是露出懵懂的表情。   箫景煜注视着她,沉沉道:“方才你说那些话时,孤当真了。”   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宋安好却感到脸蛋突然一阵发热。   她刚才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让箫景煜相信,然后再趁机奚落他一番。可她没想到,他居然会当面承认。如此的坦荡,反倒让她不知所措。   箫景煜的视线在她突然握紧的手上扫了一下,又落到她的脸上,半晌,又问:“那些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宋安好不知如何回答:“我……”   箫景煜眸色暗了暗,声音有些低哑。“全部都是假的?”   “不是!”宋安好蓦地抬头,“那些感激的话,全都是真的!”   “那仰慕之情呢?”   “咳咳!”   宋安好被呛了一下,连连咳嗽,一脸尴尬。   箫景煜微微颔首,神情重归波澜不惊,“这样最好。”   宋安好没听懂:“哈?”   箫景煜看着她:“如果你真的对孤产生了仰慕之情,那这兰灵宫你就呆不了了。”   宋安好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他的言外之意,如果她爱上他,就会被扫地出门?!   这也太狠吧!   幸好她没有承认……   宋安好心里掀起一股巨浪,脸上却挤出微笑:“那就好,我还想一直陪着静妃娘娘,直到……”   话说到一半,她发现箫景煜的眼神变得有些晦暗,不禁意兴阑珊,剩下的话便没有说下去。   两个人相对而站,久久不曾言语。   宋安好总觉得箫景煜盯着自己的眼神太过复杂,让她看不懂更看不透,于是索性转头看向窗外,不去看他。   片刻后,箫景煜突然开口:“你不是想知道太子和二皇子的事?”   话音落地,宋安好马上转回头,双眼发亮的看着他,连连点头:“没错。”   “好,孤现在就告诉你。”   箫景煜说着,向书桌走去,将靠在里面的椅子拉开,然后看着宋安好,拍了拍椅背:“坐。”   宋安好识趣的摇头:“还是殿下坐吧。”   箫景煜面色一板。   宋安好立马走过去坐下:“殿下请讲。”   谁知,箫景煜却不急着讲故事,而是自顾自拉开了抽屉,从里面翻找出一个褐色的小药瓶,又找出面前纱布,一一放在书桌上。   宋安好看着他一言不发的做这些事,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可为了听故事,还是忍着没有问。   “那个嫌疑犯将收买二皇子府令牌的人画了出来,经过确定,证实画中的嫌疑犯就是东宫侍卫队副队长董成顺。”   董成顺?那岂不是与买凶行刺二皇子的是同一个人?   一个小小的侍卫队副队长,居然有如此大的本领?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宋安好心头惊疑,不由问道:“确定了吗?”   “确定了。”箫景煜一边回答,一边伸出手,将她额头的纱布轻轻的拆了下来。   “哎……”宋安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有些狐疑,又有些紧张。   可箫景煜又自顾自讲下去:“既然都确定了刺杀与栽赃二皇子是同一个人,当然要那个   付出代价。今天下午,他已经判了死刑,三日后执行。”   他口中说着杀人砍头的事,手上却十分轻柔。他先是用棉签给伤口消毒,然后又沾了祛疤祛痕的膏药,细心的抹在她额头的伤口上。   药膏有消炎的效果,因而才抹上去的时候,伤口会微微的刺疼。   宋安好没忍住,低呼了一声。   “忍忍。”箫景煜低声说完,手里的动作愈发的轻柔了。   “这个董成顺一年前在宫外惹是生非时,被路过的二皇子当街狠狠惩治了一番,于是一直怀恨在心。他瞅着二皇子快要回宫的机会,重金收买了两批杀手,想要报羞辱之仇。”   “不仅如此,他还百般怂恿太子,让太子将南山别苑的案子嫁祸在二皇子头上,还将事前收买的二皇子府的令牌献给了太子,太子一时动心,这才起了不该有的念头。”   “太子谎称事先令牌是在你身上发现的,将这件事栽赃到二皇子身上,这才导致事情越演越烈。”   “皇上得知原委,十分生气,下令将太子禁足三个月,并且罚俸三年。”   听见箫景煜慢条斯理的讲述着案件的核心内容,可宋安好却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   这明明是她很感兴趣的话题,可当她被箫景煜俯身靠过来时,却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放在哪。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淡淡的呼吸时不时喷在她的耳朵和脖颈上,没一会儿,就让她脸红发热,心跳加快了。   至于太子到底如何了,她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第一百二十九章 荣幸之至   宋安好坐在椅子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额上,不知不觉间身体绷得紧紧的。   在箫景煜处理她额上的伤口时,尽管动作十分小心,可他的手指还是会时不时掠过她额上的肌肤。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那微微的凉意,衬得她两颊愈发的热。   消毒过后,在涂抹药膏时,箫景煜的身体又向她那边倾了倾,以至于两人的距离变得更近了。近到鼻尖几乎擦到,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喷洒在对方的脸上、脖颈上。   宋安好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屏住了。鼓起勇气偷偷瞟向面前的男子,看到的却是一双认真无比的眸子。   箫景煜俯身靠下来,一只手里拿着褐色的小药瓶,另一只手拿着棉签,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额上的伤口。他微抿着唇,小心翼翼涂抹药膏时,清俊的脸上浮现的是无与伦比的专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也写满了认真二字。   宋安好一抬头就看到这样的箫景煜,专注,认真,她突然深刻的体会到他的魅力所在,就连他因抿着唇而绷紧的下颚线,她居然也觉得性感得令人震撼……   她想,她一定是生病了。一定是额头的伤口感染病变,让她产生了幻觉……   或者,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她只是在做梦而已?   这时,箫景煜将小药瓶放回书桌,取了新的纱布,仔细的替她包扎伤口,突然开口道:“你怎么不说话?”   宋安好蓦地回神,紧张的一抬头,却因为动作太大,让额头上还没固定好的纱布滑了下来。   箫景煜眼疾手快的将纱布重新固定好,沉眸看了她一眼:“慢点。”   “噢,知道了。”她呐呐的说着,总算将思绪一一收回,转移话题道:“太子认罚吗?”   “他岂止认,简直要欣喜若狂了。”   宋安好略一思考,便明白箫景煜话里的意思。   太子搞了这么大的一摊破事,却在紧要关头险些把自己搭进去,最后只是被罚禁足外加罚俸,这个结果的确足够令他欣喜若狂了。   否则,就算仅仅是买凶刺杀二皇子这件事,也够他喝一壶了!   静默了片刻,宋安好低声道:“我又要谢你一次了。”   箫景煜随口嗯了一声。   宋安好声音更低:“都怪我一时冲动割伤了太子,否则你也不会对皇后和太子妥协。”   闻言,箫景煜手中动作停顿了一下,半晌后,开口:“母妃告诉你了?”   听到这句话,宋安好便知道自己的猜对了。   区区一个侍卫队的副队长,居然有人脉有钱财买通劫匪刺杀二皇子,还有能力策反二皇子府上的人,花重金收买令牌。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人相信!   更何况,还有敏锐的二皇子和精明的赵侯爷坐镇!   但是结果却是没有人提出异议,更没有人继续找皇帝伸冤。这意味着,所有人对这个案子的结果已然达成了共识。   而这个共识,很有可能是一个人提出来的。那就是主审官,箫景煜!   可一直对这个案子十分上心的箫景煜为什么会这么做呢,理由似乎根本不用思考,因为宋安好今天能平平安安呆在兰灵宫,而不是被下旨打入地牢,这已经充分的说明了问题。   宋安好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箫景煜。片刻后,箫景煜便明白是她自己猜到了,不由失笑:“看来,孤还是低估了你的聪明。”   宋安好笑了笑,过了会,以很认真的语气说道:“这份人情,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奉还!”   箫景煜见她如此认真,不禁勾了勾唇,“那孤就拭目以待了。”   说话间,他已经换好药。包扎好纱布,他往后退了一步,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确定没问题了,才将手里的东西放回书桌。   突然,宋安好想到了萧景睿,忍不住问道:“对了,那二皇子呢?他外出公干被人刺杀两次,一回来就被冤枉得打入天牢。如今查明了实情,皇上一定很心疼吧?他有没有对二皇子有所补偿?”   补偿?   箫景煜讽刺的勾了勾唇,“二皇子为人处事不够磊落,有失皇家风范,被皇上下令罚俸三年。”   宋安好蓦地睁大眼眸,简直难以置信:“皇上为什么要罚他!”   箫景煜嘲讽一笑,转身看向窗外,继续道:“不止是罚俸三年,还同样被禁足一个月。但念在受伤未愈,禁足期间可以自由出入太医院,但是必须向皇上报备。”   也就是说,南山别苑的案子,二皇子和太子受到的惩罚是一模一样。难怪箫景煜会用两败俱伤来形容了。   不过,这也太令人费解了吧。   太子受罚合情合理,宋安好只觉得他占了大大的便宜。可二皇子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也会受罚?   皇帝到底怎么想的!   难道……   宋安好脑海中念头一闪,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脱口说道:“莫非皇上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势均力敌,继续抗衡?”   箫景煜正望着外面的夜景出神,听到这句话,他转头看着她,缓缓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不仅聪明,还很敏锐。无论什么事情,你总是能一眼看穿,也总是能一针见血,每一次都能令孤更加惊艳。”   突然得到夸奖,宋安好脑袋有些发懵,不过还是将心中所想一股脑讲了出来:“三殿下,接下来的日子您可得格外当心。尤其是在面对皇上的器重时,一定要沉住气,千万不可得意忘形。否则,否则……”   说到最后,她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吞吞吐吐起来。   可箫景煜却明白她的意思,替她说了下去:“否则,就会被他二人合力打击,对吗?”   宋安好这才明白,他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对一切都了然于心。这个男子,恐怕不仅仅是腹黑而已。   果然是成大事的人!   宋安好汗颜一笑:“三殿下料事如神,倒是安好班门弄斧了。”   “不。”箫景煜转身,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你的敏锐,已经远远的超出一般的谋士了。就连孤,也不能保证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做出这种敏锐而精准的判断。”   说着,他抬起双手,轻轻按住宋安好的双肩,郑重道:“宋安好,很有可能,你才是班门。”   望着他真诚的面容,宋安好突然觉得心跳加速,心底没由来的涌起一股害怕的情绪,下意识的挥手见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打掉,然后迅速的往后推了两步,“多谢殿下夸奖。”   顿了顿,又说了一句:“也多谢殿下昨晚在东宫的搭救。”   箫景煜见她突然变回了以往戒备的神态,眼眸暗了暗,默默的收回双手。   两相沉默,箫景煜突然问道:“你觉得二皇子如何?”   宋安好想了想,如实回答:“有勇,有谋,有野心。”   箫景煜没料到她对萧景睿的评价如此高,有些意外,过了会,又问:“如果他向你抛出橄榄枝,你愿意接受吗?”   宋安好突然笑了:“不会。”   “为何?”   “他不会对我橄榄枝,我也不会接受他。”宋安好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回答:“如果在所有的皇子中,必须要选择一个人,我只会选你。”   箫景煜眼里闪过一丝意外,被想再问一下理由,可看着她如此认真坚定的神情,突然就打消了念头,对她勾唇一笑:“荣幸之至。”   宋安好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干脆低下头去。   箫景煜略站了站,抬手拂了拂袖,“天色已晚,孤先走了。”   宋安好马上向大门走去,替他打开门:“殿下慢走。”   如此迫不及待的送客,让箫景煜哑然失笑,一整天沉重的心情,顷刻间也消散了许多。   他伸出手:“礼物呢?”   宋安好没听清,抓着门锁问道:“什么?”   他这才说道:“你不是要将那首箫老三的诗送给孤?”   宋安好恍然大悟,走回书桌,在抽屉里翻找出那张宣纸,递了过去:“原来是说这个,你若喜欢便拿去好了。”   箫景煜接过来,又仔细的端详了一遍,口中念道:“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念完这句诗,抬头看着宋安好,苦涩道:“这一句简直就是描述孤现在的处境。我怎能不喜欢。”   宋安好联想到方才的对话,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一进来就对这首诗如此感兴趣,原来是深有体会。   是啊,如今太子和二皇子受到皇上的打压,所有的目光都会聚焦到他身上,他若是行差踏错一步,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想到这里,宋安好忍不住叹道:“殿下不必多虑,你一定能化险为夷,直挂云帆!”   郁郁的箫景煜闻言,扬唇一笑:“承你吉言。”   随后,箫景煜离开。   过了很久,宋安好还是沉浸在他离开前的那抹微笑中。   想不到平素阴郁淡漠的男子真正的笑起来,会是这样的赏心悦目。唉,可惜平日里笑得太少。   就在宋安好沉吟时,脑海里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恭喜宿主,与男主互动温馨,增加生命值50!】   50!   宋安好惊呆了。   箫景煜方才那抹微笑,居然值50分?   以前她也曾让他会心一笑,可是只加了10分而已。这次如此大手笔,莫不是系统故障了?   “嘿,丑话说在前面,你若是加错了分,我可是恕不退还的!”   宋安好像捡了一个大便宜,忍不住嘚瑟起来:“系统啊系统,想不到你也有不坑我的一天!”   谁料,系统却告诉她:“系统故障,延时加分,这50分是昨晚加的。”   昨晚?   宋安好呆住了。   昨晚她是被箫景煜送回来的,可到底发生什么事,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哎呀真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居然值得50分的生命值!   因为错过了这么大的事,宋安好懊恼不已。 第一百三十章 这个人,你欢喜不起   箫景煜那一记额吻,让宋安好赚了50分生命值,然而宋安好却毫不知情。   想来想去,她也只能想到他昨晚闯入东宫搭救自己这件事,便顺理成章的以为这大笔的生命值是因此而加的。   一次搭救,便为她赢来五分之一的满血值。   这件事让她再次意识到箫景煜的身份,他才是最终boss,也是掌握着她生杀大权的人。她是死是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能一念之间,闯入东宫搭救她;也能一念之间,为了某件小事将她挂上墙头。   自古帝王皆无情,现任皇帝箫齐晟便是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血尚能说翻脸就翻脸,更何况宋安好这个地位低微、毫无背景的小宫女?   如果有一天,她若真正的惹怒了箫景煜,一定会重蹈覆辙!   所以,在箫景煜问她是否愿意接受萧景睿的橄榄枝时,她坚定了给予否定的答案。尽管她内心的确是倾向箫景煜这边,可她也不敢让他认为,她有一丝一毫替他兄弟手足办事的可能性。   因为,现在的箫景煜虽然救她、护她,可她还是很不确定,所以根本不敢赌上自己的小命。   这晚,在箫景煜离开以后,宋安好想了很久很久。   刚才亲密接触时,她几次三番心跳加快,这让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小心思。   昨晚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箫景煜从天而降,不顾个人安危与被人诟病的可能,坚决的救下她。或许是这件事,让她一直坚定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因为今天,在寝宫看到箫景煜的第一眼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内心,居然是欢喜的。尽管这欢喜很微小,也并没有表露出来。   刚才那一大段套路箫景煜的表白,其中也夹杂了她的几分真心,只是被她掩饰的很好。   可这又如何?   她终归是要离开皇宫的,也终归是要离开这些血液里流淌着皇家血脉的人。若是毫不顾忌的爱下去,她的结局注定是悲剧。   悲剧?   向来惜命的宋安好又怎么可能愿意接受?   当晚,宋安好静静的躺在床铺上,睁大眼睛盯着房顶,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告诉自己。   “宋安好,你若想活下去,就好好控制自己的感情。”   “你欢喜不起!”   ……   第二天午膳后,宋安好自己换药。   她拆掉纱布后,发现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伤口四周大片的红肿也消退了不少。照这个愈合程度,估计只要三天,这伤口就能完全愈合了。   想到黄泉那番话,她忍不住叹道:“果然是好药啊!”   换好药膏,重新包扎好纱布,伤口也没有以前那么疼了。凉凉的药膏敷在伤口上,仿佛有一种冰镇的作用,让原本发疼发痒的伤口也舒服了很多。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宋安好拿起这神奇的褐色小药瓶端详着,半晌后,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随手将小药瓶扔进了抽屉。   换完药,宋安好正打算午睡,素心姑姑去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快,皇上要见你!”   闻言,宋安好蓦地从床沿站起,脸色白了一下:“姑姑,你可知皇上找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素心姑姑上前拉住她,急急往外走:“先不管了,你赶紧出来吧,越是这样情况,越是不能让皇上久等!”   “噢……”宋安好大脑一片空白,任由她拉着往外走。   只听素心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一会儿娘娘醒了,我会马上通知她。万一皇上那儿有什么不对的,娘娘肯定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如今太子和二皇子受罚,皇上心情可想而知。你要做的就是不要惹怒了他,他说什么你尽管顺着说就行,若有拿不准的,就推说不知道。”   “我知道了,谢谢姑姑。”疾走了好几步,被长廊上的风一吹,宋安好这才回过神,真心的道歉。   就在快要到达兰灵宫门口时,素心姑姑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皱眉道:“我想了想,皇上找你过去,多半是要问那令牌的事。此事凶险,你可要好好作答,千万不要让他误以为你与太子是一伙的。”   宋安好也想到这个可能性,郑重的点点头:“我明白。”   这时,素心突然有些欲言还休。   宋安好见她神色为难,于是主动问道:“姑姑可还有吩咐的?”   素心想了想,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有一件事,我的确想跟你说说。不过,这是我个人的意见,与娘娘无关,所以你不要多想。”   宋安好见她突然严肃起来,不由也脸上一正:“姑姑请讲。”   素心看着她:“在皇上面前,你切记不要提及殿下。若是皇上主动提及殿下,你也不要表现得与他相熟。万一皇上还问起殿下的事情,你最好……”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不等她说完,宋安好已经了然,坚定道:“姑姑你放心吧,娘娘待我不薄,殿下为人坦荡,我不会给他们带来困扰的。更不会为了保命,而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将他们置于险地!”   听罢这番话,素心眼神动容,她重重的拍了拍宋安好的肩头,欣慰道:“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   宋安好心情复杂,对她回以微笑。   两人谈完这番话,便疾步走向门口,那儿早有小太监候着。   一见面,素心就塞了块碎银子给他:“有劳公公了。”   小太监熟练的将碎银子塞入袖中,含笑道:“素心姑姑客气了。皇上还等着呢,咱们走吧。”   宋安好点点头:“麻烦公公带路了。”   素心看了她一眼,对小太监笑道:“公公慢走。”   随后,宋安好随小太监离去。   素心在门口伫立了一会,见他二人人影消失不见,便赶紧转身回去,去通知静妃了。   ……   通往御书房的路,宋安好来来回回也走了好几遍,如今已经熟记在心了。   到了御书房,便见常公公守在门口,宋安好赶紧小跑过去行礼:“常公公!”   常公公虚扶一下,小声道:“你还得还挺快,皇上在里边等着呢!”   宋安好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请问常公公,皇上今儿……”   常公公猜到她要问什么,笑着打断:“今儿心情行,快进去吧!”   “多谢常公公了!”   宋安好稍稍安心,感激的点了点头。   常公公扬声宣道:“兰灵宫小宫女宋安好到。”   半晌,御书房里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宣。”   常公公对宋安好做了个手势:“宋姑娘,进吧。”   宋安好乖巧的点点头,跟在他的背后,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御书房的大门。   刚进去,身后的两扇大门便无声无息的关上了。   怀着忐忑的心,宋安好走进了里间,远远便见箫齐晟端坐在铺着金黄色桌布的书桌后。   听见脚步声,箫齐晟的目光便扫了过来。   宋安好在他目光移动的瞬间,想也不想就行了跪拜大礼:“兰灵宫宫女宋安好,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的箫齐晟并没有龙袍加身,只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锦衣,衣襟与袖口两处分别用金黄色的丝线细细的绣了龙纹,隐隐中透着威仪。   他面色无波的看着跪伏在地的宋安好,过了片刻,才沉声让她起来:“平身吧。”   岂料,宋安好并没有谢恩站起,而是依旧跪拜在地,只是抬起头,用复杂而愧疚的神色看着他,凝声道:“宋安好有罪在身,不敢起来!还请皇上降罪吧!”   箫齐晟听她这么说,神色终于发生了些许变化,挑眉道,“哦?你何罪之有,朕怎么不知道?”   宋安好正色回答:“回皇上,南山别苑之案,宋安好做了伪证,让整个案子沿着错误的方向进行。如此大错,实在是罪不可赦!”   “仔细一想,你说的也没错。朕记得,上次召你觐见时,你口口声声说那令牌是从刺客怀里夺下的。可事实证明,那令牌却是有人事先花重金收买的。对此,你可有何话说?”   “回皇上,宋安好无话可说。”   “为什么?你可知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宋安好不敢欺君,可是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了欺君的事情。如此大罪,就算是理由充足,也不足以抵消。所以,恳请皇上降罪!”   “不知情?你是指哪方面?”   “不知皇上可还记得,上次觐见时,我曾向皇上提及过一件事。”   “何事?   “当初我在南山别苑昏迷,脑后受到重击,因此有一部分记忆不太完整。而这部分记忆,正是关于令牌的记忆。等我安全返回宫中,苏醒后去向皇后娘娘请安,正是娘娘的提示我,关于那块令牌的记忆。所以我并没有深究,而是信以为真,真的以为那令牌是从刺客怀中抢过来的,然后,然后就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皇上您……”   一番话说完,箫齐晟陷入了沉默,宋安好跪在下面,悄悄观察他的神情,心中忐忑的打起鼓来。   她作为南山别苑的唯一活口,却发表了错误的言论,险些冤枉了二皇子。就算是再开明的人也会芥蒂,更何况,箫齐晟一直将这个案件视同卡在喉咙的一根刺。   沉默了良久,箫齐晟突然扯了扯嘴角,冷声说:“朕早就猜到,这件事能演变成如今的局面,肯定有她的功劳!”   她是谁?他并没有指名道姓。但宋安好却知道他说的是皇后。   所以,箫齐晟一直都知道,作为太子的生母,皇后一直左右甚至决定着太子的思想和行动!   他也知道,南山别苑的幕后凶手,不是二皇子萧景睿,更不是那个所谓的副队长!   可是,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会任由箫景煜那样判案呢?   宋安好面色平静,内心却是掀起一阵阵的波涛。她很担心,这波涛太过汹涌,她一不小心就会被淹没其中!   “你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本无恶意。要怪,就怪下棋之人!”   良久,箫齐晟垂着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兴阑珊道:“朕不怪你,起来吧。”   宋安好闻言,长长的舒了口气。   一见面就请罪,果然还是博得了先机,也让皇帝闷在心底的怒气消散了些许。   看来,南山别苑这个案子,真的彻底结束了。而她最担心的伪证之罪,也再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然而,事实证明,这只是她一厢情愿。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冷面煞星   宋安好谢了恩,从地上爬了起来,等着箫齐晟发话让她回去。   她以为,既然令牌的事情说清楚了,那也没必要让她继续留下了。   可没想到的是,箫齐晟不但没让她走,还向她抛出了一个复杂而危险的问题。   “宋安好,朕有一件事要问你,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   宋安好见他发问时,神色肃然,顿时心中一紧,忙正色道:“无论皇上问的是什么,宋安好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箫齐晟满意的点点头,直截了当的问道:“你这次去了两趟大理寺,全程参与了南山别苑的审案。所以,朕想问问你,就你在大理寺看到的情形,你觉得朕的三个儿子分别如何?”   宋安好乍听这个问题,微微一愣。   箫齐晟又道:“太子,老二,还有老三,以他们三人在公堂上的表现,你觉得他们为人如何?”   宋安好总算明白,脸色难掩愕然:“皇上,宋安好乃小小宫女,不敢对主子们指手画脚。”   开什么玩笑,让她评价那三位身份金贵的皇子,万一风声传了出去,她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见她竟敢推脱,箫齐晟马上板起来,冷声道:“朕的命令,你也敢拒绝?!”   在这一瞬间,原本随和的箫齐晟像是变了一个人,严肃端正,霸气威仪。在他强大的气场下,宋安好识趣的选择了屈服。   “请皇上息怒,安好万万不敢抗旨。”她连声请罪,一边飞快的在心底打着腹稿,一边缓缓说道:“皇上说的对,我的确去了两趟大理寺,而且也见证了整个案件的所有转折。”   箫齐晟见她想通了开口,面色微缓,也不开口打断她,而是以眼神示意她继续。   于是,宋安好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了下去:“这个案子是由三皇子负责的,所以连着几天都由三皇子主持大局。三皇子在公堂上的话不多,但字字句句直中要害,也格外的注重公平公正,无论是被告还是原告,他都一律支持他们呈上证据。不过,大部分情况下,主要是三皇子的副手询问。间或副审官穆亲王也会提出针对性的问题,三皇子一视同仁,并没有明显的倾向哪一方,看上去还是很尊重他们的话语权。”   “原告太子殿下,在公堂上的表现前后略有出入。一开始证据对他有利时,他看上去十分高兴。第二次开堂时被告有了新的人证,局势对他极为不利,他看上去就格外的丧气颓靡,隐隐还有些生气。不过这生气到底是气哪方面,我就不知道了。”   “至于被告二皇子,他……其实我不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二皇子给人的感觉很从容不迫,即使满身血污站在公堂上,也一身正气,气度非凡。第一次开庭时,案件对二皇子十分不利,他看上去没有特别急躁;第二次案情逆转,形势于他一片大好,他也并没有特别激动。整个过程他一直保持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人忍不住佩服。”   箫齐晟认真的听完,突然皱了皱眉:“听着你这番话,三人当中你对老二评价最高,想必你平日和老二来往肯定不少吧?”   宋安好低头回答,掩去了夜探地牢的事:“回禀皇上,宋安好第一次见二皇子就是在大理寺,之前从未见过,也就无所谓来往了。”   箫齐晟有些意外:“仅凭公堂上的表现,你就如此佩服老二?”   宋安好低声应道:“二皇子气度非凡,不止是我,连众多围观的黎民百姓也赞不绝口呢。”   二皇子萧景睿在民间一向口碑良好,这一点箫齐晟深信不疑。也正因为如此,箫齐晟的眸色阴了阴。片刻后,又冷声问道:“那太子呢?他可有如你描述的那么窝囊无用?”   “皇上误会了,我绝没有污蔑太子殿下的意思,更不敢亵渎太子殿下!”宋安好一听,连忙解释:“况且太子殿下虽然情绪起伏略大,但平易近人,随和可亲,立场也十分坚定。对犯错的属下也痛斥其害,丝毫没有包庇之意。这番宽容与胸襟,绝不是寻常人能有的,不愧是国之储君!”   不知是不是错觉,当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敏锐的捕捉到箫齐晟眼中一抹飞逝的愉悦,但仅仅一个交睫的功夫,箫齐晟又变成了冷面帝君。   “国之诸君,哼,希望他能胜任才好!”箫齐晟哼着,看得出已然没有先前的不悦,停顿了一会,突然视线一垂,向宋安好瞟了过去,声音也陡然变得低沉:“对了,朕忽然想起一事。听说太子与你起了冲突,还伤了你?”   宋安好闻言,心下一惊,暗自猜测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指的东宫那晚。可想来想去也无法确定,又不敢耽误太久,情急之下只能含糊答道:“不知皇上是听谁说的,大概是说的人不太了解,所以才让皇上误会了。太子殿下和蔼可亲,对宫人一向体贴,怎会无故伤我呢?其实只是发生了一些小误会,产生了一些小摩擦,这都是因为我没尽到宫女的职责所致,与太子殿下无关。”   说完之后,她心内忐忑,害怕被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万幸的是,箫齐晟并没有追究细节,而是眯着眼睛打量起宋安好,似乎在衡量她这番话的真实性。半晌后,才似有深意的说了一句:“原来是误会,朕还以为太子嚣张,竟敢在后宫霸凌呢!”   宋安好猜不透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是什么,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她不能在皇帝面前说太子一句坏话!她轻轻一笑,神态语气自然道:“太子殿下天潢贵胄,怎会作出如此恶霸之事。”   箫齐晟眼神闪了闪,露出了宋安好进来后第一个微笑,“想不到你对太子的评价如此高,实在出乎朕的意料。”   宋安好面色一正:“是太子品行端正才是。”   箫齐晟点点头,示意结束这个话题。过了一会儿,他果然又问起了另一个人:“身为兰灵宫的宫女,你平时应该经常见着老三吧?听你的描述,你对老三的为人也很赞赏。照这么说来,朕这三个儿子,都是全身上下的优点,没有丝毫缺点了?”   宋安好怎么听不出他的旁敲侧击,当下露出为难的神色,低声道:“说到这个,我倒是觉得三皇子有一个不是缺点的缺点。”   箫齐晟一听,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宋安好低下头:“三皇子总是喜欢板着脸,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太容易让人靠近,也总让人感觉他……脾气古怪,不好相处。所以……所以我虽然经常跟在静妃娘娘身边,但也很少和三皇子照面。说气来您可能不信,兰灵宫好些宫女都挺怕他的。”   话音落地,箫齐晟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别说是那么兰灵宫,朕听说整个后宫的小宫女小太监,就没有一个不怕他的!这个老三,典型的冷面煞星,难怪不讨人喜欢了。”   宋安好原本还担心自己说的话引起皇帝的不快,谁知竟然惹来一阵大笑,想到箫景煜那张冷冰冰的脸,她也有忍不住笑了笑。   这时,箫齐晟笑声一停,话锋一转:“这样也好,总比某些当面笑盈盈背地里结党私营的人好!”   这话让宋安好暗自一凛,她抿了抿唇,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暗示自己,这句话可千万不要接。不过,在心里却还是好奇的猜测,皇帝口中的“某些人”,到底是指的谁呢?   突然想到受到处罚的二皇子,宋安好脑中灵光一现,忽然之间明白了。   结党私营,换一个说法,不就是广受拥戴么!只不过一个是贬义词,一个是褒义词罢了。   也就是说,皇帝口中的某些人,指的是二皇子萧景睿!   想到这一点,宋安好心情不由复杂起来。   先前她故意在皇帝面前赞赏二皇子,当然是出于私心。自从她得知箫景煜为她做的事情,她就开始考虑自己能够替箫景煜做些什么。   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在这深不可测的皇宫,皇子们是那一棵棵的树木,而皇帝则是那时而温和时而凌厉的风!   宋安好指的,太子地位已经够高了,就算她在皇帝面前说尽太子的好话,也不过是对高位者的崇拜与敬畏。只有二皇子这个身份特殊的人,才是她最好的着手点。   二皇子民间口碑一向颇佳,如今作为被告在公堂上还引得无数人折腰,可想其人格魅力之强大。   强大的皇子,是皇帝得力的左膀右臂。可过于强大的皇子,却是太子的心腹大患。   原本在箫齐晟眼中,太子与二皇子一直是旗鼓相当,如今听了宋安好的话,却不由觉得,二皇子的风头似乎……有些太过了。   即便是在南山别苑的案件中,刻意打压了他一番,可他的实力还是强大得让人不够放心。   如此棘手的事情,该如何处理呢?   箫齐晟往龙椅上一靠,陷入了沉思。   宋安好见他面色肃静,知道他想的事情颇为严肃,不由暗自着急。   突然,箫齐晟眼中精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   既然老二的势头太强了,那就再捧一个人起来,把老二的势头磨下去嘛!   看着宋安好不安的神情,箫齐晟露出满意的微笑,心中有了最佳人选。   这种事,当然是交给冷面煞星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神奇的事   宋安好出了御书房,慢慢走下楼梯,沿着宽阔的宫道朝兰灵宫的方向而去。   虽然令牌的事情得到了完美的解释,可皇帝的谈话还是让她有些不安。皇帝状若无意的要她评价那三位地位尊贵的皇子,她当然不会误以为这是对她另眼相看。作为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宫女,这一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她很清楚,皇帝之所以会问她,就是看中她的“低微”和“不重要”。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不会在回答这种敏感问题时,夹杂太多的私心私欲。   在皇帝眼中,她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宫女,巧合之下才与几位皇子产生了些许交集,她与他们没有太多的关系,也就更谈不上利益驱使。   这样的人,简单,单纯,位低言轻,没有太大的野心。因而,对皇子们所做的评价,才是最客观最公平的。   这就是皇帝会一而再询问她的原因。   然而,任皇帝再老谋深算,也犯了一个大忌。那就是太过自信!   他以为宋安好为人简单性格耿直,却忽略了一点,即便是再简单再耿直的人,在面对有可能危及到生命的危险时,也会做出趋利避害的事!   但愿皇帝一直这样认为吧,最好是一辈子也别知道她早就在私底下与箫景煜达成了协议。   ——至少在离开这个危险重重的皇宫前,就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一个没用的小宫女吧!   宋安好边走边想,脚步也就没那么快,等快到兰灵宫时,远远望见素心扶着静妃出了大门,正与她相对而来。   她忙快步迎上,“娘娘!您这是……”   素心见了她,松了口气:“娘娘才醒没多久,听说你去了御书房,正打算赶过去呢!”   宋安好闻言,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静妃却没有多说,而是淡笑着问道:“皇上问完话了?”   “嗯。”   “那就好。既然回了,那咱们就回去吧。”   “是。”   于是,三人打道回府。   进了宫门,素心忍不住对宋安好问道:“安好,皇上找你干什么?”   宋安好对她笑了笑,回答的却很含糊:“皇上召见我,也就是问了几句话。”   素心摇头:“皇上真令人捉摸不透。”   宋安好笑道:“谁说不是呢。”   两人聊了没几句,有人从不远处迎面而来,远远便给静妃躬身请安:“娘娘!”   静妃冲点点头,轻声对二人道:“回宫再聊。”   宋安好与素心一起应道:“是。”   走了几步,素心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了一眼宋安好,神情恍然。   难怪刚才回答问题时含糊呢,看来这小妮子早就知道在外边不宜谈论这个话题。不过她虽然知道,在静妃面前却没有制止她,而是用另一种方式化解。   素心的唇边荡起微笑。   三人去了静妃的寝宫,一进去,素心就反锁了大门。   宋安好虚扶着静妃,向里间走去,直到静妃在塌上坐了,才默默的退后两步。   静妃也没有多言语,开门见山的问她:“皇上都说了些什么?”   宋安好低声回答:“他先是问了令牌的事,紧接着又问了大理寺的事,最后还问我……”   静妃听得很认真,见她说到最后有些为难,不由追问:“还问了什么?”   宋安好回答:“问我觉得三位皇子怎么样!”   “三位皇子?”   “是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   “好,你接着说。”   “我一进御书房,皇上就对我说……”   接下来,宋安好将御书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静妃侧坐在塌上,听得十分认真。   素心见状,便去外边沏了一壶碧螺春,轻手轻脚的端了进来。她先给静妃斟了一杯茶,虽有又倒了一杯,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宋安好。   宋安好见静妃点了头,这才双手接过茶杯。她饮了一小口,顿觉嗓子舒服多了,于是对素心感谢的笑了笑。   紧接着,她继续往下讲。一直讲到离开了御书房。   静妃仔仔细细的听完,眉心紧皱。   宋安好讲完后,便静静的立在一边,她知道静妃是在思量,于是也不便出声打扰。   良久,静妃才缓缓开口:“皇上问你太子的事,你怎么不说实话?”   宋安好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想了想,答道:“因为我不能确定皇上说的到底是不是那一晚的事,若是贸贸然的说了,那就是不打自招了。而且,皇上若是知道我与太子之间发生了不愉快,势必会追根刨底,到时候万一连累到殿下,那可就……”   听她这么一说,静妃蓦地想起东宫那一晚,箫景煜闯入东宫救人的事。也顿时明白了宋安好的用意,她不在皇帝面前告状,并不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是不想拖箫景煜下水。   想明白这一点,静妃宽慰一笑,“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周到!”   宋安好忙道:“不是安好想得周到,而是殿下见义勇为,实在不该被那些不干净的事情所拖累。”   静妃点点头,深以为然。   其实,宋安好并没有将所有的想法都对静妃和盘托出。   她之所以没有在皇帝面前告太子的状,一方面的确是不想拖累箫景煜;可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发现皇帝对太子十分袒护!   别看皇帝平时总是责备太子,经过她几次观察,才明白这些责备是因为爱之深。爱之深,责之切,所以皇帝才每每提到太子,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可实际上呢,在皇帝心里,太子虽然中庸,甚至不够果断决绝的。太子身上体现出来的更多的是矛盾点。比如,忠厚与愚钝、温顺良善与优柔寡断,而正是这些矛盾与缺点,让他成为皇帝心中最佳的诸君人选。   因为,若换做其他人,皇帝并不敢保证,那人会乖乖的等着他传位!   所以,在明白了皇帝的心思后,宋安好又怎么敢在皇帝面前告太子的御状呢?   不过,这笔账,她却是片刻也不曾忘记的。她会牢牢记在心底,在等到何时的时机,一定会狠狠地讨回来!   箫景翼,你可得好好的活到那一天,让我亲手把你从诸君之位拽下来!   这时,静妃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尔后对宋安好赞道:“你对皇上的这番回话,回的真是极好。本宫先前还略有担心,如今听完你说的话,总算一颗心放了回去。如今那二位撕破了脸面,往后的争斗只怕会愈发的激烈。而煜儿的事,你是知道的,若他被迫卷入其中,对他真的是百害无一利。”   说到这里,她放下茶盏,对宋安好笑了笑:“还好你在皇上面前夸的是二皇子,否则若是让皇上突然注意到煜儿,那可就麻烦了。”   一直旁听的素心,听了连连点头:“娘娘说的对。咱们殿下还是和以往一样的好,远离这斗争中心,一辈子平安喜乐就行!”   这句话,似乎说到了静妃的心坎上,她叹道:“唉,身为皇家血脉,即便是平安喜乐这么简单的事情,只怕也难于登天了!煜儿若真能一辈子平安喜乐,那本宫也真是无欲无求了!”   宋安好见两人如此悲观,忍不住劝慰道:“娘娘不必悲观,殿下文韬武略,智勇双全,肯定能一展宏图了!”   静妃摇头:“一展宏图?若皇上一直健在,倒是能一展宏图。可若是皇上有个万一,换了别人上位,别说是一展宏图了,只怕性命都堪忧!”   历史上,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新帝登基的当天,便下令将其所有亲生兄弟满门抄斩。   如今,谁也不能保证,这种事不会再次发生。   宋安好一直知道静妃希望箫景煜平平淡淡就好,却没想到她的担忧如此深厚。   宋安好想告诉静妃,箫景煜才是最终的赢家。可这话若说出来,静妃不仅不会信,恐怕还会以为她受惊过度,以至于疯癫了。   默默的叹了口气,宋安好只能婉转的对静妃说:“娘娘,您不用太过担心,殿下的能力您是清楚的,您能想到的,他肯定早就考虑到了。或许,还早就有了准备呢!”   静妃突然面色一紧:“早有准备?你是说?”   宋安好怕她误会,忙道:“我也是随口说说,娘娘不要当真。”   说罢,还是担心静妃多想,她偷偷的给素心递了个眼色。   素心会意,端起茶盏,向静妃递去,和声道:“上次安好去了御书房,皇上下午就来了。不知今日,会不会也会来。若是今日真来了,那可就是神奇了!”   静妃果然被转移了话题,接过茶盏,剜了素心一眼:“神奇什么?不过是巧合罢了!”   宋安好听了,掩唇而笑:“若真是巧合,那真希望这种巧合多发生几次呢!”   素心附和道:“那可不!”   屋里的气氛一时缓和了些,静妃也不再沉浸在担心中了。   可没想到的是,神奇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晚膳时分,皇帝真的摆驾兰灵宫了!   刚在饭厅落座的静妃得了消息,又连忙起身,领着所有人去门口接驾。   箫齐晟见静妃来迎,十分高兴,牵着她的手入宫。   宋安好和素心跟在人群后面,偷偷的互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凤凰展翅   箫齐晟前脚刚到兰灵宫,御膳房的大厨后脚就送来了丰富的菜品。各式各样的美食,粗粗一看,只怕有不下十几种。   十几名宫女端着餐盘鱼贯而入,在素心的指挥下,将原本只有三菜一汤的餐桌摆放的满满当当。   静妃陪箫齐晟坐着,见状不免疑惑:“皇上,这是……”   箫齐晟对她笑了笑:“朕临时起意来爱妃宫里,怕爱妃没有准备,手忙脚乱太辛苦,所以提前让常公公通知了御膳房。”   闻言,静妃眼波流转,动容道:“皇上总是这么细心,什么事都不忘替臣妾着想。”   箫齐晟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忽然叹道:“好几天没来爱妃宫里,朕心里总觉得缺点什么。”   静妃反手握住他的手掌,担忧道:“皇上可是有什么心事?”   箫齐晟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想必皇上是累了。”静妃心知肚明,明白他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忙站起身,亲自盛了一小碗汤,双手放到他的面前,柔声道:“这汤看上去不错,皇上多喝点儿,养胃!”   箫齐晟常年胃疾,见静妃一直记在心中,不免感动,当下便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汤,送入了口中。   静妃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   这时,立在旁边的素心走近了两步,打算给他们布菜。   静妃微微抬手,示意素心止步,亲自给箫齐晟布菜。   也不知是那滋补汤真的味道不错,还是有静妃的贴心陪伴,箫齐晟今儿胃口大开,一口气将小半碗汤全部给喝了。   静妃见状,抬手想要去拿他面前的小汤碗,准备再给他盛半碗。   谁料,箫齐晟突然一抬手,制止道:“朕差点忘了一件正事!”   静妃以为是什么大事,闻言忙将手里的碗筷放下,紧张道:“什么事?”   箫齐晟伸手指了指餐桌最中央的那道菜,对静妃笑道:“朕险些忘了,这道菜可不是替朕与爱妃准备的。”   静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的是一盘烤鸭,不过这烤鸭的配菜与装盘十分讲究,五彩斑斓,精美得令人赞叹。   她不禁有些好奇:“这道烤鸭真是让人赏心悦目,想必味道也是极佳。皇上要赏赐的那个人,实在是天佑口福了!”   箫齐晟听了这话,似是来了兴致,双手往餐桌上一撑,饶有兴致的问静妃:“爱妃不如猜猜看?”   静妃见他高兴,便也乐意凑趣,随口答了句:“太子病了这么久,莫非这道菜皇上是赐给太子的?”   话音落地,箫齐晟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了,“再猜。”   静妃一愣,这才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哪里还敢再猜,忙摇头示弱:“臣妾实在是猜不到了,还请皇上明示罢。”   “一会你就知道了。”箫齐晟说完这句话,冲常公公使了个眼色,见常公公转身出去后,又转过来看向静妃:“不过爱妃也太实在了,这道菜虽然是烤鸭,可是却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名字。”   “臣妾愿闻其详。”   “凤凰展翅。”   “……”   静妃听到这个菜名,心里不由感到奇怪。   通常情况下,皇帝只会在特殊的大型节日,或者是某个臣子们立下了大功时,才会赐菜。   可她细细想来,最近似乎没听说朝中有什么大事发生,既然无大事,又何来的大功呢?那么,这道寓意非凡的凤凰展翅,皇帝到底是想赐给谁?   正在静妃暗自奇怪时,常公公拎着食盒回来,“皇上。”   箫齐晟大手一挥:“装上,送去三皇子府。”   听见“三皇子”三个字,静妃蓦地睁大了眼睛。   这道凤凰展翅,竟然是送给煜儿的?皇帝此举,到底是何用意?!   静妃眼睁睁的看着常公公上前将凤凰展翅从餐桌上拿走,又小心翼翼的放入食盒中,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她强自按耐住,挤出一丝笑容,故作惊喜的语气:“这烤鸭竟是送给煜儿的?煜儿最近又没做什么对朝廷有用的事,哪配得上皇上如此厚赏?”   她故意没有说菜名,只含糊的用“烤鸭”带过。   “南山别苑的案子不就是景煜处理的么?他处理的十分稳妥,还在最快的时间内安抚了民心,这不就是对朝廷有用么?”箫齐晟说完这番话,又纠正了静妃对菜品的叫法:“这段日子景煜着实是辛苦了,所以朕才特地让御膳房做了这份凤凰展翅。”   静妃闻言,别说是心中了,便是连唇角的笑意都泛上了几分苦涩,偏偏还要一副感激动容的神态:“皇上如此厚爱,实在是折煞了煜儿。”   “这是他应得的。”箫齐晟对静妃说完这句话,挥了挥手,示意常公公道:“去吧。”   “是。”   常公公领命而出,找了一个侍卫,快马加鞭的送出宫去了。   而正殿内,静妃的一颗心却揪了起来。   如今太子与二皇子都受了伤,皇帝不仅没有派太医去看,也没有赏赐任何药材补品。可偏偏是无灾无痛的箫景煜,居然破天荒的得了皇帝一道赐菜。   还是一道菜名寓意非比寻常的菜!   皇帝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   此时的静妃哪还有心情陪箫齐晟吃吃喝喝,就算假装的再从容淡定,可眼底浮现的重重心事,还是落入了箫齐晟的眼中。   箫齐晟垂眸想了想,很快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却也不解释,只是亲自盛了半碗汤,递了过去:“这汤味道不错,爱妃也多喝一些。”   静妃回过神,忙双手去接:“多谢皇上。”   接下来,两人又若无其事的开始用膳。只是席间的气氛,较之先前,到底是差了几分。   ……   “天色已晚,朕走了。”   用完膳,箫齐晟又喝了一杯茶,随后便提出离开。   静妃本以为他今晚会留宿,意外之余也觉得松了口气,毕竟现在的她也实在没什么心情。闻言忙站起来,“臣妾送皇上。”   箫齐晟摆手道:“朕看你气色不太好,爱妃还是多养养才好。”   说完这句话,还转头对常公公吩咐:“一会儿把今日进贡的南海血燕送一盒给静妃。”   常公公忙道:“是!”   静妃听了,垂在小腹前的双手蓦地握紧了些,口中却道:“多谢皇上!”   箫齐晟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对她笑了笑:“爱妃早些休息。”   静妃温顺的点头。   “皇上起驾!”   随着常公公一声尖锐的呼声,箫齐晟离开了兰灵宫。   直到外边彻底没有了动静,静妃才像是浑身无力似的,跌坐在了椅子上。   此时的她才后知后觉的醒悟,不由觉得浑身冰冷。   正在收拾残局的素心瞥见,忙示意小宫女继续,她则疾步赶了过去,忧虑道:“娘娘,您这是不舒服?”   静妃好像呼吸不太顺畅,好半天才缓过来,开口第一句便是:“去,把安好叫来。”   素心见她面色严峻,不敢多问,转身便去找了宋安好过来。   等宋安好来了之后,静妃直截了当的问她:“你不是告诉本宫,你在皇上面前就交口称赞的人,是二皇子!”   宋安好晚膳时不在,因此不明白静妃为何如此发问,但还是如实点头:“对。”   静妃不敢相信:“可为什么皇上突然对煜儿示好?”   宋安好一头雾水。   静妃这才想起来她刚才不在场,于是将晚膳时箫齐晟说的话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宋安好听罢,脸色也是唰的一白,脱口低呼:“糟了!”   素心忙问:“怎么了?”   宋安好看向静妃,一副内疚不知所措的神情:“娘娘,我可能称赞二皇子过头,让皇帝对他起了警惕之心了!”   静妃心乱如麻,一时没听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皱眉道:“即便如此,又与煜儿何干居然劳师动众的赐菜!”   宋安好低声解释:“太子中庸,二皇子风头太盛,皇帝可能是担心诸君之位动摇,所以才打算想方设法消减二皇子的实力。”   “他消减便消减,又何必……”说未说完,静妃猛地领悟,“你是说,皇上打算利用煜儿,让他去对付二皇子?!”   宋安好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   静妃终于明白是在怎么回事,一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一旁的素心惊讶的掩口:“不会吧?殿下也是皇上的亲骨肉,皇上怎会如此狠心!”   是啊,皇上为何如此狠心?可是自古以来,又有哪个帝王是不狠心的!   宋安好叹了口气。   静妃神色难安,却不再说什么,只呆呆的坐在那里,似在想着对策。   不知过了多久,常公公派来小太监送血燕。   素心接过那一盒上好的血燕,动作娴熟的给他塞了一块碎银子:“辛苦了。”   小太监得了好处,喜笑颜开道:“素心姑姑真客气,这是小的应该的!”   说完,又朝端坐在上的静妃行了一礼,“多谢静妃娘娘赏赐。”   静妃冲他温和一笑,随手端起桌边的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对了,最近皇上公务繁忙,可是又回御书房批阅奏章了?”   小太监随口回答:“皇上刚去了华清宫了!”   回答完,忽觉不对,赶紧偷偷像静妃看去,还好静妃表情没什么变化,顿时舒了口气。   皇上去华清宫陪皇贵妃了,他竟然把这种事随口说了出来,若是换了妒忌心强的妃子,只怕会迁怒于他吧。   还好静妃脾气好!   拿着赏钱离开兰灵宫,小太监还觉得一阵后怕。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不可测   屋子里一片寂静。   静妃面色深沉的坐在塌上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安好见素心都没敢说话,自然也就乖巧的立在一边,静静的等待着。   皇帝有些日子没在兰灵宫过夜了,今日好不容易来了,可临晚上又走了。本以为是朝政繁忙,他是要去御书房处理公务,谁知他出了兰灵宫的大门,便直接去了华清宫。   华清宫的那位,她的宝贝儿子刚受了处罚,心情正郁郁得狠,想必皇帝今夜前去也是存了安抚的心思。   可既然要安抚,又为何要煜儿去对付她儿子!   静妃想到这些,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怨愤。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无欲无求,换来的却只是那人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如今就连唯一的儿子也要被牵连其中,她的神色就愈发的阴沉,眼眸中趁沉沉浮浮的都是不满与伤心。   素心见她这次真伤了心,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可一想到再多的言语也没有任何实际性的作用,就有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宋安好见状,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想要开解开解静妃,于是柔声道:“娘娘不必多想,皇上今晚去华清宫,明面上是去安抚皇贵妃,实际上却是在保护您呢!”   静妃闻言,抬头望了她一眼,一副哀大莫过于心死的神色,摇头道:“你不必安慰本宫,皇上到底是去做什么,本宫心里十分清楚。”   宋安好听了这话,才明白在静妃心中,箫齐晟依旧占据着一个不小的位置。她实在不想静妃太难过,尤其是在箫景煜被牵连其中的这个时候,于是又轻声道:“娘娘向来聪慧,安好是知道的。可有时候很多事情就是这么没道理,身在其中,反而看不明白。”   静妃不再说什么,静静的看着她。   素心见她神色松动,忙催促道:“安好,你讲明白点儿,我怎么听不懂!”   宋安好接着道:“今晚皇上在咱们宫用膳,想必整座皇宫的人都知道了。其实知道这个倒是不打紧,可那道凤凰展翅可是由常公公派人送出宫的,那些紧盯着皇上的人,肯定也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了。娘娘您想,这种情况下,皇上若是再在咱们这留宿,岂不是给某些人火上浇油?这宫里,向来是树大招风的!”   静妃认真听完,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素心则一拍手,高兴道:“原来如此!皇上今年都没有给哪位大臣皇子赐过菜,这第一道便是赐给咱们殿下,可不就是树大招风么!皇后那边还好说,二皇子可是刚出边关回来的,听说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二皇子什么赏赐都没得到,还白白被罚了一顿。皇贵妃若是知道皇上赐了凤凰于飞给殿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啊,皇上今晚才特地去安抚她,让她的妒忌心能够平衡一点!”   素心将宋安好的话理解得很透彻,她越说越高兴,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宋安好的肩膀,赞叹道:“安好你可真是有一个玲珑心!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宋安好谦虚道:“姑姑谬赞了。”   静妃将二人的对话一一听入耳中,细细一想,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心里的愤懑也消散了些许。不过,对于皇帝有意将箫景煜拉入夺嫡之争中,她还是带着几分怨难平。   不过,事已至此,一昧的怨恨担忧也毫无用处。只能走一步看一歩,每天祈祷煜儿千万不要行差踏错了。   又过了会儿,静妃突然站起身,淡声道:“天色不早,都歇了吧。”   看着她转身向寝宫走去的背影,宋安好与素心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   华清宫。   安静的寝宫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紧接着就是若干瓷器摔碎的声音。   将桌上的摆设全部一扫而地,一身华服的皇贵妃满面怒容,描绘的精致的双眼里闪烁着妒忌与愤怒的火焰。   “皇上竟然给老三赐菜!凭什么!就凭老三那个资质与能力,哪一点能和睿儿比!皇上为什么要给他赐菜!”   “还有那个静妃,平时看上去像一只温顺的小白兔,关键时刻却能红着眼睛一口咬断人的手指!上次耍诡计骗得了皇上的欢心,竟然还圣宠不衰了!就凭那个清汤寡水毫无姿色的老女人,在本宫面前,她连斟茶倒水都不配!”   随着这一句句的怒骂,有更多的瓷器被砸碎在地。此时的皇贵妃毫无人前的柔弱和委婉,若是有人突然闯入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吓得不轻。   华清宫的大宫女冷秋忧心忡忡的看着这一幕,实在忍不住了,还是上前劝道:“娘娘您别生气了,为那对母子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不生气?”皇贵妃将她狠狠一推,怒道:“换做是你,你能不生气?睿儿这才刚刚受了冤枉气,那边的老三就得了皇上的赏赐,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明白?!”   冷秋愣了愣:“皇上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皇贵妃气极反笑,一屁股坐在桃木椅上,“他这是打你家娘娘、也就是本宫的脸呢!”   “怎,怎么会呢?”冷秋闻言,表情僵了僵,低声说道:“这么多年了,皇上对娘娘的疼爱从未消减,哪里舍得打娘娘的脸?再者,皇上平日里对殿下也是格外器重,只是最近这一次才有些迁怒罢了。娘娘,恕奴婢直言,这才发生了一两件事,只是巧合罢了,您不要为此伤心发火。”   “从未消减?若是他对本宫的宠爱真的从未消减,为什么他忙完公务之后,第一时间去了兰灵宫,而不是华清宫?!”   冷秋被噎住,一时不敢说话。   皇贵妃面色阴郁的坐在那儿,眼睛里的妒忌之火越烧越旺,像是要把她心中痛恨的那对母子烧成灰烬似的。   半晌,她表情阴森的冷笑:“看来,本宫的手段还是太温柔了!”   冷秋正要说话,突然门外有人敲门,她忙走过去开门。   门口的小宫女气喘吁吁的说道:“冷秋姑姑,快通知娘娘,皇,皇上来了!”   皇上来了?   冷秋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转身看向皇贵妃,低呼道:“娘娘,皇上来了!”   皇贵妃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此时的屋子里,满地的狼藉,瓷器碎片散落一片,要是皇上进来看到这一幕,那可就糟糕了!   皇贵妃叫道:“快,收拾屋子!”   “是!”   冷秋和那小宫女忙冲过来收拾,她们蹲在地上飞快的捡着地上的碎片,手指被割伤了都不敢耽误。   可不等她们将碎片全部收拾干净,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常公公高亢的声音。   “皇上驾到!”   冷秋和那小宫女吓得脸都白了,齐刷刷抬头看向皇贵妃,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皇贵妃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片刻后猛地回过神,她抬起两只手,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内侧。   她下手毫不留情,痛得“嘶”了一声。可一交睫的功夫,原本怒火中烧的眼眸,已然泛起一层厚厚的水雾。   就这么一个动作,她便从先前的妒妇,摇身变成了一个娇柔的弱女子。   转眼间,箫齐晟的龙袍已经出现在门口。   皇贵妃快步迎了上去,冷秋和那名小宫女连忙跟上。   “臣妾不知皇上到来,接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她蹲伏在箫齐晟面前,说完这句话后,便缓缓抬起头,用充满了水润的眼睛盈盈的望着箫齐晟。   箫齐晟一撩龙袍:“爱妃免礼。”   他说完便准备往里边走,突然瞥见皇贵妃眼里的水光,蓦地一惊,说话的时候便向她伸出了手:“爱妃这是怎么了?”   皇贵妃仿佛就等着他伸手一般,第一时间便握了上去,顺势站了起来,小声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只是旧疾犯了,没什么大碍的。”   “旧疾?可是头痛?”箫齐晟闻言,便扶着她往里间走,边走边说:“爱妃既然头痛犯了,怎么不早些歇息呢?”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洒在地上的瓷器碎片。虽然冷秋她们收拾了一些,可仍有不少碎片洒在那里,十分显眼。   不过,箫齐晟虽然看到了,但却不动声色。只是扶着皇贵妃走到塌上,两人一起并肩坐下。   皇贵妃抬手抚上额头,歉声道:“让皇上看笑话了。臣妾刚才头痛得厉害,不小心打碎了一只花瓶,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箫齐晟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他知道这么多的碎片,可不只是一只花瓶而已,不过他没有点破,而是对冷秋道:“还不赶紧收拾了,万一待会误伤了你们娘娘,那可是大罪!”   冷秋忙行礼应道:“是,皇上,奴婢这就收拾!”   于是,她和那小宫女又一起蹲在地上,飞快的捡着地上的碎片。因为又皇帝这尊大佛镇着,所以她们的动作比先前又快了许多。   箫齐晟与皇贵妃也都没有说话,只是同时看着蹲在地上的两人,直到她们将所有碎片收拾干净。   “好了,屋子干净了,看着也舒服一些。”箫齐晟转头看向皇贵妃,眼神里闪着几分心疼:“爱妃头痛可还厉害?要不朕给你传个太医来看看?”   “多谢皇上美意,不过不必麻烦了,臣妾早就习惯了。”口中虽这么说,可皇贵妃却抬起两只手,同时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一脸的痛苦。   箫齐晟见状,冲常公公一挥手:“去,马上召一个太医过来!”   常公公领命而去。   皇贵妃却双眸含水的望着箫齐晟,声音柔弱至极:“臣妾多谢皇上。”   “爱妃要是真心谢朕,那就赶紧把这老毛病治好吧,每次看到爱妃这么痛苦,朕心里都十分难受。”箫齐晟说着,便伸手过去,将大拇指抵在她的太阳穴,轻轻的揉了起来。   一时间,皇贵妃眼里、脸上,全是满满的感动。   可她心里却在得意的笑。   静妃啊静妃,你到底是不堪一击,皇上都到你宫里用晚膳了,居然还留不住人过夜!   任你儿子得了凤凰展翅又如何,能得到皇上按摩的人,还是本宫!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易储?!   太医得了传召,很快就赶到了华清宫。   皇贵妃面色苍白的歪在贵妃榻上,微微伸出左手。   太医将一方帕子放在她的手腕上,随后才拿手放在帕子上,开始诊脉。   箫齐晟侧坐在贵妃榻上,握住皇贵妃的另一只手,对太医发问:“皇贵妃的旧疾拖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未痊愈,到底是何原因?”   太医低下头,眼神微闪:“回禀皇上,正是由于这旧疾拖得时间太久了,才断断续续的不好痊愈!再加上这种病症与病人的心情也十分重要,若是心情总是太过伤感,即便是痊愈了,日后也会复发的!”   一听到与心情有关,箫齐晟便侧头看了皇贵妃一眼,皇贵妃睁着一双水雾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看上去我见犹怜。   诊完脉,太医取出药房,唰唰唰的开了一副方子,递给了旁边的冷秋:“去御药房抓药,文火煎两个时辰,给娘娘服下即可。”   冷秋双手接了药方:“谢谢太医。”   随即,太医收好东西,便向箫齐晟告辞。冷秋亲自送他出宫,顺道再去御药房抓药。   有小宫女沏了新茶端上来,连同精致的糕点,一同摆放在桌案上,随后也退下了。   于是,寝宫内边只剩箫齐晟与皇贵妃二人。   皇贵妃强撑着身子斟了一杯茶,双手捧给箫齐晟:“皇上,请喝茶。”   箫齐晟却没有接茶,而是皱着眉看了她良久,才问:“爱妃为何伤心了?”   皇贵妃闻言,面露惊恐,连忙将茶盏放下,想要起身跪下请罪,却被箫齐晟一把按住。   “你可是为了睿儿的事?”   皇贵妃愣了一下,突然开始落泪。   箫齐晟急了:“爱妃为何哭了?”   他说着就伸手去要替她擦泪,却被她扭身避开。他只能叹了口气,摇头道:“看来,爱妃果然是因为睿儿的事,责怪朕了。”   皇贵妃把他自责的话语听入耳中,心思微转,没有接话,依旧嘤嘤嘤的抽泣不休。   箫齐晟只当她听不进去自己的话,也不再劝说,自顾自端起那杯茶,饮了起来。   直到一杯茶喝了四分之三,身边的女子还在嘤嘤嘤的不停,终于让他耐心告罄。砰的一声,将茶盏往桌上用力一放,箫齐晟站了起来:“既然爱妃打算哭一整夜,那朕就不打扰爱妃了。”   皇贵妃见他突然翻脸,哪还假装的下去,吓得赶紧双手抓住他的衣袖,带着哭腔道:“皇上息怒,臣妾知错了!求皇上别走,臣妾再也不哭了!”   箫齐晟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略有嫌弃,可看到她脸上挂着的泪珠子,还是心软了。但依旧板着脸,沉声道:“你以为朕想处罚睿儿么?朕一直如何待睿儿的,你全不看在眼里?这次睿儿在外面遇到刺客,若是第一时间告诉朕,朕肯定马上下令严查此事。可结果呢?他不仅将此事隐瞒,还私自调查追踪!他明明早就抓到了刺客,却迟迟不处理,偏偏挑在公堂上,将此事大肆渲染!你说,他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那日大理寺围了多少黎民百姓?他竟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皇室的私事丑事大肆公开,让那些人看了多大的笑话!”   “你说,他这是想打太子的脸呢?还是想打朕的脸呢?嗯!”   这一番怒斥,皇贵妃本是低头听着,她是越听脸色越白,听到这最后一句时,更是面色大变,猛地从塌上站起,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睿儿他年岁尚小,还不懂事,有些事处理的不够妥当,因此惹怒了皇上,还望皇上看在他这么多年立功无数的份上,不要放在心上!”   “立功无数?”箫齐晟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皇贵妃,不仅没让她站起来,语气还更加的冰冷:“你的意思是,因为他立功无数,所以就可以任意妄为,连朕都不放在眼里?”   皇贵妃万万没料到自己的话被曲解成这种意思,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委屈,更多的还是愤懑,可她哪敢表露出来呢,只能拉住他的衣袖,慌忙解释:“睿儿从未想过要忤逆皇上,更没想过让皇上难堪,皇上不要误会啊!”   箫齐晟袖口一摆,将她的手甩开,哼了一声。   皇贵妃被甩得跪趴在地,又连忙跪正,深吸两口气,继续道:“皇上有所不知,睿儿的确私下调查过那两批刺客,可时间仓促却没有任何结果,臣妾的愚兄在京,得知消息后匆匆展开追查,这才侥幸在开审前将刺客抓住一二。这一切都是巧合,绝不是睿儿故意为之,更不是愚兄有心安排,实在是凑巧好!”   “皇上若不信臣妾的话,大可找愚兄进宫,当面对质一番!”   “这么多年,臣妾心中只有皇上,愚兄更是一心一意的替皇上办事,这些皇上都忘了吗?臣妾可以发誓,我赵家对皇上但凡有一丝不敬之心,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皇贵妃跪在地上,举起右手对天发誓,我见犹怜的面容上神情坚决。   箫齐晟低头看着她,眼皮半垂着,似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后,默默的抬起手,向她伸了过去。   皇贵妃见状,面露感激,连忙伸手握住,动情的唤了一声:“皇上!”   箫齐晟将她扶起来,低声叹道:“有些事朕也不想提起,怕坏了朕与爱妃的感情,是爱妃非逼着朕说出来,唉,罢了罢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我就不要再提了。”   皇贵妃双眼泛泪,走近两步,将头倚在他的肩上,动容道:“臣妾多谢皇上体谅。”   箫齐晟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她的肩,声音柔和了些许:“爱妃头痛复发,有些事不必深想,想多了更头痛!”   皇贵妃柔顺的应道:“是,臣妾全都听皇上的。”   箫齐晟闻言,这才露出淡淡的微笑。   皇贵妃一脸幸福的倚在他怀中,心中的愤恨却好似发了芽的种子,疯狂的滋长。   就因为觉得给他丢了脸,皇上竟故意打压睿儿,还让她不要深想,简直太不要脸!她方才若不是故意提起兄长赵云骑,只怕他还会继续生气呢!   既想要她赵家拼死效力,又想她赵家言听必从,偏偏还想打压她赵家的麟儿……哼,世上哪有这般好的事!   太子那个废物注定成不了大事,皇帝想要抬老三来打压睿儿,那也要问问她同不同意!   哼,箫景煜,静妃,你们母子给本宫走着瞧!   倚在箫齐晟怀中的皇贵妃,眼神渐渐锋利起来。   ……   次日,在华清宫留宿的箫齐晟,直接从华清宫去金銮殿了。   早朝时,有大臣重提渠县洪水。   这渠县下了一整个月的大雨,如今洪水泛滥,形势十分危险。渠县县令号召全县军民抗洪数日,可效果甚微。河堤已经沦陷了好几次,若不是靠人不要命的抢堵,整座县城都要被洪水淹没了!   “渠县老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城中食粮物资也日渐告罄,如今情况十分不利。还请皇上早做决定,派人赶去抗灾救援!”   大臣义正言辞的声音,在大殿上不断地回响。   高高坐在龙椅上的箫齐晟抿着唇考虑了半晌,眸色一沉,挥手道:“准!”   那大臣惊喜的拱手行礼,颤声道:“皇上一片仁心,实在是我大庆的福气!”   其余大臣齐刷刷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既然已经决定,那朕就拨库银五千两,粮食五百担,三天内便出发运往渠县!”箫齐晟挥手,示意他们安静,说完这番话后,想了想,又道:“只是,该派谁去做这赈灾大使呢?”   听了这话,下面的大臣们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他们都各怀心事,想要推荐对自己有利的人。   这时,有人站了出来,拱手道:“皇上,微臣以为,这赈灾大使代表着皇上,代表着朝廷,一般的臣子恐怕承担不了。微臣以为,派太子殿下去渠县,最为适合!”   话音未落,另一人站了出来:“太子殿下向来养尊处优,连皇城都没有出过,怎能随随便便去灾区?要知道这赈灾大使不仅是运输朝廷的赈灾银粮,还要指挥渠县官兵抗洪救灾,此等大事苦事,恐怕太子殿下无法胜任。微臣以为,二皇子萧景睿是最佳人选。二殿下常年在外,立功无数,各方面经验充足,区区抗洪救灾,一定不在话下。因而,微臣向皇上推荐二殿下!”   不用多想,这二人显然分别是太子一党和二皇子一派。眼下太子与二皇子受了皇帝的处罚,正是立功赎罪的大好时机,他们自然不肯放弃这个机会。   这不,为了争抢这个名额,两拨人又开始唇枪舌战了。   龙椅上的箫齐晟,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幕,有些厌倦的闭了闭眼。   这一幕发生了无数次,他实在是看腻了。不过这些大臣们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腻,他也是十分无语。   “够了!都别争了!”   忍无可忍,箫齐晟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喝道:“朕已决定,派三皇子前去渠县!”   三皇子?箫景煜?   所有大臣都不由自主的噤声,脸上的表情皆是震惊与不解。   南山别苑的案子就是让箫景煜主审的,如今这赈灾大使又让箫景煜去做?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人脸色煞白。   皇帝此举,莫非是打算……易储?!   太子党一派,全部面露惊慌。   而龙椅上,箫齐晟已然拂袖而去。   “退朝!” 第一百三十六章 毛遂自荐   退朝没多久,渠县赈灾的事便传遍了整个后宫。   凤仪宫中,皇后单手撑额,闭着眼睛好似在小憩,可紧皱的眉却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华清宫内,旧疾“复发”的皇贵妃勃然大怒,接二连三的摔碎了好几个瓷器,噼里啪啦的碎瓷声响彻寝宫。大宫女冷秋心情忐忑地反锁了大门,亲自堵在门口,不让任何人从寝宫门口经过。   而在兰灵宫,得知箫景煜即将担任赈灾大使去往渠县后,静妃默默的坐了很久。半晌,在宋安好与素心担忧的目光中,她缓缓起身,独自去了佛堂,在佛前跪了许久。   半个时辰后,二皇子萧景睿匆匆乘车赶到皇宫,一进宫门便直奔御书房。   御书房大门紧闭,大内总管常公公守在门口,神色复杂的告诉他,皇上公务繁忙,暂不见人。   萧景睿闻言不免低落,对常公公道谢后,便转身打算离开。可才走了三歩,却突然回头,又重新走回御书房门口,神色淡淡的对常公公道:“既然父皇在忙,那孤便在门口候着吧。”   常公公听了,不禁有些为难:“二殿下,不是老奴不让您等,实在是公务太多,皇上不一定什么时候才忙完!”   萧景睿眼神闪了闪,轻描淡写的问:“敢问常公公,可是皇上有过示意,不肯见孤?”   常公公急了,连忙摇手摆头:“当然没有!当然没有!皇上只说在忙时不想见人,并没说是不想见殿下您啊!”   萧景睿闻言淡笑:“既如此,那孤便在门口等着吧,皇上什么时候忙完,孤什么时候进去。”   常公公张了张口,还想再度劝说,可见他虽神色淡淡,可眼底却透着坚定,于是只能叹道:“那就辛苦殿下了。”   “无妨。”   萧景睿淡淡说完,举目四望,发现不远处的有几棵大树长得茂盛,于是便抬歩走到了树下。他在树下站定,背对着御书房的大门负手而立,温润如玉的面上神色淡淡,不管是远看还是近看,都好似一幅画般好看。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   到了晌午,太阳毒辣,即便有树荫遮挡,可仍旧晒得人两眼发花。   萧景睿始终保持负手而立的姿势等在树下,阳光穿过树枝树叶照在他的脸上、身上,好似给他浑身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如此漫长的等待过程,他并没有任何不耐,更没有回头催问常公公,只要身后没有动静,他就自始至终的保持一个动作。哪怕是长衫下的后背,已然烤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不知又过了多久,安静的御书房门口,终于传来嘎吱一响。   萧景睿第一时间回头望去,入眼便是常公公欣喜的神情。   “二殿下,皇上忙完了,让您进去呢!”   终于等到了好消息,萧景睿脸上并无兴奋激动,依旧是淡淡的一笑,“有劳常公公通报了。”   随后,他便换换抬歩,走入了御书房。   大门,在他背后很久就关上了。   御书房内,箫齐晟还捧着奏折在看,萧景睿也不出声打扰,耐心的等着。直到箫齐晟将奏折放下,他才第一时间行礼请安:“景睿参见父皇。”   “免礼。”箫齐晟挥挥手,目光在他胸前绑着的纱布扫了一下,淡声问:“你今日进宫换药?”   “是。”   “换完了?”   “刚刚换完。”   “既然换完了,为何还不回去?”   萧景睿顿了一下,抿了抿唇,继而语气自然道:“本是想回去,不过景睿在出宫路上听闻了渠县的事,所以想来和父皇谈一谈。”   “哦,你要谈什么?”箫齐晟口中虽这么问,可神情却是兴趣缺缺,随手还翻起另一本奏折,明显的心不在焉。   萧景睿微微低头,只当没看见,继续道:“渠县的事情儿臣早就有所耳闻,据说那里连续下雨一个月,持续暴雨已经超过了十天,河堤更是一再决堤。儿臣听闻父皇已经答应拨款赈灾,心中十分感动。可渠县的事却不是单单拨款就能解决的,若是洪水真冲了下来,您就算拨半个国库的银子,那也徒劳无益!”   箫齐晟听他言外之意有指责的意思,不由皱了皱眉,将手里的奏折随手一甩,冷冷道:“那依你看,该如何是好?”   萧景睿面色沉静,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儿臣认为,此次派人前往渠县赈灾是其一,最重要的却是主持大局,组织抗洪!渠县虽小,却位处交通枢纽,若是真的被洪水淹没,肯定后患无穷。因此,无论如何,都必须保住渠县!”   “父皇,前线赈灾乃是大事,更是颇具危险的事。儿臣愿为父皇分忧解难,前往渠县抗洪!”   原来,他是来毛遂自荐的。   箫齐晟听了这番话,慢慢的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老三难当重任?”   “景煜向来沉稳,办事也果断干脆,儿臣对他的能力深信不疑。”萧景睿一脸正色,脸上看不出有丝毫的私心,义正言辞道:“可景煜并无赈灾经验,更未了解过如何抗洪救灾。而这些,恰恰是儿臣具备的。”   “儿臣也明白,如此贸贸然毛遂自荐,未免有些抢夺功劳的样子。可是儿臣恳求父皇明鉴,此行赈灾路途遥远,任务艰巨,且亲自上堤抗洪是多么的危险。若是为了区区功劳,儿臣不必非要争抢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可一想到渠县的黎民百姓正在饱受灾难,前线的官兵也是拼死拼活,儿臣就寝食难安。”   “儿臣并不是说景煜没能力,只是觉得儿臣比他更适合。父皇,儿臣以性命担保,一定能保住渠县,绝对不受洪水淹没!”   “请父皇三思啊!”   萧景睿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在偌大的御书房中不断的回响。   箫齐晟本不想听他这么多话,可这些回响不断的撞击他的耳膜,钻进他的耳朵,让他不听不行。   他心里也明白,萧景睿字字句句属实。他也相信,以萧景睿的实力,绝对有把握保住整个渠县。可他能,就一定要派他去吗?   有些人啊,永远都不会明白月盈则亏的道理。   若是这次允了他,那是不是以后的每一次,都要允了他?这大庆满朝文武,也不是只有他一个能力超群!   箫齐晟微微的闭了闭眼,在心底对萧景睿的不避锋芒冷笑了一下,半晌后开口,语气却十分吻合:“朕清楚你的能力,也相信你能说到办到,可你现在有伤在身,即便朕临时换人,你也经不住这长途奔波啊!”   萧景睿听了,以为他这是有所动摇,忙表态道:“多谢父皇记挂,不过儿臣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不足以令儿臣止步,请父皇不必放在心上!”   “朕可以不放在心中,可你母妃却不行。”箫齐晟说着,站了起来,慢慢向他走过去,“你可能不知道,你母妃昨晚旧疾复发,头痛了大半夜,朕连夜请了太医来看。你想想看,你如此轻微小伤,你母妃便担心的旧疾复发,若朕让你带伤奔波。你母妃得多么提心吊胆!”   萧景睿愣了愣,“母妃她,她怎么样了?她为何今日没有派人通知我呢?”   箫齐晟站在他面前,笑着摇头:“枉你智勇双谋,却不懂为人父母的心。你是你母妃的心头肉,她为你伤心为你头痛,又怎么舍得让你知道呢?”   萧景睿听了,眼神震动,脸上浮现浓浓的忧虑。   箫齐晟瞧在眼里,也不催促,让他自己站在那里猜想。过了半响,觉得差不多了,才缓声道:“总而言之,就算是为了你母妃,朕也绝不会让你长途跋涉的!你啊,这段日子受了不少苦,还是好好待在府上修养吧!”   萧景睿原本在想着皇贵妃的事,突然听他说到这里,心里猛地一动,迟疑着问道:“父皇此言,莫非不生儿臣的气了?”   箫齐晟笑了笑:“你我亲生父子,又什么好置气的?况且,你这次出去办事,立下了汗马功劳,朕还没有奖你呢!”   萧景睿低头,苦涩道:“替父皇办事,本是儿臣理所应当的,儿臣不敢奢求奖赏。只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箫齐晟也没有追问,而是自顾自说道:“唉,这次你受委屈了。南山别苑的案子,朕本来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老三说一定要处理的公平公正合情合理,方能让黎民百姓信服。因而,朕才滋生了将你和太子各打五十大板的想法。可说到底,这件事是太子的错,你只不过是受了牵连而已。”   说罢这番话,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了萧景睿一眼。   萧景睿本是恭敬的倾听,可听到最后,眼神去突然震了震。   原来,这次他和太子一起受到处罚,是老三的提议……   萧景睿表面神色不变,和心底已然掀起了巨浪。   箫齐晟深深的看着他,良久,才转身回到椅子上坐好,淡声道:“这件事朕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多说。不过既然你今日进宫了,朕今日也不让你禁足了,你去你母妃哪里,好好陪陪她吧!”   萧景睿将心神一点一点的收回来,低头应道:“是,父皇。”   父子俩的谈话,就此结束。   萧景睿行礼退下。   箫齐晟靠在椅背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表情渐渐变得冷漠。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何许人也   萧景睿离开了御书房,便直接去了华清宫。   皇贵妃气得歪在贵妃榻上,闭着眼睛由小宫女给她按摩太阳穴。   冷秋正指挥两个人收拾满地的破碎的瓷片。   萧景睿轻车熟路的走了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脚步不由加快:“母妃可是不舒服?”   听到声音,所有人往门口望去,这才看见他边说话边走了进来。   皇贵妃惊讶的坐了起来:“睿儿!”   冷秋与小宫女们连忙行礼:“殿下!”   萧景睿快步走过去,在贵妃榻站定,正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对其余人挥了挥袖:“你们先退下。”   冷清应是,领着小宫女退了出去,还替他们关好了大门。   “睿儿,渠县的事你听说了吗?”甫一见面,皇贵妃便愤愤说出了心中所想,可见其心多么迫切:“皇上竟然派老三去做什么赈灾大使,真是气死本宫了!如果没有南山别苑的事,本该是你去的!”   “母妃快消消气,儿臣听闻您又头痛了,这才赶过来看望您。要是白白惹得您更头痛,那儿臣岂不是白来了?”萧景睿见皇贵妃面色不好,温和的劝慰着,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正色道:“母妃的头痛治了这么些年了,怎么还没有痊愈?”   皇贵妃见他心疼自己,心中不禁欣慰,可又不想他太过担心,于是坐直了身子,凑到他跟前,低声道:“其实没那么厉害,本宫只是为了让皇上内疚,才故意装作旧疾复发。”   萧景睿想到皇帝在御书房说的话,不由眼睛一亮:“那昨晚,父皇他……”   皇贵妃明白他心中所想,不等他问完,便点头笑了起来:“皇上昨晚就歇在华清宫。”   “既然如此,儿臣也就放心了。”先前的忧虑一扫而空,萧景睿面上又浮现惯有的温润笑意:“只要父皇还念旧情,儿臣在他面前就不必举步维艰了。”   “可是,赈灾一事……”   “渠县赈灾只是小事,就算父皇不派老三去,也不一定会派儿臣去。这件事母妃就不必挂在心上了。”萧景睿宽慰着皇贵妃,温和的眼眸中突然闪现意味深长的神色:“其实,老三成了赈灾大使,真正有威胁的是太子。”   “此话怎讲?”皇贵妃满脸惊愕,一时无法领会。   “南山别苑之案,儿臣虽受了处罚,可上至皇帝,下至朝臣,他们都清楚我只是被牵连了而已。真正犯错的人太子,皇上真正想处罚的也是太子。如果太子能争取到这个差使,说明皇上对他还存了缓和之心,可皇上连提都未提,说明在皇上心中,对这件事芥蒂至深。太子他想要缓和,恐怕还得一段日子的努力!”   此时的萧景睿还不知皇帝已然动了其他的心思,只按照寻常的逻辑推理着,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皇帝眼中的磨刀石。   这把磨刀石,皇帝用了许多年。前些年他用来磨砺太子,如今,又用来磨砺箫景煜。不过,皇帝绝对不会允许,这磨刀石变成刀!   刀就是刀,磨刀石就是磨刀石,这还是要分清楚的好。   这么多年来,皇帝为了磨砺太子,故意给了萧景睿无数的希望。要不了很久,这些渺茫的希望,就会一点点变成失望,最后乃至变成绝望。   而陷入绝望的萧景睿,又会怎样的事情,那已是后话。   眼下,皇贵妃认真听了儿子的分析,顿觉神清气爽了不少,脸上也露出了笑脸:“听了你的话,本宫突然觉得头一点儿也不痛了,应当凤仪宫的那位头痛才对!”   萧景睿认同的点点头,他知道皇后此时肯定头痛万分,不过也知道皇后即使再头痛,在这段时期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皇贵妃突然又记起兰灵宫的那位,不由面露嘲讽,冷哼道:“虽说如今皇后最头痛,可说来说去,终归还是让静妃那个女人占了便宜!”   萧景睿闻言,突然露出疑惑的神情:“母妃,儿臣一直有个问题不明白。据说静妃被父皇冷落了多年,怎么毫无声息便又受到了父皇的垂青?甚至还带动了老三,让老三的存在感也愈发的强烈了?”   皇贵妃闻言,顿时面露不悦:“提起这事就来气!那静妃本来老老实实呆在冷宫似的兰灵宫,结果惠妃那个小蹄子偏偏去招惹她,招惹就招惹吧,她又根本摆不平。最后不仅没把静妃弄进冷宫,反而她自己被皇帝一通数落,从此便失了宠!”   说起这事,皇贵妃脸色越来越差,“本来惠妃一直都是本宫的左膀右臂,如今失了宠,本宫倒成了孤家寡人,这才在皇后面前连连处于下风。哼,若不是惠妃那个小蹄子沉不住气,本宫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女人与女人之间的事,是难以形容的复杂,这一点萧景睿是清楚的。因此,他听着母妃的埋怨,自动屏蔽了没有实质性的内容,直接抓住了问题核心:“母妃,儿臣有一点不明。惠妃的挑衅只是一个导火索,关键还在于静妃本人。可若是静妃有本事翻身,又怎么会被冷落这么多年?还连带着老三不受父皇待见,连自由出入皇宫的资格都没有。”   皇贵妃一心想着争宠夺爱的事,反倒忽略了事情的关键,此刻听萧景睿提起,顿时露出惊疑的神色,喃喃道:“容我想想……”   萧景睿见她沉思,便不再出声打扰。   皇贵妃皱着眉仔细回想,半晌突然眼睛一睁:“我记起来了!惠妃挑衅静妃那一次,险些就得了手!要不是关键时刻有一个小宫女冒出来说话,静妃当晚就会被发落冷宫了!”   “小宫女?母妃可知这小宫女是谁?”   “当初我听惠妃提起过一次,以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便没有在意。如今想来,这小宫女倒成了关键所在……她叫什么来着?我想想……”   皇贵妃努力在记忆力搜索,猛地一个人名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她悚然一惊,腾的从贵妃榻上站起来,脱口低呼:“宋安好!她就是那个惠妃提起过的小宫女!”   宋安好?   萧景睿听见这个名字,眼前放佛又出现那道纤细的身影。   那个叫宋安好的小宫女,身子那么瘦弱,看上去弱不禁风,在人前也总是低眉顺眼,毕恭毕敬,丝毫不惹眼。可说来也怪,每次他无意中瞟向她时,都会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让他认定,这小宫女绝非表现出来的普通。   如今,听了皇贵妃的话,萧景睿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肯定。   “原来是她!”萧景睿无奈的笑了起来:“这样看来,很多疑惑的事就有了答案了。”   皇贵妃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问道:“什么疑惑?”   萧景睿转头看向窗外,悠悠道:“例如,静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得到皇帝垂青,老三是从什么时候可以自由进入皇宫,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得到皇帝的正眼相待。”   皇贵妃愣愣的听完,过了好一会才想明白,惊愕道:“你的意思是,静妃和老三的崛起,全是因为那个宋安好?!”   说完,她想起南山别苑的大案,宋安好也是唯一的人证,神色不由一震:“那个小宫女,到底是何许人也?!”   萧景睿深深的看向她:“她是何许人也,还要麻烦母妃去一查究竟。”   “好,我马上就派人去查。”皇贵妃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一口答应下来,眼神中渐渐露出锋芒:“如果这些事情真的都是她弄出来的,那本宫一定饶不了她!”   “不。”萧景睿断然道:“不管查出什么,母妃都不要动她。”   “为什么?”   “儿臣另有打算。”   “如果皇帝继续宠爱静妃,等老三立功归来,这宫里的天恐怕就要变了!”   “若是当真如此,母妃只管施展手段。只是切记,无论你对静妃如何,都不可对凤仪宫的那位掉以轻心。”   “好!”   母子二人商定好,皆是面色了然。尤其是皇贵妃,像是已经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番商谈耽误了时间,皇贵妃想要留萧景睿用膳,又担心皇帝不虞,即使再舍不得,也只能亲自将萧景睿送出华清宫。   临分别时,她再三叮嘱萧景睿,一定要以养伤为重,万万不可大意。   萧景睿郑重答应,这才离开了华清宫,沿着宫道朝皇宫大门走去。   今日来的匆忙,他连侍从都没有带,独自一人走在屋檐下的阴影中,倒也轻快得很。   只是没想到,就在快到皇宫大门时,转角处突然冒出一个人来,猝不及防便撞进了他的怀里。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看见!”   一道清脆而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萧景睿定睛一看,撞进来的不是别人,居然就是母妃口中的那个小宫女,宋安好!   认出是宋安好,他下意识要去推的手临时改了动作,由推变成揽,状若无意的揽住了她的肩膀。   她第一反应本是后退,却因为被拦住了肩,被暂时固定在了他怀里。   宋安好仓促的一抬头,顿时满脸的惊愕:“二、二殿下!”   原来,她不小心撞上的人,竟是萧景睿。   陡然看到萧景睿,宋安好想起那块令牌,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心虚,就连眼神,也不敢与他对视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言为定   “二,二殿下……”   宋安好脱口低呼,回过神的第一个反应却是低头看向萧景睿的胸口。她记得萧景睿胸前受了伤,果然一低头就看到从他衣襟里露出的一小截白色绷带,当下便急了:“糟糕!”   萧景睿低头看着她,见她突然露出惊慌的神情小声嘀咕着,不由将头低的更下,凑近她,好奇的问道:“你说什么?”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可宋安好暂时还未察觉,抬手指向他的胸口,急道:“你的伤口还没好,会不会被我撞坏了?”   萧景睿听到这个答案,表情有微微的错愕,随即脸色大变,抬起左手往胸口一捂,面露痛苦道:“呃……痛!”   宋安好看见这一幕,怔愣了片刻,突然撇了撇唇,略带嫌弃道:“二殿下,你的演技太过了。”   萧景睿痛苦的皱着眉,一副听不懂的神情:“太过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太浮夸。”   “唉,想不到一眼就被拆穿,真令人沮丧。”   “那是因为你太夸张了,一听我说完就喊痛,哪有这么巧的!”   “你就不能假装看不出来孤在演戏?成全一下孤偶尔的表演欲?”   萧景睿一本正经的看着宋安好,即使被拆穿,左手手掌依旧贴在胸口,为宋安好现场表演皇子捧心。   宋安好看着眼前的男子,打心眼里觉得难以置信。   她一直以为萧景睿是个温和端正的人,想不到他居然也会开这种玩笑。一想到堂堂皇子居然也有如此不着调的时候,就不禁又无奈又好笑,于是摇着头抬起手,将他推了一下,接着推力她顺势往后退了一步,正好从他的怀里的闪了出去。   可好巧不巧,她这一推正好就推在了他的胸口,从触感来看,她还能清晰的感受到衣衫下绷带的纹路。   宋安好连声道歉:“对不起,这下真弄痛你了吧,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她以为,方才没撞着伤口,萧景睿都演了一出戏,如今真的被实打实的推了一下,非真痛不可,想必萧景睿会演的更浮夸。她甚至已经内疚的决定,就算他再浮夸,她也不会再拆穿他了。   但是没想到,这次真的被弄痛了,萧景睿反而微微一笑:“小伤而已,早就快好了,哪里还会痛。”   宋安好怔了一下,明白他这是在宽慰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小声道:“快好了就说明没好,既然美好,二殿下还是要多注意一下。今后走路一定要眼观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千万再别撞着人了。”   得,明明是她不小心撞了人,结果还反咬一口。   萧景睿好笑的点点头:“孤以后会注意的。”   宋安好闻言,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安好就先行一步,二殿下请慢走!”   “且慢!”   萧景睿唤住她,笑吟吟的问道:“你今日见着孤,就没什么要说的?”   宋安好瞬间想起公堂上的事,也想起那块令牌,不免心虚又尴尬。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想要说点别的什么转移话题,或者找个什么借口将这件事搪塞过去。   可不知为什么,但她看到萧景睿明亮的眼神时,突然选择了放弃,轻声道:“有。”   萧景睿听了,神色微微一正,和声道:“好,孤洗耳恭听。”   宋安好心情有些复杂,但也来不及多想,只想将自己的心结解开,于是一口气说道:“关于那块令牌,我真的很抱歉。我觉得,我有必要向殿下解释一下。前段时间我曾对皇上说过那块令牌是我带南山别苑的,也默认那就是殿下府上的令牌,让皇上对你误会颇深,我……”   “那本来就是孤府中的令牌,你并没有说错。”萧景睿见她神色不安,直接打断道:“况且,你忘了在天牢孤对你说过的话吗?”   他看着宋安好,见宋安好没有说话,于是又接着说道:“孤那晚请你帮一个忙,而你确确实实做到了。论道理,孤该谢你才对。”   “所以,你不需要解释。”   宋安好怔怔的听完,这才记起天牢那一幕。电光火石间,她突然发现萧景睿要她帮忙的真实目的!   ——只有她一口咬定那令牌是她亲手带出来的,太子才能顺势借题发挥,用令牌栽赃嫁祸。可事实上,萧景睿对令牌的事情早有对策。所以他不仅不怕太子栽赃嫁祸,甚至还强烈的希望太子栽赃嫁祸!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太子居心不正,非储君最佳人选。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宋安好对萧景睿的认识又清晰了一分。   试想,若不是他任由太子嫁祸,太子又怎会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还险些就陷了进去?   要知道,皇后为了救太子,可是冒着巨大的风险与箫景煜达成了协议。可即使箫景煜放了太子一马,太子也没能完完全全的摘出去,就是因为那块栽赃嫁祸的令牌。   太子可真是成也令牌,败也令牌!   而萧景睿呢,他果然如传闻中一模一样,不光野心勃勃,还出手狠辣!   此刻的宋安好,已经完全忘记了方才萧景睿开玩笑的模样,她看到的萧景睿面色温和唇角含笑,可她的背后却禁不住泛了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二殿下说笑了。”她打起精神,强自镇定的笑笑:“我在公堂上说的话并不是因为殿下,而是因为那些话,全是真话。”   萧景睿没有忽略她眼底突然腾起的防备,心中沉吟着,口中却道:“无论如何,孤欠你一个人情。今后无论何时,何事,你都可以向孤讨回这个人情。”   宋安好轻轻摇头,淡淡道:“这些小事,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小事?”萧景睿一脸正色:“关于你的任何事,孤都不认为是小事。”   闻言,宋安好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不由自主开始紧张,可心底又不愿被人瞧出来,于是掩饰般的干笑了两声,十分的尴尬。   萧景睿却认真道:“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   宋安好睁大眼睛:“……可是……”   话未说完,面前的萧景睿突然看向她身后,笑着喊道:“三弟,你来了。”   三弟?   宋安好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回头,果然看见背后不到三步的距离,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吓了一跳:“三殿下?!”   不知何时出现的箫景煜,今日依旧穿了一袭暗紫色的锦衣,他面无表情的站在宋安好身后,没有理会宋安好的呼喊,而是视线直直的盯着萧景睿,淡淡招呼道:“二哥。”   萧景睿含笑道:“听闻三弟荣任赈灾大使,二哥在此先恭喜三弟了。”   箫景煜淡淡道:“替父皇分担,抗洪救灾,拯救百姓于水火,本是我们的职责,没什么好恭喜的。若是天下无灾无难,二哥再说恭喜不迟。”   萧景睿听了这番话,心中微微沉吟,片刻后又露出笑容,这一次笑里带着几分真诚:“三弟胸襟广阔,荣辱不惊,实在是令人自惭形愧。”   箫景煜摇头“二哥以往所做的一切,更令人敬佩。”   话说到此,两人不约而同的住口,默默的注视着对方。   宋安好被夹在中间,好像被他们同时遗忘。听了他们的对话后,她不禁有些好奇,不由左看看右看看。   有那么一霎那,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出现错觉,而是真真实实的在两人眼中看到了对彼此的认同和赞赏。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感动,可感动过后,却是深深的悲哀。   因为作为旁观者,她清楚的知道这两人的结局,是那么的不同,以及残酷。   半晌后,萧景睿开口打断这沉默:“时候不早了,孤不便久留,先行告辞了。”   箫景煜没说什么,而是微微颔首。   随后,萧景睿转头,深深的看向一旁的宋安好,以不容拒绝的口吻道:“方才的话,希望宋姑娘不要忘记了。”   宋安好猝不及防,有些懵逼:“啊……”   萧景睿却不再和她多说,抬脚便向皇宫门口走去,可才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转头对箫景煜低声嘱咐:“此去渠县路途遥远,你切莫贪快,一切以安全为主。尤其在路过危险的地段,一定要注意四周,切莫中了别人的埋伏,重蹈我的覆辙!”   箫景煜闻言,眼眸一深,沉声道:“多谢二哥关心。”   萧景睿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剩下箫景煜和宋安好两人站在那儿,却同时目送萧景睿的背影,直到看见他走出皇宫大门,他们才转过头,彼此交换了眼神。   宋安好突然嘟囔了一句什么。   箫景煜皱眉:“你说什么?”   宋安好抬头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怎么觉得他临走前那句话,有些怪怪的。”   箫景煜平静的看着他:“那里怪?”   “我也说不太上来,总之就是不对劲。”   “是不是觉得他的弦外之音,实在暗示太子会对付我?”   “对!”宋安好眼眸一亮:“原来你也听出来了,我还以为是我想多了呢!”   箫景煜眼神蓦地一暗,唇角浮现一抹嘲讽之意:“有时候,想多了总比什么都不想好。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的话让宋安好的心情也沉重起来,忍不住低下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可没多久,箫景煜突然开口:“一言为定?”   宋安好蓦地抬头,对上他微微眯起的眸子,这才知道方才自己和萧景睿的对话,竟然真被他听去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完蛋了   箫景煜的突然发问,让宋安好有些不自在。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装傻充愣道:“你说什么?”   她以为箫景煜会追问,可是没想到箫景煜听了她的话,抬腿就往前走。   宋安好被晾在原地,愣了一下,眼瞅着那道笔挺的背影越走越远,这才连忙追了上去。   “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箫景煜见她追了过来,便不动声色的放慢了脚步,直到她赶上来与他并肩,他才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道:“你不想说便罢了,孤也没那么想知道。”   宋安好被嫌弃了,心中有些不爽,便白了他一眼,故意激将道:“你真不想知道?难道你不担心我私下与二殿下达成某种协议,或者我和他私下做了什么交易?”   话音落地,萧景煜嘲讽一笑。   宋安好不服气的瞪着他,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萧景煜笑意更深,嘲讽得也愈发明显:“因为可笑。”   “哪里可笑了!”   “孤觉得,你没有自知之明的样子,十分可笑。”   “……”   宋安好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气到跺脚:“箫景煜你瞧不起人!”   “被孤戳破了牛皮,恼羞成怒了?”   箫景煜斜睨她一眼,见她气鼓鼓的瞪着自己,轻轻一笑,脚下却毫不停歇的往前走:“下回吹牛前,先照照镜子。”   宋安好听了这话,气得快要冒烟。   箫景煜摆明了是嘲笑她,言外之意就是她根本就没有能力让萧景睿重视,更不够格与萧景睿私下完成交易。   宋安好气得停住脚步,瞪着箫景煜走出两三步的身影,心底越想越气,越想越忍不下去,于是又拔腿追上去,在追到箫景煜身边时,突然自顾自的叹道:“是啊,我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宫女,又笨又蠢毫无用处,根本就不值得让智勇双全的二殿下侧目。可是为什么,当初还有人主动向我抛出橄榄枝,恳求我合作呢?”   箫景煜闻言,知道她话里肯定有话,可是一时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于是皱眉看了她一眼。   只见她无辜的看着他,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接着说道:“那人为了能让我合作,还不惜半夜三更夜闯皇宫,跑到我屋里向我表明立场,如此在之恳切,这才深深的打动了我,答应与其合作。”   箫景煜听到这里,这才明白她这是变着法子嘲讽自己,清俊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宋安好见状,心中暗爽,偏偏还要忍着笑,露出一副苦苦回忆的模样,自言自语般说道:“咦,那人是谁呢?我怎么突然记不起来了?”   说到这里,还故意问箫景煜:“三殿下,你可知他是谁?”   箫景煜的脸瞬间变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宋安好这才不去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他大声道:“我记起来了,那个人就是三殿下你!”   她边说边摇头,一脸想不明白的表情,重重叹息道:“唉,我可真是想不明白。如果我真的有三殿下形容的那么差劲,那么配不上二殿下,可三殿下当初为何又主动与我合作呢?难道在三殿下您的眼中,您也认为您自己比不上二殿下?”   话音落地,箫景煜脚步一停,他转头盯着宋安好那张的脸的小脸,眸色微沉,语气不虞:“宋安好,你最好适可而止。”   “孤不是萧景睿,不会和你开莫名其妙的玩笑!”   宋安好见他突然变脸,不由呆了一下,原本准备的继续嘲讽的话也就吞了回去。   箫景煜斜了她一眼,又往前走去。   宋安好看着他往前走,只觉得就连他的背影都透着浓浓的杀气。   她忍不住吐舌:“嘁,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可不是嘛,他嘲讽她就天经地义,换她挤兑他,他就生气了,这人果然是经不起玩笑!   不过,她从他方才的话已经知道,他在萧景睿与她开玩笑时就出现了,那句一言为定肯定也真的听到了他的心里去了。   按照正常逻辑,箫景煜应该追问才对,可他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是不是说明,他其实还算信任她?   宋安好心里突然缓过一股暖流,嘴上却不肯认输,嘴硬道:“谁叫你先招惹我的,活该被怼!”   想通这一点,宋安好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蹦蹦跳跳的追上箫景煜,主动与他搭话:“三殿下,今日怎么没见黄泉?”   箫景煜倒也没有真的继续生气,斜斜的看她一眼,凉凉道:“怎么,你又想和他单挑了?”   一句话,就让宋安好的表情僵了僵,她干笑着摇手:“没有没有,我只是随口一问。”   箫景煜的眼底不易察觉的闪过细密的笑意,声音还是那样淡淡的:“马上要出远门,孤让他留在府中先做准备。”   宋安好这才想起萧景睿的话,吃惊道:“你要去渠县?”   箫景煜微微颔首,半晌,又忍不住侧头向她看去:“为何如此惊讶?”   宋安好的表情猛地变得凝重。   方才忙着挤兑箫景煜,所以她忽略了箫景煜与萧景睿的对话。如今回想起来,她才记起渠县这个熟悉的地名。   渠县洪水,几乎是一场大灾难,当初在中也是浓墨一笔。   可是在她的记忆中,皇帝派箫景煜出任赈灾大使,应该是一个月后啊!   可现在,为什么变成了马上呢?   宋安好愣愣的望着眼前的男子,心中翻起惊涛赅浪。难道因为她的介入,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剧情已经加快了?   如果真是这样,渠县救灾加快了,那这也意味着其他的事情也要加快了!   “宋安好,你怎么了?”   箫景煜看着发愣的人,终于耐心告罄,皱眉唤了她的名字。   宋安好猛地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听说渠县洪水严重,三殿下去了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   箫景煜疑惑的看着她,总觉得她突然有些不对,可到底没有多问,而是点了点头:“嗯。”   宋安好想了想,又道:“对了,我还听说渠县有个叫沈书文的秀才,对治水颇有研究。他此刻应该也被水困在渠县某个小地方,三殿下要是能找到这个人,一定会事半功倍。”   箫景煜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了,微微皱眉道:“你听说的可真多。”   “……”   宋安好哑然。心中暗叫糟糕,她这是按照的剧情将那个擅长抗洪治水的人说了出来,若是箫景煜追问她怎么知道,她可还真搪塞不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箫景煜并没有追问,而是抿了抿唇,沉声说:“孤知道了,到了渠县,孤会第一时间派人去找他。”   宋安好松了口气,笑了起来:“这样最好!”   箫景煜看着她突然绽放的笑容,虽然谈不上十分灿烂,但是可见真心。正因为笑得真诚,也更让他觉得美好,连冷冰冰的心都被暖出了几分温度。   “孤有话告诉你。”   “那我们边走边说。”   “嗯。”   安静的宫道上,两人并肩而行,低声交谈。阳光斜斜的洒下来,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紧紧的靠在一起。   “殿下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此去渠县,我也不知要去多久,这宫中之事瞬息万变,我担心母妃会向上次一样,被人趁机设计。”   “上次?殿下说的可是惠妃那一次?”   “没错。那次我也是出城办事,岂料第三天便发生大事。若不是当晚你在现场,机智解围,还不知母妃会被如何对待。如今想来,惠妃多半早就设计好了一切,就等着我离开。”   “上次的确凶险,不过幸运的静妃娘娘好人好报,安然度过了一场劫难。殿下马上要出门,一路长途跋涉也是艰难,宫里的事就不必担心了。”   “有你在,我才勉强不担心。”   箫景煜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让宋安好怔了一下。   箫景煜说完这句话,停下脚步,低下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宋安好,我不在的时候,母妃就拜托你了。”   在他深沉的注视下,宋安好突然心跳加快,随口说道:“可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就怕到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那样一来……”   “不,你绝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箫景煜深深的看着她,低沉的声音充满着磁性,又好听,又悦耳,还带着强烈的穿透力。   他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道:“方才孤只是开玩笑,绝不是瞧不起你,如果你介意,以后孤不会开那种玩笑了。”   居然一本正经的向她保证,以后不会再开玩笑,也就没有瞧不起她……   宋安好突然之间有些慌神,使劲的眨着眼睛,可越眨心里就越慌,她连忙掩饰的干笑起来:“没事没事,我这人脸皮厚,这种玩笑可以承受的!”   箫景煜没有因为她的掩饰而变色,依旧沉沉看着她,“那你愿意帮孤的这个忙吗?”   她立刻点头:“娘娘待我如亲人,就算殿下不说这些话,我也会尽力守护娘娘的!”   闻言,箫景煜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就是这么一下,他淡漠的脸居然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伸手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宋安好:“拿着。”   宋安好不明白他的用意,哪肯接受,连连摇头。   他却霸道的将玉佩塞入她手中,握着她的手却似乎忘了松开,“这是信物。如果在这段期间,母妃发生任何,你就拿着这块玉佩去找穆亲王,他会帮你的。”   穆亲王?就是拎着鸟笼上公堂的王爷?   宋安好脑子一片空白,低着头看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仔细感受着那温度和力量,心底好像悄悄地绽放出一朵小花苞。   “好,这个玉佩我收下。”   箫景煜见她听话,微微笑了起来。   背着阳光的他,脸上的笑容很淡,可是宋安好却觉得这抹笑是她见过的笑容中最打动人的笑容。   此时的她,看着微笑的箫景煜,心中想的却是:完蛋了!   宋安好,这次,你真的完蛋了! 第一百四十章 真令人捉摸不透   箫景煜半垂着眼眸看着宋安好,见她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收下,那点墨般的长眸里便飞逝过淡淡的笑意,就连薄薄的唇瓣也不自知的弯了弯。   他默默的看着宋安好,直到看见宋安好将玉佩收好,才一言不发的台步向前走去。   宋安好压抑住心底的微荡,也抿着唇不说话,只紧歩跟在他身后。   走了没几步,原本一前一后的两人,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并肩而行。   两人也像是滋生出某种默契,一路前行,默默无语。   可这样的相对无语,气氛却并不是以往的尴尬或者冷凝。   或许是此刻的阳光太热情,宋安好默默的走在箫景煜的身边,虽然箫景煜目视前方一个字都不再吐出,可她竟然体会到一种直抵心底的温暖与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愉快。   难道,这就是在乎一个人的体会吗?   宋安好低着头默默的向前走,心里乱糟糟,毫无头绪。她想要摆脱这种难以把控的情绪,可当她偷偷向旁边瞄上一眼时,哪怕只来得及瞄到一个没那么清晰的脸部轮廓,她的心脏还是没出息的乱跳一通。   这感觉,真是太不好受了……   正当宋安好胡思乱想着,旁边的人突然往前一步,然后又顿了下来。她一下没注意,直接撞了上去。   直到撞着人,她才回过神,捂着额头望着面前的人。   箫景煜见她一脸发懵,眼里滑过些许无奈,淡声道:“你时而聪明,时而糊涂,真让孤捉摸不透。”   宋安好撇撇嘴,“那殿下还是别琢磨的好。”   箫景煜愈发无奈:“堪堪才拜托你一件事,转眼你就又犯起糊涂,这叫孤怎么放心离京?”   宋安好又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当下就有些不服,抬起下巴盯着他:“你只管放心,玉佩我定会好生收着,娘娘我也会好生守着。不过,你要是当真不放心呢,玉佩还你便是!”   说罢,就伸手探向腰间,真的想要完璧归赵。   箫景煜被她孩子气的举动气得哭笑不得,只能认命般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孤自然是信你的。不过这玉佩的事,你最好不要告诉第三人,更不要在外边再如此随意囔囔。”   宋安好这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兰灵宫门口,不远处的小宫女应该看见了他们,正在原地对箫景煜行礼呢。   她暗自吐了吐舌,低声道:“知道了,我不会乱说的。”   箫景煜见她不再耍小孩子脾气,唇角便有了淡淡的笑意:“时间紧迫,孤这便去向母妃辞行。你我方才的谈话,你可千万莫忘了。”   宋安好知他最在乎的便是静妃娘娘,因此也不敢在这方面开玩笑,郑重的点了点头:“嗯。”   箫景煜满意的微微一笑,深深看了她一眼后,便独自去见静妃了。   宋安好在原地目送他背影离开,心里知道这一别恐怕月余才能得见,脚步就这么黏在了地上,直到他挺拔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廊道尽头,她才转身离开。   回到屋子,宋安好第一件事便是将那块玉佩拿出来,放在手心仔细的端详。   这是一块碧绿色的云纹玉佩,一看便知不是凡品。整块玉佩色泽清透,入手温润,有沁人心扉之感。玉佩的大小也十分适中,她一只手握在掌心正正好。   这玉佩,握在手里可真舒服呵……宋安好心里想着,忽然就记起好几次,在与箫景煜对持不休之时,视线扫过他的周身,他腰间挂的似乎就是这块玉佩。   也就是说,这玉佩不仅是他的贴身之物,也是他的常戴之物。   想到这一点,她又不禁想起箫景煜临走前的叮嘱,手中的玉佩不由变成沉重起来。   既然这玉佩是贵重之物,还是找个稳妥的地方收起来好了。   宋安好站起来,满屋子找地方藏玉佩,可她找的满头大汗,也始终找不到一处满意的地方。最后,她考虑再三,还是选择将这玉佩贴身携带。   一则安全,二则也不会被人发现。   总算解决了玉佩的事情,她也算是完成一件事,松了一口气。想要再整理一下自己与箫景煜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可潜意识里却想要逃避,于是只能假装下午那一场小鹿乱跳只是她自己的幻觉。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宋安好彻底平复下心情,便走出了屋子。   才走上长廊,便见素心迎面走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素心姑姑,”宋安好快步迎上去,“你怎么心情不好?”   “不是我心情不好,是娘娘心情不好。”素心见是她,顿下脚步叹了口气:“安好你有所不知,皇上派殿下去渠县救灾,那可是多么凶险之事,殿下从来没有这这方面的经验,娘娘担心至极,连晚膳都让我不必准备了。”   “渠县路途遥远,听说险情也是离婚,难怪娘娘担心了。”宋安好没有告诉她自己早就知道,跟着叹了口气,又状若无事道:“可再担心,这饭还是得吃的。要不然就请殿下留下来陪娘娘用晚膳,这样娘娘心情也能好受点。”   素心听了摇头:“殿下已经走了!刚刚派人传来消息,他率领一队人马,明日清晨就开拔去渠县!”   宋安好蓦地睁大眼睛:“这么急!可做好准备了?”   素心叹道:“皇上倒给了三日期限,可殿下说险情危及刻不容缓,主动提出明早就出发。不过这样也好,皇上倒是又意外又欣慰。只是苦了咱们娘娘,又得过上担心受怕的日子了!”   宋安好也没想到箫景煜走得会如此着急,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至少也得一天的功夫,她以为箫景煜最多也是后天出发。可没想到箫景煜如此果决,连夜便准备妥当,破晓便带人出发。   “姑姑你莫要担心了,殿下智勇双全,区区洪水又怎能难倒他?”   宋安好打起精神,快慰素心道:“如今娘娘心情不好,咱们就该表现得乐观一些,若是连咱们也苦着张脸,娘娘的心情就该更闷了!”   素心听了她的话,觉得有道理:“你说的对,就照你说的办。晚膳我还是命人准备着,你同我一起在守着,多少让娘娘吃点!”   宋安好点头:“好!”   刚刚积极安慰素心的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心底,也慢慢弥漫起阵阵的担忧。   苍天保佑,希望他能顺利找到那位叫做吕书文的秀才,助他将洪水一举击退,早日归来!   ……   箫景煜走后,时间便过的很慢。   整个兰灵宫的气氛都不太对,直到五天之后,两封书信被人快马送入了皇宫,书信一进宫便被送到了皇帝箫齐晟手中。   原来,本该要七天的路程,在箫景煜紧赶慢赶之下,区区四天便完成了。如今,他们一行人已经顺利抵达渠县,箫景煜也正式从渠县县令手中接过重任,亲自上堤指挥治水。   在第一封信中,箫景煜字字句句坚决的写道:儿臣已到渠县,请父皇勿念。得知父皇拨银库赈灾,渠县民众群情沸腾,皆感念圣恩,大呼吾皇仁慈。至于渠县险情,也请父皇不必担忧。儿臣已亲临河堤,日夜坚守不歇。儿臣保证,堤在人在,必定战胜这场天灾!   箫齐晟看完整封信后,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过了一会儿,便令常公公亲自将另一封被送去了兰灵宫。   静妃接到了书信,欣喜万分,将信封捧在心口许久,才激动的将信笺抽出。   常公公告辞,素心亲自将常公公送出兰灵宫外。   而宋安好,则留在寝宫,立在静妃身边,默默的看着静妃看信。   她其实也是激动的,可又不便当面表露,于是只能用力抿着唇,控制着心中的情绪。可是一双眼睛却时不时便不由自主的往静妃手中的信笺上飘去。   尽管一个字也看不到,她的心情却是开心无比。   因为,看到静妃喜极而泣的表情,她不用猜就知道,箫景煜在渠县一切都好。   这样就最好了!   宋安好忍不住要笑,又怕被发现,于是低下头,偷偷的将脸上的笑容藏起来。   可是没想到,过了没多久,默读着信的静妃突然“咦”了一声。   宋安好马上抬头,急问:“娘娘,怎么了?”   静妃两手握着信,一双带着疑惑的眼睛望着宋安好,半晌后说:“奇怪,煜儿让本宫给你带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宋安好的心猛地漏跳一拍,她努力作出与平常无异的表情,问道:“什么话?”   静妃看了看她,又低头看向信笺最后一行字,慢慢将其念了出来:“转告宋安好,吕书文已找到。”   宋安好实在没料到箫景煜竟然托静妃给自己带了这么一句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静妃却越来越疑惑,连声问她:“吕书文?这是什么人?为何煜儿要特地告诉你这件事?”   是啊,箫景煜为什么要特地告诉她,他找到了吕书文呢?   难道,他是在怕她太担心?   宋安好心里悄悄的想着,心跳忍不住又有些加快了。   “安好,你怎么了?”   静妃的唤声让她猛地回神,她这才应道:“这个吕书文听说是个擅长治水的秀才,我很早前无意中与殿下聊起过此人,所以殿下才会特地告诉我这件事吧。”   这个理由也还说的过去。   静妃点了点头,又迫不及待的将书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越看,脸上的笑意就越深。   宋安好也十分高兴:“娘娘这下放心了吧?今晚可一定得多吃点!”   静妃连声笑道:“吃,吃,本宫今晚吃两碗!”   哪怕再说话,她的视线也没舍得从书信上那熟悉的字迹上挪开。   宋安好含笑立在一边,慢慢品味着属于自己的快乐。   晚膳时,静妃果然胃口大开,可没等她吃两口,门口忽然大呼:皇上驾到   于是,她领着一屋子的人去接驾,又被箫齐晟笑吟吟的牵进了兰灵宫。   当晚,箫齐晟在兰灵宫用膳,又再兰灵宫留宿。   当然,这本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可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皇帝连续七天留在兰灵宫,日日夜夜都陪着静妃。   到了第八天,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重遇老相识   箫景煜离京后的第十四天。   夜幕降临,箫齐晟留宿兰灵宫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座后宫。   华清宫中,正在闭目养神的皇贵妃听到这个消息,陡然睁开了眼眸,她眼底乍现的锋芒如匕首般雪亮、冰冷,吓得冷秋暗暗哆嗦了一下。   冷秋咽了咽口水,低下头小声说道:“天色已晚,娘娘要不早点歇了?”   皇贵妃闻言,一个眼刀飞了过去,冷声道:“你是觉得本宫除了睡觉就什么也干不了了?”   冷秋大惊,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急忙解释:“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求娘娘息怒!”   换做别人说这种话,皇贵妃只怕下一瞬就令人拖出去了,可偏偏这是冷秋,芳华宫的大宫女,也是她的心腹侍从。   沉默了半响,皇贵妃深吸一口气,精致的面容上怒气稍缓。她斜眼瞟了瞟冷秋,慢声道:“行了,起来吧。”   冷秋如闻纶音,感激的伏了伏地,才敢从地上爬起来:“奴婢多谢娘娘!”   不料,她还没站稳,便听见那边传来幽幽的一句:“今儿是第几夜了?”   冷秋只觉眼前一花,差点要栽倒在地,可又不敢不回答,只能小声呐呐道:“娘……娘娘……奴婢……”   皇贵妃见她吞吞吐吐了好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往贵妃榻上一躺,眼神凉凉的瞥向她:“怎么,你是要本宫来数?”   “奴婢不敢!”冷秋心里一紧,吓得脱口而出:“皇上留宿兰灵宫,今儿是第九夜了。”   话音落地,啪的一声脆响,是皇贵妃摔了茶杯。   她对冷秋怒目而视,仿佛看到的不是冷秋,而是兰灵宫的那位,咬牙切齿道:“本宫没让你说这么详细!”   被迁怒的冷秋吓得不轻,一句辩解都不敢,只一昧道:“奴婢知错了!”   气氛一下就僵住了。   皇贵妃歪在贵妃榻上,眼神凌厉的望着某个方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冷秋紧张的立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过后,皇贵妃终于出声:“冷秋,本宫昨日让你去一趟芳华宫,你可去了?”   冷秋闻言抬头,发现皇贵妃脸上的戾气已经消退了大半,如今神色基本上恢复了正常,于是松了口气,脆声回答:“回禀娘娘,奴婢今儿一早就去了。”   “哦,那边如今如何?”   “奴婢去的时候,惠妃还未起床,所以没见着她。不过奴婢观察了一下,自从上次惹怒了皇上后,如今的芳华宫变成了第二个冷宫。宫中一副破败惨淡,宫人们也都神色倦怠,想必自那件事后,惠妃的日子十分不好过。”   “如此作死,能好过才怪!”皇贵妃听了这番话,唇角噙着一丝冷笑:“在这个地方,没有背景的人是万万不能行差踏错的。可惜那个小蹄子根本不懂这一点,还以为得了皇上几天的宠爱就能高枕无忧了,岂不是这宠爱来得快去得更快。”   “娘娘所言极是。”冷秋附和道:“依奴婢看,惠妃这辈子恐怕是翻不了身了。”   “她恃宠而骄,得罪了那么多人,能活下去就不错了。”皇贵妃不屑的冷笑,边说着话边伸出手,在冷秋眼疾手快给她递了杯茶水后,悠闲地端起茶盏细抿了一口,随后才慢悠悠说道:“她如此这般的作死,只要本宫一日不帮她,她就一日翻不了身!”   冷秋边听边琢磨这段话的意思,半晌后才试探道:“娘娘莫非打算……”   皇贵妃没有否认,而是又抿了一口茶,道:“当初事发第二天,她哭着喊着向本宫求救,本宫嫌弃她碍事,这才没有搭理。可如今看来,少了她这种作天作地的人,这后宫之内倒也太平淡了些。”   冷秋心里明白,皇贵妃是打算出手了,于是压低声音:“娘娘,需要奴婢向她传递您的意思么?”   “不必,本宫亲自告诉她。”皇贵妃说着这话,却不知想到什么,神色突然冷凝,将茶盏往旁边一放,“明日一早,你去一趟芳华宫,让她过来见本宫。告诉她,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事知道。”   “是,娘娘。”   谈完这番话,皇贵妃便从贵妃榻上站起,转身向寝宫而去。   冷秋不敢再说什么,只疾步跟了上去。   ……   次日,晌午,各位主子皆在午休,宫中一片安静。   没有午休习惯的宋安好百无聊赖之下,打算出去散散步,于是出了屋子,漫无目的的散着步。她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兰灵宫的大门,瞧着斜对面那条小径被绿荫笼罩着,便径直走了过去。   此时就连宫道上都没几个人,更何况是小径,宋安好独自行走在绿荫下,右手漫不经心的抚在墙上,她一边漫不经心的向前走,一边用手指在墙壁上滑动,唇角不自知的噙着笑。   前天渠县又来了新消息,原本危机四伏的堤岸,在箫景煜的亲自治理下,原本的溃口被一一堵住,整条堤岸已经逐渐变得坚固。   虽然洪水危机并未完全解除,可所有人都重燃希望,他们相信只要箫景煜还在,渠县就定会安然无恙。   消息传回京,众臣对箫景煜的治水成果交口称赞。更有老臣直言箫景煜潜力无限,理当挖掘更多的能力。   箫齐晟心情大好,在早朝时亲口许诺,等箫景煜凯旋而归,定会对他好好奖赏。   下了朝后,箫齐晟便兴高采烈的去了兰灵宫,让静妃陪着用了午膳,又让静妃陪着歇了午觉。   得知爱子不仅平安无恙,要立下功劳,静妃自然是欣喜至极了。   就连宋安好,在闻得消息后,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治水效果如此之快,其中定有那沈书文的功劳。不过沈书文即便再通治水,也只是一介文人,所有理论知识全是由书中习得。   因此,正在能够化理论为实践的,想必就是箫景煜无疑了。   那个人,可真是高深莫测……   宋安好想到这里,不禁在心底默默感叹。   突然,前面传来脚步声与对话声。   “娘娘,奴婢陪您去吧。”   “你住嘴!她说了只让本宫一人去,你若跟着,只会给本宫碍事!”   “娘娘,求求你了,就让奴婢陪您去吧!她还不知道要对您怎么样呢,万一发生什么事,若是奴婢在,也好替您挡一挡!”   “呸!乌鸦嘴!要是真有什么事,本宫回来铁定撕烂你的嘴!”   “可是奴婢……”   “滚!”   随着对话结束,有脚步声向斜对面匆匆而去,想必是那个自称本宫的人急急忙忙的走了。而被她斥责的人,则还留在原地。   宋安好贴着墙壁站在,尽量不让对方看到自己,心中却惊疑不定。   这对主仆,到底是何许人也?听这番对话,似乎这要去做的并不是什么见得了人的事。   嗯?等会儿!这其中一道声音,怎么听着十分耳熟?   莫非……   宋安好心中突然冒出一个人名,让她唤起了某段不太好的记忆。   就在这时,前面的转角处突然有一个人走了出来。一转弯便看见了宋安好,她也是吃了一惊,可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宋安好,怎么是你?”   宋安好怔愣的看着面前的人,视线在她气色不良的脸上扫了两三遍,“若兰?!”   原来,这人竟然是老相识若兰!   自从那次之后,若兰身在曹营心在汉之事东窗事发,心慈人善的静妃并未将她严惩,而是遂了她的愿望,直接将她送去了芳华宫。   自此之后,宋安好便再也没有见过若兰,就连听也没听过。她甚至还以为,惠妃一定不会放过若兰,私下将其处置了呢。   想不到,今日却阴差阳错的遇见了她。   许久不见,若兰面对宋安好时,依旧是往日那般嚣张的模样,斥责道:“宋安好,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故意偷听?”   宋安好本回头去看小径的另一边,认出那道远去的背影正是惠妃,突然听见若兰说了这番话,不禁回头看向她,淡淡笑了起来:“许久不见,若兰姑姑虽处境发生天翻地覆,可性情依旧,倒也真是难得!”   若兰岂能听不出她话中的讽刺,换做往日,早就上去将这个小宫女推到地上厮打一顿了,可今非昔比,她纵然嘴硬,可又哪敢随意打人。   不过,这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   若兰一拂衣袖,哼道:“宋安好,我不与你计较,你别以为我是怕你,我只是懒得与你计较罢了!”   说着,向宋安好走过去,故意伸手将她狠狠一推:“给我让开!”   可没想到,这用力一推,并没有想象中的将人推到一边,反而纹丝不动。   若兰面露讶色:“你!”   宋安好笑看着她:“事到如今,莫非若兰姑姑还以为我是那个,被你一推就推倒的小宫女?”   是啊,如今两人身份地位截然不同,和以往比起来,简直就是互换了身份。   若兰气得不轻,哪肯忍下这般气,于是也不顾什么秘密不秘密,张口就骂道:“宋安好你别得意忘形,你以为你的静妃还能圣宠不衰吗?我告诉你,那是惠妃娘娘不想参与!如今惠妃娘娘亲自出马,用不了三天就能将静妃的宠爱夺过来!到那时,你这个小宫女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宋安好见状,又好气又好笑。   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若是换一个人说还好,可眼前的若兰面色糟糕,衣衫破旧,从里到外都透着失败者的气息,说出这番大话,哪有一分一毫的说服力?只会让听得人觉得好笑罢了!   宋安好摇摇头,就连周旋的兴致都没了,只用一种可怜又可嫌的眼神望着若兰。   若兰知道她瞧不起自己,气得怒哼:“你就得意吧,反正只要静妃失宠,你也得意不了几天了!到那时候,我看你哭都哭不出来!”   丢下这句话,若兰愤愤的走了。   宋安好看着她残破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有些人,最可怜的不是她可怜,而是她可怜而不自知!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什么都愿意   宋安好出来漫步本是为了散心,却不料遇见了旧相识若兰,不免想起来那些不太愉快的往事,多少有些意兴阑珊,于是也没再往前走,而是转身沿来时的路回兰灵宫了。   等她回去之后,无意中又想起若兰抖狠时说的那番话,终于察觉不对。她再三思量之下,隐隐感觉会有事情发生,而且是不太好的事情。   她再次想起箫景煜临走前的叮嘱,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也是更打起精神,处处提防,生怕芳华宫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不过,随后的日子又会发生何事,这是后话了。   当日,若兰抛下一句并没有多少威力的狠话掉头离开,却没有真的回芳华宫,而是躲在下一个巷口,偷偷观察不远处的宋安好。   直到宋安好也离开了,她才慢慢从转角处走出来,此时她的半张脸都笼罩在阴影里,再加上满脸的妒忌和怒火,看上去有十分狰狞。   “宋安好,你以为你真的可以踩在我头上了?总有一天,我还会爬上去,将你狠狠踩在脚下!”   若兰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想到她这段日子打听到的种种,一双眼睛好似喷着熊熊烈火,几乎要将宋安好的背影烧成灰烬!   这段日子,若兰虽然在芳华宫过的不太好,可对宋安好却是一刻也没有忘记。每每有机会出门,她就会打听兰灵宫的消息,尤其会打听宋安好的事迹,当她听说宋安好与诸位皇子、甚至太子都发生了交集后,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恨与妒忌,夜夜反转难测,想的念的全是将宋安好的一切抢过来!   这一切,本就不该属于宋安好,本就该属于她,她只不过是想要完璧归赵而已!   “小贱人,你给我等着!”   本来还能克制的妒忌之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若兰不甘心就此罢休,干脆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掉头向华清宫的方向走去。   没错,惠妃是让她回芳华宫,可她若就这么空手而归,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的机会,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在这万恶的后宫,你若想往上爬,那就得主动出击!否则,只会坐以待毙!   处处被动,可不是她若兰的风格。   小贱人,你且等着!   ……   华清宫,正殿,皇贵妃正在悠闲的品茶。   今日她妆容精致艳丽,再配上一袭盛装,端的是美艳不可方物,威仪堪比后宫之主。   当灰头土脸的惠妃被冷秋带进正殿,看到高高在上风光无尽的皇贵妃,心中的卑微又一次被提醒。当下便跪伏在地,泣声道:“妹妹拜见姐姐!”   在冷宫般的芳华宫关了这么久,她的心早就死了,可今天居然得知皇贵妃召见,隐隐感觉翻身的机会来了,心中的激动难以形容,这见面便哭泣倒也是有几分真心。   与她的卑微相比,皇贵妃就从容优雅得多,堂堂妃位的人就跪在脚下,她竟正眼也不看一眼,只斜倚在贵妃榻上,一边抬起右手把玩着护甲,一边懒懒道:“惠妃如此大礼,本宫可受不了。”   “受得了!受得了!”惠妃伏在地上,丝毫的自尊都没有,蜡黄的脸上充满了急迫:“这后宫这种,能让妹妹如此佩服、如此主动跪伏的,也唯有姐姐一人!求姐姐念在妹妹往日一片忠心,救妹妹一把!”   皇贵妃闻言,涂抹得猩红色的嘴唇扯了扯,毫不掩饰的露出嘲讽的笑容。   她当然知道惠妃为何如此急迫,只是却没想到惠妃竟连寒暄周旋都来不及,直接就进入了主题。   这惠妃,果真是穷途末路了。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多费口舌,耽误时间!   皇贵妃思及此,眼眸中精光一闪,漫声问:“哦,你想本宫如何帮你?”   惠妃闻言,惊喜若狂,颤声道:“这个忙对姐姐来说易如反掌,只要姐姐愿意,不用多费唇舌就能帮妹妹的大忙了!”   皇贵妃眉头一皱,“本宫不想浪费时间,你最好说重点!”   “是,是是是!”惠妃生怕惹怒她,面露惊恐,忙道:“妹妹是想请姐姐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皇上不再生妹妹的气!让妹妹重新……重新得到皇上的恩宠……”   “替你美言?”皇贵妃好笑般看了她一眼,左手优雅的抬起,立在一旁的冷清便就眼疾手快的将沏好的茶递到了她手上。   她也不急着说话,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见惠妃面色愈发焦急,这才慢悠悠道:“那件事让皇上对你震怒,且放话谁敢求情一律同罪,你明知如此还求本宫帮忙,岂不是要拉本宫陪你一起死?”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姐姐你不是别人,你可是皇上的心头肉啊!这么多年,不管后宫有多少妃子美人得宠,那都只是过眼云烟,只有姐姐你一人圣宠不衰,可见皇上待你最为特殊!”   惠妃急急忙忙的一番话,让皇贵妃听得心头极为舒坦,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行了,起来说话。”   惠妃大喜,站了起来:“妹妹多谢姐姐!”   “哎,本宫只让你起来,可没说一定会帮你,你先别谢这么快。”皇贵妃好笑的看着她,视线将她自上而下打量一番,又自下而上审视一番,然后露出遗憾的表情:“再说了,你如今这番模样,便是本宫想帮你,也无从帮起啊!”   惠妃一听,又噗通跪下,一路膝行到皇贵妃座下,边磕头边泣声道:“求姐姐指点!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干!”   “哦?真的?什么都愿意?”   “愿意!愿意!什么都愿意!只要姐姐今日愿意拉妹妹一把,日后我飞黄腾达了,一定会谨记姐姐的恩惠,这辈子都对姐姐忠心耿耿,下辈子也会替姐姐做牛做马!”   “求姐姐成全!求姐姐救命啊!”   惠妃一字一句的表态,她眼中含泪,神态激动,每说一句便重重的磕一个响头,可见其决心之坚定。   皇贵妃倚在贵妃榻上,垂着眼睛看着座下跪着的人,满意的眯起了眼睛。   她今日特地叫惠妃来,本来就是想要帮惠妃一把,可她在承诺帮忙之前又将惠妃狠狠的压了一番。   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她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惠妃明白,要是想在这偌大的后宫重新站稳脚跟,想要今后再过上衣食无忧人人尊敬的生活,就必须追随她!   皇贵妃那描绘得精致的眼眸里闪现异样的光芒,沉声道:“好!念在你如此忠心,如此诚恳,本宫就最后帮你一次!”   惠妃大喜过望,激动的泪流满面,砰砰砰连磕三下,颤声道:“妹妹多谢姐姐,姐姐大恩大德,妹妹永世不忘!”   “你我既是姐妹,何必如此客气。”皇贵妃笑吟吟的说着,向冷秋使了个眼色,“快快起来吧。”   冷秋接收到眼神,第一时间上前搀扶起惠妃,将她扶到桃木椅坐下,随后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她知道主子接下来的谈话尤为重要,所以亲自守在门口。   可是没想到,冷秋刚出门,一眼便看到斜对面的园门口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   这种时刻,岂能掉以轻心,她马上疾步走过去,一把将那人的胳膊拽住,板着脸冷喝:“什么人?竟敢在华清宫鬼鬼祟祟!”   那人却急急忙忙的解释:“冷秋姑姑,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若兰啊!我早上在芳华宫给您请了安的!”   原来,鬼鬼祟祟出现在这人的人,居然是若兰!   冷秋闻言,再定睛一看,这才发觉这人有点眼熟,总算想起来早上的事了。   不过,她想不起来也就罢了,想起来之后,不禁露出鄙视的表情。   不为别的,而是因为今早她去芳华宫见惠妃时,这个叫若兰的宫女一听说华清宫的大宫女来了,就火燎火急的跑过来请安。   当然,请安实在是说得婉转,说白了就是阿谀奉承,拍马屁!   甚至,她还旁敲侧击的暗示冷秋,她想要调来华清宫,替皇贵妃办事。   如果没有记错,这人一开始是在兰灵宫,而她身在兰灵宫却为芳华宫的惠妃办事。如今惠妃落难,她眼见情势不对,又恬不知耻的想要攀上皇贵妃这高枝。   呵,呵呵,真是不要脸!   “原来是你。”冷秋松了手,鄙视的扫了若兰一眼,冷冷问道:“不过,你跑到这儿干什么?”   若兰一脸奉承的笑容:“奴婢是陪惠妃娘娘一同来的。”   惠妃本让她回去,可她不愿意浪费机会,想要再巴结讨好一下华清宫的大宫女,这才擅自做主的跑了过来。为了不让冷秋怪罪自己,她又说谎是惠妃要她陪同,全然不担心此举会让惠妃受到质疑。   果然,冷秋脸一冷:“贵妃娘娘不是说了,让她一个人前来么!”   若兰面不改色心不跳,摇头叹息道:“惠妃娘娘办事总是有些急躁,还请姑姑不要生气,你尽管放心,今日之事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冷秋心中警惕顿起:“今日之事?什么事?”   若兰闻言,笑而不语,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冷秋心中对此人的厌恶愈发浓烈,却不想坏了皇贵妃的事,只能皱眉忍着:“你也别故弄玄虚了,皇贵妃请惠妃前来,只是单纯的叙叙旧,并没有什么事。不过惠妃既然准许你跟来,想必你也是她信任的人。既然如此,那便同我一起守在门口,等着主子们谈好话吧。”   若兰听了,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迫不及待的拉住冷秋的胳膊:“多谢姑姑,咱们这就去门口守着吧!”   冷秋一脸厌恶,忍着没有发作,由着若兰拉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如愿侍寝   “娘娘,这法子也太……”   正殿内,皇贵妃招手示意惠妃附耳过去,在惠妃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话,惠妃便脸色大变,忍不住低呼起来。   皇贵妃见状,将脸一板,冷冷道:“你方才不是说,什么都愿意?”   惠妃神色变幻莫测,眼底闪动的除了恐惧还有惊疑,半晌才将掩着嘴巴的手慢慢放下,颤声道:“姐姐别生气,是妹妹沉不住气,姐姐千万别怪罪妹妹。不过,你刚才说的法子,真的可以让皇上回心转意吗?”   如此低声下气的请罪,并没有让皇贵妃面色缓和,她只是冷哼一声,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盏,要紧不慢的抿了一口。   惠妃低着头立在她面前,心中焦急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一双手死死的搅在一起。终于忍不住,期期艾艾的唤了声:“姐姐,你……”   半晌后,皇贵妃见敲打得差不多了,这才懒懒的斜了她一眼,嘲笑道:“本宫若说这法子不行,莫非你还有其他的法子?”   惠妃呆了一下,呐呐道:“没,没有。”   “这就是了。”皇贵妃说着,淡淡的笑了笑:“放心吧,只要你听本宫的话,能将这件事办妥了,皇上一定会消气的。到时候,本宫再替你美言几句,你还怕争不过静妃?”   “静妃……”   惠妃本是有些忐忑担心的,可听到静妃的名字,心底仇恨猛地就被点燃了。她就算死也不会忘记,她之所以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全是因为静妃那个女人!   此刻,她已经顾不上面前的皇贵妃,一改方才的温顺,变得面色狰狞,咬牙切齿道:“静妃那个老女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皇贵妃看着这一幕,十分满意,但还觉不够,于是适时的在火上浇了一把油,“如今静妃圣宠不衰,你若是要对付她,怕是不可能了。”   “就凭她也想圣宠不衰?痴心妄想!”惠妃恨声道:“她一个姿色平平的老女人,若不是背地里使了阴暗的手段将皇上蒙蔽住了,根本不可能得到皇上的喜爱!”   “哦?你如此有信心胜过她?”   “当然!只要姐姐肯拉我一把,我一定能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将皇上从那个老女人手中抢过来!”   “好!”   惠妃坚定的态度,让皇贵妃很是满意,猛地一拍桌子,高声许下了承诺:“既然妹妹如此有胆色,那姐姐这次就帮你一把,助你一臂之力!”   惠妃得到承诺,心中激动难耐,“多谢姐姐!”   皇贵妃淡笑:“不必谢本宫,要谢就谢你自己,若不是你敢赌一把,这辈子也就没有了希望。”   惠妃一时心中复杂。   皇贵妃的法子,她其实是觉得不太妥当的。可她知道皇贵妃的话是对的,如今的她除了依照这个法子放手一搏,就只能躺在芳华宫等死了!   哪怕她明白,若这一次再办砸了,等着她的肯定就是死路一条,她也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   因为,穷途末路的她,已经失去了选择的资格!   不成功,便成仁!   惠妃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定,不由又有些心急起来,向皇贵妃问道:“那姐姐什么时候可以说服皇上,要皇上召我侍寝。”   皇贵妃闻言,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摇头道:“就凭你现在的模样,还指望侍寝?”   惠妃听了,大急:“那,那我该怎么办?姐姐,方才不是说好了,只要我答应听你的话,依照你的意思办事,你就能让皇上重新招我侍寝,让皇上重新喜欢我?”   “你该多照照镜子才对!如今的你面色蜡黄,身材走样,就连穿着的衣裳都皱皱巴巴,即便是普通男人也不会多看一眼,还指望皇上一见倾心?”   见她如此缺乏自知之明,皇贵妃不由翻了个白眼:“本宫今晚就能让你去皇上寝宫侍寝,你敢吗?!”   惠妃听了愣住,低头将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虽有些不服气可又不得不承认她这番话说的其实就是事实。   “那,那我该怎么办?”如今的惠妃,无比懊恼这些日子的放纵,以至于就连原本娇艳的容貌玲珑的身段都失去了。   “本宫给你三天时间,重新变回以前水灵灵的模样。”皇贵妃正色道:“三天之后,你若变不回去,就别怪本宫无情无义了!”   “可是,可是,短短三天,怎么可能……”惠妃不敢相信。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皇贵妃看着她,冷声道:“你要是觉得自己不够决心,那就多想想静妃!只要你一天不爬起来,她就多一天是皇上心爱的女人!”   一句话,让原本踌躇的惠妃坚定了信心,咬牙道:“好!三天就三天!我就算不吃不喝,就算在牛奶浴里泡三天三夜,也要重新变回原来的我!”   “很好。你附耳过来,本宫还有一事问你。”   “是。”   “本宫问你,你以前弄的那些东西,可有剩的?”   “姐姐说的是……”   惠妃初是不解,片刻后恍然,面色飞起一抹红润,随即又变成得意:“姐姐放心,那东西妹妹多得是!”   皇贵妃笑了:“那就好。”   ……   门外,若兰拉着冷秋凑到了正殿前,侧着耳朵要听里边的动静。   可她听了老半天,却什么都听不见,不由急了,于是顾不上冷秋,独自往前挤了挤,整只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之言片句。   惠妃被冷落了这么久,突然被皇贵妃召来,肯定是有要事商谈。她若是能听的一句半句,也能提前想好该如何利用,好让自己找点找到翻身的机会。   可是老天就像和她有仇似的,她都贴的如此近了,却还是听不到屋里的任何动静。要不是她确定皇贵妃与惠妃在里边,她都要怀疑屋里没人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若兰猛地回头,发现冷秋正不悦的瞪着自己,这才惊觉失态,忙将脸从门上错开,奉承笑道:“冷秋姑姑别误会了,我是担心娘娘们在里边需要人伺候,所以才……”   “即便是需要人,也不会需要你。这里是华清宫,你要是喜欢自作主张,就回你的芳华宫!”冷秋实在是忍无可忍,她碍于惠妃的面子,本不想与若兰这个势力无比的宫女撕破脸,可没想到这若兰不要脸的功夫如此深,一而再再而三的惹得她不快,最终没忍住,斥道:“你贴在门口舍不得走,是不是在偷听!”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若兰一听,急了,忙摇头摆手的解释:“冷秋姑姑你误会了,其实我……”   话未说完,紧闭的大门发生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冷秋看了一眼,“惠妃娘娘。”   惠妃对她笑着点了点头,一转脸看到若兰,笑容立刻就收了:“你怎么跟来了?”   若兰一转头,便看见惠妃从门里迈出来,当下不知该如何解释,结结巴巴道:“娘,娘娘,奴婢……”   换作以往,惠妃肯定要将她呵斥一番,可现在却随意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有什么事回宫再说。”   若兰见她说话带笑,知道她是心情大好,于是忙低头应道:“是,娘娘。”   一旁的冷秋象征性的低了低头:“娘娘慢走。”   惠妃对她一笑,便带着若兰离开了芳华宫。   回到芳华宫后,惠妃径直去了寝宫,一边宽衣一边下令:“本宫要沐浴,快去准备牛奶与玫瑰花花瓣!”   若兰没想到她一回来就要泡浴,愣了一下,但也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后,便急急忙忙出去准备了。   接下来的三天,惠妃咬紧了牙关,开启了自虐模式。   连续三天,她粒米不进,实在饿得不行了,便喝一口清水。即便是水也不敢多喝,一次只小抿一口,也就是沾湿了唇齿罢了。   除此之外,她为了让自己的形体以最快的时间恢复以前的婀娜,咬着牙狠着心,用了极其疯狂的手段……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过了三天。   第四日清晨,皇贵妃才梳洗完毕,惠妃便施施然的前来请安。   望着面前恢复明媚的女子,皇贵妃慢慢从座椅上站起来,一边轻轻拍手,一边轻声笑道:“很好,很好。”   惠妃喜形于色,低头忍笑。   皇贵妃又道:“行了,你可以回去了,也好提前做准备。”   惠妃不解:“什么准备?”   皇贵妃深看她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自然是侍寝的准备。”   惠妃大喜过望,连声道谢:“姐姐大恩大德,妹妹没齿难忘”   惠妃激动而去。   皇贵妃沉吟片刻,扬声呼道:“冷秋,随本宫出去一趟。”   冷秋问:“娘娘,这一大早的,您是要去哪儿?”   “去见皇上。”   丢下这句话,皇贵妃抬歩出门,冷秋急忙跟上。   也不知皇贵妃在皇帝面前到底说了些什么,总之皇帝虽一直皱着眉,却终归是没有发火。   晚膳后,常公公旁敲侧击的问皇帝:“皇上,今儿您还是打算……”   常公公以为皇帝今晚依旧歇在兰灵宫,却不料在沉吟了片刻后,皇帝沉声说:“召惠妃吧。”   常公公愣了愣,随即低头:“是。”   当夜,惠妃如愿侍寝。   隔了这么久的侍寝,她十分珍惜,因而在龙榻上更是使劲浑身解数,到底是让箫齐晟体会到了别样的身心愉悦。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变天了   后半夜,面满绯红的惠妃裹着一条厚厚的毯子,被宫人们抬回了芳华宫。如愿以偿的侍寝后,她只稍稍清洗了一番,便久违的陷入了香甜的睡梦。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眼唇角也带着笑意,看来是心满意足极了。   翌日,惠妃侍寝的消息飞一般传遍了整个后宫。只不过,并没有多少人在意。   妃嫔们都知道,这几年来,惠妃一直颇受皇帝喜爱。她上次惹怒皇帝,被禁足一个多月,很多人都不知道是何原因,还以为只是一些小事。   乍听惠妃时隔一个月又得到了侍寝的机会,大部分嫔妃都觉得实属意料之中。因而,也没有人过多注意。   当然,除了知道内情的那几位。   凤仪宫内,一身素净的皇后娘娘正在要紧不慢的浇花。   明月站在她身后,将打听到的情况低声汇报。   在听完所有的话后,皇后的动作只顿了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开始接着浇花。直到将十几盆花卉全部浇了一遍,她才慢慢的转身,将手中花洒往桌角一放。   明月等了半晌没等到回应,不由心急,又问道:“娘娘,惠妃是皇贵妃的人,她突然得到皇上原谅,想必是皇贵妃帮了她的大忙了。”   皇后取出帕子擦了擦手,闻言笑了笑:“这偌大的后宫,除了她,惠妃也没有第二个靠山了。”   “娘娘所言极是。只是奴婢担心皇贵妃这么做,不是单纯的想帮惠妃,而是另有打算。”   “明月,你的担心太多余了。”   “娘娘的意思是……”   “她是不可能帮任何一个人的!”   “啊!那就是说,皇贵妃肯定又有什么阴谋了?娘娘,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你都不知道她到底有何打算,又怎么先下手为强?”皇后瞥了明月一眼,转身走向塌上坐了,手才堪堪抬起,明月便将茶水递了过来。她接过茶杯,却没有喝,顿了顿后,吩咐道:“她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手,显然是另有目标,你平时多留意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向本宫汇报。”   另有目标,难道是指兰灵宫?   明月心中想着,嘴上飞快应道:“是。”   随后,皇后端茶喝水,不过只抿了一小口,便将茶盏放了回去:“除此之外,你替本宫多看着点儿东宫,太子要是再做什么逾越的事,你大可挺身制止。若太子不听,你再来告诉本宫,本宫亲自去。”   明月又道了是,想了想,又说道:“回娘娘,太子殿下近日一直呆在东宫,片刻不离,听人说也极守规矩。奴婢琢磨着,这次闹这么大,想必太子殿下已经反省多次,悔过自新了,您也该消消气才好。”   “悔过自新?”皇后凝目看向窗外,脑中闪过箫景翼做过的种种示意,不由无奈摇头:“他若真的悔过自新,从此以后脚踏实地,本宫也无怨无悔了。”   明月不由跟着叹了一口气,“娘娘放心吧,太子殿下一定不会辜负您的。”   “但愿如此。”   ……   华清宫。   皇贵妃斜倚在贵妃榻上,有宫人站在榻后,小心翼翼的为她梳发。   得知昨晚发生的事情,她懒懒道:“本宫就知道,那个小蹄子别的能耐没有,伺候男人的本事倒是一流。不过这样也好,足够让皇上念旧了。”   冷秋听出她言语中的讥讽和鄙视,于是笑道:“可惜能耐再好,也没资格在皇上那儿留宿。”   一般情况下,召来侍寝的嫔妃都会半夜送回去。只有皇帝特别喜爱的嫔妃,才有资格在寝宫留到第二天清晨。   这次惠妃虽然被唤去侍寝,可半夜却被送回芳华宫,可见皇帝对她仍然心存芥蒂。想要重新得到以前的那种盛宠,怕是不可能了。   果然,皇贵妃被冷秋的话大大取悦,冲她抬眉一笑:“你倒是机敏。”   冷秋得了称赞,十分高兴:“奴婢也是受娘娘耳熟目染在,这才学会了将目光放长远点。”   “没错,目光一定要放得长远。”皇贵妃说着,面色一肃,正色道:“你现在就去芳华宫,告诉惠妃,没有本宫的允许,她一步也不准踏出芳华宫。顺便安抚一下她,让她不要心急,等本宫将其他的事情安排妥当了,自然会安排她隆重出场。”   “是。”   冷秋领命而去。   皇贵妃则闭上双眸,看似在养神,实则是在筹谋接下来事情。   最重要的一步棋已经下好了,其余的棋子也该各就各位了。   突然,头皮一痛,发根被扯了一下。   “嘶!”   皇贵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后面挽发的宫女吓得马上跪倒:“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皇贵妃一手抚上发髻,狠狠剜了她一眼:“滚!”   ……   兰灵宫中,静妃正倚在窗前,捧着一卷诗书在读。她面色沉静,姿态舒缓,专心读着手中的书,看上去并无任何忧虑之色。   素心与宋安好立在门外,两人时不时就偷偷探头看一眼里边,想要看看静妃是不是真的如表现出来的平静。   两人偷看了半天,发觉静妃真的沉浸在诗书中,对屋外的一切都毫无兴趣。   不知为何,看着平静的静妃,宋安好的心情突然变得复杂,不知不觉就叹了口气。   素心听见她叹气,忙收回偷看的视线,关心道:“安好,你怎么了?”   “没什么。”宋安好摇摇头,闷声闷气道:“我就是有点想不通,娘娘那么爱皇上,为什么还能接受皇上有三宫六院呢?”   “与其说接受,不如说妥协吧。寻常人家都可能三妻六妾,更何况九五之尊。安好,你说这种话,难不成是对这种寻常事另有看法?”   寻常事?   宋安好哑然。   或许吧,在她们眼里,男人三妻六妾只是寻常事而已。   可她不一样,她从小所处的环境不同,所受的教育也不同,她根本就不可能接受一夫多妻。   如果没有男人愿意为了她一夫一妻,那她宁愿孤独终生,也不会嫁人!   “安好,安好,你在想什么呢?”   素心的声音将宋安好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勉强一笑:“没什么,我就是随口说说,姑姑不必当真。”   素心听了她的话,神色反而严肃起来,她望着宋安好,眼底浮现复杂的情绪,半晌才道:“安好,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样想的。可是有一点我想提醒你,这世上原本如此,不论是皇上还是别人,哪怕是殿下,身边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   殿下?素心说的不就是箫景煜么!   宋安好猛地清醒。   是啊,箫景煜贵为皇子,日后更是帝君,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只怕会更多!至于她宋安好,不过是他生命中偶尔出现的一场小小的意外罢了。   即便这意外能持续一辈子,那她也只可能是他身边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果然,那个男人不是她爱得起的。   此刻在宋安好的心底,暗暗下定了决心。如果她再收敛不住对箫景煜的情感,那她只能拼死离开皇宫,离那个男人越远越好!   她宋安好的夫君,只会终生爱她一人。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若不得,便不得!   ……   惠妃侍寝之后,她的禁足令也随之取消。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皇帝并没有再召她侍寝,而是依旧留宿在兰灵宫。   也就是说,在皇贵妃干预之后,即便惠妃重获新生,即便她们两人联手,也没有撼动静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转眼又过了五天,渠县的消息被快马传回。   三日前,连续下了月余的雨水终于停止。洪水不再上涨,众人惊喜过望。箫景煜抓准时机,当机立断,令全军同心协力,将堤岸加固了一米之高。   随后,雨水又开始淅淅沥沥,不过多了这抢险加固的一米,普通的洪水已经不足为惧了。   箫景煜审时度势,又选了两处偏僻的泄洪点,最终不费一兵一卒,更未对百姓财产造成任何损伤,终于将险情彻底控制。   消息传回,皇帝龙心大悦,扬言等箫景煜回京时要替他封王。   此言一出,朝廷上下大为震荡。   皇子封王本是常事,可当朝几位皇子,即便是太子殿下与深得民心的二皇子都没得到册封。三皇子箫景煜只是治了一场水灾,皇帝居然要赐他封号。   那就意味着,箫景煜要成为当朝第一位得到封号的皇子!   “变天了!变天了!”   下朝后,文武百官纷纷离开大殿。踏出大门时,已经有人忍不住摇头喟叹。   这些人中,脸色最黑的当属太子太傅。   箫景煜若封王,地位就会越过二皇子,直逼太子,成为太子最大的心腹大患!   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万万想不到,被冷落了数年的箫景煜,居然就是那渔翁!   “去,想办法通知皇后!”   “是,属下这就差人给皇后送信。”   然而,与皇后比起来,皇贵妃的反应更加激烈。   不过还好,这一次她还算克制,没有继续摔花瓶,而是表情阴郁的坐在太师椅里,面色狰狞的想着什么。   “这段日子天天要静妃那个老女人侍寝就算了,如今还要给老三封王,皇上眼里到底好有没有我们母子!”   “区区一场水灾,居然用得上封号,那睿儿先前立下的汗毛功劳,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本宫咽不下这口气!”   冷秋战战兢兢的立在旁边,半天不敢出声。   皇贵妃咒骂了许久,突然想到什么,冷笑起来:“本宫还想再多等几日,既然已经这样了,也没有必要再等了。冷秋,去一趟芳华宫,让惠妃准备好,随时听本宫通知!” 第一百四十五章 赏花宴   隔日,午后,风和日丽,天气晴好。   昨晚的一场大雨,冲刷掉了世间的凡尘,今日的空气就显得干净而清新。   漫步在御花园中,清新的空气混合着花草的清香,闻之心旷神怡。有金色的阳光从天边洒下来,洒在园内五颜六色的花朵上,衬得花瓣的颜色愈发五彩斑斓,令人不忍错目。   平日里的御花园是宁静而平和的,可今日的御花园却不同,喧嚣而热闹。此起彼伏的人声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弦乐声,让整座御花园变得热闹至极。   循声望去,原来是莲花池边的八角亭中,有人设宴。   亭中摆满了坐席,入座的是宫中各大嫔妃,坐在主位席的,赫然便是皇贵妃。   有人带着殷勤的笑着,主动向皇贵妃举杯,热情道:“贵妃姐姐今日好兴致,邀请众姐妹一同赏花喝酒,妹妹实在又意外又高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是先干为敬了!”   端坐在主位席的皇贵妃今日容光焕发,一身的华服显得贵气十足,脸上精致的妆容让她看上去又年轻了几岁。   也不知怎么回事,今日的她,看上去格外的高兴。   此时,皇贵妃笑看着那位嫔妃亲切的对自己举杯道谢,并不急着说话,而是等她将杯中酒液一口干掉后,才施施然举起酒杯,目光慢慢的扫视了在座所有人一圈,笑吟吟道:“本宫听闻御花园中百花齐放,雨后景色更是别具风情,不禁有些向往。又想到许久没有与诸位姐妹聚聚了,所以今日特地邀请诸位姐妹一同赏花喝酒。要说谢,理该本宫多谢诸位妹妹赏脸才对。来,本宫各位妹妹一杯。”   她此言一出,席下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举起了酒杯,异口同声的说道:“多谢贵妃姐姐。”   皇贵妃满意的看着这一幕,视线若有若无的向角落处的静妃扫了一眼,随后便将酒杯递到唇边,小酌了一口。   当然,她能小酌,旁人是不能的。所有人都是一仰脖,干净了手中整杯酒。   一杯酒尽,气氛变得活络,众位妃嫔开始活跃起来。只不过这再活跃,话题也始终围绕着皇贵妃,都变着花样儿夸赞奉承皇贵妃。   这样的奉承难免显得浮夸虚假,可偏偏令人受用。因而,本假意表现出畅快的皇贵妃,慢慢的倒真有些舒爽了。   在众人你来我往的客套寒暄时,静妃安安静静的坐在亭中最不起眼的角落。她偶尔含笑看着对面聊天的人,但更多的时间是微微的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杯。   宋安好规规矩矩的站在静妃身后,看似低眉顺眼,实则悄悄的将亭中的一切尽收眼中。   也不知皇贵妃到底是想干什么,突然心血来潮要办赏花宴,用着联络感情的理由倒也让人不好拒绝。至于这邀请的人,那也是遍布整座后宫,基本上除了凤仪宫那位,以及养病多年的那位,其余的嫔妃全部到场了。   哦,对了,还差一人,惠妃。   静妃得到邀请时,宋安好联想到那日无意中在小巷中听到的对话,第一个念头便是皇贵妃要忍不住了。她既然千方百计的帮惠妃爬起来,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惠妃,一定会让惠妃协同她,搞一出大戏。   可是万万没想到,等到了八角亭,居然发现来的人员中没有惠妃!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今日的赏花宴并没有什么特所的意义,纯粹只是皇贵妃心血来潮?   宋安好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向高位上的皇贵妃悄悄的瞟了一眼。   这一瞟,恰好就看到皇贵妃目光如炬的盯着静妃,而静妃正低着头,全然没有注意到。那目光中,除了雪亮,还有一种隐秘的阴霾与锐利,尽管她掩饰的很好,可仍然被宋安好敏锐的捕捉到了。   是啊,箫景煜即将封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后宫,而萧景睿的禁足令还没有结束,她怎么可能还有心情举办赏花宴?又怎么可能真的如表现出来的畅快恣意?她没气死已经不错了!   宋安好脑中一炸,顿时明白今日的赏花宴就是针对静妃而办,可到底是如何针对,她却一时没有头绪。   皇贵妃到底想干什么……   宋安好绞尽脑汁的想着,右手下意识的抬起,将手指轻轻的按在自己心口。隔着衣襟,她清晰的感觉到那块玉佩的轮廓。   为了让玉佩藏得隐秘而不容易遗失,她将玉佩穿了条红绳,挂在了脖子上。每到遇到麻烦,她又毫无对错时,她就会下意识的将手指轻放在玉佩上,仿佛能从这玉佩中汲取到某种力量与信念。   此时,她就是摸着那玉佩,陷入了思索。   “安好……”   静妃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不由侧头低声唤了一声。   “娘娘,什么事?”宋安好猛地回神,小声问道。   “没事。”静妃说着,有意无意瞟了眼了另一边,用压得更低的声音提醒道:“你不要太紧张了,也不要晃神。”   “是。”宋安好微微汗颜,明白了她的意思,按着玉佩的右手下意识的放了下来。   她承认,自己是有些紧张。   因为箫景煜临走前曾托付她,要守护好静妃。而现在,箫景煜就快回来了,可偏偏皇贵妃已经开始忍不住了,她不想在最后功亏一篑。   或者,是不想让箫景煜失望吧。   只要再坚持几天,等到箫景煜回京,皇帝正式为他封王,那静妃的境地会变得更安全,她也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相对于宋安好,静妃平静得多,也淡定得多。这也很好理解,她的年纪在那儿,也经历过大风大雨,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宋安好知道的多。   有时候,无知才能无畏。   而宋安好,恰恰是因为知道的太多,也就顾虑太多,始终束手束脚,不敢放开手大干一场。   否则,上次太子意欲强暴,她就会狠狠还击报复了!   “放轻松点。”静妃说着,便抬起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宋安好的肩膀。   宋安好心中坚定了一些,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就在这时,她余光一扫,突然瞥见有人出现在凉亭外边,正朝这边走了过来。   “皇上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朝亭外望去,只见箫齐晟与皇后娘娘并肩而来。   这两人,一个金黄色龙袍,气势磅礴;一人淡紫色素裙,端庄素雅。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相辅相成,看上去般配无比。   第一眼,就让所有人愣了一下。   就连宋安好,也忍不住暗地里赞叹了一句:“不愧是原配啊……”   这一国之母,还真不是别的嫔妃可以比拟的!   再回头看一眼皇贵妃,虽然精致华美,可和皇后一比,也显得华丽有余,庄重不足。   “臣妾恭迎皇上,恭迎皇后。”   一瞬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皇贵妃脸色已经不如之前,唇边的笑意也有些勉强,但是依然美丽,下位迎上去,施施然给两人行礼请安:“皇上怎么来了?还有姐姐。两位大驾光临,臣妾实在太有幸了!”   箫齐晟一言不发的颔首,并未多说什么,视线却投向角落的静妃,不动声色的对静妃笑了笑。   皇后假装没看到这一幕,只笑着对皇贵妃道:“皇上连日繁忙,本宫劝他有空多休息一下,恰好听闻妹妹设宴,于是便一同来了。不邀而至,还请妹妹不要见怪。”   “哪能呢,二位到来,实在是妹妹的荣幸!快,快入座!”皇贵妃大手一挥,马上有宫女进来风风火火的准备新座位。   而首位,她也让了出来,请箫齐晟入座。   一阵喧嚣过后,大家各就各位。箫齐晟端坐高位,皇后与皇贵妃则一左一右坐在他下首,其他妃嫔则坐在她们之后。   还是静妃方便,因为挑选的位置最不起眼,于是也不用相让,还是坐在原位。   皇帝来了,气氛又不一样。原本围绕皇贵妃的话题,马上转了方向。众嫔妃又开始施展浑身解数,只为引得皇帝侧目。   过了好一会儿,皇后突然咦了一声:“怎么惠妃不在?”   皇帝四目一望,果然不见惠妃,倒也没有在意,随口道:“哦,对啊。”   皇贵妃见状,心中暗喜,忙见缝插针的说道:“回禀皇上,惠妃妹妹近日身体不太舒服,所以臣妾没有邀请她。”   皇帝听她病了,依旧没有在意,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倒是皇后,一副关切的模样,对皇贵妃追问道:“惠妃妹妹可是病了?查出是什么病了么?最近天气变幻莫测,可别是染了风寒。”   皇贵妃幽幽一叹:“可不是嘛,她禁足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解禁了,偏偏又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禁足这些日子,伤心过头,以至于身子骨都虚了。”   皇帝闻言皱眉:“犯错禁足本是常事,你莫非是认为朕不该罚她?”   皇贵妃一听这话,吓得赶紧站起来:“皇上息怒,臣妾只是随口一叹,并无他意。”   皇帝没再说话,只哼了一声,明显不太高兴。   若换了往常,皇后一定笑吟吟看戏,可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然替皇贵妃解围道:“竟然天气这般好,皇上难得出来散心,该多欣赏风景才是,烦心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吧。”   皇帝这才缓和了一些。   皇后见状,举杯敬道:“来,咱们敬皇上一杯,祝皇上龙体安康!”   所有人妃嫔一同举杯,异口同声道:“祝皇上龙体安康!”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敬酒上,皇贵妃偷偷像冷秋使了个眼色。   冷秋接收到暗号,点了点头,悄悄的退出了凉亭。   很快,她又返回,恍若无事。   宋安好亲眼看见她去而复返,返回后脸上更是绽放畅快的笑容,不禁心中起疑。   再看皇贵妃,虽然因为皇后的突然来到有些不快,可在冷秋去而又回后,心情又好了许多。   冷秋刚才到底去干什么了?   半柱香后,若兰匆匆忙忙的感到了凉亭。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她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宋安好看着一脸激动的若兰,心头猛地涌起不好的预感。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是真是假   亭中,正是歌舞升平。   皇贵妃亲自为箫齐晟斟酒,那执着酒壶的娇憨模样,就连眉眼间也带着惯有的娇媚。   箫齐晟见状,心头舒爽,只觉今日天气不错,气氛也不错,一时倒庆幸没有拒绝赴宴,才有机会体会这份愉快。   他刚受了皇贵妃的一记媚眼,心情大好,笑吟吟的端起酒杯:“有劳爱妃了。”   皇贵妃闻言,放下酒壶,掩唇而笑。   皇后坐在下首,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幕,突听亭外一阵疾步,有人拔高声音说话,于是转头看去,眉头随之而皱。   那边,箫齐晟与皇贵妃也注意到亭外的情况,纷纷转头看去。   见一宫女模样的人冒冒失失的闯过来,他沉声开口:“何人喧哗?”   皇贵妃眸色微转,轻声道:“好像是芳华宫的宫女,难道是惠妃妹妹出什么事了?”   箫齐晟一听,眉头皱的更紧。   这时,被拦在亭外的若兰抬高声音又喊了一声:“奴婢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之前的一声被弦乐声盖住,没什么人听清,而这一声则清清楚楚的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   箫齐晟闻言,转头看了看皇贵妃,有些疑惑,似乎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爱妃,听见她说什么了吗?”   皇贵妃的表现略有夸张,掩唇低呼道:“皇上!那个宫女在恭贺您呢!”   皇后见着这一幕,眸色一沉,向身边的明月使了个眼色。明月会意后,快步走向亭外,走到了若兰跟前。   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若兰焦急中带着激动,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暇顾及,连小声都忘了,就这么大喇喇的回答:“明月姑姑,我有急事通知皇上,还请明月姑姑帮帮忙,让我进去吧!”   如此大的声音,哪是求人帮忙的样子,分明就是故意囔给皇帝听了。   片刻后,箫齐晟果然开口:“让她进来。”   明月本想要将若兰拦在外边,可如今皇帝亲自开口,她也只能不甘的往旁边一让:“进去吧。”   若兰激动至极,连道谢都忘了,急匆匆便走进凉亭,在众嫔妃疑惑的目光中,笔直笔直的走到箫齐晟面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奴婢芳华宫宫女如兰,拜见皇上!”   箫齐晟皱眉看着他,面有不悦:“你方才恭喜朕,何出此言?”   此言一出,若兰面露狂喜,激动道:“回禀皇上,我们娘娘有喜了,奴婢特地来恭贺皇上的!”   有喜?恭贺?   箫齐晟狐疑的盯着若兰,一时还没有转过来。   皇贵妃惊喜道:“天哪,你的意思是,惠妃妹妹怀孕了?”   箫齐晟闻言,面色一震,低头看向若兰,只见若兰激动的连连点头,他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作为一代帝君,箫齐晟子嗣稀薄,此时距离上一次妃嫔有喜,已经过了好几年。因而才会听到惠妃有喜时,第一时间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惠妃有喜了!   这个消息瞬间浮现在亭中所有人的心头,大家的心情顿时变得惊讶而紧张,气氛夜变得十分微妙。   不等箫齐晟反应,皇后已然站了起来,对他笑道:“皇上,惠妃妹妹有喜,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臣妾这就陪您去看望妹妹吧?”   一句话,倒是让箫齐晟反应过来,不再理会身旁的皇贵妃,甩袖就走下席位:“走!”   所有妃嫔都站了起来。   皇贵妃看着那一对伉俪情深的背影,狠狠地掐了掐手指,忍住要跟去的冲动,笑着在原地说道:“臣妾恭送皇上!”   若兰兴奋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的追上去,想提前赶回芳华宫报信。   话说,皇帝皇后离开之后,亭中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皇贵妃懒洋洋的坐在那里,一双凤眼沉沉浮浮,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半晌,艳丽的唇一勾,勾起一道得逞的弧线。   而诸位嫔妃,则没有她这么冷静,一下子炸了锅。   “惠妃居然怀孕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如果是真的,那她的命也太好了吧?一次命中!哼,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命呢!”   “真是奇怪,惠妃侍寝也有好几年了,她若能怀孕早就该怀了,怎么现在才怀呢?”   “就是啊,我还一直以为,她得了什么病,不可能有子嗣呢!”   “唉,皇上子嗣稀薄,这次肯定会格外看重这个孩子。惠妃啊,这次真的是母凭子贵了!”   “万一是女儿呢?”   “女儿也是聊胜于无!咱们做嫔妃的,有个一儿半女,总好过膝下全无的!”   “那倒是!”   “这接下来啊,恐怕惠妃要独得皇上恩宠了,咱们呐,也别指望雨露均沾了!”   “唉……”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时,静妃默默的坐在角落,转头看了宋安好一眼。   宋安好明白她的意思,见她望过来,便无声的点了点头。   惠妃有喜,偏偏是在这赏花宴上公布,到底是凑巧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倘若是后者,理由又是什么?   难道,皇贵妃帮惠妃,就是因为这件事?可她并不能未卜先知,又怎能断定仅仅一夜,惠妃就能顺利怀孕呢?   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她只不过是阴谋论罢了?   宋安好心绪纷乱,她知道眼下的情况不容分神,于是忙定了定心神,打算一切等回兰灵宫后再说。   静妃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众人正抱怨的热烈,冷不防皇贵妃腾地站起:“天色不早了,想必诸位妹妹也乏了,今儿就算了吧,咱们改日再聚。”   说罢,也不等她们回应,掉头便走了。   一群人被冷落在凉亭,半晌有人喃喃而问:“贵妃娘娘怎么了?”   另外有人看她一眼:“自然是不高兴了!”   “贵妃娘娘有二殿下,怎还会为这种事不高兴?”   “你真是太天真了,难道有儿子就能高枕无忧吗?若惠妃一举得子,那以后二殿下可就多了一个竞争者呢!”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你以为呢!”   两人正在交头接耳,余光看见角落又有一人起来,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的同时住口。   静妃带着宋安好也离开了凉亭,回兰灵宫去了。   那两人愣愣的看着静妃的背影,确定她们走远了,才摇头叹道:“唉,说到皇贵妃不高兴,这位不也一样么?更何况三殿下还不如二殿下得势。万一惠妃生了个儿子,搞不好三殿下的处境会更糟。”   “你傻啊,三殿下马上要封王了,就算处境再不好,能不好到哪去!”   “哦,对哦,我居然忘了这件事!难怪皇贵妃生气了,原来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所以说啊,这世事难料,这风水呀,都是轮流转的!”   “但愿有朝一日能转到咱们头上。”   ……   回到兰灵宫,素心沏了新茶端上来,笑问道:“还以为还得聚一会儿,想不到散的倒挺早。”   静妃倚在塌上翻书,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听说添了喜事,大家心都散了,宴席可不就散的早了。”   素心听了这话,琢磨着不对劲,于是朝宋安好看了一眼。   宋安好瞟了眼静妃,见她一副专心看书的模样,便小声告诉素心:“惠妃有喜了。”   “有喜?”素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睁大眼睛:“惠妃怀孕了?不可能吧!”   宋安好也觉得不可能,可今日在八角亭亲眼看到的事,又怎会不可能呢,碍于静妃在场,她也不便多说,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素心的表情一下就不好了,急道:“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静妃抬眼看了她一下:“什么如何是好?”   “惠妃怀孕了,在顺利产子前,皇上肯定会对她百依百顺。那她会不会趁此机会,报复咱们?”   “报复咱们什么?”   “上次她就收买若兰那个叛徒,差点没把娘娘害死,要不是安好机灵,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如今她得势了,肯定不会放过咱们的。”   静妃听了这番话,并没有多言语,只是随手翻了一页书,淡淡说道:“你既然知道,那从今往后就更该注意言行举止。只要咱们规规矩矩,不被抓到任何把柄,晾她也无可奈何。”   素心见状,只能忍住心头的不安,点了点头。   宋安好在一旁沉吟着,过了会迟疑着开口:“娘娘,我也觉着这事不简单。”   静妃听她也这么说,便放下手中的书,看向她:“怎么说?”   于是,宋安好便把那日在小巷子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我那天还觉得奇怪,那若兰明明落难了,怎么还耀武扬威的摞狠话,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无奈的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又道:“不对啊,侍寝是那日之后,她怎么知道皇上能原谅惠妃,又怎么知道惠妃能一次就中?莫非,她们原本还有其他的计划?”   素心本就不安,听完她的话,愈发的紧张。   就连静妃,也不禁肃然起来,低声道:“原来如此。本宫是觉得奇怪,怎么好好的,非要设什么赏花宴,还特地请了这么多人。看来,她是想让大家都知道。”   此话一出,三人同时陷入沉默。   如今,她们已经确定惠妃是皇贵妃的人,惠妃能怀上龙子也全是依靠皇贵妃的扶持。可她们不清楚,这两人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在静妃母子最受瞩目的时候,惠妃偏偏有喜,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为之?   宋安好却想到另一种可能。   素心见她半天不出声,不由问她:“安好,你又想到什么了?怎么表情这么凝重?”   宋安好被她唤回思绪,却突然转头看向静妃:“娘娘,您说这件事,会不会有诈?”   静妃闻言皱眉,“你是说,她怀孕是假?”   联想到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宋安好实在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屋子里,瞬间变得安静。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千真万确   “娘娘,要不咱们想个法子,弄清楚到底是真是假?”   屋子里,各有心事的三人陷入了沉默,最终还是素心没忍住,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谁料,静妃只懒懒的将书卷放下,淡淡道:“不必。是真是假,自然有人去查,咱们只用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宋安好闻言,将这句话细细的品了,不一会露出了然的神色。   可素心没能领悟,还道:“可是娘娘,万一……”   静妃却站了起来:“本宫乏了,想去寝宫躺躺。”   说着,她便径直朝里间走去。   素心愣在原地,一脸的忧虑而不解。   宋安好见状,悄悄凑到她耳边,低声提醒道:“姑姑不用担心,皇后陪皇上一同去见惠妃了,有她在,惠妃若是假装的,定然落不到好下场。”   素心这才恍然。   难怪静妃方才说有人去查,原来这有人,指的就是皇后啊!   知道了这一点,素心这才稍稍放心,从宋安好笑着点点头,便疾步向静妃追去:“娘娘,奴婢服侍您午睡吧!”   ……   同一时间,芳华宫。   荒凉冷清了一个多月的芳华宫,今日变得格外的热闹、喜气。   惠妃的寝宫里,往日一个人影都难见着,眼下却聚满了人。   此时,惠妃柔弱无骨般靠在床头,她脸上的气色看着并不太好,一双眸子却神采奕奕的盯着站在她床头的箫齐晟,片刻也不舍得移开。而对另一边给她搭脉的太医,则看也没看一眼。   趁那太医隔趴诊脉之际,她柔柔弱弱的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责:“臣妾实在太不中用了,方才竟然晕了过去,害的皇上百忙之中还专门抽空来看望臣妾。”   箫齐晟微微弯腰,带着几分期待的盯着太医,听见她说这话,才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抬手拍了拍她的肩,淡淡道:“无妨。”   惠妃心中一喜,忍不住低头看向抚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唇角带上笑,语气却越发愧疚:“可是,为了臣妾这一点小事,若是连累了皇上处理公务,臣妾就真是罪该万死了。”   这一次,不等箫齐晟开口,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皇后就笑了起来,她边说话边走到床边,又是高兴又是亲昵的对惠妃笑道:“惠妃妹妹可千万别说这么说,这怎么算是小事呢?你这腹中若是怀有龙子,这可是我们大庆的大事!”   她边笑,边看向箫齐晟,问他:“你说臣妾说的对吗,皇上?”   “皇后所言极是。”箫齐晟赞许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又回头对惠妃笑了笑“你也听到皇后的话了?如今你才是朕心里头最大的大事!”   能说出这句话,代表着龙心大悦。   皇后闻言,脸上的笑容似乎变得僵硬了一点,没有之前那么自然了。   而惠妃听了,则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喜悦,露出了激动开心的笑容。   过了会儿,她想到什么,将笑容一收,面色变得忧虑起来。   箫齐晟见了,忙问她:“爱妃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神色变得忧愁,声音也变得惆怅:“臣妾没事,多谢皇上体谅。可臣妾担心,若是害的皇上与姐姐空欢喜一场,那臣妾可就罪该万死了。”   听了这话,箫齐晟笑意一顿,随即又笑道:“怎么会呢?”   这话里的敷衍,任谁一听也听出来了。   惠妃微微低头,掩藏住眼里的失落。   皇后眸色一转,见太医将手指从搭在惠妃腕上手帕上拿开,连声问道:“太医,可是有结果了?”   箫齐晟与惠妃闻言,也同时向太医望去。   那太医站起来,对箫齐晟拱手行礼,口中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惠妃娘娘有喜了!”   “哦真的!”箫齐晟闻言,面色大喜,转头看向惠妃,只见后者一脸似哭似笑,眼中更是有泪光转动。于是连忙在床边坐下,一把将惠妃搂进怀里,柔声劝道:“这是喜事,爱妃怎么哭了?”   “臣妾,臣妾是太开心了!”惠妃顺势倒在他的肩头,一手攀着他的肩,一手捂着自己的嘴,泪水在眼眶中转啊转啊,突然一下就滚了下来,紧接着声音也跟着变得颤抖:“这么多年了,臣妾还以为再也没机会为皇上开枝散叶了,没想到苍天又给了臣妾这个机会。臣妾……臣妾……”   说到最后,竟哽咽难言,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箫齐晟听了,面色动容,将她揽得更紧,柔声劝慰:“爱妃快别哭了……”   这一幕,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甜蜜。   只不过,放在某些人眼中,便觉得十分刺眼了。   趁箫齐晟在安慰惠妃,皇后暗暗的对常公公使了个眼色,立在斜对面拿着一本册子的常公公第一时间接收到这个眼神,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随即,常公公便低头翻起手中的册子。   皇后也没有管他,只轻轻对太医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随后,在太医依言走到她跟前后,她低声说道:“此事关乎皇室血脉,可大可小,你可确诊了?”   “启禀皇后娘娘,微臣虽才疏学浅,可在这种事上却不敢妄加断言。”太医拱手行礼,低声辩解道:“微臣知道惠妃娘娘身子骨不太好,因而方才给她把脉时,特意留意过了。惠妃娘娘虽脉象虚弱,但这喜脉却是千真万确。若皇后娘娘对微臣的医术不放心,不妨请其他太医一试。”   皇后听完这番话,脸上的笑意慢慢就褪了下去。   惠妃这么多年没有怀过孕,前些时还被禁足了一个月,这解禁才没多久,仅仅是侍寝一夜,便怀上了隆重。这消息一出,她第一反应就是觉得有诈,这才第一时间主动提出陪皇帝前来探望。   她本来以为,这怀孕之事多半是惠妃失宠后想要重新得宠的法子,这才特地多问了太医几句。却没想到,怀孕一事居然是千真万确的。若真是这样,那惠妃的运气也着实是太好了!   正在沉吟间,常公公也走了过来,将手中的册子递给皇后开,指着翻开的那一页,说:“皇后娘娘您看,这日子也对上了。”   原来,他手中拿的册子,就是专门用来记录宫中妃嫔侍寝日期的。   皇后闻言,心情愈发阴郁,可又不便在常公公面前表露,只得忍了,对他勉强一笑:“那就好。”   不料,箫齐晟听到了这句话,回头问道:“什么就好?”   皇后立刻露出灿烂的微笑,抬高声音道:“臣妾是说,皇室终于又要添丁了,可真真是好极了!”   “这当然是好事,还用皇后说么。”箫齐晟心情大好,打趣了一句,又向常公公看去。   常公公会意,拿着册子走过去,笑眯眯道:“老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了!”   箫齐晟一听这话,便知道没什么问题,于是更加开心,转头对惠妃笑道:“爱妃晚上想吃什么?朕让御膳房去给你准备。”   惠妃突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爱妃为何叹气?”   “臣妾多谢皇上关心,可实在没什么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那怎么行?你如今还有身孕,本就该多补补。再加上你身子骨本来就弱,就更有应该多吃点了。要不这样,你就拣几个你喜欢的,朕让他们好好做。”   “皇上对臣妾,实在是太好了,臣妾实在承受不起。”   “这后宫之中,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承受了!”   惠妃听了这番话,面色绯红,神情娇羞,一只手抓着箫齐晟的袖子不放,一双眸子更是含情脉脉、片刻不移的望着他。   箫齐晟将她半搂在坏,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太医已然退下,屋里除了他们俩人,便只有皇后与常公公两人。   常公公自然是没所谓的。   可皇后听了他们的对话,面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尤其是箫齐晟最后那一句“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了”,差点就让她没能克制住。   正所谓眼不看为净,皇后深吸一口气,笑着和缓道:“皇上,臣妾宫中还有事,先告退了。”   又对惠妃说道:“惠妃妹妹,你且好生养着,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让人告诉本宫。”   可是,那床上的两人却都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头都没有抬一下。   甚至,惠妃还故意钻进了箫齐晟的怀里,柔声撒娇“皇上,臣妾心里有点慌,你能不能多陪陪臣妾?”   箫齐晟十分纵容,连声道:“好好好,今儿朕就陪爱妃一天!”   见的如此情景,皇后气得面色铁青,终于没能忍住,拂袖转身,走了出去。   门口,明月立在侧边,见状迎了上来:“娘娘。”   皇后一眼瞥见与明月站得较近的若兰,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脚下没有停留片刻,径直就朝芳华宫大门方向走去。   明月见状,连忙跟上。   若兰在原地看了片刻,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宫里,奴才的地位可是与主子的地位息息相关的。如今惠妃怀了龙子,可谓是后宫中最受人瞩目的人了。而她作为惠妃手下的老人儿,身份地位自然要比以前高多了   既然如此,那就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向宋安好那个小贱人报仇! 第一百四十八章   若兰站在屋檐下,幻想着要如何整治宋安好,一时脸上竟露出得意的笑容,就好像已经得手似的。   过了半晌,她才收回思绪,扭身回了正屋。   一进屋子,她便看见靠在箫齐晟肩头撒娇的惠妃,第一反应就是心中酸涩。   作为一个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宫女,她又何尝没有想过在皇帝面前刷一下存在感,可奈何皇帝向来对宫女们不上心,再加上娘娘们一个个人精似的防着下边的人。日子一久,这个奢望倒也彻底断了。   只是,为什么那初来乍到的宋安好竟然能得到诸位皇子的青睐呢!   虽说皇子地位远远不如皇帝,可那毕竟也是正经主子,若是能得到主子们的青睐,往后的日子也算是富贵如云了。   照这么说来,她也该找些机会,多接触接触那几位皇子才对!   想到这点,若兰便在心底打定主意,一定要趁惠妃得势之际,利用惠妃的人脉资源,悄悄的靠近某一位皇子。   为什么说是某一位?因为在她心中,只要是皇子,是谁都可以!   引诱不了爹,也该去儿子那儿试试才对嘛!   若兰站在门口,看着床上亲昵相靠的人,脸上浮现若有深意的笑意。   这时,一个小宫女发现她,慢慢走到她跟前,对她行了一礼:“若兰姑姑,刚才皇上说今儿要留下来陪娘娘,估摸着晚膳应该也会留下来用,咱们是不是要提前通知厨房准备着?”   “当然要准备了。”若兰勾唇一笑,“不仅要准备晚膳,还要准备晚膳侍寝呢!”   那宫女有些迟疑:“啊?侍寝?可娘娘有孕在身,皇上怕是不会在这儿留宿吧?”   “你懂什么,让你去准备,你就去准备好了!”若兰不屑一顾的斜了她一眼,自信满满道:“且等着吧,皇上不仅今儿晚上会留在咱们芳华宫,怕是这以后啊,每晚都会留下来!”   小宫女听了似懂非懂,却打心眼里高兴,应了一声,便连忙去准备了。   床榻上,惠妃靠在箫齐晟的肩头,好似得了软骨病一般,片刻都舍不得离开。那埋在箫齐晟怀中的脸蛋,也是红得能透出水滴来。   若兰看见她如此这般,有些鄙夷的扯了扯唇。   惠妃向来强势,被冷落一个多月对她而言相当于受辱。如今终于得到了翻身的机会,她又怎会拱手相让?依她的性子,只怕就算是身子骨硬朗,也会假意称病,让箫齐晟不得不留在芳华宫!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如若兰预料的,一直留宿兰灵宫的箫齐晟突然转移了目标,每天下了朝便直奔芳华宫,不仅陪着惠妃用膳,还夜夜陪着她就寝。   于是,这后宫的风向又调转了方向。   所有的妃嫔闻讯而来,纷纷献上礼物赔上笑脸。一时间,芳华宫门庭若市。而兰灵宫,自然而然便冷清下来了。   ……   几日后,兰灵宫内。   午膳时,餐桌上只摆了简单的三菜一汤,以及一小份糕点。   宋安好正在摆放碗筷餐具,素心扶着静妃走了过来。   见状,她忙拉开椅子:“娘娘请坐。”   静妃微微颔首,走过去坐下,瞧了眼桌上的餐点,没有说什么。   素心也望了一眼桌上,小声道:“这菜看着不太丰富,要不要加两个菜?”说着,便对宋安好道:“安好,你去一趟厨房,让他们准备一份娘娘爱喝的酸仁汤。”   宋安好正要说好,可静妃已经伸手拿起筷子,淡淡道:“不必了。是本宫让他们少准备一些的。”   素心听了,也就作罢,只立在一旁为她盛汤递菜。   宋安好也从另一边走过去,站在了素心的侧边。   本以为就这样了,可静妃接过汤喝了一口后,突然说了一句:“一个人吃饭,便是这三菜一汤也浪费。依本宫看,晚膳就不用上糕点了。”   素心与宋安好对视一眼,两人从彼此眼里都看出了几分低落,她低声道:“是,娘娘。”   接下来,便无人说话,静妃默默的用着午膳。   宋安好立在一边,看着大大的餐桌上,静妃孤单的坐在桌边,看上去形只影单,心底不由也跟着低落起来。   自从惠妃怀孕后,皇帝就再也没来过兰灵宫了。   这些妃嫔们平日里也是想尽了世间的荣华富贵,每每进出也皆是前呼后拥,这样的生活想必是极大的满足她们的虚荣心吧。只是,当她们想到这样的荣华富贵是与无数个女人共享丈夫换得的,她们心里还会开怀吗?   反正,看着面前孤单一人的静妃,宋安好是觉得她不开心的。   就连为人清淡的静妃都如此,其他那些妃子想必更如此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后悔过。   唉,一入皇宫深似海,即便是后悔又能怎样呢。   所以说,这皇室男子,真的是招惹不得啊!   宋安好默默的想着,心头又浮现起箫景煜的名字,情绪变得复杂又惆怅。   渠县那边的洪水是治住了,可还有许多事情要善后,箫景煜还得在那儿呆上一阵。等他再回来,想必至少也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这些日子,宋安好总是忍不住想起他,可一想到他,又会十分自责和懊悔。因为理智一直在告诉她,不能对箫景煜再产生任何的非分之想,可偏偏有时候连她也控制不住自己。   若是在别的宫中也就算了,偏偏她呆在兰灵宫,静妃每日都会提起箫景煜的名字,饶是她无心去想,也不得不被勾起心事!   唉,也不知系统给她积了多少分了,若是生命值到了250,那她肯定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安好,你可在听?”   正当宋安好陷入思索时,突然有人将她唤醒,她猛地抬头,将静妃与素心都看着自己。   她不由有些虚心:“啊,娘娘……”   静妃知道她是晃神了,倒没有责备,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素心提醒道:“娘娘说,让你一会儿去趟芳华宫。去了那边,你可不能像现在这般晃神,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宋安好这才听明白了,不由问道:“去芳华宫干什么?”   眼下惠妃怀孕,还是少惹微妙。为了避免发生某些意外,最好是连面都不要见,这样才最保险。可静妃为何要她去芳华宫呢?   静妃看向她,明白她在担心什么,轻轻一笑:“惠妃有喜,宫里的姐妹们都送去了各色节礼,本宫若不送,岂不是太独树一帜了。”   宋安好这才明白怎么一回事,看着静妃面上的淡笑,心中不由一涩。她不仅要与这么多女人共享一位丈夫,还要给那些怀了丈夫孩子的女人送礼物道恭喜。   她不笑倒好,这一笑,倒显得愈发心酸。   不过,作为后宫佳丽三千之其一,她或许早就习惯了吧。只是作为局外者,宋安好倒分不清楚了。   宋安好摇摇头,将那些复杂的心绪抛到脑后,对静妃问道:“不知娘娘可选好了礼物?”   静妃一笑:“本宫正打算听听你的意见呢。”   闻言,宋安好沉吟了片刻,才道:“要不然,咱们就送些吉利的摆件?”   “为何?”   “如不送摆件的话,送布料也行,只是最好别送补品之类入口的。”   “唔……”   静妃沉思了半晌,点头道:“送布料也不算最安全,还是送摆件吧,玉质的最好。”   宋安好一听这话,顿时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道:“娘娘想的周到,那就送玉质摆件吧。”   “好。”静妃颔首:“素心,你去开了库房,挑选一个合适的玉质摆件吧。”   “是。”素心有些疑惑,但没有多问,行礼后便去了库房挑选礼物。   没多久,素心又返回,手中托着一个锦盒:“娘娘,这个白玉的观音娘娘,大小合适,也吉祥如意,您看送这个如何?”   “打开看看。”   素心连忙打开,拿出来给静妃看。   宋安好也瞅了一眼,不知不觉点了点头。   “这个不错,就送这个吧。”静妃十分满意,示意素心将锦盒关上,又转头看向宋安好,嘱咐道:“听说芳华宫这几日人很多,你去了万事小心,快去快回。”   素心将锦盒递给她,也道:“若兰那小蹄子也在那边,以她的性子,你若是遇见了她,她肯定会为难淤泥。安好,大局为重,你能忍就忍吧。”   宋安好一听见若兰的名字,心情就变得压抑不快,接过锦盒,闷闷道:“知道了,我速去速回,不会在那边多耽搁的。”   “娘娘,我去了。”   “去吧。”   于是,宋安好抱着锦盒出了兰灵宫,独自前往芳华宫。   没多久,便到了芳华宫,宫门口有小宫女在扫地,听她是来送礼的,忙扔了扫帚引她进去。   她道了谢,也就跟着这小宫女走进了芳华宫。   说起来,这是她第二次来芳华宫了。上一次来这里是送兰花,却是完完整整的进来,头破血流的离开。   想到那次的经历,宋安好又想起若兰对自己做过的那些恶毒的事。那一次,若不是若兰蓄意挑唆,惠妃也不会狠辣的砸破她的额头!   若兰……   哼,你这次乖乖的也便罢了,若这次趁惠妃得势,又要做什么幺蛾子,就别怪姑奶奶不客气了!   没多久,小宫女就停步了,指着不远处的屋檐道:“到了,前面就是寝宫,你到了门口,自然有人领你进去。”   宋安好冲她一笑:“多谢了。”   “不谢。”   小宫女匆匆赶回去扫地去了。   宋安好独自向前走,心中盘算着待会见了惠妃该说些什么话。冷不防斜刺里冲出一个人,猛地将她撞了个满怀。   “砰”的一下,手中的锦盒就摔在了地上!   糟糕,玉观音!!!   宋安好大惊失色。 第一百四十九章 妒忌之火   咚的一下,锦盒摔在了地上。   宋安好暗叫糟糕,也顾不得去看撞自己的是谁,连忙蹲下去将锦盒捡起来抱进怀里,第一时间将锦盒的盖子。看了一眼后,她顿时松了口气。   真是佛祖保佑,玉观音完好无损。   这可真是幸运至极,原来这锦盒还算结实,摔落在地滚了几下,不仅没有被摔烂,连盖子都没有摔开。   宋安好长长吁了口气,又抱出玉观音好好检查了一番,确定观音身上没有丝毫痕迹后,这才重新仔细的包裹好,装进了锦盒,盖好了盖子。   还好没事,否则这玉观音若是摔坏了,浪费了静妃的礼物倒是小事,搞不好她就被惠妃捉到把柄,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她上一次因为兰花花盆不结实,而被惠妃砸得头破血流;这一次若再打碎玉观音,让身怀龙子的惠妃觉得大不吉利,等着她的下场肯定就不止是头破血流了。   “还好没碎!”   宋安好松了口气,下意识的嘟囔了一句,不由将怀中的锦盒抱得更紧了。   这时,一双玫红色绣鞋出现在她眼前,还朝她逼了一步。   她这才想起方才是被人撞了,抬头一看,却看见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不禁脸色一沉,腾的站了起来,忍怒道:“若兰,你故意撞我!”   原来,方才撞人的正是她的老冤家,若兰!   这几日芳华宫门庭若市,前来奉承巴结惠妃的人越来越多。主子地位越来越高,连带着奴才也跟着沾光。   原本那些丝毫没有将若兰放入眼中的妃嫔,如今见了若兰,也会瞧在惠妃的面子上对她笑一笑。更别提那些宫女太监,见了她全是不是殷勤讨好,就是借故攀交。   这样的日子也不过过了十天,这若兰却真以为从此以后飞黄腾达,因而腰板也挺了起来。   这不,方才路过时瞧见宋安好,于是特地绕到她面前,趁她不注意之际,狠狠的将她撞了一下!   不过,这种事情可做却不可认。   此时,若兰听了宋安好的指控,瞟了她手中的锦盒两眼,嗤笑道:“分明是你走路不长眼睛,这才撞到了我,想不到你居然恶人先告状,说什么是我撞的你,呵呵,简直可笑!”   宋安好见她这副有备而来的模样,心知她这是要故意找茬了,于是连忙将锦盒往旁边挪了挪,免得她发疯弄坏了玉观音,口中却冷笑道:“敢做不敢认,的确是可笑。”   若兰将她的小动作瞧在眼里,只道她是怕了自己,不禁忽略了这句带刺的话,得意起来:“哟,护的这么好,莫非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好东西?”   “咱们兰灵宫可不比不上芳华宫,哪有什么举世无双的好东西啊。”宋安好笑笑,拿起手绢细细的擦拭锦盒上的灰,一边轻轻擦拭着,一边漫不经心的接着说:“况且,这天下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好东西,不早就在芳华宫了么。”   若兰听了这番话,一时有些迷茫,又有些好奇,不禁追问:“什么东西?”   宋安好将锦盒抱在怀里,笑吟吟的看着她,一派诚恳的回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若兰闻言不解,愣了半晌才回过神,顿时气得涨红了脸,怒骂道“宋安好!你敢骂我!”   宋安好笑眯眯的望着她,“我怎么是骂你呢?我说若兰姑姑您举世无双,这可是在夸赞您呢!”   这一次,若兰的脑子还算没那么糊涂,她知道自己又被耍了,于是指着宋安好的鼻子骂道:“你休得巧言善辩!你明明是拐着弯儿骂我是个东西!你胆子可真大!”   面对她的怒火,宋安好一副无辜的表情,眨了眨眼睛,认真的替她纠正:“不是东西,是好东西。”   “你!”   若兰没想到她还敢纠正,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她鼻子的手指也是气得直抖,怒声道:“宋安好,你别搞错了!你还以为如今静妃一家独大,所以才敢在我面前嚣张吗?我告诉你,如今静妃大势已去,这后宫佳丽三千皇上最宠爱的可是我们惠妃娘娘!”   宋安好听她言语中鄙视静妃,当下就不能忍了,正想要怼回去,余光突然瞟见转角有人走了过来,于是心念一转,拔高声音道:“如兰姑姑,您这话就不对了吧?如今惠妃娘娘有孕,皇上平日里对她诸多照顾也是理所应当的。可你要说这偌大的后宫,皇上心中自有惠妃娘娘一人,那我可就不认同了。别人倒也算了,皇后娘娘贵为国母,难道皇上心中也没有她么?”   “你这个黄毛丫头懂什么!皇上对惠妃娘娘是打心眼里宠爱,对皇后完全是碍于面子不得已而为之,孰轻孰重,你知道个屁!”   “嗯,这一点,我是不知道。不知别人是不是和我一样,也不知道。”   宋安好低声说着,还边说边摇头,一副遗憾的神情。   “你又在搞什么鬼?”若兰被宋安好坑过多次,也算是有了先见之明,突然见她这副神情,不由提高了警惕,“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安好没说话,只神秘一笑,冲她背后努了努嘴。   若兰疑惑的转头去看,却发现不远处的长廊边,凤仪宫的大宫女明月立在那里,正用一双冰冷的眸子盯着她!   瞧这形势,估计方才谈论皇后的那番话,已经被听了去。   若兰心头大惊,她是知道明月素来的手段的,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   半晌,她总算回过神,狠狠的剜了宋安好一眼,抬脚就朝长廊走去,想要当面与明月解释一番。   谁知,她脚步才起,明月便对身边的小宫女冷冷下令:“走。”   一行三人,笔直而去。即便是路边若兰的身边,明月也没有看她一眼,倒是别有深意的瞥了眼宋安好。   若兰紧张的盯着明月的背影,直到三人走出了大门,她才猛地回头,狠狠向宋安好一推,怒骂:“宋安好,你敢坑我!”   宋安好早有防备,在她伸手之际快速的往旁边一闪,以至于她非但没有打到人,反而身体还由于惯性往前扑了几步,差点就摔倒在地。   “姑姑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可是惠妃娘娘宫里的大宫女,你要是摔断了腿,没有人照顾惠妃娘娘的起居,那可就糟了。”   这番风凉话,让若兰更加生气,怒道:“你少说风凉话了!说!你方才是不是故意在我面前提起皇后,害我被明月记恨?”   “原来你还知道怕皇后,我还以为惠妃怀孕了,你谁也不怕呢!”宋安好不屑的撇了撇唇:“行了,我还赶着去给惠妃娘娘请安,就不陪你多说了。”   说完,宋安好不再搭理若兰,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惠妃怀孕后,仗着独占恩宠,几次三番在其他嫔妃面前以鄙视的口吻谈起静妃。消息每次传到宋安好耳中,都让宋安好忍不住生气,反而静妃劝她淡定。   方才她提前看到明月过来,于是故意引诱若兰说出对皇后不好的话,为的就是让明月记恨若兰,最好找机会收拾一下若兰。当然,还有一个跟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要借明月之口,告诉皇后,让皇后对惠妃生厌,继而生怨。   惠妃是皇贵妃的人,那么皇贵妃即使再讨厌她,也暂时不会动她。既然如此,那只能寄望于皇后了。   话虽如此,宋安好心中也明白。皇后城府深沉,多半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不过,就算这样,好歹也能让若兰胆战心惊。最好吓得她屁滚尿流,以报方才被撞之仇!   “宋安好,你给我站住!”   谁知,宋安好没走几步,又被若兰追上来喝住了。   “你又要干什么?”宋安好有些不耐烦了,“有什么事你不能一回说完?我很赶时间的!”   “你少装模作样了。我问你,你和三皇子是什么关系?”若兰喝问。   陡然听见她提起箫景煜,宋安好顿起警惕之心,皱眉道:“三皇子是静妃的儿子,我还是兰灵宫的宫女,能有什么关系?”   若兰显然不信,冷笑:“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同三皇子关系很好?”   宋安好当即反唇相讥:“如果见过几次面,说过几次话,这也叫关系很好,那你和三皇子的关系应该也不错啊!毕竟,你在兰灵宫呆的可比我久,遇见他的次数也比我多!”   提起背叛静妃的事,若兰明显有些心虚,眼皮子一垂,又道:“你少胡说八道。好,略过三皇子不提,那二皇子呢?听说二皇子私下找过你?你同他又是什么关系?”   如果方才只是问箫景煜的事,宋安好还有些心虚,可她又提到萧景睿,当下就有些怀疑:“你怎么知道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兰得意的笑,“你别转移话题了,快回答我的问题,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南山别苑一案,我做证人,差点把他送去天牢,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当然是仇人关系了!”宋安好翻了个白眼。   “胡说!他要是当你是仇人,早就下令杀了你了,还会放任你好好的?”若兰倒不傻,“我看你又在胡搅蛮缠,尽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搪塞我!”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宋安好服了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将她一推:“我可没空和你瞎扯。”   谁料,若兰反手拉住她的手腕,厉喝:“那太子呢?你到底耍了什么手段,引得太子侧目,还去东宫住了几天?”   宋安好回过头,瞪了她一眼,却在她眼中发现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是火焰,却不是愤怒之火,而是妒忌之火。   妒忌?   一个念头闪过宋安好的脑海,她慢慢的笑了起来。   原来,若兰是妒忌她和皇子们关系亲近,所以才变着法子追问方法,好依样画葫芦的去接近他们!   搞了半天,她是想要借皇子上位啊! 第一百五十章 另有玄机?   宋安好终于弄清楚若兰打得什么算盘,此刻哪还有怒气,噗嗤一下便笑了出来。   若兰顿时面红耳赤,还故作强硬,怒道:“宋安好,你笑什么!”   宋安好闻言,笑得愈发灿烂:“我想笑就笑喽,怎么你们芳华宫规矩这么大,连笑都不许?”   若兰气结:“你!你哪是在笑?你分明就是在笑话我!”   宋安好第一次见她满脸通红不是为了生气,而是因为羞恼,不由来了兴趣,故意面色一正,反问道:“若兰姑姑,你到底是做了什么,竟然如此心虚,觉得我在笑话你?”   “我,我……”一向跋扈的若兰突然有些说不出口,吞吞吐吐了半天,又恼了,双目狠狠向宋安好剜去,“反正你给我住口,不准乱说!”   “哟,姑姑害羞了,不让人说了。”宋安好又笑了起来,双手被在身后,饶有兴致的围着若兰踱步,笑嘻嘻道:“嗯,那不如让我猜猜看。先前咱们说到哪儿来着?哦,对了,说到太子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凑到若兰面前,盯着若兰的眼睛,笑道:“莫非姑姑偷偷喜欢太子殿下?”   “你!你!”若兰一下被说中心事,脸涨的更红:“你胡说八道!”   “噢,原来你喜欢的不是太子。我懂了。”宋安好一副了然的模样,背着手绕了一圈,突然间猛地回头:“不是太子,那肯定是二皇子吧?难怪你刚才追着我问半天,原来你喜欢二皇子!”   “我,我才不是!”若兰心中虽有所想,但是被当面戳穿,面子上哪过得去,她是又恼又怒又羞又臊,盯着宋安好的双目渐渐冒出狠意,狠狠扑了过去:“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拦你的嘴!”   “若兰姑姑你别急啊,你到底是喜欢太子还是二皇子,你最好说清楚一点嘛。”宋安好暗自好笑,边说边闪,还不忘火上浇油:“哎呀,别着急嘛,你不是说我和他们走得近吗?你就告诉我好了,万一我还能帮帮你呢!听说,二皇子伤势已经好了,今儿可能就会进宫哦!”   “宋安好,你胡说八道!”   “哎呀,姑姑这么生气,不如咱们一起到二皇子面前评评理呀?”   两人一个扑,一个躲,旁人远远看去,倒像是在玩耍。   就这么周旋了半刻,宋安好在闪躲时,突然背后撞上一人。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你们是哪个宫里的!”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宋安好回头一看,有些傻眼。   原来,出现在背后的不是别人,而是华清宫的冷秋。   这时,冷秋已经认出了她们,她先是扫了眼若兰,又慢慢的看向宋安好,哼道:“原来是你们。”   宋安好忙开启乖巧模式,柔柔道:“姑姑。”   若兰见是冷秋,先是一惊,旋即想起惠妃与皇贵妃的关系,心中顿时一定。她殷勤的走过去,伸手想要拉冷秋的胳膊以示亲昵,却被冷秋将胳膊一抽,让她顿时有些尴尬,可还是勉强挤出笑脸迎了上去:“姑姑来了?有什么事差人说一声就行了,姑姑怎么还亲自来了?”   冷秋见她一副毫不掩饰的奉承巴结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反感,于是冷哼道:“我来是见惠妃娘娘的,惠妃娘娘都没有说这话,你又凭什么替她做主?”   若兰脸色一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在一旁瞧热闹的宋安好,脸色顿时变得尴尬:“冷秋姑姑,我……”   “冷秋姑姑,若兰姑姑,我奉命来给惠妃娘娘请安,不便让娘娘久等。先行一步,告辞了。”   宋安好看见若兰吃瘪,心中一阵暗爽,不过她知道冷秋来历非常,不想留在此地节外生枝,于是瞅准时机告辞。   走了好几步,她还能听见若兰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虽然听不清说的到底是什么,但是猜也猜得出来,无非是些巴结拉拢的话。   她颇为无语的摇摇头,将这些抛诸脑后,向惠妃的寝宫走去。   “娘娘,静妃派人来了。”有小宫女跑进去通传。   不多久又折返回来,对宋安好比了个请的手势:“娘娘让你进去。”   宋安好道了谢,将怀里的锦盒由抱改为双手端着,踏了进去。   进门之后,第一眼便看见靠在床头的惠妃,穿着水红色的衣裳,衬得肤色极好。   除了她,屋子里还坐了三四个妃嫔,全都笑眯眯的看着惠妃,看来话题也是围绕着惠妃。   “兰灵宫宫女宋安好拜见惠妃娘娘。”宋安好目不斜视的走到离床榻五步远的距离,将手里的锦盒微微举起,声音清脆道:“娘娘本想亲自来给惠妃娘娘道贺,无奈身子不舒服,不便出行。又担心传染给惠妃娘娘,影响了腹中的龙子。因此,娘娘特派我来给惠妃娘娘道贺,为娘娘送上贺礼。”   “静妃姐姐真是多礼了。”惠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对床头的小宫女轻轻的挥了挥手:“去,拿过来给本宫看看。”   “是。”   小宫女应道,走到宋安好面前,接过锦盒,又返回床头,举到惠妃的面前。   惠妃懒懒道:“打开。”   小宫女应声打开。   一尊玉质清透惟妙惟肖的观音躺在锦盒之中。   惠妃瞥了眼锦盒中的物件,忽的笑了:“静妃姐姐的眼光,可真是独特呢!”   此话一出,引得坐在旁边的几位妃嫔好奇的站了起来,纷纷道:“静妃送的什么东西,姐姐快给妹妹们看看吧!”   惠妃见她们都好奇的望过来,微微一笑,抬手伸向锦盒,将里边的玉观音拿了出来:“你们看。”   那几个伸长脖子去看,总算看清她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几个人同时露出好笑的表情,更有一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惠妃问她:“你笑什么?”   她边说边笑:“姐姐别误会,我没笑什么。只是觉得静妃与咱们的年龄差距果真是太大了,居然想到送观音像!”   惠妃一听,立刻斥道:“你又胡说!”   其实她这一句,还真是说到了惠妃心坎上,因而惠妃虽然口中斥责,但面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以至于旁观人一瞧,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一番针对静妃的冷嘲热讽也开始了。   “姐姐也真是菩萨心肠,还在替静妃说话呢!可静妃她本就比咱们年纪大些,欣赏眼光也不在一条水平线上,这才送出这种七老八十才喜欢的礼物!”   “就是说嘛,咱们也就算了,惠妃姐姐如此年轻,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送恭贺自然是要送些相得益彰的礼物,这观音像算怎么回事!”   “我看静妃呀,压根就没有用心挑选礼物,所以才随意拿了个物件敷衍惠妃姐姐。”   “会不会是兰灵宫根本没什么好东西?所以她也没有什么送的出手的?自从惠妃姐姐怀了龙胎,皇上就夜夜留在芳华宫陪着姐姐,哪还顾得上兰灵宫啊!想来兰灵宫被冷落了这么多年,估计也没有存下什么好东西。”   “再寒酸,人家也是妃子!你这蹄子,一张嘴可真不饶人!”   “嘻嘻,姐姐别恼,妹妹向来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   “你们呀,也别浑说些有的没的。依我看,静妃那儿不是没好东西,只是不情愿送过来罢了!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耿耿于怀了!你们想想看,皇上子嗣不多,如此情况下她的儿子依旧不受器重。若惠妃姐姐再诞下一子,她儿子岂不是更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有道理有道理。原来搞了半天,她静妃是妒忌!”   “膝下已经有了一个皇子,还能生出如此妒忌之心,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相!”   “就是,她可真是贪心!”   那几个位分地位的嫔妃你一言我一语的讥讽着,倒也不单单是为了取悦惠妃,而是借此机会发泄前些日子皇上日夜留宿兰灵宫的愤恨。   她们一个个讥讽的太真情实感,倒连静妃派来送礼物的宫女还没走都忘了。   惠妃心中也是得意,但总算没有被冲昏头脑,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时,她故意一瞥,余光扫向一旁的宋安好。   宋安好静静的立在那里,一张小脸面色平静,好似并没有听见众人的议论,或者听见了却不在意。   旁人只道宋安好是个小宫女,惠妃却是知道宋安好不是善类。   她清楚宋安好深不可测,想要从她面上的神情看出她的情绪,也是几乎不可能的。因此,她视线一滑,瞥见宋安好垂在双腿侧边的两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的握紧了。她顿时明白,这个小宫女正在压抑着心底的怒气。   眼下还未到最好的时机,自然不可将事做绝,惠妃眸色一转,打断了那几个人的话题:“你们几个,也真真是会说话,万一本宫腹中怀的不是皇子呢?”   一人忙道:“怎么会?我看姐姐的面相与腹部隆起的形状,百分之九十九是皇子!”   另一人忙说:“没错没错,我看也是!”   还有一人见惠妃笑而不语,也担心话说得太满,日后招来麻烦,忙道:“要我说啊,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皇上的血脉,都是咱们皇室的骄傲。”   那两人忙附和道:“对对对!”   “那本宫就借你们吉言了。”惠妃往床头依靠,接过宫女递的茶水,喝了一口。   宋安好冷眼旁观,发现惠妃在这个话题上意兴阑珊,心中不由暗自奇怪。   照理说,怀孕的母子最是喜欢提到腹中的孩子,只要谈到孩子,就有说不完的话。可惠妃的表现,怎么如此奇怪?提到腹中的孩子,她并没有太大的喜悦,甚至还有点冷淡。全然不及听她们集体讥讽静妃,来得开心愉快。   难道,这其中真的另有玄机?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挂到底是开,还是不开?   “娘娘派我送来这尊玉观音,是希望观音娘娘能保佑您腹中的孩子安康,保佑您母子平安。如今贺礼送到,娘娘心意也到了,我这就要回去禀报娘娘了。”   宋安好不想在此地久留,担心再留下去,怕是忍不住心底的愤怒,当场就和这些位分地位又嘴贱无比的人当场撕破脸,于是瞅准时机提出告辞。   惠妃也觉得有她在场不便诸人发挥,于是淡笑着挥了挥手:“去吧,替本宫多谢静妃姐姐。这玉观音,本宫十分喜欢。”   “原来惠妃娘娘也喜欢玉观音,这实在是太好了,看来您并不是凡夫俗子。”宋安好的视线有意无意的扫了旁边坐着的那几位,面带浅笑,语带双关道:“那些只懂一昧诋毁挖苦的,想来不仅是为人粗鄙,品位低俗,日后也定然不会有丝毫福泽。”   是了,能够指着玉观音嘲笑的人,日后也别指望菩萨保佑了。   那几个先前嘲讽过静妃的女人面色一变,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她们本意只是为了嘲笑静妃,却激动之下忘了那玉观音的寓意,在这个时代亵渎神明可是万万不能的事情。   一想到后果,众人的脸色同时变成了酱紫色。   宋安好暗自冷笑,也不想再与这些见风使舵的人周旋,只朝惠妃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出了大门。   她刚走去没几步,便听见背后传来愤怒的声音。   “这个小宫女是谁?竟敢嗤笑我们,胆子可真大!”   “幸亏她走得快,要不然我一定撕烂她的嘴!”   “小蹄子,咱们走着瞧!”   这几个人在后宫多年不得宠,地位低微,又没有子嗣加持,说的这些话可真是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宋安好根本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冷哼几声,加快脚步离开了寝宫。   她按照原路折返,路过长廊时,惊讶的发现冷秋与若兰还在那里,也不知说些什么。   听见脚步声,她们回头来看,发现宋安好后,正在说着什么的冷秋突然压低了声音。   若兰原本表情惊恐,可是在看到宋安好时,又勉强保持镇定,只是一双眼睛仍吓得使劲的眨。可见她还想在宋安好面前保有一分颜面。   看到两人这种对持的情况,宋安好不由加快脚步。她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没想到走出没几步,突然从后面飘过来一个声音。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打二殿下的主意,不用皇贵妃出手,我第一个要你的命!”   这般恶狠狠的声音,自然是出自冷秋之口。   宋安好这句话,脚步更快,只是脸上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样子,冷秋不仅听到了她故意提到二皇子的那段话,还把这话当了真,以为若兰想要攀附权贵,打算从二皇子身上下手。于是才特地将她留下,狠严警告。   可怜的若兰,这念头才起,还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就被扼杀在摇篮中了。以后,怕是没希望能近二皇子的身了!   顷刻间,宋安好的心情变得晴朗,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   ……   回到兰灵宫,宋安好第一时间向静妃复命。   她将众人讥讽之事掠过不提,其余的悉数相告。就连惠妃屋里堆积的各色礼物,都一一告诉静妃。   原来,在众人奚落之时,她倒是也没闲着,而是将屋里所有的一切看了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静妃认真听完,也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道了声辛苦。   倒是素心在一旁问道:“那么些人聚在一起,只怕又背地里说了娘娘不少坏话吧?”   这些日子来,各种各样的冷言冷语,接踵而至的传到了兰灵宫,她们早就耳熟能详了。所以就算宋安好故意赢取不提,素心也能猜到。   宋安好瞥了眼静妃,见后者面色平静的品着茶,可见也是见怪不怪了,于是不屑道:“那些喜欢背地里嚼舌根的人,嚼来嚼去的也就是那几句话,她们说不腻,我都听腻了,姑姑也没必要知道。”   素心面色一冷:“你说的有道理,只用记着是哪些人就行了,日后自有找他们算账的时候!”   宋安好笑着摇头:“姑姑也不必费心去记了,她们几个啊,以后能不能保住小命还未知呢,哪轮得着咱们出手啊!”   素心不解:“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宋安好促狭一笑,双手背向身后,居然不说了。   素心哑笑:“好呀,你这丫头,居然对我也卖关子了!”   宋安好笑得愈发得意,“天色还早,姑姑反正也没别的事做,不如猜猜看?”   “你这丫头!”   “嘻!”   “丫头,你快别逗你素心姑姑了。”   最后,就连静妃也看不下去了,放下手中茶杯,笑着摇了摇头。   “是,娘娘。”   宋安好吐了吐舌头,这才向素心解释道:“我方才在芳华宫仔细看了,那些女人送的不是滋补品就是糕点药材,还有一个送了一串风铃,被惠妃挂在床头,风一吹就叮铃铃直响,不知有多热闹。”   素心听了,低头想了半天,依旧不明白,又问道:“那又如何?”   宋安好见她不懂,索性说得更加明白:“那些补品吃食可都是要入口的,如今惠妃有孕,这腹中胎儿能不能平安落地还不知道呢。万一中途发生意外,或者出现闪失,胎儿不测,到时候可就说不清了!”   说到最后,她目光中闪过一丝雪亮。   素心认真听完,不禁恍然大悟:“难怪你给娘娘推荐送摆件,原来是想提前避嫌!”   宋安好掩唇而笑。   素心见状,也忍不住想捉弄她一下,转过头就向静妃笑道:“娘娘您看,这丫头在您面前也敢如此轻狂!”   “好啊,素心姑姑也学会告状了!”宋安好自然不依,转过身也朝静妃跺脚撒娇:“娘娘,你可得给安好做主!”   “你们呀!”静妃无奈的摇着头,看了看宋安好,又看了看素心,最后还是笑了出来,神色中透着几分纵容,她伸手在宋安好的额头点了点,嗔道:“明知道本宫心里不畅快,还非要在本宫面前吵架,是不是非逼得本宫惩罚你们才肯罢休?”   宋安好和素心闻言,同时说道:“娘娘息怒,我们不敢了。”   她们异口同声,逗得静妃掩唇而笑。   宋安好与素心互视一眼,也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容。   她们何尝不知静妃心头不快呢?只是苦于不能主动开口劝慰罢了。   其实,宋安好刚才就是故意逗素心,以哄静妃高兴。而素心也明白了她的用意,因此极力配合。这才将静妃逗得笑了出来。   旁人只道静妃性格淡然,对什么事都不勉强。只有了解静妃的人才明白,她是一个真心实意的人,她的内心深处怀着几分赤诚,对某些人某些事也有着深深的期待。只不过,她迫于情势,很多时候都不便表露。   故而,旁人都以为她是个冷血的女人。实际上,她比任何人都赤诚。   原本,宋安好还有事与静妃商量,可看静妃难得的心情开朗,于是也就打算择日再谈。   屋子里,三人说笑几声,连日阴霾的气氛也算是消散了不少。   “娘娘,殿下又来信了?”   “嗯。”   “那殿下可说什么时候返京?”   “快了。”   “快了?太好了!等殿下回来,就该是封王了吧!”   “有些事尚未定论,还是不要言之过早了。”   “是,娘娘。”   宋安好听着静妃与素心的对话,想到箫景煜不日便会返京,心底暗自淌过一丝喜悦。   ……   深夜,宋安好翻来覆去睡不着。   白天在芳华宫发生的一切,以及惠妃的表现,让她心中越想越奇怪,总觉得其中有诈。   结合种种情况,她不得不又一次怀疑,惠妃是不是真的怀孕。   可是,前有太医诊脉,后有皇后坐镇,如果惠妃假孕,又怎么可能瞒天过海?   不过,凡事总有万一……   宋安好总觉得心中有一个念头闪过,她想要抓住,却怎么也抓不住。几次三番,蓦地就烦躁起来。   “对了,问一下他啊!”黑暗中,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隔空唤道:“喂!系统!快出来!”   原来,她是想要召唤系统,试试能不能从系统那儿知道些什么。   过了好半天,她以为系统不会搭理她了,黑暗中突然盯的一声:“七号宿主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服务的?”   这一句熟悉的声音,让宋安好松了口气,真是久违又亲切啊!   宋安好心中暗喜,表面却摆起了宿主的架子,故意摆起脸,问道:“嗯,先替我查一下,我现在生命值多少了?”   系统:“我来查一下,233了。”   “也就是说,还差17分,就满250?”想到快要出宫了,宋安好顿时欢喜了:“太好了!对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查一下,然后告诉我,惠妃那个小贱人到底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   良久的沉默。   宋安好急了:“哎哎,到底能不能,你也给个准话吧!”   “可以。”   “真的?那你告诉我啊!”   “不过需要生命值兑换。”   “……要多少?”   “100。”   “……这么贵!”宋安好一听就不乐意了:“那算了吧。”   她躺了下去,恹恹道:“行了,你走吧。”   就这样,又过了许久,她还是辗转反侧。   一想到惠妃那趾高气昂的嘴脸,还有若兰那死不要脸的德性,她就气得睡不着。   又翻了半个时辰。   可一想到换的信息需要100分,她就有肉疼。   辛辛苦苦攒了这么多久,好不容易就快250了,要是为了惠妃的事失去100,实在是代价太大了。   自打无意中来到这个皇宫,她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如今终于有了可以开挂的机会,偏偏又可能因为心疼而错过。   可,花100就能开的挂,是开还是不开呢?   宋安好纠结了一整夜。 第一百五十二章 邀请函   纠结了没一会儿,,宋安好愉快的做了决定,选择了当做今晚没见过系统。   这不是废话嘛,她一个顶着恶毒罪名的小女配,又不是圣母白莲花,凭什么为了惠妃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情耗费她100生命值?   拜托,她辛辛苦苦这么久,还在鬼门关转了好几回,这才攒了两百多分。如果为了知道惠妃那女人怀孕是真是假,就要浪费一百分,那她不是白痴,也是笨蛋!   “算了,反正是真是假,不过一个炮灰而已。”   最终,意兴阑珊的宋安好砸吧了两下,又翻了几个身,总算睡了过去。   ……   接下来又过了两三日,一切风平浪静。惠妃那边再也没有传来特别的消息,凤仪宫与华清宫也十分安静,时隔这么多年,后宫的气氛居然难得的变得祥和平静。   起初,宋安好还在为惠妃腹中的胎儿耿耿于怀,可日子一久,也渐渐抛到了脑后。   反正,无论是真是假,只要惠妃不要针对静妃和兰灵宫做出过分的事情,那就随她去吧。惠妃与若兰这两个注定炮灰的人物,实在不值得她花费太多的心思。   唯一令她觉得奇怪的,便是那华清宫的皇贵妃,在惠妃有孕之后,竟然从此没有再露面,也不知道是受了打击,还是另有图谋。   这一日,箫景煜派人传来书信。静妃看了书信,喜不自禁,将上面熟悉的字迹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将信笺贴于心口,喜道:“实在是太好了!”   素心正端了新沏的茶过来,见状不由问道:“娘娘,可是殿下那边传来好消息了?”   站在桌边专心磨墨的宋安好听见“殿下”二字,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向她们望了过去。   只见静妃点头而笑:“是啊,煜儿要回来了。”   原来,渠县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箫景煜总算可以开拔返程了。   “阿弥陀佛!”素心听了,连忙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双手合十道:“多谢菩萨保佑,但愿殿下回京路上一路顺风!”   静妃笑容愈深,忽的想起什么,忙道:“对了,你赶紧去准备些食材,本宫一会儿要做糕点。”   素心劝道:“娘娘,您若是想吃糕点,我这就让御膳房给您做就是了,何必要您亲自下厨。”   静妃却摇头,笑容慈爱:“不,煜儿最喜欢的芙蓉糕,本宫要趁这段日子学会了。等明儿他回来了,本宫要亲自做给他吃!”   一听这话,素心恍然大悟,笑着连连点头:“娘娘可真疼爱殿下!是,奴婢一会就去给您准备!”   “这些日子都漂泊在外,煜儿一定受了不少苦。”   “希望殿下这次回来,可以好好的休息休息。”   “是啊……”   宋安好独自站在角落的书桌前,她看上去并没有发生异样,可若仔细去瞧,就能发现她的唇角悄悄地弯出了一条好看的弧线。   原来,她听见箫景煜要回来的消息,虽面上假装若无其事,可心底却暗暗高兴。过了会儿,又担心自己表露的太明显,连忙低下头去。   她手上的墨块还有一下没一下的研磨着,砚台里的墨汁越来越多,慢慢地荡出一条条的波纹。   半晌后,宋安好敛好了心情,轻唤道:“娘娘,墨好了。”   闻言,正在与素心热聊的静妃站了起来,“好,本宫这就来。”   今天闲来无事,静妃想要默写几篇经文,所以才让宋安好提前磨墨。   可是没想到,静妃刚走到书桌前,正准备伸手拿笔,有人来了!   “娘娘,刚刚凤仪宫来人了!”小草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冲到书桌面前,向静妃行了一礼。   “人呢?”静妃头也没抬,伸出手去拿毛笔,淡淡的问道。   “走了!”小草边喘气边回答。   “走了?有没有说什么?”静妃要紧不慢,反倒是素心心急,追问起来。   “什,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那派人来干什么?”素心纳闷不已。   静妃也抬起头,带着几分疑惑的看向小草。   小草这才把气息喘匀,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了静妃面前:“娘娘,您看!”   静妃皱起眉,将手里的毛笔放下,静默了片刻,才伸手接过去,默默的看了起来。   半晌后,宋安好打破了沉默:“娘娘,皇后在信里说什么了?”   素心也道:“真奇怪,有什么事情命人带话不就行了吗,居然还写书信!”   静妃看了看她们,“不是书信,是邀请函。”   原来,皇后派人送来的,竟是一封邀请函。   信函中内容也很简单,大意就是今日风和日丽春光明媚,让人不忍浪费。皇后因而特地发函邀请宫中众姐妹,一同游园赏花,既可以联络姐妹们的感情,又不至于辜负这大好风光。   接到这封邀请函,先前因箫景煜返京的欢喜气氛一瞬间就消失了。   静妃放下笔墨,从书桌后慢慢的走了出来。她眼眸半垂,脚步轻缓,暗自思考该如何对待这封邀请函。   宋安好与素心默默的对视一眼,同时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丝警惕。   半晌,素心下了决心,断然道:“娘娘,去不得!”   静妃慢慢坐下,抬头问她:“为何去不得?”   素心见她好像真的不明白其中的要害,心中有些打鼓,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答道:“惠妃那边怀着身孕,好不容易安静了一段时间,若是今日游园会遇见她,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静妃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淡笑道:“惠妃不一定会去。”   “皇后发了邀请函,她会不去吗?”素心纳闷,回头看了宋安好一眼,催道:“安好,你也赶紧说说你的看法吧!”   其实,宋安好早在看到邀请函时,就在心中暗暗的琢磨盘算。此刻听素心发问,于是又思付了片刻,回道:“我觉得惠妃多半回去。”   静妃不解的看向她。   她沉吟着,又道:“好不容易有了在众人面前趾高气扬的机会,以惠妃喜欢炫耀的性子,一定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素心听了,这才恍然大悟,旋即又急了起来:“那不是更糟吗?照你这么说,惠妃一定会去,而且会去大肆炫耀。若是咱们娘娘也去,她绝对不会给娘娘好脸色看的。皇上在芳华宫留宿了这么久,这种炫耀的资本,她肯定会在娘娘面前嚣张!”   是啊,自从惠妃查出喜脉,皇上便每日留在芳华宫。惠妃的得意,那是一日高过一日,要不是怀孕前几天身子不适,只怕每天都会出来挑衅一番。   更何况,这次皇后给所有人下了邀请函,她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宋安好心中又有些不满。   想那皇帝先前对静妃是那么的温柔体贴,可如今却不闻不问,前后的起伏落差,实在是教人无比心寒。   也不知道,是皇帝一人如此,还是世间的男人都如此。   或许,对他们而言,长情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过了一会儿,静妃也喝完了茶,将茶盏一放,站了起来:“走吧。”   素心一愣,急道:“娘娘!”   静妃对她摇摇头,吩咐道:“你这么心急,还是留在屋里吧。安好,你随本宫游园。”   宋安好应道:“好。”   素心急了,伸手拉住宋安好的胳膊,“安好,你怎么也不劝劝娘娘?你上次不也说了吗,咱们最好就呆在宫里,哪儿也不去!”   “此一时彼一时。”宋安好轻轻的摇了摇头,温声向素心解释:“姑姑你想,上次皇贵妃摆宴,娘娘前往赴宴。今日皇后邀请,若娘娘这次不去,不是白白让人误会?”   简单的一番话,却点名了事情的关键。   素心这才想通,转而看向静妃,忏愧道:“娘娘,是奴婢目光短浅,没能替您设身处地的考量。”   静妃对她宽和一笑:“无妨。你且在宫里等着,将做糕点的食材预备好,本宫回来就要用了。”   “是。”   紧接着,宋安好便陪着静妃出了兰灵宫,两人一同前往御花园。   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御花园。两人才踏入院中,便看见不远处莺莺燕燕,听见另一边谈笑风生。   各种各样的声音中,宋安好准确的认出了惠妃的笑声,依旧是那样的张扬,炫耀。   “娘娘,慢些儿。”宋安好虚扶住静妃的胳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静妃点头,示意她不必多虑,随后便抬脚向那边走去。   “有人来了”   “是谁?”   “原来是静妃来了!”   “她居然也来了,我还以为她会一直足不出户,直到他儿子回来呢!”   两人才现身,便引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宋安好朝发出议论的方向瞪了一眼,小脸崩的紧紧的。   静妃却面带淡笑,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   等到她们走近了,花枝招展的妃嫔簇拥而至,带着生硬的笑容欢迎静妃。而静妃只淡淡的笑笑。   这时,人群分开,皇后被众人拱卫而来。   一见面,皇后便笑着与静妃招呼:“静妃来了!”   静妃忙走过去,笑着见礼:“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今日的皇后十分高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闻言道:“是她们来早了。”   这时,人群后面又绕出来一个人,正是花枝招展的惠妃。   她虽有身孕,可是还处于初期,看不出来,小腹平平,身材那是那样的玲珑有致。   以前,惠妃便是极其喜欢华服的,如今有了龙子加持,她穿得更是富贵奢华。   就是站在一众妃嫔中,她也是极为耀眼。若是有人不知道她的身份,怕是还会被误认为,她才是皇后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真特么巧了   “妹妹来了。”   皇后和颜悦色的望着迎面而来的惠妃,非但没有丝毫的不虞,反而笑吟吟的,还不忘和声嘱咐:“你慢点儿,当心摔了。”   惠妃由若兰扶着,自众人间走过来,笑着走到皇后面前,身子微曲,作势行礼:“妹妹给姐姐请安,多谢姐姐关心。”   “快起来。”皇后早在她身子要动微动之际,便急急伸出双手扶住她的双臂,故意责备道:“你如今怀着皇上的子嗣,身子多有不便,快不要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了!”   “妹妹多谢姐姐体谅。”惠妃口中谦虚,面色却带着几分骄傲,即便在皇后面前,那骄傲也没有收敛分毫。   皇后对此笑而不语。   惠妃便转眸看向另一边,见静妃独自站在那边,沉吟了片刻,又抬歩向静妃走去。   若兰依旧虚扶着她,眼睛却剜着立在静妃身侧的宋安好身上,眼底的怨恨一点点的加深。   宋安好自然发现了她目光不善,非但不以为意,甚至微笑着与她对视。   这副风轻云淡的神色,让若兰又气又闷,更加不爽。就好比她发泄般狠狠击出一拳,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非但没有泄愤,反而更加郁闷烦躁。   与若兰相反,宋安好一见她不爽的模样,心里就莫名的愉快起来,就连唇角的弧度也变大了。   “原来,静妃姐姐也来了。”惠妃走到静妃面前,轻轻挥了挥手,若兰便退到了一边。她自己则微笑着给静妃见礼。   “妹妹多礼了。”方才连皇后都免了她的礼,旁人又怎敢让她行礼?于是静妃也是眼疾手快的将她虚扶,微微笑道:“原本我上次就该亲自去探望妹妹了,无奈身体抱恙,改日再去探望妹妹吧。”   “姐姐身子可大好了?”惠妃一副关切的模样,边说边伸手挽住了静妃的胳膊,“上次听说姐姐身体抱恙,妹妹早就想亲自去探望,怎奈太医嘱咐卧床,实在没法去兰灵宫看看姐姐。今儿一见,姐姐气色如此好,妹妹也就放心了。”   “多谢关心,我已经大好了。”静妃瞥了眼被她挽住的胳膊,不动声色的微微皱眉,忍住想要将胳膊抽出来的冲动,强笑道:“对了,你刚刚说太医嘱咐卧床,怎地今儿出来游园了?你如今是皇上最在乎的妃子,你可得仔细了。”   “姐姐说笑了,皇上最在乎的妃子明明是姐姐你,怎么又是我呢?我啊,也就是沾沾腹中孩儿的光,享享这过眼云烟般的恩宠罢了。”惠妃笑说着,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抬起,放在自己的腹部。那腹部如今平坦依旧,瞧不出任何隆起。不过这也不奇怪,她才怀孕一个多月,看不出来实属正常。“对了,皇上这么多天都没有去兰灵宫,说起来也是我连累姐姐,害的姐姐形只影单,寂寞冷清。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她这番话明摆着挤兑静妃,脸上的笑容更是透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挑衅。只不过她是背对着大家,因而   这副嘴脸也只有静妃与宋安好可以看见。   不过,这番话倒是清晰的传入了所有人耳中。   众人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嘲讽,也有奚落,更多的是冷眼旁观,一个个就跟等着看戏似的。   而东道主皇后则站在离二人不远的地方,一副什么也没有听见的姿态,她侧身低眸看着路边一朵初开的花蕊,突然伸手将其折下,拿在手中把玩观赏,唇角慢慢荡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众人冷眼相看,都在暗暗期待看到静妃如何回应,想来应该是极为难堪。   然而,一道清脆而干净的声音越众响起:“多谢惠妃娘娘关心了,不过我们娘娘并没有您说的孤单。皇上知道娘娘喜欢佛经,便命人四海搜寻,前几日终于寻到了几本罕见的孤本,亲自送到了娘娘手中。这些天娘娘潜心翻阅佛经,无暇顾及其他,就连咱们出门前还准备抄几篇佛经呢!就算是皇上有空再来兰灵宫,只怕娘娘都没多少时间陪皇上说话儿呢!惠妃娘娘,您实在是多虑了!”   一席话,说的铿锵有力,不仅反驳了惠妃的话,还讲明了皇上近日对静妃依旧关切,称得上是打惠妃的脸了。   有人偷偷的吸了口凉气,觉得这些话势必会惹来麻烦。   惠妃蓦地转身,凤眼凶狠的剜向宋安好,冷冷道:“谁准许你说话了?”   若兰见状,连忙跨出一步,指着宋安好骂道:“宋安好,你算哪根葱那只蒜,竟敢在娘娘面前撒野!”   原来,方才那一席话,正是宋安好说的。   今日游园,事情透着古怪,宋安好原本是打算先静观其变再做打算。可是没想到惠妃才现身没多久,便对静妃当众嘲讽,这叫她如何忍得下去?当场便怼了回去!   看眼惠妃就要发怒,静妃突然转身,对宋安好斥道:“大胆,惠妃娘娘面前岂容你放肆!给我退下!”   众人面前,宋安好对静妃格外的遵从,低着头后退两步,“奴婢遵命。”   随后,静妃又转身面向惠妃,歉然道:“惠妃妹妹别生气,都怪我近日忙着抄阅佛经,无暇顾及宫中的下人,这才导致他们如此不守规矩!”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喝道:“还不赶紧给惠妃娘娘请罪!”   宋安好能屈能伸,从善如流,立刻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莽撞,还望惠妃娘娘恕罪。”   惠妃看着她们一唱一和,气得瞪大了眼睛。   这二人分明是一唱一和,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真拿她当傻子呢!   今儿要是不好好惩治这个叫做宋安好的小宫女,她在旁人面前还能有什么威仪?!   “你——”   就在惠妃忍不住时,突然看见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这个人一出现,她脸色就猛地一边,到了嘴边的话也不由吞了下去。   “奴婢冷秋,给皇后娘娘请安。”   原来,来的正是华清宫的冷秋,她款款走到皇后面前,蹲身行礼,十分恭敬:“今日游园会,皇贵妃娘娘本是兴致勃勃想要与大家一同出行,不料临出发前旧疾突发,实在是来不了,这才命奴婢前来给皇后娘娘交代一声。皇贵妃娘娘还祝诸位娘娘玩的开心,愉快。”   皇后娘娘早就料到皇贵妃不会来,因而也不奇怪,只不冷不热的问冷秋:“你们娘娘怎么样了?”   冷秋回答:“多谢皇后娘娘记挂,皇贵妃只是头痛的老毛病犯了,好好休息两天就好了,不敢让皇后娘娘挂心。”   “那本宫就放心了。行了,你赶紧回去服侍吧,记得替本宫向她带好。”   “是。奴婢告退。”   冷秋低头回了皇后的话,在转身离开之际,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用余光向旁边的惠妃扫了一眼。   惠妃触到这个眼神,浑身像打了个激灵,过了一会才慢慢平复下来。   冷秋走了。   这时,明月领着小宫女赶了过来,走到皇后面前屈身道:“娘娘,一切准备妥当。”   皇后微微颔首,转身看向诸人,笑道:“诸位妹妹,大家逛了这么久,想必是乏了。本宫已命人准备好茶水点心,各位妹妹随我一起移步吧。”   众人奇道:“是。”   各位妃嫔美人三两成群的跟在皇后身后,谈笑风生的往亭边走去。   若兰也想急急跟上,却发现惠妃愣在原地,不由叫道:“娘娘,怎么了?”   惠妃猛地回神,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她一言不发的看着若兰,神情显得十分紧张。   若兰开始有些不解,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转身看向冷秋离开的背影,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和先前相比,她的表情也开始有些不自在,不过却没有惠妃那么紧张。   她附在惠妃耳边低语:“今日天时地利人和,娘娘不必紧张。”   惠妃深吸一口气,眼神蓦地透着一股决心,冷然道:“你说得对。”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即使知道前面是一条危险的必死之路,她也只能闭着眼睛往前走。   惠妃又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回复到了镇定,她转过身对静妃甜甜一笑:“静妃姐姐,就剩咱们姐妹二人了,不如一同前行吧?”   宋安好见状,低声提醒静妃:“娘娘当心,还是和她保持距离的好。”   静妃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抬脚向惠妃走去,“好啊,我们一起走吧。”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与惠妃并肩,而是始终落后惠妃一步,若有若无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宋安好与她们保持三步之遥的距离,打起了一百分的警惕。   如今惠妃可是有孕再身,如果静妃与她单独相处时,发生了什么意外,那可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是,她全神贯注盯着惠妃,却暂时顾不上若兰。   那若兰趁人不备绕到另一边的小径,四下张望之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弹弓。   此时,一行三人已经走到了假山下面。   半空中,恰好两三只鸟雀飞过,在假山附近盘旋。   若兰再三确定没人发现,猛地举起弹弓,瞄准了其中一只鸟雀,猛地射了出去!   咚的一下,居然真的让她打中了一只!   若兰第一时间冲下假山,藏在了后面。   “吱吱吱吱——”   受伤的鸟雀惊叫着从半空中摔了下去,要死不死的,正好就栽在了惠妃身上。   “啊!”   惠妃被突然砸中,吓得花容失色,失声尖叫,脚下一个不稳,向静妃那边倒了过去!   “当心!”静妃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扶,不料自己也没站稳,两个人一起朝地上摔了下去。   宋安好扑过去扶静妃:“娘娘小心!”   失去平衡的静妃,却不忘吩咐:“扶她,快!”   于是,宋安好只能半途更改姿势,可她又不会武功,伸手没那么敏捷。好不容易手拉住了惠妃的衣袖,自己却失去了平衡。   砰的一下,宋安好与惠妃一同栽在了地上。   要死不死的,她还摔在了惠妃的身上!   这特么也太巧了吧!   宋安好忍不住在心底哀嚎。 第一百五十四章 解释是没用的   “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御花园的静谧和谐。   这尖叫透着一股惊心动魄,还有几分惨烈,让人听了,也忍不住心惊肉跳。   皇后本已率领众人走到凉亭附近,突然听见这声尖叫,不由顿下脚步,皱眉道:“怎么回事?”   宋美人惊疑道:“这叫声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听着好生渗人。”   另有人抬手捂住心口,附和道:“可不是,听得我心里噗通直跳,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皇后眉头皱的更紧,她环视四周,突然问道:“静妃与惠妃哪去了?”   赵贵嫔答:“她们好像还在后面。惠妃怀孕了,怕是走不快。”   宋美人突然插嘴道:“不会是她们出事了吧!”   此言一出,大家皆是脸色一变。   静妃也就算了,惠妃可是有孕在身,若是真出什么事,那可就糟糕了。   明月见皇后面色一凛,忙请示道:“皇后娘娘,要不奴婢去看看?”   谁料,皇后肃声道:“不必,本宫亲自去看!”   说罢,她率先转身,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疾步而去。   其余人见状,纷纷跟上,紧随其后。   一行人匆匆走到假山附近,还没穿过假山,突然有眼尖的人惊呼起来:“惠妃好像摔倒了!”   “什么!”   “怎么会这样?”   “你不会看错了吧!”   “快!”皇后袖摆一挥,加快了步伐。   她们急急忙忙穿过假山,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惠妃与静妃同时摔倒在地面上,一起跌倒的还有宋安好。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从假山后面冲出来的若兰大惊失色,飞快的冲过去,想要将惠妃扶起来:“奴婢扶您起开!您还是先起来吧!”   可是,惠妃似乎十分痛苦,瘫倒在地上,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力气,她满脸痛色的低呼:“痛,好痛!”   “娘娘您怎么了?您没事吧?别吓我啊!”   若兰急得团团转,一副慌了神的模样,突然瞥见旁边的静妃,好像想到了什么,猛地冲过去,指着静妃喝道:“静妃!你为什么要撞娘娘?你明知娘娘怀有身孕,你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时,宋安好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瞪了若兰一眼,然后跑过去扶静妃:“娘娘,没事吧?”   “本宫没事。”静妃被她扶起,一脸急色的催促:“快,快去看看她!”   宋安好明白她在担心什么,转身就冲到惠妃身边,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将她扶起,于是弯腰想要挽她的胳膊。   如果只是摔倒,赶紧扶起来就是了,怕就怕还有万一!   就在她伸出去的手触到惠妃的胳膊时,突然瞥见惠妃的裙底,她的瞳孔蓦地一缩,动作就顿了一下。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皇后带人过来了!   一行人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呆了好一会儿,半晌才缓过来。   皇后一声厉喝:“这是怎么回事!”   静妃慢慢转身,对皇后道:“回禀皇后娘娘,刚才……”   她话还没说完,若兰突然冲过来,将她一把推开,噗通一声跪在皇后面前,大声哭道:“求皇后娘娘给我们娘娘做主啊!”   皇后看看她,又看看静妃,声音又厉了几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若兰哭诉道:“回禀皇后娘娘,方才静妃邀惠妃同行,惠妃以为她是好意,便同意了。谁知静妃故意放慢脚步,等她们走到假山附近时,你们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就在刚刚不久,静妃见附近没人,突然向惠妃撞去!结果……结果就把惠妃娘娘撞到了地上!”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静妃的眼神也变得异样起来。   宋安好在一旁气得冒烟,她巴巴的望着静妃,希望静妃能为自己辩解几句,可是却看见静妃只是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眼见静妃处于风口浪尖,宋安好哪能再忍下去,也顾不上尊卑分寸,扬声说道:“请皇后娘娘明鉴!若兰血口喷人,颠倒是非,说的根本不是事实!刚才明明是惠妃被掉下来的鸟雀吓到了,闪躲之际撞上了静妃,结果不仅自己没站稳,还还得静妃也跟着跌了一跤!”   皇后面若冰霜,闻言扫了眼不远处的鸟雀的尸体,并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而是怒喝:“胡闹!惠妃摔倒,你们不赶紧将她扶起来,还敢在本宫面前斗嘴,是不是不要命了!”   若兰一听,忙从地上爬起来,哭着跑过去扶惠妃:“娘娘,您没事吧,快起来吧!”   宋安好面色微沉,心底却翻起了惊涛赅浪。她知道今日之事必将招来大祸,悄悄看向静妃的眼神中,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焦灼。   静妃站在那边,默默的看着若兰去扶惠妃,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是眉眼间的焦急也是极少见的。可再焦急,她也只能忍住。因为她已然明白,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不是她解释几句就能解决的。   “血……血……”突然,若兰指着惠妃的裙底,失声尖叫。   “我的肚子好痛啊……”惠妃面色煞白的捂着小腹,撕心裂肺的大喊:“孩子……我的孩子……”   “快!传太医!”皇后看见这一幕,脸色大变,连声下令:“传太医!!!”   御花园中顿时一片慌乱。   宋安好趁乱走到静妃身边,着急的低声道:“娘娘,惠妃肯定会把责任推到您头上,您一定要积极替自己辩解!要是您一言不发,岂不让人误会!”   静妃摇摇头,脸色有些难看:“安好,你不懂。事已至此,不是几句辩解就能解决的。”   这个道理,宋安好不是不明白,闻言面色一黯,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喜道:“娘娘,刚才是我摔在她身上了,不是您啊!”   “不可!万万不可!”静妃闻言大惊,急忙拉住宋安好的手,低声嘱咐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她们处心积虑为了设计我,就算这次让我逃过一劫,还会有下一劫。况且,就算她们承认是你撞了惠妃,你作为兰灵宫的人,犯了大错,最终还是要算到我头上。这和我撞了她,又有什么区别呢?不如就这样吧,你不被牵连进来,也能替我想想主意,倒更好些。”   静妃能说出这番话,心里已是认定自己落入了圈套。   宋安好忽然哑言,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   此时的芳华宫,简直是鸡飞狗跳。   “怎么样了?”   皇后立在床头,面色焦急的催促太医:“太医,怎么看这么久!”   太医正在给昏迷的惠妃诊脉,脸色越来越差,不停的摇头,叹气。   皇后急的恨不得跺脚,“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正准备回答,突闻外面一阵高呼“皇上驾到!”   皇后脸色一变,带着众人匆匆赶去接驾,刚到门口,便和迎面而来的箫齐晟撞了个满怀。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后急急忙忙的蹲了下去,又问:“皇上,您怎么来了?”   跪了一屋子的嫔妃,以及蹲在地上的皇后,箫齐晟却连看来也不看一眼,只疾步向床边走去。   皇后眼里闪过一丝阴霾,紧紧的抿了抿唇,然后慢慢的站了起来。   她一起来,其余的嫔妃也跟着站了起来。   皇后努力平复心情,转身向箫齐晟走去,边走边道:“皇上不用太着急了,太医已经在诊治了。”   谁知,箫齐晟原本只是面色阴沉,结果听了这话,面色猛地一遍,回头对她斥责道:“你明知她怀孕初期身体不适,还非要搞什么游园会,结果现在出了事,还敢叫朕别着急,你这个皇后到底怎么当的!”   天子一怒,满屋俱静。   皇后扑通跪倒,颤声道:“皇上息怒,都怪臣妾考虑不周才会闹出这种事。不过,惠妃昏迷并不是身体不适,而是不小心被人撞到,摔在了地上!”   箫齐晟眉头很皱:“谁撞的?”   皇后正待说话,床上的惠妃突然醒来,发生低低的呻吟:“痛……好痛……”   箫齐晟猛地转身,趴在床头,关切的问道:“爱妃醒了?你感觉如何?”   惠妃听见他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眼底有眼泪转动,奄奄一息道:“皇上,臣妾感觉不妙,可能以后没有福气再侍候皇上了……”   “胡说!”箫齐晟喝止她,声音一柔:“你别想多了,你肯定能好起来的。”   说罢,转头看向旁边的太医:“太医,她到底怎么样了?”   那太医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低垂着脑袋,小声回道:“回禀陛下,惠妃娘娘她……她的孩子没了……”   “什么?!”   箫齐晟脸色大变。   惠妃闻言痛哭起来,惨白的脸上满是泪水:“皇上,我们的孩子没了!没了!您要替我做主啊!”   惠妃的哭诉声,在屋子里回绕着,听着格外的可怜可悲。   箫齐晟面露痛苦,缓缓转身,对皇后问道:“说,是谁撞了她!”   皇后依旧是跪在地上,大声回答:“是静妃!”   箫齐晟听见这个答案,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角落处,一道身影缓缓地跪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见招拆招   “静妃,是你?!”   看着角落里缓缓跪下的那道身影,箫齐晟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最初的震惊过后,他的脸色浮现一抹浓浓的失望,这失望甚至比怒气更甚。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上,你可愿听臣妾解释?”静妃跪在那里,面色十分苍白。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惊讶,有嘲讽,有奚落,多数人是幸灾乐祸,极少数人却是暗自后怕。   幸亏与惠妃同行的是她,若换做自己,岂不是也会陷入如此险地!   箫齐晟不发话,屋子里便没有人敢出声,一时间,满屋子的人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宋安好立在角落,紧张得死死的拽紧了衣角。   难道,皇帝痛失爱子,盛怒之下连辩解的机会都不肯给静妃?   静妃心中一阵失望,唇角尝到苦涩的滋味。   就在她打算放弃时,箫齐晟突然开口:“你姑且说来听听。”   惠妃哪肯,猛地伸手拉住箫齐晟的手,痛哭道:“皇上,您要为我们的孩儿做主啊!害死孩儿的人,肯定要推脱责任,皇上又何必去听呢!”   “这么大的事,难不成朕只听一个人的片面之言!”箫齐晟皱眉,强行按耐住心底的不约,许诺道:“你放心,这件事,朕会严查严办,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惠妃知道再哭闹下去只会惹他不快,又得了这句诺言,这才肯松开手,嘤嘤道:“臣妾多谢皇上。”   箫齐晟重重地挥了挥衣袖,阴鸷的目光盯着某处,沉声道:“静妃,你说吧!”   “是,多谢皇上给臣妾解释的机会。”静妃跪在那儿,抬着头看着他,缓缓开口:“今日皇后娘娘邀请众姐妹一起游园,臣妾便去了。中途转向荷花亭时,惠妃妹妹提出要与臣妾同行,臣妾想着她怀了身孕多有不便,若同行沿途也能照料些,于是我们便一起走了。原本一路无恙,谁知到了那假山附近,天上飞过的一群鸟雀,不知为什么受了惊,突然栽下来一只。”   “巧的是,那鸟雀栽下来之后,恰好掉落在惠妃妹妹的肩头,她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身体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摔倒,臣妾见状大惊,连忙伸手去扶。”   “可万万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臣妾的膝盖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突然一软,伸出去的手还没挨着惠妃妹妹,臣妾自己就站不稳脚,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箫齐晟听得很仔细,听到这里,浓眉重重一拧,追问道:“没有挨着她?你的意思是,她摔倒在地,根本与你毫无关系?”   原本准备不再多话的惠妃听了这话,哪里肯依,冲静妃大叫道:“你撒谎!我之所以摔倒全是因为你撞了我,根本就与那鸟雀无关!”   说完,她又急切的向箫齐晟望去,“皇上,她撒谎,她撒谎啊!”   箫齐晟见她眼中泪光闪闪,只觉心头一阵烦闷,于是难忍的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他眼底的阴霾愈甚。   “我有没有撒谎,你我心中皆明。”静妃淡淡的瞥了眼神色激动的惠妃,不打算与她过多纠缠,而是转而看向箫齐晟,缓声道:“皇上对臣妾的话有所疑问,臣妾十分理解。在没有旁人作证的情况下,发生了这种事,臣妾的确背负着极大的疑点。可是,还有一点请皇上明鉴,犯罪之人往往都是有理由的,皇上就觉得臣妾可有理由加害惠妃?可有理由加害她腹中的婴儿?”   一席话,让箫齐晟陷入了思考。   静妃面色沉静,继续往下说:“这么多年,臣妾一直位居妃位,还有一名皇儿承欢膝下。敢问皇上,在这种情况下,臣妾还会忌惮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儿吗?”   箫齐晟答不上来,唯有将眉头皱的更紧。   惠妃强撑着从床头坐起来,一脸痛苦的捂着头部,冲她斥道:“你虽有皇子,却被冷落数年,连自由进宫的资格还是最近才得到的!你就是害怕我生下了皇子,受到皇上的爱护,将你儿子比了下去!难道,这就不是一个你要加害我的理由吗!”   惠妃这话虽然说得尖锐,可是却说到了点子上,原本有些动摇的箫齐晟听了这话,神色又变得严峻,“静妃,她说摔倒前是你撞了她,你可承认?”   静妃低声回答:“皇上,这个问题,臣妾先前已经回答过了。”   顿了一下,看了惠妃一眼,又用坚定的语气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在惠妃摔倒时,臣妾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又何来撞到一说!”   箫齐晟抿了抿唇:“你说的是实话?”   静妃掷地有声道:“臣妾若有一个字说谎,就天打五雷轰,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居然发这么狠的誓!   屋子里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默默站在床榻另一边的皇后听见静妃发了这个誓言,忍不住暗暗揣测。   老实讲,她认为静妃并没有加害惠妃的必要,依照今日的情景,静妃被加害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   可是,凡事无绝对,谁能百分百的保证,静妃就不会头脑一热,做出冲动之事呢?   在惠妃与静妃对质时,皇后全程冷眼旁观,默默权衡着谁说的话更可信。   她本来还在想,今日之事,到底是巧合,还是某人处心积虑的安排。可冷眼旁观了半晌,她忽然明白,这件事绝不可能是巧合!   深处后宫多年,经验丰富的她已经有了答案:今日之事,要么是惠妃陷害。要么是静妃出手。不会再有第三个可能了。   不,还是有第三个可能的。   那就是华清宫那位!   今日宫中嫔妃全部到场,唯独皇贵妃没来,看上去倒是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难道,是她干的?   可据皇后所知,惠妃是皇贵妃的人,她若是母凭子贵,对皇贵妃也是极其有利的!既然如此,皇贵妃又有什么理由打掉惠妃的孩子?   莫非,真的是她?   皇后的视线慢慢转向跪在地上的静妃身上,心头有微微的惊愕。她一直以为静妃多年的与世无争,应该是早就放弃了出人头地的念头。可是照现在的情形看,她只怕并没有久居人下的打算!   难不成,她这么些年都是装的?是因为儿子不受宠爱,才不得不为之?   如今箫景煜突然一跃而起,受到皇帝青睐,还即将成为第一个封王的皇子。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静妃才看到了某种希望?她……也想为自己的儿子制造机会,夺得那全天下独一份的黄金至尊之位!   想到这个可能性,皇后心中一凛!   在她眼里,与夺嫡相比,惠妃流产只是微乎其微的小事。   这时,静妃发誓之后,屋里大部分人已经开始有些相信她,就连箫齐晟的神色也变得迟疑不定。   可没想到,惠妃却使出了撒手锏,指着静妃,大声喝道:“你以为你发个誓就能蒙混过关吗?哼,简直痴心妄想!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不仅自己冲过来撞我,还命令自己的下人撞我!”   说到这里,看向箫齐晟,带着哭腔叫道:“皇上,她不仅自己撞我,还让小宫女撞我!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就是被她们主仆撞没的啊!”   “我的孩儿啊,是母妃没有保护好你,都是母妃的错!”   “不,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黄泉路上又冷又冰,小小的你怎么受得住啊!我……”   “我……我去陪你……”   “等等我!”   床榻上,惠妃哭喊着,眼睛红肿,神情癫狂,不停的挥舞着双臂。   若兰急急忙忙的搂住她,哭道:“娘娘,娘娘,您保重身子啊!”   “孩儿啊,母妃来了!”   突然,惠妃大叫一声,猛地向床头撞去!   “娘娘!”   “爱妃!”   “惠妃姐姐!”   无数道声音同时响起,却阻止不了那一声沉闷的“砰”。   想不到,流产的惠妃竟有这样的蛮劲,居然能一把挣开若兰,用额头撞上了床头!   “娘娘!别吓我啊,娘娘!”   若兰抱着浑身发软的惠妃,吓得又哭又叫。   “让开!”箫齐晟一把将若兰推开,弯腰将惠妃抱住,痛心疾首道:“爱妃,你这又是何苦呢!难道你以为朕会姑息养奸吗?朕不是说了,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就这么不相信朕?!”   “皇上……皇上……”惠妃的额头渗出一片鲜血,她艰难的将眼睛睁得半开,努力抓住箫齐晟的手,断断续续道:“臣妾不是不相信你,臣妾实在是太害怕,也太后悔……要是今天没有去御花园,我们的孩儿也不会……不会离我们而去……”   “皇上,你就让我随我们的孩儿去了吧……”   “臣妾……臣妾真的不忍心让他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黄泉之下……”   “皇上,求求您了,让臣妾去吧……”   “呜呜呜……我那苦命的孩儿啊……”   屋子里,充斥着惠妃低低的哭声。   那一声声的哭诉,还有她额头新鲜渗出的血渍,无一不在向人宣泄她的悲伤与哀恸。   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面对这副场景,也不禁跟着哀恸起来。   宋安好也深深的感受到了这一点,可她却不是哀恸,而是深深的担忧。   果然,下一瞬,她的担忧就很快成真。   “来人,将静妃带去兰灵宫,没有朕的准许,不得离开半步!”   箫齐晟的怒斥,打破了这哀恸的氛围。   宋安好的心,猛地掉入了谷底。   惠妃竟然用寻死这一招,化解了静妃的毒誓……   不得不说,她这一把见招拆招,玩得还真够高明!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箭双雕   “静妃品行不端,行事歹毒,勒令其罚俸三年,幽闭思过,无朕口谕不得擅自出宫!”   “皇后考虑不周,行事鲁莽,毫不顾及大局,有失后宫之主颜面!勒令罚俸半年,面壁思过三日!”   安静的屋子里,随着箫齐晟一声声的喝令,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无一人敢大口喘气。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陡然,箫齐晟瞪大眼睛,大吼道:“朕的话,你们都没听见吗!”   众人这才猛地醒悟,所有人齐刷刷的一起跪下:“皇上息怒!”   箫齐晟死死的盯着角落里的那个人,眸子里闪烁着极度复杂的神色,有愤怒,有失望,有难过……更多的是,让人看不懂的一抹恨意。   静妃面色平静的回望着他,缓缓开口,不带任何情绪:“臣妾遵旨,谢主隆恩。”   箫齐晟的怒气,似乎又重了一些。   这时,跪在另一边的皇后,她虽然是被牵连受罪,此时不仅一句辩解也不敢,还得极力作出体贴温顺的模样,谦卑的伏地领旨:“臣妾遵旨,还望陛下保重龙体。惠妃流产之事诚然遗憾可惜,可皇上不宜大怒大悲,您乃一国之君,龙体安康乃国之根本,还望皇上保重龙体!”   对皇后苦口婆心的劝慰,箫齐晟并未领情,重重一挥衣袖:“所有人,退下!”   众人异口同声道:“是。”   皇后面色微微一顿,将头垂的更低,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皇上,臣妾回去自当面壁思过,请皇上万事万物皆以龙体为重。”   然而,箫齐晟并没有理她,而是径直走到了床边,在惠妃身边坐了下来:“爱妃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皇后见状,眸色一暗,心中却是滑过点点冰寒。她略站了站,实在是看不下惠妃看似哀切实则得意的模样,愤愤转身离去。   屋里,箫齐晟独自留下,陪伴着流产后的惠妃。他体贴的替惠妃擦拭额上的血迹,惠妃却身子一扭,伏在他膝上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皇上,我们的孩儿没了……”   隐隐约约中,她的哭诉声飘出了很远。   众人出了屋子,先后走上长廊,或结伴同行,或议论纷纷,不多时便走了大半。   皇后由明月扶着,正准备向长廊走去,却瞥见路边常公公带着一行侍卫,拦着静妃在说些什么。   见皇后来了,常公公忙躬身请安。   皇后对他微微颔首,却意味深长的瞥了沉默的静妃一眼。随后,领着明月而去。   穿过长廊,周围再无旁人,明月忍不住低声抱怨:“娘娘这次实在是太无辜了,静妃与惠妃的事,无论是她们两个谁在捣鬼,又凭什么连累到您头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上还那样指责您,实在是一丁点情面都不讲!这从今往后,他还要娘娘如何一统后宫?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他竟然……”   “够了,住嘴!”皇后见她滔滔不绝,冷着脸打断:“你跟着本宫这么多年,所见所闻也不是一件两件,怎么还这么天真?莫非你真以为,那个人会对谁有夫妻情分不成!”   说到这里,皇后冷笑起来:“这件事,算本宫栽了。不过惠妃的孩子流产,那个女人的臂膀也相当于砍掉了二分之一,这样一想,本宫心中倒畅快了不少!”   明月这才想到这一点,恍然道:“对啊,惠妃流产,膝下无子,她背后的皇贵妃也算是损失严重了!本来奴婢还曾想过,要用什么方法子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惠妃这孩子生不下来,今天突然发生意外,倒是免去了我们一大威胁!娘娘,这件事利大于弊,咱们可是赚了!”   “既然明白,方才还抱怨什么?”皇后长眸一转,眼底浮现点点笑意:“晚上记得替本宫多备些酒菜,本宫今日心情好,晚膳要多用点!”   “是,皇后娘娘!”   明月笑眯眯的应了,上前虚扶住她,两人随即离开。   另一边,常公公对面前的静妃微微的玩了弯腰,语带歉意道:“老奴奉公办事,还望静妃娘娘恕罪。”   他带着一行侍卫堵住静妃的路,很明显就是要将静妃押送回去。   不等静妃说话,宋安好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常公公!我这就扶娘娘回兰灵宫,绝对不会擅自去任何地方,就不劳烦您了!”   话音落地,那七八个侍卫同时抽出腰中佩刀。“唰”的一声,刀身露出小半截,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   静妃见状,担心宋安好太莽撞招来横祸,忙伸手拉住她,低声道:“安好,你……”   “你们这是干什么?简直胡闹!”不等静妃的话说完,常公公突然转身,对侍卫们喝道:“静妃娘娘跟前,你们竟敢擅露兵器,一个个的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还不赶紧给我收起来!”   “是,常公公。”众侍卫连忙应了,齐刷刷又将佩刀收了回去。   常公公又回头,笑眯眯的对静妃拱了拱手,又对宋安好笑道:“宋姑娘莫想多了,我让他们随行,只是为了送你和静妃娘娘回宫,绝无任何其他想法,更无丝毫恶意。宋姑娘先前也是与我打过交道的,我是何为人,想必你也清楚,所以还请配合一下。”   说完这番话,又朝静妃行了一礼:“今日之事,老奴多有得罪,还请静妃娘娘包涵。”   这些道理,宋安好都懂,可就是不想配合,她还要再说,却被静妃一把拉住。   “常公公只是奉公办事,本宫十分清楚。你也不必多说,更不必请罪,走吧。”   “多谢静妃娘娘。”常公公松了口气,对侍卫喝道:“你们几个护送娘娘回宫,定要谨记尊卑,若再作出以下犯上的举动,严惩不贷!”   “是,常公公!”   众侍卫齐刷刷应命。   宋安好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脸上还是气鼓鼓的。   静妃微微摇头,牵起她的手:“走吧。”   宋安好又是心酸又是委屈,却不舍得忤逆静妃,怕她心中更加难过,于是乖巧的扶住她:“娘娘,我扶你。”   就这样,静妃与宋安好,在一对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芳华宫,回到了兰灵宫。   沿路,遇到了不少宫人,他们一看这架势,便猜到了几分。   他们纵然不敢当着静妃的面议论,可一旦他们走出三五步开外,那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是飘进了静妃与宋安好的耳中。   终于,到了兰灵宫门口。   宋安好扶着静妃进了大门,趁转身之际,她狠狠的瞪了那些侍卫一眼。可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当她们刚刚踏入大门,还没来得及走出两步,大门就被人从外面关了起来。   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宋安好不由慌张起来,猛地握紧了静妃的手,急道:“娘娘,不是说幽闭思过吗?怎地还关门了?”   与宋安好不同,静妃在后宫浮沉多年,见过的没见过的事情太多了,她闻言只略笑了笑:“幽闭思过,自然是不能随意出宫了。既然如此,关不关门又有什么区别的。”   这句解释,让宋安好一阵哑然。   她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却发现静妃脸上的笑意透着浓浓的悲凉。心中一软,再也不忍心多言了。   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而至。   “娘娘,您总算回来了!”   宋安好扭头去看,发现是素心带着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迎了过来。   从他们焦急绝望的神情能够看出,芳华宫的事情应该传了出来,就算不是那么详细,想必也知道了大概。   小草跟在素心后面,小脸上还带着泪痕,她见了宋安好,第一反应是想走过来,却又忍住了。   静妃站在那儿,久久没有说话,只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众人。   素心实在忍不下去,上前拉住静妃的手,入手却是一片冰冷,不由急问:“娘娘,您的手这么凉,没事吧?”   她抬手想要去探静妃额头,试试静妃有没有发热。谁知,静妃伸手将她轻轻推开,也并不理会众人,一言不发的走了。   素心想要追上去,却被人拦住,一回头,就发现宋安好缓缓的对她摇了摇头。   “安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素心猛地抓住宋安好,急急问道:“你不是陪着娘娘去游园吗?为什么惠妃会流产?为什么娘娘又被卷进了这件事?”   宋安好想到先前的一幕幕,心中激愤再也压抑不住,狠狠道:“惠妃她血口喷人!诬陷娘娘!”   素心猛地瞪大眼睛,片刻后又强行镇定下来,很快抓到了问题的关键:“皇……皇上……怎么说?”   宋安好失望的低下头,沮丧道:“皇上下令,让娘娘幽闭思过,没有口谕不得外出!”   “什么?”   素心一脸震惊,难以置信的退后了两步:“无凭无据,皇上居然相信了?!”   这一瞬间,她终于体会到宋安好的失望。   可是,静妃的失望,又有谁能体会呢?   “我去看看娘娘。”   素心终是放不下静妃,也不顾上安抚骚动的众人,急匆匆的跑去寝宫了。   ……   几乎在同一时间,华清宫。   冷秋笑眯眯的对皇贵妃行了一礼,面露喜色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一箭双雕!”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人心散了,就输定了   “什么一箭双雕,你在胡说什么?”   皇贵妃斜倚在美人塌上,手里拿了一面纸扇,一边垂眸欣赏,一边懒懒的回了冷秋一句。   冷秋一时揣摩不透主子的想法,不敢再多言,只道:“是。”   皇贵妃却突然抬头,斜了她一眼,那涂抹得殷红的嘴唇勾出笑容,分明是得意的,却偏偏故作一本正经,道:“静妃狠心加害惠妃,致惠妃流产,此等狠毒行为,惹来皇上严惩那是合情合法。而皇后乃后宫之主,行为处事却毫无章法,太不谨慎!她不计后果的邀请怀孕初期的妃子游园,导致妃子流产。皇上罚她面壁,实在是发落的够轻了!”   冷秋听到这番话,已然明白皇贵妃的心思,她哪里是生气,分明是万分得意,只是不想表露出来罢了。于是,忙低头应道:“娘娘所言极是,她二人皆是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关。”   皇贵妃将手中纸扇放下,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既然如此,你那一箭双雕又从而何来?”   冷秋立刻领会,忙低头认错:“是奴婢自以为是,以后不敢了。”   “这还差不多。”   皇贵妃笑意更灿,忽的从美人榻上站起,挽了一把臂弯的轻纱,笑道:“冷秋,今儿天气不错,你来陪本宫喝一杯罢。”   冷秋受宠若惊,忙道:“是,奴婢这就命人备酒。”   ……   兰灵宫的宫女太监们,得知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再加上素心一句安抚的话都没有留,就匆匆追随静妃而去,只留他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之下,忐忑的情绪很快就蔓延开来。   小草也吓得不轻,忙走过去拉住宋安好的胳膊,颤声道:“安好,你说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宋安好正看着紧闭的大门出神,突然被她唤回思绪,于是转头向众人看去。她目光所及处,皆是惊惶恐惧的面孔。   她知道,这些宫女太监在宫里时日颇长,对妃子幽闭这种事也是见怪不怪,因此才会如此害怕和忐忑。   如今只是开始,若人心就此散了,这一仗才是彻底输了!   不行!一定要想尽办法稳住人心!   宋安好秀眉微蹙,暗自思付,很快,她的脸色变得严峻。   环顾四周,她缓缓开口:“今天发生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素心姑姑去侍奉娘娘了,那就由我提醒各位一句。眼下咱们兰灵宫成了后宫的靶子,要是有人在这时候行差踏错,不仅会给自己惹来致命的大祸,还会连累到娘娘。所以,从今往后,咱们一言一行只能更加谨慎,千万不可让任何人抓到任何把柄!除此之外,大家也要坚信一点,这只是一个小事,真相很快就能大白。那时候,谁也不能欺负咱们兰灵宫的任何人!”   这是她来兰灵宫以来,第一次露出如此肃然的神色。然而神奇的是,原本骚动的人群,却因为她这番话,渐渐变得安静。那些惊慌失措的人,好像突然间有了主心骨,慢慢的镇定下来。   这时,小草问出了大家的心里话:“安好,你说说看,咱们娘娘能熬过这次大劫吗?”   “什么叫熬?根本不需要熬。因为,娘娘根本就是无辜的!”宋安好用力挥了挥右臂,义正言辞道:“娘娘受人冤枉,虽然暂时不能随意进出,但是皇上已经派人去调查了,相信很快就会还娘娘一个清白!你们想想看,娘娘宅心仁厚,怎么可能敢这么丧尽天良之事?大家都放宽心吧,咱们只需要团结一心,再坚持几日,一定能真相大白的!”   一席话,说的众人又信服了几分。   小草一脸崇拜的看着宋安好,神色激动道:“我就知道不会有事的!安好你放心,我们都听你的,这段日子一定会团结一致,严守宫规,绝对不会给娘娘惹麻烦的!”   小亮子认同的点头,高声道:“没错,我们一定要团结一致,这样才能度过难关!”   其余人皆神色动容,同他一起附和:“对,没错!”   面对这一幕,宋安好有些感动。   她看了看激动的众人,包括小亮子,还有小草。这些人,与她相处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很长久,但是他们却都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她,甚至因为她寥寥几句话,便转变了想法。   在以前,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会,可眼下她的心却不由自主的阵阵动容。   可是,她却自动,皇帝根本没有下令调查,而是直接对静妃下令处罚。他到底会不会调查,还未可知……   宋安好不敢将脆弱的一面表露出来,只深深的看了大家一眼,感激道:“我在这里,代娘娘谢谢大家了。”   “安好……”   小草拉着她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我们一定会没事的,对吧?”   宋安好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温柔而坚定,“对,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   夜幕降临,兰灵宫寂静而清冷。   到了晚膳时间,宫里却一丝动静都没有,长廊上、走道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寝宫中,静妃倚在窗前,直愣愣的看着外面的夜景。烛台上的烛火跳耀着,将她的身影映照在窗户上,就好像剪影一般。   这时,素心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餐盘,笔直走到桌子前面,将上面的两菜一汤摆放整齐。   一切准备妥当,她又向静妃走过去,柔声道:“娘娘,晚膳准备妥当了,您过来用膳吧。”   静妃依旧看着一片漆黑的窗外,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一丝反应都没有。   素心站在那儿,看见她面色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心里突得涌起一阵心痛,却不敢表露出来,还要强挤出一丝微笑:“今晚夜色不错,娘娘不如用了晚膳,再来欣赏?”   良久,静妃才缓缓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拿走吧,本宫不饿。”   素心忙劝道:“娘娘,奴婢知道您没有胃口,但好歹吃一些,否则身子哪里受得了。”   静妃依旧摇头:“不必劝我,拿走吧。”   素心无奈,只能妥协:“是。”   她转身走向餐桌,将刚刚摆好的菜肴又重新放回餐盘,正准备端着餐盘离开,忽的想到什么,又将其放下,转身朝静妃走去,故意用一种轻快的声音问道:“娘娘,您下午让奴婢准备的食材,已经备好了。要不,奴婢陪您去试试糕点?”   “糕点?”静妃忽然回头,用一种迷茫的眼神看向她:“什么糕点?”   “您不是说,等三殿下回京了,您要亲手给他做糕点吗?”素心如实回答。   “……”   谁料,静妃却陷入长久的沉默,苍白的脸上神情越来越悲怆。她转头望向窗外,眼前伸手不见五指,黑乎乎的一片,像极了她的未来。   可是,她的未来一片漆黑也就罢了,偏偏还会连累到儿子。   一想到正奔赴在回京路途上的箫景煜,等到他回京后还不知道要面临怎样的暴风骤雨,她的眼底就慢慢浮现一层水雾。   她还有什么立场去替儿子做糕点!   “景煜,是我害了你。”   半晌,静妃凄冷的说出这句话。声音很轻,话语中的悲怆与不甘却迎面而来。   素心听见,心脏不由跟着一颤,眼泪顿时就出来了,泣声道:“娘娘,您别伤心,还未尘埃落地,一定会有变数的!”   “变数?”静妃转头看着她,眼底满是荒凉,抬起手捂住心口,哽咽道:“这么大的事,他连查都不去查,就判了我的罪。你说,还能有什么变数!”   他是谁,她没有言明,素心却心知肚明。   事情发生时,素心并不在场,宋安好也只是简单描述,所以她并没有往深处想。可现在看见静妃伤心的模样,她突然觉得,静妃这一次肯定被皇帝伤透了心。   即便是被冷落这么多年,静妃也从未如此伤心。看来这一次,箫齐晟对她的怀疑与指责,真的深深的伤害了她。   “娘娘……身子要紧啊!”   素心实在掩饰不下去,别过脸,不让静妃看到她眼中的泪。   “你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待会儿。”许久,静妃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是,那奴婢先告退了。”素心咬了咬唇,过去拿了餐盘,离开了寝宫。   大门关上,寝宫里只剩静妃一人,空落落的显得更加冷清。   这一整晚,静妃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倚靠在窗前,直愣愣的看着外面。   ……   素心从寝宫退出,去小厨房把餐盘放下,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于是便去找宋安好商量。   在她眼里,宋安好聪明机灵,最重要总是能急中生智化险为夷。如今有了麻烦,她第一个想到能帮上忙的,也只有宋安好了。   可是没想到,一向热情的宋安好,这次却给了素心一个闭门羹。   “安好,你在吗?我是素心姑姑。”素心走到门前,抬手轻轻的扣了三下门。   可是过了许久,屋里都没有动静。就在她以为没人时,宋安好的声音突然从屋里传来:“姑姑找我有事?”   “今天发生的事情,我想找你商量商量。”   “我今晚想一个人静一静,所以没法与你商量了。姑姑,让你空跑一趟,实在是抱歉。”   “安好,你……”   素心吃了闭门羹,十分讶异,本想再劝说她开门,可转念一想,抬起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你就一个人静静吧,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素心便转身离开了。   她心里隐隐有些失望。   往日这丫头热情开朗,对她更是体贴大方,为何今天竟然对她闭门不见?这态度转换也太突然了吧?   莫非,这丫头是料到静妃难逃这一劫,所以才心灰意懒,不愿见她……?   想到这里,素心不禁悲怒交加。   若真是这样,那娘娘可真是白疼了她一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坑爹的新境界   素心离开之后,屋子又恢复了安静。   宋安好独自坐在书桌前,直直地盯着放置在桌角的烛台发愣。   她方才对素心下了逐客令,并不是她不想与素心一同商谈,只是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有些心神不宁,实在想要一个人待会儿。   其实,她早就料到惠妃的孩子不可能顺利出生。可没料到的是,惠妃腹中的胎儿这么快就意外流产了。她更没想到的是,间接导致惠妃流产的人,竟然是静妃。   不,连间接都不是!   宋安好呆愣的眼神猛然间聚神,她使劲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自言自语道:“明明是她自己摔倒的!”   没错,作为在场证人之一,她清清楚楚的看见,是惠妃率先失去平衡,而静妃为了救惠妃,才站立不稳,最终也随惠妃一起摔倒在地。   只是,知道这一点又能如何?   无论惠妃是怎么摔倒的,也无论是真摔还是假摔,反正她摔倒后第一件事,就是顺势将加害之罪栽赃嫁祸到静妃头上,让静妃有口难言。   种种迹象显示,她分明是想一命换命。   惠妃是要用未出生的孩子的命,去换得皇帝对静妃的疼惜,让静妃下半辈子凄苦落魄,孤独致死!   这一招,可真够狠辣的!   可怜的静妃,不仅被惠妃冤枉,还被皇帝惩罚,想必此刻一定伤心死了。   想到静妃,宋安好的心蓦地一酸,左手下意识抬起,慢慢搁在自己心口处。她陷入沉思,一边盯着跳跃的烛火发呆,一边下意识的摩挲着箫景煜的那块云纹玉佩。   隔着衣裳,她的指尖若有若无的沿着玉佩的纹路滑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蓦地回神,左手顿在了半空中。   这段日子日日夜夜佩戴着这块玉佩,每当她有心事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摩挲这块玉佩。久而久之,竟然形成了习惯。   可这玉佩终归是别人的,迟早要原物归还,只怕到那时,她又会不习惯了。   箫景煜……   想到这云纹玉佩的主人,宋安好只觉心口又气又闷,愈发的郁郁。   她本以为箫景煜已经启程,过几日便能火速回京。只要他回来,必定加官进爵,到那时谁又敢动静妃分毫呢?   他离京时曾特意来找她,嘱托她守护好静妃。可现在,眼看他马上就要回来,静妃却被禁足罚俸,处境堪忧!   宋安好啊宋安好,人家嘱托你的事,你最终还是办砸了!   一念及此,宋安好就极度的不甘心。   她不甘心对箫景煜拜托的事功亏一篑,更不甘心被别人当着她的陷害静妃!而最最不甘心的,就是眼睁睁的看着静妃处境越来越糟糕,却什么也不能做。   如今虽然只是禁足罚俸,可若是惠妃再哭几场,皇贵妃再火上添油,只怕静妃的处罚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今晚,宋安好对素心避而不见,就是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可她却不能对素心挑明了说。   因为,在她继承的原主的记忆中,发现静妃因犯大错而被打入冷宫。   她在这里坐了半晌,前思后想了许多,最终得出了结论:因为惠妃流产这件事,所有居心叵测的人全跳了出来,他们让事态发展越演越烈。过不了几天,静妃就会被打入冷宫!   冷宫那个地方,可不是人呆的。但凡是进去的妃子,往往都没有善终。   难道,静妃也会……   一想到某个可能,宋安好猛地打了个寒颤,脱口道:“不!”   她的手又朝那块玉佩按了下去,心中却又想起箫景煜。眼下局面随时都可能朝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也不知他能不能及时赶回,救静妃于水火之间。   若能及时赶回,以箫景煜的能力,必定能力缆狂澜。   可若是来不及呢?   等箫景煜回来,发现母妃被发落冷宫,想必他除了心痛与愤怒,还会对她很失望吧?毕竟,他救了她那么多次,却只给她提过这一个请求,可就是这一个请求,她居然也没做到……   宋安好坐在桌前,任心中各种情绪猛烈的翻转,桌角的烛火跳耀着,烛光照射在她神色变幻剧烈的脸颊上,打下了淡淡的阴影。   良久之后,她突然抿了抿唇,脸上的神色不再变幻,而是变得无比的坚定。   好!就冲她对箫景煜许过的诺,这个局她一定得破!   再说了,哪怕不是为了箫景煜,就是为了静妃平日里待她的种种,她也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静妃被打入冷宫。更何况,她和惠妃一同摔倒时,她还悲催的压在了惠妃的身上。若严格论起来,搞不好惠妃是被她压流产的!   可静妃心知惠妃要对付的人是她自己,为了不牵连宋安好,独自将这件事一力承担。否则,恐怕现在的宋安好就不是坐在窗前发呆,而是在潮湿的地牢受罪了。   所以,她一定要尽全力去制止,绝不能让静妃沦落到冷宫!   “噗!”   突然,宋安好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吹灭了烛火。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她转身走向床榻,和衣躺下。   将双手平放在腹部,她尽全力舒缓身体,慢慢让头脑放空。尔后,轻轻的开口:“系统,出来,我们谈谈。”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的交易吗?一百就一百,成交!”   “我愿意用100生命值交换,你赶紧出来啊!”   原来,下定决心救静妃的宋安好,真的打算消耗自己费尽心思累积的100生命值,只为了知道惠妃怀孕之事的来龙去脉。   惠妃到底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她今日陷害静妃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谋划?要想替静妃翻案,这些消息十分重要。   宋安好本以为,在她呼唤之下,系统会非常欢快的跑出来,喜滋滋的一口答应。   因为,以她对系统的了解,他一定是怎么坑爹怎么来,肯定会立刻马上划去她的100生命值。   可是万万没想到,无论她如何呼唤,系统始终都没有回应。   一开始,她以为系统没听见,着急的不停呼喊:“系统!系统!你这个坑爹的家伙,你到底去哪了?赶紧给我出现!”   又过了足足一刻钟,宋安好千呼万唤之后,猛然醒悟过来。   这该死的系统!这坑爹的系统!简直是刷新了她的三观!   她以为,以前的种种行为,已经足以证明这系统的坑爹。她曾经以为,最坑爹也不过如此。可万万没想到,在这破系统的三观里,没有最坑爹,只有更坑爹!   这该死的系统实在是太狡猾了,他知道宋安好上一次只是随口问问,所以十分爽快的提出可以用100生命值兑换消息。而今天,他知道宋安好心急如焚,于是他坑爹的属性又发挥到了极致,刷新了到了新境界——   你宋安好需要我是吧,那我就偏偏不出现!   “好,算你狠。”   黑暗中,宋安好猛地从床头坐起,一双眼眸闪着愤怒的火焰,对避而不见的系统咬牙切齿地骂道:“有种你永远都别出现!!!”   存心想看她出丑是吧?那她偏偏就不让这坑爹的破系统如愿!   不换就不换,她要用自己的办法,硬干!   ……   次日清晨,早起洗漱后,宋安好早早地去了静妃的寝宫。   她走到门口,正准备抬手敲门,不料门突然从里边打开,素心出现在门口。   “素心姑姑!”宋安好见了她,笑着打招呼:“早啊!”   素心第一眼看见她,下意识准备微笑,可突然想起昨晚的事,神色不由一冷,淡淡道:“早。”   宋安好急着见静妃,没有发觉她的异样,急问道:“姑姑,娘娘呢?起床了吗?用早膳了吗?”   素心听了,突然摇头冷笑起来。   宋安好不解:“姑姑,你怎么了?”   素心转头看向她,眼中神色又失望又气恼,最终却化为不冷不热的一句:“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隔了一整夜,你才想起关心娘娘,似乎略有些晚。”   宋安好笑容一僵,心中明白是昨晚之事让素心有所误会。不过她并未解释,而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素心纵然对她有所愤懑,可到底也不忍当面重言,对她道:“娘娘一晚没睡,你要有事见她,尽管进去好了。至于早膳,我现在就替娘娘准备,但愿她肯吃。”   说罢,素心不再看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安好看了看她离开的背影,没有再多想,马上抬歩走进了寝宫。   “娘娘,安好给您请安了。”   她边说边走进里间,一眼便看见静妃斜倚在窗前,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发呆。那寥落的背影,让人看了禁不住心中一酸。   从素心刚才的那番话,她知道静妃不仅一夜未睡,还粒米不进。此时再看到她孤单寂寞的靠在窗前,她心中的酸楚越发的浓烈。   “娘娘,安好给您请安了。”   直到宋安好走到跟前,静妃也没有回头,于是宋安好微微欠身,又请了一次安。   “免礼。”静妃头也没回的说道。   “娘娘,清晨风大,安好扶您去到里屋坐吧?”宋安好一边说,一边弯腰伸手,想要去扶静妃的胳膊,口中还道:“素心姑姑给您准备早膳去了,一会儿送进来,您也正好用膳。”   “本宫没胃口,你让她不必准备了。”静妃抬了抬手,将宋安好的手拦住。   宋安好的动作顿了顿,忽然神色一正,用一种认真的语气说道:“可是,娘娘若不肯用膳,又何来力气破局呢?”   这一句话,让一直看向窗外的静妃猛地回头,意外的看向她:“破局?”   宋安好神色认真的点头,“没错,破局。安好斗胆问一句娘娘,可有破局的魄力与决心?”   静妃凝目看着她:“若有方法,本宫自有魄力与决心。”   宋安好微微一笑:“好,只要娘娘有信心,安好就放心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算你一功   “来,先坐下。”   一夜未睡的静妃,忽然打起了精神,伸手去拉宋安好,语气中带着一丝期翼,问她:“安好,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破局的方法?”   宋安好只有破局的决心,至于破局的具体方法,她目前还真没有。可眼见静妃充满期望的看过来,她又不忍让静妃失望,微微沉吟后,她先是依言挨着静妃坐下,随后婉转道:“我就是想要找到最完美的破局方法,所以才一大早就来找您商量。”   静妃听了,直点头:“你说的对,要想摆脱目前的困局,咱们必须得从长计议,不能冲动。”   宋安好见她的安抚起了作用,于是也抛去杂念,认真的对静妃道:“娘娘,昨天事发突然,我怕我忽略了某些细节,要不咱们一起再从头到尾回忆一遍?”   静妃表示赞同:“好。”   于是,两人先后将昨天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在静妃叙述时,宋安好听得格外仔细。她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默默的与自己所见所闻作比较,希望能出这些曾经忽略掉的细节中,找到破局的线索。   突然,她眉头一皱,打断了静妃的话:“娘娘,你方才说什么?膝盖忽然一痛?”   静妃点头,为她解释:“是的。当时本宫看见惠妃站不稳,第一反应就是去扶,谁知道膝盖突然间痛了一下。也正是因为如此,本宫才失去平衡,一不小心扑倒在地。”   宋安好听了,眉头锁的更紧,小声喃喃道:“居然是这样……”   静妃没发现她的异样,自顾自的叹了一口气:“是啊,就是这样。要是当时本宫膝盖没有痛那么一下,也许本宫还来得及去拉惠妃。如果惠妃不摔倒,她也就不会流产了。”   “也许她单纯的摔倒,也不会流产,可惜我摔在了她的身上,结果才……”宋安好突然想到发生的那一幕,心里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如果惠妃是被她压流产的,那也就说明,那个孩子就是被她压死的!   虽然她是无心之举,可那到底是一条小小的鲜活的生命。如今她手上沾染了小孩的血,恐怕这辈子都会活在阴影里了。   尤其是,在宋安好的记忆中,有很多恐怖事件中,总会出现一两个杀死过小孩的人,而这些人的下场,一个比一个凄惨!   “安好,安好,你怎么了?”静妃的话,在耳边回荡。   宋安好蓦地打了个寒颤,这才回过神,她脸色有些苍白,却不敢说出来让静妃担心,强颜欢笑道:“娘娘,我没事,就是突然想到有些不对。”   静妃好奇的问她:“哪里不对?”   宋安好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毛骨悚然强行压了下去,让注意力集中在正事上,然后皱着眉看着静妃:“娘娘,您的双腿以前可有风寒?膝盖可有经常疼痛?”   静妃奇怪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发问,疑惑的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宋安好想要得到确定的答案,于是又追问了一遍:“您再仔细想想。”   静妃虽不明白她追问的原因,但还是很配合,仔细的回忆了一遍,还是摇头:“真的没有,本宫确定。”   宋安好又思索起来。   这时,静妃又说了一句:“就算有风寒,也不是昨天那种疼痛。”   宋安好听了,忽然眼睛一亮,“娘娘为何这么说?”   静妃笑了笑:“你年纪小,自然不懂。本宫肩颈受过风寒,偶尔发作时,犹如百蚁噬骨,痛不欲生。可本宫昨日膝盖痛的那一下,只是表面的疼痛,并未入骨。”   宋安好认真的听着,心底慢慢滋生一个念头,等静妃说完,就自然而然的接话道:“我明白了,是不是就好像被小石子儿打了一下?”   “对对对,就是那种!”静妃说完这话,又有些奇怪:“安好,你怎么知道的?还形容得如此贴切?”   谁知,宋安好腾的站了起来,喜形于色道:“娘娘,我懂了!”   静妃愈发奇怪的看着她:“你懂什么了?”   宋安好面色一肃,“我懂了,昨天的事根本就不是意外!”   静妃惊愕的睁大眼睛,急急问道:“你可有证据?”   “我现在就去找证据!”   宋安好说完,猛地转身,打算赶紧出去一趟。可没想到,她一转身就看到素心,站在距离她不到一米的位置,面色复杂的看着她。   她没有多想,匆匆走到素心面前,恳切道:“素心姑姑,我有急事出去一趟,娘娘就交给你了。”   素心定定的看着她,面色越来越愧疚,最终低声道:“安好,对不起。”   她方才进屋,准备再劝静妃用膳。谁知一进来,便听见宋安好安抚静妃,随后又认真的与静妃一同商量对策。   她站在门帘外,听见宋安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心情复杂无比。有自责,有愧疚,更多的是后悔。   她后悔昨天误会宋安好,更后悔今天当面给宋安好使脸色!   当宋安好毫不在意的喊她“素心姑姑”时,她的后悔之情达到了顶峰,因此才会不顾面子对宋安好当面道歉。   可是,宋安好却不以为然,只对她温和的摇了摇头:“素心姑姑,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对我道歉。”   素心满面内疚,“是我误会你了。”   “姑姑,”宋安好伸出手,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温柔的笑了笑:“我们都是为了娘娘好,所以只要娘娘好好的,别的真的没关系。”   素心眼里涌现慢慢的感动,伸手紧紧的回握她的手,郑重的点了点头:“好!你的心意,我明白了!”   宋安好见她想通,两人再无芥蒂,便放心的笑了笑:“那我现在先去办事,你好好陪着娘娘。娘娘现在精神好了许多,应该是肯用膳了。”   “你放心,这里有我。”素心仔细的叮嘱她:“如今兰灵宫正在风口浪尖,你不管办什么事,一定得万分谨慎。莫要没救出娘娘,反而把你自己给搭进去,那就糟了。”   宋安好正色的点头:“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随后,宋安好匆匆离开了寝宫,脚步急急的朝大门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盘算着用什么借口。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兰灵宫的大门。   从昨晚开始,兰灵宫大门紧闭,门口还一左一右站了两个侍卫。   宋安好硬着头皮往那边走去,谁知道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其中一名侍卫,冲她大叫道:“干什么的?赶紧回去!”   她强自镇定的笑了笑,“侍卫大哥,娘娘吩咐我去御药房抓药,我得出去一趟。”   那侍卫听了,一脸好笑的看向她:“抓药?出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装出不懂的模样,柔弱道:“侍卫大哥,您什么意思呀?”   那侍卫突然脸色一变,对她斥道:“你们兰灵宫现在上上下下全部禁足,你居然来找我们说你要出去,你这是装傻充愣呢?还是耍我们呢?!”   宋安好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不会吧?不是说静妃娘娘一人禁足吗?怎么变成了兰灵宫所有人禁足了?侍卫大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那侍卫一听,正要发火。   突然刷的一声,另一名侍卫猛地抽出了佩刀,从宋安好扬起佩刀,威胁道:“少在我们面前演戏了,赶紧给我滚进去!”   宋安好见拔刀了,心知出门无望,可又不甘心无功而返,决定再努力一下,于是急急的解释道:“不是不是,我真的不是演戏,侍卫大哥你们别生气!我是亲耳听见皇上下旨,关静妃娘娘紧闭的,皇上真的不是关所有人啊!”   这名侍卫的脸色看上去比前一名侍卫阴森许多,他举着刀一步一步向宋安好走过去,皮笑肉不笑道:“你敢拿皇上压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将你乱刀砍死?反正皇贵妃说了,这次出事,你们兰灵宫的人一个都别想跑!你私闯门禁,我就是现在将你当场处死,也是有功无过!”   “别,别啊!”宋安好一听皇贵妃三字,便知道今天是绝对不可能出去了,眼看这侍卫面露凶相向自己逼来,连忙举起双手,干笑道:“侍卫大哥您别生气,我这不是不知道皇贵妃娘娘下懿旨了吗!既然是她老人家下令的,那我回去还不行吗!”   “两位侍卫大哥,这几日实在是辛苦二位了。再见!再见!”   阳光照射下的刀身闪闪发亮,宋安好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发扬彻底,不等那两名侍卫反应过来,便急匆匆的转身,逃之夭夭了。   说实话,她的心其实很虚。   皇贵妃早就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要是这时候想找个理由收拾她,还真是轻而易举。为了不让对方得逞,她只有灰溜溜的逃命。   唉,早知道侍卫得了皇贵妃的命令,那她根本就不会去尝试了,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可是,好不容易找到颇觉破局的线索,却被迫关在兰灵宫,那岂不是坐以待毙?   不行,一定想办法出去!   正当宋安好头痛时,小草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安好,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小草,宋安好犹如看到救星,她一把将小草拉到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小草,你上次是不是说过,哪儿有个什么洞来着?”   “对呀,”小草纳闷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神经兮兮,“我不是说过嘛,那边有个狗洞。”   “嘘!你给我小点声!”宋安好急的一把捂住小草的嘴,见小草惊讶的瞪着眼睛,又不禁笑了起来,小声道:“这次,算你立了一功!” 第一百六十章 这也太刺激了   一阵风刮起,呼呼作响,吹得人衣摆翩翩,鬓角微乱。   宋安好看着墙角的那个洞,颇有些风中凌乱。   小草蹲在那儿,兴致勃勃的掏洞,将堵着洞的各种杂物往扒出来,她越扒越兴奋,不禁喋喋道:“安好,你瞧着洞,不错吧?我给你讲哦,要不是我拜托他们保密,要是让素心姑姑知道了,这狗洞早就给封了!”   “对了安好,你准备爬出去干什么呢?这么着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啊,难道你有法子给娘娘洗刷冤屈?”   碎碎念到这里,小草突然腾地一下站来,一脚跨过来抓住宋安好的胳膊,急急道:“安好,你是不是真的想到法子了?你带我一起出去吧,好吗?正好我给你帮帮忙!万一被人发现咱们,我还能帮你将他们挡住!!!”   望着小草急迫又诚恳的模样,宋安好又感动又好笑,于是伸手掐住她的脸颊,轻轻一捏:“好啦,你别激动了。你赶紧帮我把这个洞清理出来,这才是正事!我就是觉得闷得慌,所以想悄悄地出去溜达一圈,一会儿就回了!”   “真的?”听说她出去与静妃无关,小草不禁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扁扁嘴,点了点头:“好吧,那就听你的!”   “咱们家小草真厉害!”宋安好笑着夸奖了一句。   得了夸奖,小草心满意足,动力十足,又回去墙角清理狗洞去了。   没多久,狗洞里的杂物清扫一空,宋安好迫不及待的蹲下来,顺着狗洞往外望。   果然,这个狗洞真的是通向兰灵宫外的!   宋安好暗自欣喜,就在这个时候,斜对面的不远处突然出现一道人影。为了不要打草惊蛇,她轻轻的快速站起来,闪到了墙角。   小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奇道:“怎么了?”   “嘘。”宋安好一脸正色,压低声音:“外面有人。”   小草听了,连忙伸手将嘴一捂。   两人同时贴在墙根上,竖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直到确定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了,宋安好才又走到狗洞面前,深吸一口气,便蹲下去打算钻出去。   不过,在钻出去之前,她还不忘叮嘱小草:“我出去之后,你记得把洞再堵起来。一个时辰后你再过来,把洞清空,我到时候就回回来了。”   小草认真的点头:“好,我知道了。”   宋安好想了想,又郑重的补充了一句:“如果我一炷香的功夫还没回来,你就再把洞堵上,不要再等我了!”   “什么?”小草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你怎么回来?”   “这你就别问了。”宋安好十分清楚,如果她一炷香的时间都回不来,怕是也回不来了。可为了不让小草担心,她并没有将这些说出来,而是故作神秘的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在小草眼里,宋安好一直是全能的存在。自从认识宋安好,她就发现宋安好没有办不成的事,更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于是,在强大的信任与崇拜下,她对宋安好的话毫不怀疑,大声应道:“行!我知道了。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宋安好冲她笑笑:“你这么厉害,有你帮忙,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小草被一连夸奖了两次,不知道多开心,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而宋安好不再停留,一弯腰便钻了出去。   “小草,堵上。”   为了不让人发现异常,宋安好刚刚钻出去,便快速的站起来。小声地丢下这句话后,便疾步离开了此地。   可还没走几步,迎面便过来一行宫女。对方笔直笔直的走过来,不可能看不见她。她的小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宋安好连忙低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为了不违背宫规,脚步也被她刻意放慢,努力作出不急不缓的姿态。   “诶,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事?”   “最近这段日子,除了兰灵宫的事,还能有什么大事!”   “我听说她们整个宫都被封了?外边的人进不去,里边的人出不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我上午有事从兰灵宫正门口路过,发现不仅大门紧闭,门口还有侍卫守着呢!”   “唉,真是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前阵子风光无限的兰灵宫,竟然会沦落如此呢!”   “这有什么?我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看过的沉浮多了去了。现在发生这么大的事,如果只是关禁闭而已,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唉,你说的对。”   “咦,这儿好像就是兰灵宫侧门附近吧?咱们还是快走吧,省的节外生枝。”   “好!”   宋安好与她们越来越近,连她们的议论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幸运的是,对方是没见过她的人,因此并不知道她就是她们口中,兰灵宫的人。   那行宫女快步离去,宋安好整个人也不用绷得那么紧了。可是她的心,却突然沉重起来。   如果只是关禁闭而已,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想起刚才那名宫女的话,她心中清楚这个说法十分客观,也十分正确。   如果只是关禁闭,真的不算什么要命的大事。要命的是接下来即将受到的连串打击,是很可能马上就被驱去冷宫!   一念及此,宋安好无暇再顾忌其他,只想将眼下的事赶紧办好。于是,她又叫加快了脚步。   接下来十分顺利,沿路都没有再遇见人,她不用提心吊胆被认出来。没多久,面前就出现了一座假山。   原来,她要来的地方,就是昨天的事发地!   一到这里,宋安好便抛去所有杂念,开始低着头四处张望。   她的眼睛盯着地面,视线在各个角落一寸一寸的搜索,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时间很快就过去,可她却毫无收获,以至于连神情都渐渐不再淡定。   怎么不见了?昨天还在这儿呢!难道有人弄走了?宋安好一遍一遍的搜寻,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开来。不过她也没有放弃,有开始地毯式的搜索。   可是,一次又一次地毯式的搜索,结果依旧是毫无收获。渐渐的,她开始有些气馁,于是索性停下脚步,站在假山下面思考起来。   突然,她想到什么,猛地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宋安好,你真是个笨蛋!”   这里是皇宫,不仅戒备森严,清洁卫生更是要求严格。昨天的垃圾,今天怎么可能还在呢!肯定一早就被收拾干净了呀!   宋安好啊宋安好,枉你自持聪明伶俐,竟然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半个时辰!不仅浪费了时间,还耗费了精力,被正午的太阳暴晒半个时辰,她现在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好像快要虚脱了。   就在这时,一个年纪大的宫女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先是仔细观察着,确定对方不认识她后,这才大胆的迎了上去。   “嬷嬷。”   那名年纪大的宫女疑惑的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奇怪道:“你是谁?叫我何事?”   宋安好乖巧一笑:“我是新来的小宫女,这会儿有些迷路了,所以想向嬷嬷您问问路。”   “哦,那你本来要去哪?”对方还算温厚,没有为难她。   “去哪来着?我怎么突然不记得了……”宋安好皱着眉,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最后却苦笑道:“对不起嬷嬷,我刚刚进宫两天,现在真的想不起来了。我只知道,那附近时常有垃圾车经过。”   “垃圾车?我知道了!”那嬷嬷笑了起来:“你说的是南门吧?”   说着,便走出两步,抬手指向某个方向,对宋安好说道:“你就沿着那边走,路过一个丁字路口,然后右转,再走差不多五百歩,就能看到南门了。找到了南门,你就该认识路了吧?”   “认识!谢谢嬷嬷,我这就去了!”   “客气了。”   那嬷嬷不疑有他,继续赶路了。   宋安好兴高采烈的道完谢,一蹦一跳的朝南门赶去。突然,她想到与小草的约定,连忙改蹦跳为疾行,急急忙忙的朝南门赶去了。   要是她一个时辰内没赶回去,小草把狗洞堵了,那可就死定了!   沿路观察,终于被她发现,在南门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停着一辆装的满满当当的垃圾车。   有两个小太监守在垃圾车旁边,看见她过来,不由喝道:“什么人?干什么的?”   宋安好沉吟片刻,笑眯眯的迎了上去,嘴甜道:“大哥,我是赏菊堂新来的小宫女。”   赏菊堂的蒋嫔妃,在后宫中是一个可有可无额存在,因此那小太监听了,就皱起了眉:“那你到这来干什么?”   宋安好见他没有怀疑,心中打定,连忙又走近了一些,叹道:“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们嫔妃娘娘掉了一支发簪,我们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还是找不到。这不,嫔妃娘娘叮嘱我,来垃圾车这找找,是不是被人不小心清理掉了。”   “发簪掉了来垃圾车找?这是多不值钱的发簪!既然不值钱,也不必费心费力的找了吧?”小太监嗤笑道,挥手打发道:“去去去,赶紧回去!垃圾车马上就要拉出去了,哪有时间给你找啊!”   厉害了,竟敢嘲笑对不受宠的嫔妃。这后宫之中,可到处都是势利小人啊!   宋安好暗自翻了个白眼,表面却露出赞同的表情,柔声道:“是啊,我也觉得大哥您说的对。可是嫔妃娘娘非要我来找,我也没办法呀!唉,其实也不能怪嫔妃娘娘小气,那支发簪的确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簪子不是皇上送给嫔妃娘娘的定情信物,嫔妃娘娘怕是也懒得找了!”   状若无意的说完这番话,宋安好就偷眼去看对方。果然,对方在听见簪子是皇上送的定情信物后,顿时就改变了态度。   “既然如此,那你就找吧。记住,时间不多了,你赶紧点!”   小太监虽然还是有些不耐烦,但却已经不敢拒绝了。   宋安好笑着道了谢,赶紧绕到垃圾车跟前。可接下来,她却傻了眼。   老天爷!   这么大一车的垃圾,得翻到什么时候!   而且这味道,又酸又臭……   卧槽,也太刺激了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皇宫南门,一条僻静的小巷子口,一道纤细的身影爬上了堆满各种垃圾的马车,在正午灼热的骄阳下,不计形象的在各个垃圾桶里翻找着。   “咦!怎么是酸的!”   “臭死了!臭死了!真是臭死了!”   两个小太监挤在屋檐下,全都举起他们的两只手,一只捏着鼻,一只捂着嘴。而他们露在手掌外的眼睛,则充满了鄙夷的盯着在垃圾车上翻找的宋安好。   此时的宋安好又何尝不觉得酸臭难忍呢,可她心中有迫切想要找到的东西,所以一时之间根本无法顾及。再加上时间紧急,她连一只手翻找一只手捏鼻子都做不到,只能双管齐下,两只手齐刷刷的扒拉翻找。不一会儿,一双细嫩的白手就变得脏兮兮了。   宋安好虽然背对着外边,可那两个小太监的奚落议论却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可眼下她也没空计较。只不过在心里默默的骂了几句。   这时,她又翻找完一个垃圾桶,可还是什么都没找到。已经翻完三个垃圾桶了,可还是一无所获。头顶的太阳晒得她眼前发白,面前的垃圾气味又熏得她脑袋发晕,她感觉可能随时都撑不下去了。   可不撑又如何呢?如果找不到要找的东西,那这次不就白溜出来了!   兰灵宫里,小草还替她守着狗洞呢,静妃和素心还满怀期待的等着她呢!   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等宋安好再睁开眼时,眼神变得更加坚决了。   “呼啦”一下,她伸出双手拉住另一只垃圾桶,用力将其拖到自己面前,又开始新一轮的翻找。   “哎哎哎!”屋檐下的小太监急了,一步跳下门槛,指着宋安好道:“你给我当心些,要是把这些垃圾桶打翻了,你就给我用手一把一把的捧回去!”   “公公放心吧,我会当心的。”宋安好皮笑肉不笑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压住心中的恼火,面子上敷衍了一下。随后,她一把揭开垃圾桶盖子,将头探过去一看,顿时“呕”的一声,差点吐了出来!   卧槽,难怪她感觉这一个垃圾桶有些怪怪的,原来堆得全是食物残余。这一只垃圾桶里面,不仅堆满了残羹,还有半桶残汤,全部混合在一起,看相极其恶心,味道极其难闻!   宋安好只闻了一下,就差点吐了出来。   就连隔了很远的那个那小太监也闻到了问道,突然惊恐的叫了一声,双手捂住口鼻,闷声闷气的大叫道:“你这个死丫头,你要臭死我啊?盖上!盖上!赶紧盖上!”   另一个躲在屋檐下没敢下来的小太监也闻到了,别过头埋怨道:“一股子馊味,再闻下去,今儿一天就不用吃饭了!”   两人高一声低一声的叫骂,让宋安好心中极其不爽。她本就被熏得不行,感觉快要被熏晕过去了,哪还顾得上敷衍他们。她闭紧了呼吸,连忙将手里的盖子狠狠盖了上去。   味道顿时消散了些许。   “盖好了,行了吧?”   “行是行了,但你赶紧点,垃圾车马上就要出发了,耽误了出宫的时间,你我都担不了这个责任!”   “是是是,知道了。”   远远看见一个车夫模样的人向这边走来,宋安好也清楚垃圾车马上得出宫了,于是赶紧加快了速度,在剩下的两个垃圾桶里不停的翻找。   那车夫走了过来,高声道:“公公,时候到了吧?”   小太监挥手道:“到了到了,你先上去吧。”   车夫哎了一声,爬上了垃圾车,拉起了套在红枣大马上的缰绳。   “哎,等等,等等,我马上就好!”宋安好一听,急了,加快了翻找的速度,高声道:“师傅您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好。”   “嘿?这怎么回事?不是到时间了吗!”车夫第一次看到有宫女爬上垃圾车,又觉得奇怪又觉得碍事,催道:“小姑娘,你在垃圾车上干嘛呢?脏死了!赶紧下去吧,我等着出宫呢!”   两名小太监也不耐烦连声催促:“别翻了,肯定找不到了,赶紧下来吧!”   “我马上下来!”   宋安好口中虽应着,双手却没有片刻的停歇,继续翻找着最后一桶,不肯放过任何一点可能。   车夫见状,无奈的摇头:“这小姑娘,可真是!”   眼看时间流逝,再耽搁片刻,就过了出宫的时间,这垃圾车就得在皇宫多呆一日。金碧辉煌的皇宫岂容垃圾过夜,只怕到时候,他们的脑袋就得被砍下来,丢进垃圾桶了。   “你这人可真是不识好歹!”那名小太监气得不轻,虽然心中不情愿,可还是爬上了垃圾车,走过去拉宋安好:“你赶紧给我下去!耽误了时间,咱们都得死!”   “行行行,我下去,马上下去!”宋安好口中答应的好好的,手上的动作却还是没有耽搁。   “你——气死我了!我看你是故意的吧?是不是故意想要害死我们?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下去,我马上就喊侍卫队,让他们来抓你!”   说着,他就想扑过去抓宋安好。   可恰巧,宋安好猛地一个转身,跳下了垃圾车。   那小太监一下子没站稳,扑到了垃圾桶上,顿时又臭又脏,吓得他尖叫连连。   宋安好暗自好笑,却无辜的问道:“公公怎么摔了?”   虽然成功捉弄了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小太监,可她的心中还是十分沮丧。因为她翻遍了整个垃圾车,掏空了好几个垃圾桶,她想要的东西却根本没找到。   白白浪费了大半个时辰,还弄得一身脏兮兮的,实在是太衰了!   车夫趁没人耽误,赶紧一提缰绳,赶着车走了。   剩下宋安好与那两个小太监。   那个小太监摔了一嘴的垃圾,心里不爽,故意挤兑宋安好出气:“哟,那支簪子找到了吗?我看你没找到吧?唉,就算被你找到了,也变成了垃圾,又臭又脏,还是人能戴的嘛!”   “是不是人戴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公公你就算想戴,这辈子也没资格戴!”   宋安好办完了正事,哪还有心情敷衍他,丢下这句话,转头就走了。   走了好几步,才听见那小太监反应过来,气得在原地跺脚:“你!你!你敢嘲笑我?!我看你是搞错了,我是公公,不是宫女,我这辈子也不会想去戴发簪的!”   专属太监的尖锐的声音,发急大骂的时候,声音就更加的高亢。   宋安好听见他被气得直磕巴,心情总算好了一些,狡黠的笑笑,高声回道:“那可说不定,万一呢!”   这是在暗示他不男不女呢!   果然,话音落地,背后磕磕巴巴的咒骂声又高了许多。   宋安好不再搭理,快步离开了。   马上就要到和小草约好的时间了,她若是不能及时赶回去,小草就会依约把狗洞堵起来。要是狗洞被堵了,那她就钻不回去了!   万一有谁恰巧去兰灵宫找茬,恰逢她不在场,要是严格追究下来,这笔账很有可能又会算到静妃头上。那样一来,静妃的处境就更岌岌可危了。   她费尽心机溜出来,不仅没找到帮静妃破局的方法,居然还很可能给静妃带来更大的麻烦,简直是不可原谅。   该死!   沿原路返回时,又经过假山,宋安好的视线忍不住又朝假山附近瞟了过去。假山周围的地面上,依然是那样的干净。   难道,真的找不到了?   突然,她的视线无意中瞥见假山后面的山洞,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会不会……   一念及此,她直奔假山洞口,什么也不去想,直接弯腰钻了进去。   山洞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可这却是宋安好最后的一丝希望。所以,她毫不犹豫的蹲下去,用手在地上摸索起来。   无数的石头摩擦手掌,带来一阵阵的刺痛,她也顾不上了,不停的往里面摩挲。突然,她在黑暗中摸到一个东西,巴掌大小,不软不硬。她心中一喜,连忙将那个东西双手捧起,然后赶紧钻出了山洞。   她一出来,就迫不及待的低头,映入眼帘的便是手里捧着的一只鸟雀的尸体,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原来,她今天费尽心力寻找的,就是昨天从半空中栽下来鸟雀!   早知道这家伙就在假山山洞里,她也不需要去翻找垃圾车了。不过,虽然白干了这么多,但是能找到,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宋安好取出手帕,将鸟雀的尸体细细的包裹起来,揣到了兜里。   在包裹的时候,她特地翻看了一下。果不其然,她在这只死去的鸟雀身上,发现了破局的线索。   紧接着,宋安好较快脚步,匆匆的赶回兰灵宫。   到了兰灵宫的后门,左顾右盼之下,确定周围没有人路过,她才麻利的弯下腰,从狗洞里钻了过去!   “安好,你终于回来了!”一看到她出现,小草就激动的冲过来:“眼看时间不够了,我还担心你出事了呢,急死了!”   “我能出什么事!”如愿以偿的办完了事,宋安好心情大好,伸手戳了戳她的脸蛋,笑道:“真是个傻丫头!”   “谁傻了,你刚才不是还说我……”小草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脸色大变,“安好,你干嘛去了?怎么一身臭烘烘的!”   看着小草捏着鼻子连连后退,宋安好乐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你往后退什么?刚刚不是还要抱我吗?”   宋安好忍笑,想要捉弄下小草,还故意举起胳膊向小草那边走去:“来来来,今儿给你抱个够!”   “别别别,你别过来!”小草急了,双手捂住口鼻,将脖子扭到一边,略带嫌弃的问她:“我说安好,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浑身上下竟臭成这样!我还以为你出去办大事了呢,搞了半天,还把自己搞成这样!”   碎碎念到一半,就见宋安好一脸坏笑的扑了过来,吓得小草扭头就跑:“哎哎哎,你别过来!要抱可以,沐浴完了再抱!否则——啊呀!”   最后一声惊叫,是小草在落荒而逃时,不小心扭到了脚。   听小草惨叫,宋安好忙收起玩闹之心,赶紧关切的问道:“草儿,你没事吧?脚扭伤没?”   小草蹲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脚腕,另一只手还不忘捂住口鼻。她抬起头,一脸委屈地瞧着宋安好,可怜兮兮的扁起嘴:“安好,咱们先不抱,成吗?”   看来,她脚是扭了一下,但还不至于扭伤!   宋安好见她如此嫌弃自己,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恼。她心里惦记着正事,当下也不再继续逗小草,一本正经地拍了拍手,转身走了:“臭丫头,赶紧把洞堵上!”   一听这话,小草马上从地上站起来,嬉笑道:“遵命!”   宋安好笑着摆摆头,走了。   将狗洞重新堵上的事,全权交给小草,她很放心。   ……   一路直奔静妃的寝宫,很快便抵达寝宫门口。   宋安好抬手扣了扣门,扬声道:“娘娘,安好回了。”   很快,屋里便传来脚步声。   吱呀一声,素心姑姑将门拉开,惊喜道:“安好,你终于——”   话未说完,脸色已变:“唔!这是什么味道?安好,你干嘛去了?”   宋安好讪讪道:“姑姑,我本想回屋洗了澡再来,可我又不想娘娘和姑姑你久等,所以才……”   “行了,快进来吧。”转眼间,素心便调整好状态,身体往旁边一侧,给宋安好让出一条路:“娘娘等你很久了。”   宋安好点点头,下意识的伸手探向怀中,摸到怀里的麻雀还在,这才安心的跟着素心进去了。   走进了屋,远远便看见静妃站在书桌前练字。有了小草与素心的前车之鉴,宋安好还没走到静妃跟前,便提前出声道:“娘娘,不好意思,我现在身上味道不太好闻,要不您去里间,咱们隔着门帘说话?”   静妃闻言,抬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一身狼藉,便无奈的摇摇头,边将手中毛笔搁下边问她:“你这是又去干什么了?”   宋安好站在距离书桌七八歩的地方,不太敢靠近,干笑道:“娘娘,您真不打算进去吗?”   静妃从书桌后面绕出来,径直走到榻前,缓缓坐下,故作不悦的看着她:“你呢?正打算吊本宫胃口呢?”   “安好不敢!”宋安好知道静妃不嫌弃自己,高兴的吐了吐舌,笑眯眯的凑过去,神秘兮兮道:“娘娘,你猜我刚才去哪儿?”   素心端了茶水过来,一杯递给静妃,另一杯递给宋安好,皱眉说道:“真想不出皇宫有什么地方,能把人搞得这么脏!”   宋安好忙了几个时辰,正好渴得不行,接过茶水便一口气全喝了,“姑姑沏的茶就是好喝!”   素心剜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还不赶紧说正事!”   静妃慢腾腾的喝了一口茶,然后随手放下,似笑非笑的瞥向宋安好:“偌大的皇宫,除了垃圾回收点,本宫还真想不出,你到底是去哪里弄成这样。”   静妃果然聪明,一猜即中!   宋安好咋舌道:“娘娘真厉害!”   静妃笑笑:“那你还卖不卖关子了?”   “不卖了,不敢卖了。班门弄斧,安好自惭形愧!”宋安好收敛了玩闹之心,神色肃然的看向静妃,认真道:“娘娘,这是我刚溜出去找到的,您看看!”   说完,她便伸手探向怀中。   静妃与素心闻言,同时将视线投向她。   两个人都好奇她到底会拿出什么东西,可是万万没想到,她从怀里掏出来的,居然是一只鸟,还是一只死鸟!   虽然这死鸟被宋安好用手帕仔细包裹住,可手帕太小,只包住了麻雀的躯干,那尖尖的鸟嘴和僵硬的鸟爪还露在外边,这样看上去,显得更加可怕。   静妃脸色微变,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素心吓得一大跳,急地指着麻雀的尖嘴,惊呼道:“安好,这是什么啊!”   宋安好三下五除二的将手帕取下,举起那只死去的麻雀,递到两人面前,正色道:“这可是我找了几个时辰才找到的,你们可别小看了它,它可是我们破局的关键所在!”   “关键?”素心一脸不敢相信:“一只死鸟罢了,会这么重要?”   静妃深呼吸,让心情恢复冷静,看向宋安好:“安好,这就是你在垃圾车找到的?”   宋安好摇头:“不是,是在假山山洞找到的。”   静妃微微沉吟,忽的眼前一亮:“这是昨天那只麻雀?”   宋安好见她一点即通,当即笑着点头:“没错,这只就是昨天从天上栽下来,摔在惠妃肩头的那只麻雀!”   话音落地,静妃已急忙伸手:“给本宫看看。”   宋安好笑着递给她,意味深长道:“娘娘可得仔细看。”   静妃心头涌现某个念头,就连手帕都不用,直接用手将死去的麻雀接了过去,捧在手心仔细的端详。   宋安好静静的立在一边,由她自己去看,并不打扰。   素心听见两人的对话,虽然有些听不懂的地方,可是却知道此事至关重要,于是也聚精会神的向静妃看了过去。   过了没多久,静妃轻轻一笑,赞叹道:“安好,你可真是一次又一次的,让本宫刮目相看!”   宋安好闻言,知道她已然找到关键,笑道:“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人想要兰灵宫当替死鬼,那也要看看老天爷答应不答应!”   素心忍不住了,“娘娘,安好,到底发现什么了?”   静妃见她心急,便笑着将死雀递过去:“你自己看。”   素心连忙接过来,迫不及待的观察起来。忽然,她眼前一亮,低呼道:“天哪!”   原来,在她将死雀的翅膀掀起来时,赫然看见她翅膀下有一个很深的伤口。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个伤口上还嵌着一颗带血的“子弹”!   静妃淡淡道:“有什么好惊讶的。”   说完,抬手拉起裙摆,将膝盖露了出来。   她的膝盖周围,有一圈淡淡的印记,这印记的大小与嵌在死雀翅膀下的“子弹”差不多。   事到如今,已经一目了然了。   素心心绪难平,思路也不是很清晰,但还是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娘娘,这麻雀是被人故意射下来的!这说明惠妃流产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意外,一开始就有人在幕后策划!”   看来,到了现在,就连素心也把清了整件事的脉络。   静妃面色阴沉,没有言语。   宋安好眸色微暗的点了点头,肯定了素心的话,又接着说了下去:“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要搞清楚,惠妃栽赃娘娘推她,到底是一开始就有预谋,还是事发后顺势而为?”   素心奇道:“预谋?难道她能预料到自己会摔一跤?!她怀着身孕,照理说出行走路也会更当心才对。怎么会无缘无故预料这种事情?她不怕不吉利吗!”   静妃沉声道:“怀孕初期是危险期,若是摔一跤,流产的几率很大。就算站不稳滑一下,也可能导致胎位不稳。没什么是比龙子龙脉更重要的,本宫认为她不会冒这个风险。”   素心听了直点头:“娘娘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看来谋划之人不会是惠妃。那到底是谁呢?听说昨日游园,独独皇贵妃没有现身,会不会是她……”   “你忘了,她们是一伙的。”   “啊,是奴婢记性不好,竟然忘了惠妃是皇贵妃的人!那这么说来,只剩一个人选了!”   “谁?”   “皇后!”   听到这个名字,静妃陷入了沉默。   素心接着说下去:“虽然皇后也受了处罚,可是和惠妃流产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皇后和皇贵妃是死对头,如果惠妃诞下龙子,必定更加受宠。有了惠妃助力,皇贵妃肯定会气焰高涨,若是她们再一鼓作气,易储也不是不可能的!”   静妃突然生气起来:“说来说去,怎么说到了易储?兹事体大,以后在兰灵宫谁也不准再提!   素心自知失言,忙低头认错:“是。”   宋安好不想看素心太尴尬,忙出声解围:“娘娘,姑姑,你们方才讨论的话我认真听了,不过我觉得只对了一半。”   “为何?”   “因为,你们预设一个大前提。”   “什么意思?”   “在你们的讨论时,是认定惠妃怀孕了。”   宋安好的话,让静妃和素心同时一愣。   静妃率先反应过来,皱眉道:“安好,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正是这个意思。”宋安好郑重的点头:“我认为,惠妃从头到尾都没有怀孕!”   素心瞪大眼睛:“你是说她假怀孕?这怎么可能!”   静妃脸色变得凝重:“这可是欺君之罪,若是坐实了,惠妃会再无翻身之地。若是坐不实,我们兰灵宫上上下下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安好,你可有证据?”   宋安好看了看被放在一旁的那只死雀,突然有了决心,深吸一口气道:“娘娘,我想今晚再出去一趟,找证据!” 第一百六十三章 送你一个大坑   午夜,皇宫内一片寂静。各大宫苑皆已熄灯,放眼望去,全是一片一片的漆黑。   兰灵宫的后门附近,宋安好刚猫腰钻进狗洞,便听见外边传来侍卫的脚步声。   这么惨,居然一出发就遇上了巡夜的侍卫队!   原本黑漆漆的外面,出现了三五个亮点,那是值夜的侍卫拎着灯笼在巡逻。午夜无人,侍卫们也不必像白天那样恪守宫规,于是就一边巡逻一边闲聊。   也不知是谁提到怡红院,大家一下激动起来,声音一句高过一句。说来说去,话题也总是围绕着怡红院的姑娘。   事实证明,在yy这件事上,身份不分高低。甚至,越是身份低微的男人,yy起来就更加的夸张离谱。   若换了平时,宋安好要是听了这些话,肯定会忍不住奚落他们几句。可眼下的她猫着腰躲在狗洞里,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幸运的是,在怡红院这个话题的刺激下,那队巡逻的侍卫很快便巡完了这一片。听他们的言语,似乎已经巡完了任务辖区,准备打道回去,找个合适的地方继续香艳的话题。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宋安好才敢从狗洞中爬出来。长时间保持高难度动作,不禁让她双腿双麻,她不得不蹲下来给自己按捏小腿,心中却忍不住窃喜。   看来运气还不错,这次巡逻已经结束,等到下一波大肆巡逻,应该在半个时辰以后了。太好了,有了这半个时辰,她也能从容不迫的办事了!   想到这里,宋安好顿时精神百倍,也顾不得腿酸脚麻,赶紧快步溜到屋檐下,贴着墙根往某前走。   周围黑漆漆的,若不是认识路,她还真担心自己会走错。这时,突然一阵夜风吹过,将天上的黑云吹得四下散去,皎洁的圆月就这样出现在半空中。   舒朗的月光,温和的洒下来,虽然依旧不够明亮,但是却兴致的照亮了宋安好的前路。   不多时,宋安好便到了目的地。看着面前熟悉的宫苑,她暗自哼了一声,悄悄的闪到了一棵茂盛的大树下面。   没错,她要去的地方,正是惠妃的芳华宫。   一直以来,她就怀疑惠妃怀孕的真实性。直到发生流产事件,她才终于确信。不过,你要问她为什么这么肯定,理由就是她的第六感。   至于证据?抱歉,她自然是没有的。   所以,为了让静妃相信,更为了让箫齐晟相信,她必须要想方设法找证据。   今早,宋安好在与静妃一同回忆了当时发生的一切后,蓦然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事发当时,一直粘着惠妃不舍得离开的若兰、居然不见了。   直到她与静妃、惠妃,三人都摔倒在地,消失的若兰才突然冲了出来。甫一现身,她就指着静妃的鼻子大声指责,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将罪名直接安在了静妃头上!   宋安好细细回想,才终于想起来,若兰冲出来的方向,正是假山后面!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若兰的怀里鼓起了一块,正是塞了什么东西。   当时她还以为若兰是担心惠妃,因此在跑得太急跑散了衣裳。现在想来,若兰怀里多半就是塞了那只弹弓!   事发时现场一片混乱,可那只死鸟却被若兰悄悄的丢进了假山山洞,由此可见,若兰肯定是想毁灭罪证。可宋安好细细翻找了,山洞内只有一只死鸟,却并无弹弓。   那么,弹弓会在哪里呢?   宋安好根据若兰的性格推算,猜到她当时只顾着抛尸,一时忘了怀里的弹弓。可失去了最佳的毁灭弹弓的机会,以若兰多疑的个性,弹弓肯定被她随身携带,以免被人发现。   既然如此,那今晚就是最后一个毁灭弹弓的机会了!   宋安好躲在树后,专心致志的盯着芳华宫的侧门。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原本空无一人的侧门突然无声无息的开了一条小小的缝。   月色下,一道身影快速的从门缝中闪了出来。   看着这个熟悉的人,宋安好的双眼笑成了两弯月芽儿,眸色璀璨,熠熠生辉。   是若兰,她真的出来了!   她还真不愧是宋安好的老对手,不仅被宋安好摸清了性格为人,就连行事作风都一清二楚。   半夜三更,鬼鬼祟祟,不是去找个地方毁了弹弓,还能是什么?   看见若兰快速的向某个方向而去,宋安好赶紧跟上。   只见若兰东绕西绕,绕了半天也没到目的地,让宋安好一度以为被她发现了。就在宋安好有些不耐时,若兰终于停了下来,四下张望了好一会儿,居然蹲了下去。   宋安好远远看见,顿感奇怪。她环顾四下,这才发现若兰到的地方居然是荷花池边。而若兰蹲下的地方,正是这一片内最古老的一棵参天大树。更奇怪的是,远观若兰双手翻动,貌似是在地上挖洞!   若兰到底要干什么!   宋安好越看越奇怪。   既然来到了荷花池边,将弹弓直接丢进池中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挖洞?难不成是想将弹弓埋在树下,让它与这棵据说很有灵性的古树融为一体?   简直是多此一举嘛!   宋安好又一次被若兰的智商打败,忍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若兰挖的动似乎并不小。   到底怎么回事?若兰到底要埋什么?   为了看得更清楚,宋安好闭住呼吸,踮着脚尖又往前面挪了三步,也藏身在另一棵大树背后。尔后,她悄悄的探出半个脑袋,又一次向若兰那边望了过去。   这一望不打紧,恰好就看见若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什么情况!竟然不是弹弓!   宋安好眯着眼睛盯了半天,才发现若兰掏出来的是一块布料。可是,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去埋一块布料呢?   忽然,半空中的月亮闪了一下。   宋安好突然眼前一亮,这下她才发现,若兰手里拿的不是一块布料,而是一条亵裤!   亵裤?难道……   猛然间,某个念头出现在宋安好的脑海,她心中突然滋生一丝惊喜。   对面的若兰,对宋安好的不请自来好不察觉。她在将亵裤扔进挖好的坑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她似是有些迟疑,或许是有些不舍,竟拿着那物件摩挲了许久,这才猛地一下掷入坑里。随后,又急急的将这个刚刚才挖好的洞填上。   那个让她不舍的物件,正是弹弓无疑。   这一次,又让宋安好算准了!   不过,宋安好并没有很得意。此时的她心中,另有盘算。既然知道那麻雀是若兰射下来的,那她不做些什么,让若兰也尝尝提心吊胆的滋味,就不是她宋安好了。   眼看若兰就要将坑填平,随时都能离开,宋安好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主意。   既然若兰这么坑,那就不妨挖一个坑,送给她当大礼!   宋安好目露狡黠,微微一笑,突然抬手捏住了自己的喉咙,压着嗓门开口:“我给了你一天时间,为什么还没找到证据!”   安静的四周突然爆发一道声音,顿时显得极其突然。正在埋头埋坑的若兰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就吓得一哆嗦,直接趴在了坑上,一脸的惊慌与疑惑。   宋安好看着她,暗自好笑,却强行忍住,清了清嗓子,又换了另一道声音:“明月姑姑息怒,还请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一定能找到若兰的弹弓!到时候,还请您替我转交给皇后娘娘,替我表达对她的忠心。”   明月姑姑?   若兰一听到这个称呼,顿时吓得七魂丢了六魂。   其实也实在不能怪她太蠢,竟将宋安好的声音认成了明月。她眼下正在做亏心事,陡然被人捉住现行,自然就心虚,再加上宋安好模仿明月的声音十分相似,她就真的信了!   此时,听着有人向明月告状,总爱以己度人的若兰第一反应就是芳华宫有皇后的内应。而这个内应,不仅知道她和惠妃干了什么事,还在想尽方法的找到她的弹弓!   想到这里,若兰死死咬牙,不敢让自己出声,但是心中却七上八下。一则是惧怕,二则是以为皇后恼怒之下要插手惠妃流产的事,一时之间竟有些慌了神。   那厢,宋安好还在将一人分饰两角进行到底。   “明月”冷笑:“忠心?娘娘的忠心是要看结果的!这次惠妃挑事,皇后娘娘念在她是针对静妃,本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她竟然不知死活,胆敢怂恿皇上,害的皇后娘娘受罚。你若是真的忠心,眼见主子受辱,就当不管不顾的豁出去!”   “内应”急道:“明月姑姑,冤枉啊!我也想豁出去,可惠妃精明,若兰小气,得到她们的信任实在太难了。而且那个若兰眼神十分毒辣,每次盯着我的时候,我总以为她要把我吃了!”   “你怕她做什么?你是有皇后娘娘撑腰的人!她的命是留是杀,也不过皇后娘娘一句话!”   “可是……”   “这样吧,我回去将这件事告诉皇后娘娘。如果那个若兰再敢帮着惠妃为非作歹,胡编乱造祸害人,皇后娘娘一怒之下,肯定会找理由做了她!”   “真的?要是惠妃不依呢?”   “皇后娘娘的话,惠妃敢不依?她真当自己怀着龙子呢!我告诉你,你只管放心,皇后娘娘虽然一时半刻不能把惠妃怎么样,但是区区一个宫女,也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太好了!明月姑姑,我现在回去就偷偷溜去若兰的屋里,找找那个弹弓。若是找到了,我就马上呈给你。到时候,咱们也不用另想理由,单凭一个欺君之罪,就能将她五马分尸了!”   “理由?呵,就凭她那么忠心耿耿的替惠妃为虎作伥,皇后娘娘就肯定饶不了她!”   “有了姑姑的话,我可就放心了。”   “多说无益,找到证据是正事。记住了,就算不能揭发惠妃,只要能找到弄死那个若兰的理由,你就能回到凤仪宫,回到在皇后娘娘身边做事了!”   “多谢姑姑!”   宋安好在这厢演得声情并茂。   若兰却在那厢听得冷汗直冒。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迫不及待   对话结束后,林子那边响起踏碎树叶的窸窣声。片刻之后,声音渐渐消失,周围又恢复了原有的安静。   若兰趴在坑上,许久许久不敢动弹,直到确定“明月”与“内应”都走了,她才长长松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混账!”   “到底是哪个贱人,竟然在明月面前搬弄是非,还想借皇后娘娘的手要我的命!实在是太歹毒了!”   回想起方才听到的对话,若兰是气又怕。她气得脸色发紫,又怕得浑身发抖,看上去又可恶又可嫌。   最要命的是,她一心想找出那个内应是谁,可刚才她只隐隐约约听出明月的声音,那个在明月面前挑拨离间的人,她怎么也听不出是谁。   那个人潜伏在惠妃身边,替皇后做内应,言语中还多次挑唆明月与皇后,要取她若兰的命。她要是不早点揪出这内应是谁,怕是就要当替死鬼了!   半夜三更偷跑出来替惠妃做事,若兰本就有些提心吊胆。此时她又满心以为无意中撞见了“明月”与“内应”的见面,一颗心就更是七上八下。   毕竟,皇后可是后宫之主!若真的对她起了杀心,她又怎么可能躲得过呢!   看来,皇后已经查清楚惠妃背后搞的鬼了,马上就要出手了!   若兰心中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起来,本想赶紧溜回芳华宫,可低头一看,刚才挖出的坑还只填了一半。无论如何,这个坑必须得填满。不说那条亵裤了,就连里面的弹弓,也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无奈之下,若兰又重新蹲下,双手胡乱的扒拉着地上的土,然后将那些浮土堆进坑里。她一边埋坑,一边在心底谋划起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竟然浮现了一抹冷笑。   “忠心耿耿?我看你们是误会了。我帮惠妃,只是因为现在的她正得势。不过,她就是再得势,要我替她送命,那也是不可能的!”   “呵,那个贱人,还想把我卖给皇后赚功劳,简直痴心妄想!”   “这个功劳,还不如留给我自己!”   算起来,若兰也算是经历了大起大落,最初的惊慌和恐惧过后,她很快就理清了头绪,甚至为自己筹划了后路。   在埋坑的过程中,她已经有了决定。若是皇后真的打算出手,那她在惠妃与自保之间,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保。   “到那时候,惠妃,你可千万别怪我无情!毕竟,当初我也是这样对静妃的!”   埋好了坑,想好了退路,若兰站了起来,从容不怕的拍了拍手。不过,她还是希望事情不要到那一步。只要皇后肯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惠妃在后宫的地位就能更稳。最重要的是,就可以干掉静妃那个劲敌了。   “但愿今晚的事不会影响结局。”   若兰狠狠的用脚踩了踩,让地上的坑看不出来,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等若兰走后,宋安好悄悄的从树后走了出来,快速而精准的找到若兰挖出的坑,利用刚才在林子里找的树枝,又将刚填好的坑挖开了。   借着半空明灭的月光,一个小巧的木质弹弓,一条皱巴巴的亵裤,出现在宋安好的面前。她暗自一喜,赶紧扔了树枝,一手拿一个,将坑里的弹弓与亵裤都拿了出来。   弹弓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印证了她的猜测,是若兰玩的小把戏。   关键是这条亵裤。   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埋一条亵裤呢?   宋安好皱着眉头,盯着手里的这团乱糟糟的布料,陷入思索。突然,她想到什么,将左手的弹弓放在了地上,一只手拉住亵裤的一只角,展开来一看,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什么情况,难道是若兰精神出了问题,所以才让一条普通的亵裤陪着她的弹弓一起埋进土里?   突然,宋安好双手一转,将亵裤翻了过来。   顿时,她的双眼一亮,“原来如此!”   原来,亵裤的这一面,染了一大片血迹。   血?若是旁人见了这条染血的亵裤,第一反应肯定是惠妃流产时穿的那条。   可宋安好不是旁人,她在看到血的第一时间,不是惊讶,而是惊喜。甚至,她还将亵裤举近眼前,认真仔细的观察起来。   这些血迹,虽然已经干了,但是不难看出,这并不像老旧的血痕,倒像是新染的。说不定,就是今天才染上的呢。   当然,最关键的是,由于这条亵裤是米白色,因而可以很清楚的分辨出,这片血痕呈鲜红状,而非黑沉状。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来只想要找这个弹弓,没想到居然给她撞见更重要的证据。   宋安好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她喜滋滋的将这条亵裤叠起来,重新捡起那个弹弓,将两件东西好好藏进怀中。正准备转头离开,又发现地上的坑非常明显,于是胡乱将地上的浮土踢到了坑里,也不管有没有填满,踢了几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反正,这坑也不是她挖的,要是有巡逻的侍卫发现,正好顺藤摸瓜的一路查下去,将若兰那个歹毒的女人查出来!   想到若兰,她就不由想到刚才若兰吓得心惊肉跳的那一幕,忍不住笑容灿烂。   最开始,她本打算恶作剧,单纯的吓唬吓唬若兰。可演戏演到一半,突然有了想法,于是才有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最可笑的是,那若兰为人已经够歹毒狠辣了,她居然还有脸骂那个子虚乌有的内应歹毒……简直是愚蠢得毫无自知之明!   宋安好心情大好,要不是怕被人发现,就要忍不住哼起小曲了。   趁第二批巡逻侍卫还没有出现,她抓紧时间,沿着原路悄悄的溜回了兰灵宫。   从狗洞钻回去后,她这才彻底放松,在将狗洞藏好时,她小脸上的笑控制不住的溢了出来。   今晚溜出去这一趟,实在是太有收获了!   紧跟着,宋安好回到了屋子,简单洗漱后便爬上了床。也不知是提心吊胆累了一天一夜,还是终于找到破局的契机,今晚的她一丝失眠的迹象都没有,躺好没多久便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   次日,宋安好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一扭头就看见窗外明晃晃的太阳,猛地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糟了糟了,居然睡过头了!”她一边胡乱的套衣裳,一边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要是耽误了正事,那可就糟糕了!”   无意中一转头,突然发现放在桌角的亵裤与弹弓,她这才发下心,露出甜甜的微笑:“不过没事,只要有这个东西,肯定能摆明所有的麻烦!”   就在宋安好刚刚好把衣服穿好,准备去梳发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小草的声音。   “安好!快醒醒啊,安好!大事不好了!”   她急急忙忙的过去开门,看到的便是小草焦急的脸,不由急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草脸色苍白的看着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大事不好了!”   宋安好见状,心中更急,一把抓住小草的肩膀,“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快说啊!”   小草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皇贵妃来了!她要逼娘娘去冷宫!”   宋安好瞳孔一缩,抬腿就朝静妃的寝宫冲了过去。   小草在她后面哭着追喊:“安好,等等我,我们一起去!”   冷宫,居然如此迫不可待要逼静妃去冷宫!连一天也不愿多等!   宋安好心急如焚,奔跑的速度胜过以往任何一次。由于跑的太快,她挂在脖子上的玉佩不停的晃荡,她不得不抬起一只手将玉佩按住。   很快,寝宫就在眼前。往日清净的寝宫,今日却乱糟糟的一片。远远望去,便看见屋里站满了人,偶尔有厉喝声传来,隐约正是皇贵妃的声音。   想不到,今日是皇贵妃亲自出马,来逼静妃去冷宫。   宋安好压住心底的纷乱,放轻了脚步,悄悄的走到了门口,想要提前将里边的情况察看清楚。   屋里,皇贵妃已然逼到了静妃面前。   忠心护主的素心,一心想要冲过去保护静妃,却被冷秋派人拦在角落,动弹不得。素心一双眼睛含恨,不甘的喊道:“贵妃娘娘,你逼我们娘娘去冷宫,就不怕皇上知道吗!皇上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震怒的!”   “就算皇上不管,这后宫还是皇后娘娘最大,就算要去冷宫,那也该皇后娘娘发落!”   “你无权逼迫!”   一屋子的人,全被素心这番大胆的话震住。就连冷秋,眼底都闪过几抹慌乱。   然而皇贵妃本人,不仅生气,反而还施施然一笑,对静妃说道:“妹妹可真让人羡慕,如今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有人肯对妹妹忠心耿耿。”   静妃虽被她逼在眼前,但也并不见惊慌,闻言只不置可否的笑笑,并不想与她理论。   可未想,皇贵妃转头看了素心一眼,又转过头笑吟吟的看着静妃,慢条斯理道:“不仅对妹妹忠心耿耿,还肯为妹妹命丧黄泉,这奴才可真真是奴才中的典范呢。”   静妃本不以为然,听到“命丧黄泉”四个字,突然脸色大变。她知道,皇贵妃是用这句话,暗示威胁。   她看着皇贵妃,以认真的口吻道:“你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对付我。至于兰灵宫其他人,与这件事无关。”   “本来是无关,然而现在不是。”皇贵妃悠然一笑,忽的笑容一收:“冷秋,还要本宫教你怎么做吗?”   “是!”   冷秋闻言,突然一回头,狠狠打了素心一记耳光,厉声道:“皇贵妃娘娘面前,没你说话的份!不守宫规,活该被打!”   一道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素心的脸上很快肿了起来。   门外的宋安好,狠狠的咬住了牙。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将军   素心是兰灵宫的大宫女,又是静妃的心腹,虽然静妃前几年不受宠,可她除了吃穿用度偶尔紧张外,还从未被人如初羞辱过。   就在刚刚,当着所有人的面,素心被冷秋狠狠一记耳光甩在了脸上。那一瞬间,她才真正意义上的体会到被人欺压踩踏的滋味。   这种滋味,实在是太久违了。   可是,素心并没有发怒,她甚至在深吸一口气后,慢慢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左脸脸颊上的红肿隐隐作疼,但她并没有抬手去捂,而是定定的盯着冷秋,冷声道:“这一耳光,希望你能记住。冷秋。”   冷秋被她的目光盯得莫名发毛,可当着皇贵妃的面又怎敢表现出来,当下昂起下巴,故作镇定的鄙视道:“被我打过的人太多了,你只是其中一个。想让我记住这一耳光,至少再让我打九九八十一耳光!”   听到这话,素心双目一睁,努力压制的情绪险些就要翻涌出来。   皇贵妃正在逼宫,若是心血来潮,真的让冷秋打素心八十一耳光,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这时,静妃含怒的声音骤然响起:“放肆!”   她突如其来的开口,让狐假虎威的冷秋吓得打了个哆嗦。   素心则感激的向她投去一瞥。   然而,下一刻,屋子里响起一声轻笑。   皇贵妃抬手掩唇,眉眼间溢出满满的笑意,望着面前难得面色寒霜的静妃,轻笑道:“事到如今,妹妹还这么有骨气,真令本宫佩服。”   说罢,她笑容一收,妆容精致的脸上乍现一丝戾气:“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在本宫面前发脾气吗?本宫告诉你,就算是本宫的奴婢,也不是你能训斥的!”   果然,眼看静妃要替素心撑腰,皇贵妃又找到了一个发火的理由。   可是出乎人的意料,静妃眸色微转,略带惊讶的问她:“皇贵妃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什么时候训斥你的奴婢了?”   皇贵妃见她不承认,不禁鄙夷的撇撇嘴:“哼,敢做不敢当。”   “我若做了,自然是敢当的。”静妃话锋一转,笑道:“做人讲的就是分寸,皇贵妃的奴婢就算做错了,也自然该由皇贵妃您亲自教训,我又怎么会越俎代庖?那也未免太没分寸,也太没教养了。”   按照静妃此番话的逻辑,她若是逾越皇贵妃而训斥冷秋,就是她没分寸没教养。换而言之,要是皇贵妃越过她教训素心,那也岂不是……   皇贵妃微微皱眉,尔后听出静妃的话外之音,她突然怒目圆睁,喝道:“静妃!你敢骂我没分寸没教养!”   静妃露出诚惶诚恐的神情:“皇贵妃别误会,我只是在说我自己罢了,不敢说您。这后宫等级森严,我自知位分低微,不敢逾越!”   皇贵妃被她拐着弯儿的骂了,可又挑不出毛病,气得呼吸都变粗了。   这种时刻,自然是表达忠心的绝佳机会,冷秋猛地抬手指向静妃,高声道:“既然你也知道皇贵妃位分比你高,那你怎么还敢违抗她的旨意!赶紧收拾东西,滚去冷宫吧!”   不等静妃开口,素心已经挣开两名宫女的束缚,护在静妃面前,对素心冷哼道:“只要皇上下旨,别说是静妃娘娘一个人去冷宫了,我们整个兰灵宫的人都会去冷宫!不过,只要皇上没有下旨,那谁也别想让静妃娘娘去任何地方!”   以素心的口才胆识,冷秋根本无法招架。   一旁,皇贵妃气极反笑:“真真是有趣极了。到底是谁告诉你们,本宫此次前来兰灵宫,不是皇上的旨意?”   冷秋心中急转,很快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也跟着笑了起来:“就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呢?区区小事,竟敢也敢奢望皇上亲自前来。告诉你们,让静妃去冷宫,正是皇上的意思!”   素心闻言,顿时有些慌乱,下意识转头去看静妃,在静妃眼中也看到了少许意外。   可见,静妃也没有料到,皇贵妃这次来逼宫,竟然是经过了皇帝箫齐晟的准许。   不过,皇贵妃此次前来,是真的经过箫齐晟的准许,还是自说自话,谁又能料定呢?   静妃想到最近发生种种,突然觉得十分可笑,不由笑了出来。   皇贵妃以为她是在讥讽自己,当下怒道:“你笑什么?你以为本宫说的是假话?你以为事到如今皇上还会护着你?本宫告诉你,你少痴心幻想了!”   静妃缓缓摇头,笑容中显露深深的疲惫与无奈:“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笑你。我只是在笑我自己。”   皇贵妃自然不信,哼道:“巧言令色,在本宫面前是没用的!”   “对,没用。”静妃深吸一口气,眼神突然变得复杂,半晌道:“好,你不是要我去冷宫吗?只要你能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冷宫,我可以去。”   素心急了:“娘娘!”   静妃没有理她,而是看向皇贵妃,淡淡道:“所以,请问皇贵妃,你今天来兰灵宫逼宫的理由是什么呢?”   “好。既然你要理由,本宫就给你这个理由!”皇贵妃突然抬手,带着长长护甲的手指猛地指向门外,扬声道:“理由,就是她!”   屋里所有人回头,通通看向门口。   静妃与素心,突然双双露出震惊的神情。   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宋安好,呆怔在大门口,脑中有片刻的发白。   原本,宋安好默默站在门外,想要将屋里的情况理清楚了再进去。可是她实在没料到,皇贵妃居然一早就发现了她。   不仅发现了,还假装没发现!   短暂的惊愕过后,宋安好慢慢镇定下来,心情却变得更加沉重。因为她知道,事情如今已是非常棘手了。   所有人的视线望过来,齐刷刷的投在宋安好身上。被这种目光洗礼,实在是一种不太美好的体验。既然如此,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化解目前的僵局。   宋安好打定主意,大大方方的抬歩走了进去,不卑不亢的向皇贵妃打招呼:“皇贵妃娘娘好。”   皇贵妃看着她,眼里浮现细密的笑意,意味深长道:“见你还在兰灵宫,本宫倒是松了口气,又怎能会不好呢。”   宋安好直觉这句话大有玄机,却一时捉摸不透,于是皱了皱眉,从容道:“皇贵妃娘娘放心,无论您什么时候来兰灵宫,宋安好都在。”   “哦,是吗?”皇贵妃笑容更深:“那可未必哦。”   看见她脸上得意的笑容,宋安好心中突然闪现不详的预感。   未必?   她突然联想到什么,脸色突然一变。   皇贵妃见状,仰头笑了起来:“难怪大家伙都说你聪明伶俐有眼力见儿,竟然这么快就猜到本宫的意思了。”   宋安好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看,她暗暗深呼吸,假装镇定道:“皇贵妃娘娘谬赞。可惜宋安好根本听不懂您说的是什么。”   皇贵妃笑得更加开怀:“本宫就喜欢看人,垂死挣扎。宋安好,你继续。”   宋安好心中疑虑与不安并存,不敢与皇贵妃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转身走到静妃身边,低声说了声:“娘娘。”   静妃没有说话,而是疑惑的瞥了宋安好一眼。   可是,皇贵妃就在跟前,宋安好能说什么,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静妃她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皇贵妃高声道:“冷秋!”   冷秋忙站了出来:“是。”   她并没有问是什么事,而是应了之后就直接转身走出门外。可见,她们主仆二人早有共识。   不过,冷秋才跨出门口,迎面就急急忙忙的走过来两个宫女、两个太监。   她急道:“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为首的太监冲她点了点头:“姑姑放心。”   冷秋一喜,急急忙忙的回身,赶过去给皇贵妃报信:“人来了!”   皇贵妃一听,眸色猛地发亮,声音也瞬间变得兴奋:“进来!”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那四名宫女太监急冲冲的过来复命,为首的一个从怀里逃出了一个东西,双手捧着高高举起:“回禀皇贵妃娘娘,奴婢刚刚在兰灵宫宫女宋安好屋子里找到了这个!”   话音落地,宋安好、静妃、素心皆是大吃一惊。尤其是宋安好,瞬间想到了什么,背后陡然腾起一层冷汗。   就听皇贵妃说道:“容本宫好好看看。”   她从太监手里接过某个东西,先是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随后才转过身,将手里的东西举起来,举到宋安好三人面前,笑吟吟道:“你们认不认得,这是什么?”   静妃眼神骤然变得震惊。   素心则脱口低呼:“这……这不是……”   而一旁的宋安好,心中的猜测在转眼之间就得到了证实,一颗心脏蓦地沉到了谷底。   原来,皇贵妃手中拿着的,赫然就是一副小小的弹弓!   “静妃,你不是不信本宫的话吗?不是不信本宫此次前来是受了皇上的许可吗?本宫现在就告诉你,理由到底是什么!”皇贵妃将手里的弹弓高高举起,让屋子里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声音更是清亮高亢:“昨晚你们兰灵宫有人偷偷摸摸的溜出去,半夜三更跑到荷花池边埋东西,正好被巡夜的侍卫发现,并且在她埋东西的地方,挖出了这副弹弓!”   一席话,让宋安好脸色苍白。   原来,她以为昨晚一切天衣无缝,其实早就被人发现了?   就在宋安好呼吸微乱时,皇贵妃突然转头看向她,厉声喝道:“宋安好,事到如今,你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前天中午你用这副弹弓打下天上的麻雀,害得惠妃受惊,最后不幸流产。昨天晚上你不顾禁足令,偷偷摸摸溜出兰灵宫去埋这副弹弓,想要毁尸灭迹。”   “说!这到底是你自己要做的,还是受人指使!”   一席话,让静妃与素心大惊失色。   原来,皇贵妃不是来逼宫的,而是来将军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差点就中计了   皇贵妃盛气凌人。   宋安好面色苍白,几乎连呼吸都要乱了。   事情发生到这个局面,她心底不由浮现一个设想。   莫非,皇贵妃一早就气势汹汹的带人来闹事,并不是真的要逼静妃去冷宫,而是要调虎离山,等到她往这边赶后,就悄悄命人搜她的房间?然后,只要从她房间搜到了弹弓作为证据,就可以将伤害妃子伤害龙子的罪名扣到她头上。等到那时候,皇贵妃就能顺理成章的逼静妃去冷宫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昨晚她偷偷溜出兰灵宫,不仅被人发现监视,还最终让静妃陷入了绝境,连反转的机会都没有了!   宋安好啊宋安好,你怎么如此大意,连被人跟踪都不知道!你这样迟钝,和那个愚蠢的若兰又有什么区别?!   在众人心怀叵测的目光中,宋安好想到这些,脸色越来越苍白。   她能感觉得到旁边的静妃与素心焦急的模样,甚至能用余光扫到她们脸上担忧的神情,可她却不敢回头,不敢和她们对视。   因为在这一刻,她打心眼里认为是自己的失误,连累了她们。是她的自作聪明,让兰灵宫陷入了更大的漩涡……   “宋安好,你为什么不说话?”   久久不见宋安好开口,皇贵妃气焰更高,她一脸的春风得意,手里高高举这那副小巧的弹弓,笑着向宋安好走去,边走边笑里藏刀道:“是不是你背地里做的坏事被本宫发现了,所以现在慌了?怕了?所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皇贵妃盛气凌人的走过来时,宋安好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可当她的视线无意中扫向皇贵妃手中的那副弹弓时,她的双眸里突然闪过一抹愕然。   她这样的反应,落在旁人的眼里,就成了无言以对的沉默。   如此一来,皇贵妃越发得意,她居高临下的盯着宋安好,笑容满面,可说出的话却犹如寒冬腊月般令人发寒:“平日里那个巧舌如簧的人,竟然变成眼前这个呆若木鸡的人,本宫实在有些意外。不过,既然敢害死皇上的子嗣,本宫还以为你早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呢!想不到现在事发了,居然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怎么,现在才知道怕字怎么写了?可惜,太晚了!”   宋安好还是不说话,目光定定的看着皇贵妃手中的弹弓。旁人眼中的她是犹如吓傻般的呆滞,可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眼底的紧张焦虑,似乎在一点点的消退。   皇贵妃见宋安好不敢接话,不由暗自得意。无论多聪明多机智的人,也不过是个区区小宫女,在天潢贵胄面前,就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左右如果她现在就要宋安好的命,那是易如反掌。可眼下,她要留着宋安好。因为,她要对付的,另有其人!   “宋安好,现在人证物证聚在,你已罪证确凿。按照大庆律令,株连九族肯定是跑不掉的。”描绘得精致浓艳的凤眸微转,皇贵妃将举起的弹弓一收,尔后话锋一转,对宋安好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神色:“不过,本宫很清楚,你只是一个位分低微的小宫女,根本没有理由,更没有能力做这种事。所以,只要你愿意赎罪,说出谁是幕后主谋,本妃可以向皇上美言,肯定能让你将功补过。退一万步讲,就算不能让你全身而退,但是你的性命,本妃绝对能够保住!”   宋安好在她放下弹弓时,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在皇贵妃说这番话时,她将视线转向皇贵妃,眼神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起初,皇贵妃是真的以为她是吓傻了,不敢说话。可眼下,却越看越不对劲,不由心头发恼,嗔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本宫告诉你,眼下证据确凿,除非有奇迹,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听了这话,宋安好好像才回过神,她用目光正视皇贵妃,一脸认真的点头:“皇贵妃所言极是。”   皇贵妃以为她松口,不由窃喜,笑道:“算你识相!”   说罢,她唰的转身,深深的看了看静妃,又转过身对宋安好迫不及待道:“所以,你现在准备把幕后黑手招出来了?!”   岂料,宋安好微微一笑:“不。”   皇贵妃表情呆滞了一下,片刻后浮现恼怒之色:“本宫不信,你真的这么不怕死?”   宋安好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和声道:“皇贵妃所言极是,我当然是怕死的,所以我现在要开始招供了。”   皇贵妃听她正一句反一句,心中已经失去了耐心,哼道:“宋安好,你最好别在本宫面前耍花招!”   “请皇贵妃放心,我真的只是招供,绝对不是耍什么花招。”宋安好对她微微一笑:“不过,我招的不是什么所谓的幕后黑手,而是关于这个!”   说着,她素手一伸,手指向皇贵妃手中的弹弓指去。   皇贵妃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你想抵赖?这个弹弓是本宫派人在你房间搜出来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人证物证聚在,你还想狡辩?”   方才默默的将那弹弓观察了一番,此时宋安好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也想不再与皇贵妃打太极,于是冷笑   道:“抱歉,我不是狡辩,我只是将事实呈现出来。”   皇贵妃冷冷一哼,一副看你怎么自圆其说的神态。   宋安好不受影响,继续往说下去:“这副弹弓是不是在我屋里搜出来的,我想皇贵妃您心中很清楚。但是有一点您可能不清楚,那就是,前天在假山上击中麻雀的弹弓,根本不是这一副!”   皇贵妃柳叶眉一挑,“什么?”   宋安好平静的看着她:“也许是有人想要利用这副弹弓嫁祸给我,不过很可惜,这副弹弓根本就不可能击中半空中的麻雀!”   “胡说八道!”皇贵妃满脸怒色,眼神刹那间变得凶狠:“宋安好,你的意思是,本宫陷害你?!”   宋安好笑笑:“我什么也没说。”   “好,好!”皇贵妃怒极反笑,冲静妃冷笑道:“本宫明白了,你们主仆二人一条心,一个背地里出谋划策,一个偷偷摸摸溜出去实施。静妃,你觉得本宫猜的对不对?”   静妃一直没出声,只是默默的看着宋安好与皇贵妃,如今突然被针对,也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淡淡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皇贵妃见她又是这副温吞的模样,心中猛地冒起火来,突然之间就翻了脸,袖口一挥,下令道:“静妃居心不良为人歹毒,指使宫女宋安好利用弹弓惊鸟,导致惠妃受伤流产。这二人心狠手辣,其心可诛,来人,将她们压去冷宫!”   “是,皇贵妃娘娘!”   华清宫带来的一行人,得了主子的喝令,当下便向静妃与宋安好围堵了过去。   宋安好见状,急忙拦在静妃面前,大喝:“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别资格让娘娘去冷宫!”   素心也回过神,与她并排而站,将静妃挡在身后。   静妃低声问宋安好:“那只弹弓……”   宋安好护着她,头也没回的答道:“那只弹弓根本不是从我房间搜出来的,是有人故意陷害!”   素心睁大眼睛:“真的?”   宋安好郑重的点头:“我敢用性命担保!”   静妃的神色瞬间变得轻松起来,她深深看了宋安好一眼:“好,你说不是,本宫就放心了。”   宋安好的视线越过人群,向皇贵妃手中的弹弓望去,不由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差点就被皇贵妃骗了!真的就是差一点!   要不是她突然瞥见那副弹弓的细节有些不对,皇贵妃这起“光明正大”的栽赃陷害,就真的成功了!   原来,在皇贵妃洋洋得意大放厥词时,她无意中瞥见弹弓上的弦,发现那根弦非常细。再仔细一看,弦上装的那个皮兜也特别小,大小只能放一枚非常细的碎石子!   而这样的弦和弹,根本就不可能击中半空中的鸟雀!   原来,皇贵妃是在使诈!   昨晚根本就没有人跟踪送安好,他们也根本没有好好的搜查宋安好的屋子,而是将事先准备好的弹弓丢在了宋安好的床底,然后再当众翻出来而已。   至于为什么要用弹弓陷害宋安好?理由很简单,因为那只麻雀的的确确是用弹弓打下来的。只是打下来的人,是若兰而已。   世界上,最高明的谎话,就是真假参半的谎话。只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能让不明真相的人,深信不疑。   然而很可惜,皇贵妃这一招十分狠辣,但是却已经被宋安好破解了!而她自己还完全蒙在鼓里,自以为稳操胜券。   “事到如今,你们主仆三人还不束手就擒,看来本宫对你们还是太客气了!”眼见她们三人临危不乱,本想先斩后奏的皇贵妃临时改了主意,冲静妃喝道:“好,你不是想要皇上来吗?本宫就成全你!”   说完,下令:“来人,去请皇上,就说本宫查明了惠妃流产真正的原因!”   “是!”冷秋急急忙忙的领命而去。   随后,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了。   事情闹成这样,皇帝很可能马上赶到,谁也不敢再节外生枝,于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看来,皇贵妃还真的是以为自己能打胜这一仗啊!   宋安好不置可否的笑笑,转头低声对静妃道:“娘娘,事到如今,事情闹得越大,对我们就越有利。”   静妃听在耳中,无声的点了点头。   她知道,既然宋安好开了口,那必然是有了打算。   以这丫头睚眦必报的性子,想必是要反将军了!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皇帝驾到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果然闹大了   “皇上驾到!”   远远传来一声高呼,随之便是急促的脚步声。   隐隐约约中,箫齐晟不悦的声音在外院响起:“到底怎么一回事?”   屋子里的皇贵妃闻言,不禁面露喜色的抓紧了手中的弹弓,快步向门口走去。她要第一时间迎驾,更要第一时间将“罪证”递到箫齐晟面前,先声夺人,将静妃等人打入冷宫。   其实她今日逼宫,从战略高度来讲是有些操之过急的。可眼下的情势,容不得她不急。   昨天半夜,她便接到宫外的线报,箫景煜已经得知静妃受难,正快马加鞭的赶回来。所以,她才不得不行此险招,仓促地选了一个最保险的法子,直接逼宫!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在皇贵妃喜形于色的奔向门口时,突然有人一抬脚,用力的踩住了她的裙摆。   “啊!”   皇贵妃突然间失去平衡,尖叫着向前扑去。由于巨大的惯性,她这一下摔得很重,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而她紧紧握在手中当宝贝的弹弓,也摔到了旁边。   “贵妃娘娘!”   顷刻间,屋子里慌作一团,所有人都慌慌张张的围了上去。   冷秋第一时间冲过去,想将皇贵妃扶起来,她担心的上下察看,突然惊呼道:“娘娘,您的额头?!”   摔了一个狗啃泥,此时的皇贵妃还来不及爬起来,身上的衣衫已经乱了。她面色难看的抬头,额头上的显眼处赫然一道两指宽的红印,正在往外面一点点的渗出血丝。   原来刚才那一下,摔得这么严重!   “扶本宫起来……”她忍着疼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是……”冷秋正要用力,突然动作一顿,拔高声音道:“皇上!”   皇贵妃双手撑在地上,正要用力站起来,突然瞧见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出现在她面前,一抬头,便看见才踏进门箫齐晟。   “皇上!您可算来了!”她的双眼迅速的漫起了水雾,瞬间就变成柔弱无辜的女子,泣音道:“臣妾总算把您盼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进屋,就发现满屋的狼藉,箫齐晟眉头紧皱,扫视一遍四周,沉声道:“还不把皇贵妃扶起来!”   “是!”冷秋忙不迭应了,赶紧将皇贵妃扶起来:“娘娘,。”   皇贵妃心有不甘,她本想让箫齐晟亲自来扶,可眼下情况复杂,她也不能在这件事上作下去,于是顺势爬起来,站在箫齐晟面前,双眸含泪的望着他,连唇角都在微微的抽动,看上去惹人怜惜。   她捂着额头,带着哭腔唤道:“皇上……”   箫齐晟隐隐有些不耐,但还是压着,伸手在她手上拍了拍,和声道:“好好的,你怎么摔了?”   闻言,她将挡在额头的手慢慢挪开,伤口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箫齐晟吃了一惊,随后高声下令:“快,传太医!”   立刻有人小跑出去传太医。   “来,朕扶你坐下。”箫齐晟声音柔和了许多,亲自扶着皇贵妃往屋子最里面走去。   所有人自动分成两行,让他们自由同行。   到了榻前,皇贵妃却不坐,而是说:“还是皇上坐吧。”   箫齐晟摆摆头:“你坐。”   皇贵妃露出感激的表情,依言坐下,随后也拉住箫齐晟,让他也在自己旁边坐下。   一坐下,箫齐晟便发问:“爱妃额头的伤,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低下头,大气也不敢说。只剩宋安好和素心陪着静妃,三人默默的站在另一边。   箫齐晟问话的时候,视线若有若无的扫向静妃,静妃面色苍白,恍若未见。   宋安好悄悄的拉了下静妃的衣袖,见静妃望过来,便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静妃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扶住了太阳穴,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其实,臣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正和静妃妹妹说话,忽闻皇上来了,臣妾急着去迎接皇上,冷不防被人绊了一下,这才摔了。”皇贵妃眼里还有泪花转动,可脸上还强自笑道:“皇上不必担心,臣妾只是小伤罢了。”   箫齐晟眯了眯眼睛,问她:“是谁?”   皇贵妃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什么?”   箫齐晟眸色暗沉,又问了一遍:“是谁绊了你?”   皇贵妃的脸色突然有些慌张,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紧张道:“皇上别生气,这只是一场意外,是谁不都不重要。”   她口中虽这样说着,眼神却故意向后边瞟过去,她一脸的委屈,压低声音道:“况且,她也不是故意的。”   这么好的机会,她岂能错过?当然是顺水推舟了。   箫齐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看见站在后面的静妃。   静妃眼神复杂的与他对视,脸色变得越来越差。   箫齐晟蓦地站起来,径直走到静妃面前,先是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问道:“又是你?”   又?   静妃脸色一白,死死的咬住嘴唇,没有一句辩解。   宋安好左看看,右看看,急道:“皇上,您误会了!皇贵妃摔倒真的和娘娘无关,不是娘娘干的!”   箫齐晟冷笑:“整个屋子里,敢绊堂堂皇贵妃的,除了她,又有谁?”   是啊,一屋子的宫女太监,除了静妃,谁敢对皇贵妃动手?   宋安好一下子就哑然了。   箫齐晟没有回头,视线死死的盯着静妃,面无情绪的冷冷发问:“是你吗,静妃?”   静妃咬唇,摇头,不言语。   箫齐晟十分失望。忽然抬起手,那手都在微微的发抖,他也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又猛地将手放下,他压抑着心底的怒气,沉声问:“静妃,你知不知道,朕对你很失望。”   静妃不解释,而皇贵妃在那边假装大度的叫唤:“皇上,妹妹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她!”   可没有人理会她。   箫齐晟沉着脸,死死的看着静妃,就向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越看,他心里的失望与悲愤就越强烈。终于,他忍不住露出痛心的表情:“静妃,朕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令你不仅害死朕的孩子,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闹事!”   一直没吭声的静妃猛地抬头,明亮的眼睛瞪着他:“皇上连调查都不调查,已经在心里认定是我害得静妃流产了?”   箫齐晟惊讶她的反抗,愕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静妃怒睁双眸看着他,可看着看着,眼神渐渐发生了变化。起初是震惊,伤心,慢慢变得失望,麻木。直到最后,她咬着唇,轻轻的笑了一下。   箫齐晟不知道她此举何意,皱着眉看着她。   “是,是我,都是我。”   谁也没想到,从不为自己辩解的静妃竟然就这么承认了所有的罪名。她看着箫齐晟,面如死灰,眼神里已是一片麻木,当着箫齐晟的面,当着众人的面,她一字一句说道:“没错,是我故意推到惠妃,故意害得她流产。刚才,也是我故意绊倒皇贵妃,想让她受伤,这样就不能揭发我的罪证。”   “是你?真的是你?”纵然箫齐晟以为这一切都是静妃干的,可真当她全部承认了,他又不敢相信,一脸震惊的望着静妃:“什么罪证?”   “快,把那个弹弓捡起来,给我!”皇贵妃一直等待机会,闻言马上抓着弹弓走过来,压着心里的激动,轻描淡写道:“皇上,就是这个。”   箫齐晟瞟了眼她手中的弹弓,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皇贵妃张嘴就要解释:“这个是——”   静妃却将其打断,直言道:“为了让惠妃流产,我事先命人拿着弹弓躲在假山后面,在惠妃路过假山时,故意用弹弓击落天上的麻雀。麻雀掉下来,让惠妃受惊,我再趁其不备,将她推倒在地。所有的一切,就是由这个弹弓而起。”   “你!”箫齐晟听完,一把夺过皇贵妃手中的弹弓,第一反应就是要狠狠摔碎,可手举到半空还是忍住了。他用力握着这个小巧的弹弓,用一双几乎喷火的眼睛盯着静妃,咬牙切齿道:“朕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温柔大体的女子。没想到,朕竟然看走了眼!你居然如此歹毒!”   “皇上的眼光,一直都很准。”   一反常态,向来温顺的静妃竟然开始句句顶嘴。如果留心观察,可以发现她的眼圈微微泛红,可她死死的咬住下嘴唇,拼命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只让箫齐晟看到自己强势的一面。   箫齐晟的失望难以形容,他抬手指着她,颤抖道:“你……你……”   就在这时,常公公叫道:“太医到了!”   箫齐晟猛地转身,对太医下令:“你先看看皇贵妃的伤。”   太医忙道:“是。”   “臣妾多谢皇上体谅。”   皇贵妃感激的道谢,转身回去坐下时,假装无意的瞟了静妃一眼神,眼底浮现不易察觉的得逞。   太医拎着医药箱过去:“皇贵妃,微臣先替你包扎伤口。”   “嗯。”   片刻的沉默,箫齐晟眼睛一眯,又怒气冲冲道:“静妃方才已经认罪,来人——”   他的命令还没有下达完毕,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娘娘!”   箫齐晟蓦地回头。   只见静妃面色如雪,似乎连站都站不稳,要靠宋安好与素心搀扶才能勉强站住。她一边捂着心口,一边急促的喘息,脸色十分难看。   宋安好急的快哭了:“娘娘,您到底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可是无论她怎么问,静妃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脸色越来越差。   箫齐晟本不想过问,可见情况紧急,还是忍不住大步走过来,对宋安好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宋安好哭着回答:“皇上,娘娘好像不好了!”   “胡说!怎么可能!”箫齐晟怒喝,转头喝令:“太医,先替静妃看病!”   “是!”太医连忙应道。   皇贵妃额头的伤才包了一半,就眼睁睁的看着太医从自己面前快步跑到静妃面前,她心有不甘,可在箫齐晟面前,她一句抱怨也不敢说。   “娘娘不妙啊!”太医跑过来,一见静妃的脸色,吓了一跳。   箫齐晟一惊,忙伸手扶住静妃,“刚才还好好的!”   宋安好顺势松手,静妃侧身靠在了箫齐晟怀中。   “太医!这到底怎么回事!”瞧着静妃眼里毫无生机,箫齐晟突然有些慌乱。   “皇……皇上……”呼吸急促的静妃努力平复着,艰难的唤着箫齐晟,可要说的话还没说出来,她才一还张口,居然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噗”的一声,鲜血喷洒而出,落在静妃月白色的衣襟上,触目惊心。   这一刻,箫齐晟将所谓的证据抛到了脑后,一把抱住了静妃,大声道:“静妃!静妃!”   可静妃,已然晕了过去。   这下,还真闹大了!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坦白从宽   皇贵妃额头摔伤。   静妃吐血晕倒。   一时间,屋子里乱成了一团。   眼看静妃晕倒在自己怀里,箫齐晟没有多想,双臂一展将静妃拦腰抱起,疾步走向另一边的贵妃榻,将静妃轻轻的放上榻,急喝道:“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慌慌张张的替静妃诊脉,半晌后道:“回禀皇上,静妃娘娘这是急火攻心了。”   箫齐晟皱眉:“怎么好好的,突然就急火攻心了?”   太医正要回答,一侧的皇贵妃弱弱道:“难道是静妃妹妹方才听见皇上你要下令处罚她,所以一下子接受不了了?”   听了这个回答,箫齐晟没有理会皇贵妃,而是对太医追问:“是这样吗?”   斜对面的皇贵妃悄悄的给太医使了个眼色,太医岂能没看到,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微臣认为,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太医的认同,让箫齐晟眉头皱的更紧,他凝目看了看晕迷中的静妃,视线在她苍白的脸上停顿了片刻,随后又狠心挪开,开口道:“朕——”   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后面突然冲过来一个人,扑在静妃身上痛哭起来。   箫齐晟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兰灵宫的小宫女,也是他很熟悉的一个人,宋安好。   此时的宋安好,跪伏在地上,趴在静妃身上哭得痛不欲生,边哭还边喊着:“娘娘,你好冤,你好冤啊!他们都误会你,针对你,诽谤你,就连以前最疼爱你的皇上都不帮你!只要我知道你心里的苦,只有我知道你的心在滴血,只有我知道你现在晕过去就不想醒过来了!”   “娘娘!你醒醒啊!就算所有人都诬陷你,你也要醒过来啊!”   “娘娘!你不要死!不要死!”   屋子里一片安静,只有宋安好的哭喊在屋里回绕。所有人都看着她,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打断她。   因为,皇帝还没有发话。   “够了!”   最初,在听到宋安好的哭喊时,箫齐晟的心情十分复杂。因而就算宋安好暗示他不帮静妃,他也没有发火。可到了最后,宋安好竟然哭喊静妃要死去,如此离谱,箫齐晟终于忍不住了。   箫齐晟对宋安好喝道:“谁说她会死?她只是晕过去了!”   宋安好趴在静妃身上,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哽咽道:“皇上,您不明白。娘娘哀大莫过于心死,这次吐血晕迷,很可能就不愿意醒过来了!”   “胡说八道!”   箫齐晟显然不信,又斥了一句。过了会,不知想到什么,还是转头去问太医:“太医,她说的有可能吗?”   太医低着头,不敢去看斜对面那道明晃晃的目光,婉转道:“回皇上。吐血可大可小,不排除她说的可能性。”   一听这话,箫齐晟的脸色明显变得震惊。   宋安好又适时的哭了出来:“娘娘!娘娘!求求你,就算所有人都冤枉你,你也一定要醒过来啊!三殿下还在赶回来的路上,你就算不为了别人,为了三殿下,你也一定要醒过来啊!”   她哭喊中提到箫景煜,让皇贵妃的脸色瞬间变了。但很快,她抬手捂住额头还未包扎好的伤口,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表性,不让箫齐晟看见。   而箫齐晟听见箫景煜的名字,也自然而然想到上次提出的封王一事,于是不免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有些凑巧,于是对宋安好问道:“你口口声声她被冤枉,那朕问你,她有何冤屈?”   “回,回皇上话,”宋安好哭得一抽一抽的,说出的话却令人大吃一惊:“刚才是我不小心踩到了皇贵妃的裙摆,所以才害的皇贵妃摔了一跤,根本就不管静妃娘娘的事!”   “什么?是你?!”本不想多话的皇贵妃闻言,面露愕然,随后不信道:“不可能!本宫不信你一个小小宫女,敢踩本宫裙摆,害本宫受伤!”   “所以我才说我是不小心踩的!”悔恨的眼泪在宋安好眼眶里打着转:“对不起了,皇贵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是不小心才踩上去的。我做出了这件事,也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不要再误会静妃娘娘了。她当时站在离你最远的地方,根本不可能猜到你的裙摆,更不可能绊倒你的脚!”   “真的是你?!”皇贵妃一脸的惊愕,随后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早知道是这回事,刚才她就不会顺水推舟将这件事栽赃到静妃头上了!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她真不该那么贪心!   皇贵妃后悔不已,却悔之晚矣。   箫齐晟紧锁眉头盯着宋安好,又问了一遍:“你说的,都是真的?”   宋安好竖起手指发誓:“安好方才所有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谎言,就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原来,皇贵妃的伤真的与静妃无关!   箫齐晟低头看向静妃,就连在晕迷中,静妃还是紧锁着眉头,难道还在怪他误会她吗?   良久,箫齐晟沉沉道:“为什么她不解释?为什么最后还一口承认?”   说到最后,他猛地转头,睁大眼睛瞪着宋安好,怒道:“你说,这是为什么!”   宋安好紧紧的抓着静妃的手,听了箫齐晟的问题,眼泪又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伤心道:“皇上一口咬定,就算她解释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今天的委屈只是小委屈,她连更大的委屈都受了,今天的小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箫齐晟不解:“什么更大的委屈?”   宋安好带着哭腔回答:“前天……”   “前天?”见她哭得厉害,话也说不完整,箫齐晟皱眉想了想,突然恍然:“你是说惠妃流产的事?”   “是!”宋安好不停的点头。   箫齐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惠妃流产,所有人都能证明是她害的,你现在竟然来指责朕冤枉她?宋安好,你好大的胆子!”   最后一句呵斥,带着浓浓的怒意,震得屋里的人心头一惊。   万幸宋安好心理素质过硬,不仅没被吓倒,反倒抬起头迎着箫齐晟愤怒的目光,条理清晰道:“所有人?皇上可知您刚才所说的所有人,都包括哪些人?”   这句话说的很有深意,箫齐晟拧眉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宋安好见他追问,心中松了口气,她就怕他置之不理。思考片刻后,她回答:“您所说的所有人,其实只是惠妃与若兰两个人,而她们两人是主仆关系,与这件事也有着直接的利益关系。可即使如此,您还是相信了她们的一面之词。”   “利弊?朕没听错吧?”箫齐晟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好笑道:“惠妃流产,朕的孩儿死掉,你觉得这件事对惠妃有什么利?!宋安好,朕警告你,朕明白你是一心为主,可你若是为了静妃捏造谎言,朕绝对不会轻饶你!”   宋安好连忙自证:“皇上,我可以发誓,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箫齐晟盯着她,似在权衡她的话是否可信。   皇贵妃眼看不妙,急忙开口:“皇上,臣妾刚刚给您看的证据,您还记得吗!”   对啊,证据,弹弓!   箫齐晟一伸手,常公公便将弹弓递了过去。他举起弹弓,递到宋安好的面前,冷冷道:“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若你肯自首,朕便留你一命!”   宋安好看到那副弹弓,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既然皇上开了金口,那安好就坦白从宽了。”   箫齐晟微感意外。   皇贵妃以为她为了自保要认罪,不由心中窃喜。   不料,宋安好又道:“不过,在坦白从宽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请教皇上。”   箫齐晟突然很有耐性:“说。”   宋安好指着他手里的弹弓,突然笑了起来:“咱们大庆善武,听闻皇上自小便是骑射高手,那么敢请皇上,您觉得这样一副弹弓,能击中半空中突然飞过的麻雀吗?”   箫齐晟垂眸看向弹弓,像是明白什么,仔细端详起来。   皇贵妃冷笑:“怎么不能击中?弹弓打鸟,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难道你还想糊弄皇上?!”   宋安好对她笑着摇摇头:“弹弓打鸟多半是平民小孩的游戏,皇贵妃出身高贵,想必从小就没玩过。”   皇贵妃哼了一声:“本宫玩没玩过,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哼,本宫知道你从小玩弹弓打鸟玩的多,所以才能那么精准的击中空中的麻雀,让惠妃吓了一跳!这件事,不必在本宫面前炫耀吧?”   宋安好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将视线投向箫齐晟。   箫齐晟皱着眉,突然伸手拉了拉弹弓的,突然对皇贵妃问道:“这个弹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皇贵妃得意的看了宋安好一眼,“是在宋安好房间搜出来的!”   她以为有了弹弓这个证据,再加上箫齐晟先入为主的观念,今天就算不能把静妃逼去冷宫,至少也能定宋安好的罪!   她已经摆好姿态,准备看宋安好的笑话了!   谁知,箫齐晟却道:“这个弹弓,打不了鸟!”   “打不了?”皇贵妃一愣,“不可能!”   话毕,她又觉得自己太过强势,勉强一笑,将声音放柔和道:“皇上,您是不是看错了?”   “朕两岁就开始玩弹弓,岂能看错?”箫齐晟将弹弓扔下她,“这弹弓皮兜这么小,牛筋这么细,根本弹不动石块!就算勉强弹动了,也射不到空中!”   “更不可能击中半空中的麻雀!”   一番呵斥,让皇贵妃花容失色,却又哑口无言。   箫齐晟怒目瞪向她:“你今天前来兰灵宫闹事,到底是何居心”   皇贵妃大惊失色,期期艾艾道:“臣妾,臣妾……”   就在两人争执时,宋安好突然开口:“安好多谢皇上解惑。接下来,安好就要坦白从宽了。”   箫齐晟深吸一口气:“你说。把你知道的,通通说出来!”   皇贵妃想到什么,突然面露惊恐之色。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关键   宋安好瞄了眼皇贵妃,面无波澜的对箫齐晟道:“我不知道皇贵妃的弹弓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我有一点很确定,这弹弓不是在我房间搜到的。”   箫齐晟目中闪过一抹厉色,他正要对皇贵妃问清楚,宋安好又接着道:“不过,我屋里的确有一副弹弓。”   闻言,箫齐晟双目一瞪:“你什么意思?”   皇贵妃心中也是对宋安好此举琢磨不透,但还是腾起了一线希望,或许……柳暗花明?   就听宋安好道:“请皇上准许我回屋,将那弹弓找出来。”   箫齐晟颔首,沉声下令:“常公公,你陪她去。”   常公公忙躬身应道:“老奴遵旨!”   随后,宋安好便于常公公一道,出了静妃的寝宫,直奔她的房间。   到了屋子,入眼便是一片狼藉。宋安好感到一阵好笑,这皇贵妃还真是做戏做全套,特意派了好几人过来翻箱倒柜。然而可惜的是,这场即将开锣的并不是她点的那出戏。   那几人满屋里倒腾,把能翻的柜子全都翻了个底朝天,里面的衣物布料铺了一地。然而做戏终究是做戏,只顾得上表面,却忽略了细节——他们翻遍了所有的衣柜桌屉,却独独落了那张小木床   凌乱的房间,唯独那张小木床,仅仅是被子被掀开了。   常公公在门口站定,微笑着问宋安好:“宋姑娘,咱们这会儿赶时间,你可得抓点紧。”   宋安好明白他是给自己发挥的机会,于是也懂事的笑了笑:“好。”   于是,在常公公的疑惑的目光中,宋安好直奔那张小木床。一走到床边,她便直接掀起床板上的垫席。有什么东西露了出来,她看也没看,一把抓在手里,然后快速的揣进袖兜。   见她这么快就转身出来,常公公的目光在她微微鼓起的袖口瞟了两眼,不动声色的笑道:“宋姑娘的东西拿到了?”   宋安好点头:“拿到了。”   常公公心中暗暗奇怪,也好奇她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更关心那东西会给现在的局面造成怎样的影响。不过,宋安好没有表示,他自然不会傻到主动去问。于是只微微一笑,对宋安好道:“那咱们赶紧走吧。”   宋安好更不会多事,只点头道好。   两人并肩走上长廊,突然迎面来了一人,见到他们,那人有些踌躇,不知是站在原地,还是继续往前走。   宋安好一看到她,心思微微一转,便对身旁的常公公轻声道:“常公公,我有件事想要交代一下,不会耽误很久,不知可不可以?”   常公公道:“宋姑娘一向有分寸,当然没问题。”   宋安好暗自松了口气,强装镇定对他道了谢,然后对长廊那边的人高声唤道:“小草,你过来!”   原来,迎面走来的人是小草。   小草原本就是来找宋安好的,只是见她与常公公在一起,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此时听宋安好喊她,自然明白宋安好的意思,忙小跑了过来。   “安好,你有事找我?”   “对,有事。”宋安好伸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头,淡淡道:“你去一趟凤仪宫,将现在的事情给皇后娘娘汇报一下。”   常公公一听这话,眼底浮现些微惊诧。   小草也一脸的难以置信:“现在?去凤仪宫?”   “没错,就是现在。”宋安好一边说,一边悄悄的打量了一下常公公,见他面色未改,才清声道:“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后宫发生的每一件重大事件,她都有必要知道。因为只有她,才能替皇上分忧解难!”   说完,顿了顿,宋安好转头看向常公公,柔声问道:“常公公,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常公公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半晌笑了笑:“皇后娘娘一宫之主的地位,无人可撼动。宋姑娘所言极是。”   宋安好听了,赶紧对小草道:“听见了吗?连常公公都觉得必须这样。你赶紧去凤仪宫吧!”   小草心中还是有些不明白,正要再问,突然发觉肩上一痛。原来是宋安搭在她肩上的手不动声色的捏了捏,宋安好定定的望着她,目光坚定。   一瞬间,小草明白了这件事的重要性,郑重道:“好!我现在就去凤仪宫!”   宋安好闻言,这才微微笑了笑,将手收回,叮嘱道:“快去快回。”   小草郑重点头,转身飞奔而去。   “常公公,咱们走吧。”   “好。”   两人又开始前行,一路无语。   直到走到寝宫门口,常公公忽然说了一句:“宋姑娘心思敏捷,反应神速,咱家祝你与静妃安然度过此劫。”   宋安好心口滑过暖流,感激道:“那就承常公公吉言了。”   紧接着,她捏了捏袖兜里的东西,确定东西还在,微微浮动的心也就彻底踏实起来。   事到如今犹如箭在弦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就算不是为了静妃,为了她自己,她也要打胜这一仗!   宋安好深吸一口气,迈着坚定的步子,走进了寝宫的门。   “皇上,东西拿来了。”   一进门,她就开门见山。   一句话,让屋里所有人的视线投了过去。   宋安好没有错过皇贵妃眼底飞逝的惊惶,更没有错过箫齐晟脸上隐约的复杂。她不想猜测这两人的心思,更不想给机会让箫齐晟改变主意,于是也不等他问,直接从袖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了箫齐晟面前:“皇上请看。”   箫齐晟垂着眼眸看了一眼,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表情,他伸手接过来,端详了一阵,才缓缓道:“宋安好,你别告诉朕,这副弹弓是你平时留着玩乐的。”   宋安好低眉顺眼的回答:“皇上英明,这副弹弓并不是留着玩乐的,而是有人要打鸟用的。”   “打鸟?”箫齐晟挑了挑眉:“打什么鸟?”   “打那只让惠妃娘娘受惊的鸟。”   “宋安好!”箫齐晟手指蓦地用力,紧紧的握住手里的弹弓,怒视着她,喝道:“这就是你的坦白从宽?!”   “皇上英明,这的确就是我方才所说的坦白从宽。”宋安好没有被天子之怒震慑,依旧那样淡定的站直身子,从容道:“不过皇上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您天子一诺,曾答应要放我一马。”   箫齐晟冷笑:“你实在是太天真了!朕只是答应饶你不死!莫非你真以为,谋害朕的子嗣,朕还能让你欢欢喜喜的活下去?!”   “既然皇上铁定要定我的罪,那我也没办法。所谓罪多不压身,不妨再多加一条吧。”宋安好摇摇头,从袖兜里又掏出一个东西,递到箫齐晟面前:“皇上可有兴趣一看?”   “这是什么?”箫齐晟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去接宋安好手中的东西,“一片碎布?”   谁知,宋安好见他伸手,忽的收了回去:“皇上就这样看看就行,还是不要用手来拿了。”   箫齐晟不知她是何意,心下有些不爽,薄怒道:“这块碎布到底是什么东西!”   原来,宋安好取出的第二件东西,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碎布。   “是什么布不重要,重要的是布上的血。”宋安好耐心解释着,将手里的碎布翻了个面,米色的布料上赫然沾染了鲜红色的血迹。   而那些血迹,已然干涸。   “血?怎么回事?哪来的血?”箫齐晟大吃一惊,突然想到什么,他猛地回头看了眼贵妃榻上还未苏醒的静妃,低呼道:“难道是静妃她……”   宋安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转眼,她的表情已经变成了伤心欲绝,低声道:“皇上现在明白我方才为何会抱着静妃娘娘大哭了吧?”   “真的是静妃?她到底得了什么病,竟然吐血这么严重?!”箫齐晟心中早有猜想,听到她模棱两可的回答时,也就下意识的倾向于自己的猜测。快步走向静妃,对太医问道:“你方才诊脉,有没有诊出什么大毛病?”   “回禀皇上,这个问题微臣实在不好回答……”太医为难道:“静妃娘娘身子一直虚弱,前阵子还没有养好,这次气急攻心吐血晕迷,很可能是激发了身体潜在的恶疾,至于是什么恶疾,还待进一步确诊。”   “恶疾?如此严重?”箫齐晟一听太医这么说,又急又怒,猛地回头对宋安好喝道:“她身体不适,你们为何从来没有人向朕禀报过!”   宋安好委屈道:“是娘娘不准我们说的。这段日子皇上日理万机,忙完公务还要照顾怀孕的惠妃,娘娘不想皇上您担忧,所以命令我们谁也不准说。就连三殿下,也被瞒在鼓里呢。”   听到这番话,箫齐晟不由想起静妃平日里的贤淑体贴,可转念想到惠妃的事,心底又腾起怒火。一时之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对静妃到底是心疼大过生气,还是生气大过心疼。   左右不是,他自有拿太医撒气,“朕命令你,现在就给朕查!半个时辰内必须给静妃确诊!”   太医吓得连忙伸手,又去给静妃拿脉,额头的汗不停的渗出来:“是,微臣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是必须!”   “是……”   就在这时,宋安好拿着那块碎布走过来,对太医道:“要不您看看这块布?上面的血干了没多久,或许你能从中找到点关于病症的线索。”   太医闻言大喜:“此举可行!”   箫齐晟也点了点头:“那你就好好看看吧。”   宋安好忙将碎布递给太医,她看着太医端详着上面的血迹,心中略有紧张。没多久,她就听见太医“咦”了一声。   再一看,太医皱起眉,脸上浮现困惑的神情。   “这……这不是吐出来的血啊……”   半晌,太医呐呐道。   “不是吐的,那是……”箫齐晟也不太懂,于是追问:“那这血是怎么回事?”   太医的表情十分微妙,似乎是发现什么,有些难掩启齿:“微臣……微臣……”   见他半天都说不出口,宋安好决定帮他一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哀怨的自言自语道:“都这么久了,娘娘怎么还没有苏醒的迹象,难道她真的……”   不等她说完,便听箫齐晟喝道:“说!”   太医吓得哆嗦了一下,哪还敢犹豫,一股脑说了出来:“微臣认为,这碎布上的血迹不是正常的血,而是……而是女子的……葵水……”   葵水?!   箫齐晟愣了一下。   宋安好却悄悄的低下头,掩去了唇角的笑意。   铺垫了这么多,终于迎来了关键,重头戏终于要来了!!!   实在是太妙了! 第一百七十章 开始破局   太医的话,让箫齐晟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差,他认为自己被戏弄了,于是猛地转头对宋安好喝道:“宋安好,你好大的胆子!你敢欺君罔上!!!”   天子雷霆一怒,谁能承受?屋子里所有宫女太监皆瑟瑟发抖。   皇贵妃逮住这么好的机会,岂能放过,连忙喝道:“宋安好!你还不跪下!”   箫齐晟发火时,宋安好没有表示,然而现在被皇贵妃斥责时,她却微微摇头,轻轻的笑了笑。   皇贵妃被她的表情刺激了,顿时火冒三丈,又不敢在箫齐晟面前发狠,于是箭步走到箫齐晟身边,一手挽住箫齐晟的胳膊,一手指着宋安好的鼻尖,斥道:“大胆!你犯了欺君之罪,非但不跪还敢嘲笑皇上!”   说完,她又扭头看向箫齐晟,语气一下子就变得温柔,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几分狠劲:“皇上,她犯下弥天大罪,若是不株连九族,恐怕不能服众啊!”   诛九族!   这个皇贵妃,还真是货真价实的蛇蝎美人,竟然如此狠毒!   宋安好知道她是想浑水摸鱼,自然不会给她机会,连搭理都不搭理,直接对箫齐晟道:“皇上英明神武,安好岂敢欺瞒?只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误会?”皇贵妃伸手指着太医手上的碎片,蓦地拔高了声音:“这个东西不是你亲自拿出来的?你故意拿这么恶心的东西给皇上看,还骗皇上这是静妃吐的血!你说,你是不是想故意触皇上霉头?!宋安好啊宋安好,你真真是其心可诛!”   “皇贵妃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过这是静妃娘娘吐的血了?”宋安好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我只是拿出来给皇上过目,是皇上担忧静妃娘娘,因而才将两件事联想到一块去了!”   这句话,落在众人耳中,自然而然的划了重点:皇上担忧静妃,以至于判断失误。   皇贵妃听了,脸色一僵,眼底杀机一闪而过,“本宫知道你巧舌如簧,却不知道你除了巧舌如簧,还如此胆大包天。为了免除处罚,竟敢把责任推卸到皇上头上!你——”   “住口!”箫齐晟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在朕面前争吵,你们可真有闲情逸致!”   皇贵妃连忙低头认错:“臣妾知错,请皇上息怒。”   箫齐晟没有呼应她,而是看向宋安好,他表情复杂的思付着,半晌开口问道:“你拿这些东西来给朕看,到底为了什么?朕知道,你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不会做一些自掘坟墓的事情,更不会替静妃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朕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还打算卖关子,那朕就会依皇贵妃的意思,株你九族!”   “我就是九族!”   宋安好坚定说完,给箫齐晟行了一礼:“多谢皇上给安好这个机会。”   行完礼,她站直身体,又道:“其实我早已知道这碎片上的血迹是什么,只是为了让皇上知道,才假装不知。还请皇上念在安好一片苦心,恕安好无罪。”   箫齐晟眸色微沉,“继续。”   于是,宋安好继续讲下去:“这块碎布,是我从一条亵裤上剪下来的。我知道,如果将整条亵裤呈上来,那所有人都会知道这血迹是什么血迹。为了能让人正式验证,我才故意剪下一块碎片,让人乍看猜不着头脑。”   说着,她看了一眼箫齐晟,见后者露出深思的神情,又接着道:“而这条亵裤,与皇上手中的弹弓一样,都是我无意中在宫中某个地方找到的。”   箫齐晟沉声问:“哪里?”   宋安好答:“荷花池边,槐树之下。”   “你是说,有人将这两样东西埋在树下?”   “皇上英明,一猜就猜到了。没错,正是有人故意将两样东西,同时埋在槐树下的土坑中!”   “是什么人?”   “皇上,在我回答这个问题前,还有一件事向您禀告!”宋安好回头看了眼贵妃榻上的静妃,神情忽然变得凝重:“您可知,我方才为何会替静妃娘娘喊冤?”   箫齐晟皱眉,眼神越加复杂:“为何?”   “就和娘娘没有绊倒皇贵妃一样,她也没有祸害您的子嗣。”宋安好瞄了眼皇贵妃,精准的捕捉到她面上闪现的惊疑,随后抿了抿唇,清声道:“因为,惠妃根本没有怀孕!”   箫齐晟蓦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皇贵妃猜到宋安好要翻案,一直在猜测她到底要怎么翻案,可是却万万没想到她直接就抛出了这句话。   这个秘密,她是如何知道的?!   不管她是怎么知道的罢,总之绝对不能让皇帝相信她的话!   皇贵妃心中惊疑不定,却强自镇定,斥道:“胡说八道!惠妃有孕是经过太医确诊的,皇上还曾日夜陪护。你为了推脱责任,竟敢撒下弥天大谎,宋安好,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事到如今,她还想一石二鸟,顺便将静妃拉下水。   然而她实在太天真了,宋安好既然敢当面讲出这件事,那她肯定留着后手。她也知道皇贵妃为什么会先下手为强,因为给惠妃出谋划策的,正是皇贵妃本人!!!   “皇贵妃先别激动。我敢对天发誓,此言此行绝对没有受任何人的指使。只是我不知道,惠妃用假孕欺瞒皇上,以骗取皇上的恩宠,到底是她自己所为呢,还是她受了某些人的暗中指使?”宋安好毫不相让的一笑:“皇贵妃在宫中耳目众多,不知可有线索?”   “你!你别胡说!惠妃假孕,本宫岂能知道?”皇贵妃听了她的话,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一下子慌了神,说漏了嘴,急急忙忙又补了一句:“本宫又不是太医!”   她不提太医也罢,她一提太医,宋安好马上对箫齐晟道:“皇上,如果您对我的话有所怀疑,不如请太医一问?”   箫齐晟本是不信她的话,但是见她与皇贵妃争辩时自信十足,一下子就有些动摇,于是瞄了身边的太医一眼。   那太医一下子被卷入如此凶险的事,当即吓了一身冷汗,忙道:“微……微臣记得,专门负责惠妃娘娘孕程的是张太医。”   宋安好问他:“不知张太医来宫里任职多久了?”   太医回答:“不久,最多也就半年吧。”   “才任职半年,就能负责这么大的事,真是有些奇怪呢。”宋安好说着,对箫齐晟微微低头:“皇上若是要传他来问,恐怕得快一些才好。”   箫齐晟挑眉:“怎么?”   宋安好没有说话。   箫齐晟突然明白什么,“传!”   常公公立刻宣旨:“是!传张太医觐见!”   两名侍卫飞快而去,又很快回来复命:“回禀皇上,太医院的人说他昨天下午就请辞回老家了!”   箫齐晟倒吸一口冷气:“走了?!”   原本,他对宋安好的话根本不信,可现在,他好像不信不行了。   皇贵妃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慌乱的情绪。   事情比预料的要糟,唯一庆幸的是,那张太医还算聪明,一嗅到风吹草动就收拾包袱跑路了!   也就是说,没有人证了!   皇贵妃偷偷的深呼吸几下,将情绪稳定下来,再抬头时,神情已恢复如常。   箫齐晟阴云满面,沉声下令:“传朕旨意,立刻将他缉拿回宫!”   常公公忙小跑出去传旨。   宋安好不知道张太医是否能被逮捕回宫,然而不管能不能,结果都已经注定了。   她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   这时,箫齐晟瞥了她一眼,沉声道:“涉嫌太医跑了,没有人证,要朕怎么相信你的话?”   宋安好却道:“皇上放心,还有一个证人!”   箫齐晟蓦地挑眉:“谁?”   宋安好瞄了皇贵妃一眼,一字一句道:“芳华宫宫女,若兰。”   箫齐晟听到这句话,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弹弓,“你是说,这些东西,是她埋的?”   宋安好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道:“我相信,她一定不会欺骗皇上。”   箫齐晟沉吟片刻,蓦地出声:“把人带来!”   当下便有侍卫领命而去。   此时皇贵妃心中,已是焦灼难安,虽然她确定若兰不敢出卖她们,可她却不确定皇上到底相信了几分?   急促的思考着,她故作平静道:“皇上,此事蹊跷,理当严查。只不过,这件事传出来不太好,如此明目张胆的调查,不知……”   话未说完,便被箫齐晟打断:“这件事你不用管,朕自有打算!”   皇贵妃的心顿时跌倒谷底,勉强一笑:“是。”   太医见她面色极差,这才想起她额头的伤口还没有处理妥善,忙道:“卑职替娘娘包扎伤口吧?”   皇贵妃正好找到转移话题的理由,对太医笑了笑:“那就有劳了。”   两人到另一边,皇贵妃坐下,太医细心的替她处理伤口。   终于不再面对箫齐晟了,她也不用再时刻伪装自己神情。心中焦急还要表现得镇定,实在是太煎熬了。   忽然,门口一阵脚步声,皇贵妃急急忙忙的回头,一眼就看到一脸发懵的若兰。   原来,若兰被带来,并不知道是为什么,还以为是皇上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箫齐晟听见动静,转过身看她,手上的弹弓也就暴露在她眼前。   若兰一眼就认出了拿弹弓就是她连夜埋掉的,马上就联想到不好的事情,再见箫齐晟一脸怒容,她不由膝下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破局【2】   若兰这一跪,皇贵妃心中就涌起不祥的预感。   宋安好远远对跪在地上的若兰微微一笑:“若兰姑姑好。”   若兰一脸惊惶,直愣愣的望着满屋子的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竟忘了从地上爬起来。   直到箫齐晟失去耐性,喝道:“还不给朕滚进来!”   若兰吓得一哆嗦,这才回过神。她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爬了几次都没成功,双腿竟是软得站不起来了。   宋安好慢慢走过去,好心的伸手搀住她,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和声道:“若兰姑姑,担心些。”   旁人只道她在助人为乐,殊不知她说完这句话后,又以极其轻微的声音在若兰耳边说了一句:“你来兰灵宫的路上,有没有遇见皇后娘娘?”   本就战战兢兢的若兰,一听到皇后娘娘四个字,就向见鬼似的,猛地回头看向宋安好,怒睁的双眼里有惊愕也有恐惧。   她很想问什么,可是当着一屋子的人,却什么也不能问。   宋安好不再管她,拖着她就往屋里走,高声道:“若兰姑姑快些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不等若兰回神,她已被拖到了箫齐晟面前。   一看到箫齐晟含怒的面容,刚刚站起来没多久的她,又噗通跪了下去:“奴婢叩见皇上!”   箫齐晟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从鼻腔里哼道:“你胆子可真大!”   若兰一抖,颤声道:“奴,奴婢……不知道皇上指的是什么?”   箫齐晟瞥了宋安好一眼,见后者丝毫没有心虚的模样,于是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这是什么!”   砰的一下,弹弓砸在若兰的跟前,让她的眼睛瞪得更大。   “这,这好像是一个弹弓……”若兰强自镇定,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皇上,奴婢猜的可对?”   “你不止猜得对,你还演得好!”箫齐晟浓眉一横,又问道:“惠妃呢?”   “娘娘身子不舒服,还在卧床。”若兰小心翼翼的回答:“皇上您也知道,自从娘娘小产之后,身子骨一直没有恢复,太医说若是不好好将养,肯定会落下病根。不过这些烦恼娘娘向来不与皇上提,因为娘娘说过,皇上日理万机,不想让皇上为她分心。”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箫齐晟的表情,希望通过卖惨让他记起惠妃的好来。效果好像很明显,因为她说完这番话,便发现箫齐晟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这也就说明,箫齐晟心里还是有惠妃的。   只要箫齐晟心中有她,那就好办了!   若兰悄悄的深呼吸,将先前的惊诧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顿了顿,又道:“对了皇上,娘娘今儿早上命人熬了滋补汤,奴婢临走前她还嘱咐奴婢回去时去御膳房拿回来,给您送过去。皇上,娘娘对您真是比对自己更重视,特不枉费您对她如此疼爱!”   她本以为,这番话说完,箫齐晟的表情该更缓和才对。   可是没想到,话音刚落,箫齐晟突然冷笑一声:“回去?回哪?”   若兰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答:“回……回芳华宫啊。”   “你觉得你还能回芳华宫吗?”箫齐晟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阴森,直勾勾的盯着若兰:“你为了惠妃,在朕面前卖了一场好乖。看样子,你与惠妃,惠妃与你,感情可真是深厚呢!”   若兰这才听出不对,刚滋生的信心猛地就被摧毁了,她愣愣道:“皇,皇上……”   一直冷眼旁观的皇贵妃突然开口:“皇上所言极是,若兰这个宫女是个护主的,无论惠妃是荣是辱,她一直忠心耿耿的守在旁边。这次惠妃小产,她也是劳心劳力从不叫苦,别说是惠妃了,就连臣妾见了,也十分感动呢。”   箫齐晟瞄了皇贵妃一眼,没说什么。   可若兰一听皇贵妃这话,却霎时脸色发白。她感觉皇贵妃话里有话,好像是打算舍卒保车,将她与惠妃打成同伙……   不过,她们原本也是同伙。只是在这同伙中,还有他皇贵妃!!   若兰心里,瞬间涌起对皇贵妃的厌恶。可她一介宫女,就算厌恶又能怎样?更何况,她此时的处境相当凶险。   皇帝的话中带话,还将弹弓扔出来威胁她,可是却一句也没有挑明,似乎在打算等她不打自招,将罪名落实。可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若兰跪在那里,双手微微的发抖,心中却飞快的转了起来。   虽然她也不知道那个弹弓是谁挖出来的,可眼下的情况说明并没有证据证明那个弹弓就是她的。如果皇帝认定了是她,早就直接将她定罪,又怎会威胁恐吓呢?   不认,还有一线生机;若是认罪,必死无疑!   一瞬间,若兰打定主意,坚决不能承认!   “皇上!”若兰辩道:“奴婢身为宫女,理当伺候主子,无论主子是宫里的哪一位,那都是我若兰的主子。就像曾经,奴婢也曾极力伺候静妃娘娘,就和现在伺候惠妃娘娘是一样的啊!”   不管怎么样,先和惠妃撇清关系才行,这样一来,如果惠妃假孕事发,那也不至于连累到她头上。   接着,就该化被动为主动。   她又解释弹弓的事情:“至于这个弹弓,奴婢瞧着有些眼生,所以刚才才没有反应过来。不知皇上问奴婢此事,是为了什么呢?”   一席话,让皇贵妃表情有些意外。她从按耐不住,又变成了冷眼旁观。如果这个宫女能聪明点,也许事情不会变得最糟。   那个宋安好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也许若兰也能呢?   皇贵妃思付着,悄悄吩咐冷秋:“你去外面看看,若是那边有什么动静,赶紧回来通知本宫。”   冷秋知道那边指的是凤仪宫,忙应了,偷偷的转身离去。   屋里,常公公搬来了椅子,箫齐晟坐下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面前的若兰,“有人用弹弓打鸟,导致惠妃受惊小产。那人用的,就是这副弹弓。”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若兰的神色。   若兰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死死的咬着唇,颤声道:“竟……竟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公然残害皇上子嗣……”   话未说完,箫齐晟提起一脚狠狠向她胸口踢去:“还敢在朕面前狡辩!朕的子嗣?惠妃的孩子?你看着朕的眼睛,再给朕说一遍!”   若兰被提到飞扑出去,痛的连连吸气,马上又变成跪姿。   “宋安好!”   箫齐晟拔高声音,“你把那块破布给她看!”   “是,皇上。”宋安好闻声出列,慢慢走到若兰面前,将手里的碎片递到她面前,平和道:“若兰姑姑,你可认得这个东西?”   一块碎片,巴掌大小,月牙色。正面看着寻常,翻过来一看却赫然是一片血印。   “这……”若兰莫名的觉得这片碎片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这是谁的手帕?”   果然,第一眼就误以为是帕子。   宋安好摇头,直接告诉她答案:“若兰姑姑说错了,这不是帕子,这是条亵裤。”   说完,又纠正道:“哦不对,这不是条亵裤,这只是亵裤上的一块碎布而已。”   闻言,若兰脸色煞白。   因为她已经明白宋安好口中的亵裤是什么意思了!   弹弓,亵裤,她昨晚埋在荷花池边的东西,今天居然都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而且是皇帝面前!   难道,他们已经有了证据?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承认。   当然,她不承认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忠心,而是她不敢当着皇贵妃的面承认。   她若承认,岂不是将皇贵妃也拉下了水?就算皇帝不要她的命,难道皇贵妃还能让她活着看到明天的日出?   若兰只能一口咬死,“原来是亵裤上的碎布啊,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   宋安好见她不松口,便向箫齐晟看了一眼,见箫齐晟没有制止她的意思,这才放心,继续说道:“若兰姑姑,有一件事你恐怕不知道。”   若兰问:“什么事?”   宋安好答:“太医院的张太医,已经不见踪影了。你还记的张太医吗?就是负责惠妃娘娘孕期的那个年轻太医。上次去芳华宫时,我还记得你与他相谈甚欢呢!”   “你,你胡说!”若兰冲宋安好暴喝,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受控制了:“我什么时候与他相谈甚欢了?!”   张太医跑了?事情竟然严重到如此地步!可是为什么她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提前通知惠妃!   知道惠妃假孕这件事的,除了她,就只有皇贵妃与冷秋。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若兰百思不得其解,突然瞥见面前的宋安好,一个念头陡然从脑海腾起。   是她!肯定是她!每次只要牵涉到她,事情就会变得要多糟糕有多糟糕!每一次都这样!   若兰瞪着宋安好,咬牙切齿道:“宋安好!你为了报复我,竟敢欺骗皇上!!!”   说完,她转头看向箫齐晟,忽然伏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冤枉啊皇上!您有所不知,这个宋安好与我一直有私仇,这次为了报仇,为了要我的命,才会在您面前胡编乱造,不仅冤枉我,还冤枉惠妃。她,其实歹毒的很啊!”   “皇上,您千万别相信她的话!”   箫齐晟认真听完,问道:“宋安好,她说的可是事实?”   宋安好如实相告:“回禀皇上,我与若兰姑姑的确有过不合,不过只是少许摩擦,不至于要生要死。”   若兰大叫:“你胡说!什么叫少许摩擦?明明是深仇大恨!我当初鞭打你,其实你一直记在心里,一直在找机会向我报仇,对不对!”   “鞭打?”箫齐晟眯了眯眼睛。   若兰这才知道说错话,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只能硬着头皮道:“总而言之,她公报私仇,存心污蔑我,要置我于死地!”   宋安好心中算了算时间,淡淡道:“若兰姑姑看来是打定主意不承认了。皇上说了,只要你肯坦白从宽,就会饶你不死。不过可惜了,你宁死不屈,倒也令人敬佩。”   若兰自知与她争辩不可能得好,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呼道:“皇后娘娘驾到!”   若兰的表情,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第一百七十二章 真相大白   皇后来了!   箫齐晟眉头一皱,倏地转身背对门口。   若兰听着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颗心几乎跌落到深渊。她不会忘记,昨晚在透买亵裤与弹弓时,无意中听见明月与那个芳华宫内应的对话。此刻回想起明月字字句句,她的后背蓦地炸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这时,离她很近的宋安好忽然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般说道:“唉,果然是后宫之主,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她的耳目。”   这一句轻叹,满屋子的人中只有若兰才听见了,也正好戳中了她担心的关键。她忽然想起在进屋前,宋安好扶她起来时,也在她耳边轻轻提了一句皇后娘娘。她本以为宋安好只是随口一提,可现在联想起来,却让她不寒而栗!   宋安好一介宫女,怎么有能力查出惠妃假孕的事情?难不成,她背后是受了皇后的指使?   一念及此,若兰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宋安好,你,你是不是和皇后……”   她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已经出现一行人。   “皇上恕罪,臣妾来迟了。”甫一出现,皇后便柔声请罪,疾步走到箫齐晟身前,规规矩矩的给他行了请安礼。   箫齐晟瞥了她一眼,却没有转身,只轻哼道:“你岂止是来迟!”   皇后岂能听不出他话里的责备之意,虽心中不虞,面色却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还流露出愧疚之色,忏愧道心情:“最近后宫诸事颇多,臣妾知道是臣妾管束不力,还请皇上降罪。”   箫齐晟抬手一指若兰,冷声斥道:“管束不力?有这种人在,又岂是管束不力如此简单!皇后,若你对统领后宫有心无力的话,趁早告诉朕,朕不介意烦请太后重掌后宫!!!”   言外之意,是要削了皇后的权!   皇后面色一僵,随后又缓和下来:“皇上若觉得臣妾能力有限,随时都可以请太后出山。只是臣妾并不清楚眼下发生了何事,皇上,您能不能给臣妾解释一二?”   “你让她给你解释!”箫齐晟指着跪在地上的若兰,气呼呼道。   说完,便命常公公端来太师椅,在屋子正中央坐下,“既然你认为自己能力不错,那就让朕看看你统领后宫的实力!”   “是。”皇后柔声应了,转身朝若兰走过去,慢慢道:“本宫记得,你是芳华宫的大宫女,曾经跟过静妃。本宫说的,可对?”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   若兰心里一惊,只敢弱弱的点头。   转眼皇后已经走到她的面前,眯着凤眸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在瞟见摔在她四周的弹弓与碎片时,皇后眼瞳里有精光一闪而过。   片刻后,皇后恢复如常,淡声问:“你不在芳华宫侍候惠妃,怎么跑到兰灵宫了?难道是想念静妃这个旧主子?”   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的将屋内扫视了一圈。看见静妃躺在贵妃榻时,她有些意外,看见皇贵妃与冷秋悄悄的交头接耳时,她又有些幸灾乐祸。   本在低声斥责冷秋的皇贵妃察觉到她的视线,毫不相让的回视过来,两女的视线顿时在半空中相撞。空气中,似乎冒出隐约的烟火气味。   最惨的是若兰,在见到皇后的第一眼,原本打定主意要是不松口的她,轻而易举就产生了动摇。   昨晚明月那番话,显然皇后早就洞悉一切,并派人在暗中监视她与惠妃。这样说来,皇后一直对惠妃假孕之事心知肚明,之所以隐忍不发,很有可能是想等待最适合的时机。   眼下,是她在等待的时机吗?   若兰心中七上八下,迫切的想要想出逃过一劫的方法,可是却越急越乱,在皇后的视线下,双手双脚渐渐发冷,却什么对策都没有想出来。   “放肆!”突然,明月向她逼近一步,对她怒斥道:“皇后娘娘向你问话,你竟敢不答!若兰,你如此大不敬,是不是不想活了!”   若兰吓得忙道:“不,我不是……”   她一想到明月曾说过要向皇后建议杀掉她,就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忽然,宋安好拦在她与明月之间,对明月道:“明月姑姑误会了!”   明月眉头一皱:“宋安好?你什么时候与这个若兰交好了?”   宋安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对皇后行了一礼:“皇后娘娘。”   皇后垂着眼皮看她一眼,压低声音道:“宋安好,你们静妃娘娘还在那儿躺着,你倒有闲情逸致维护外人了?”   宋安好解释道:“皇后娘娘误会了,我并不是维护若兰姑姑,只是替若兰姑姑说几句公道话。”   皇后看了她一眼,又悄悄看了箫齐晟一眼,见箫齐晟很认真的看着宋安好,似乎在等待她继续的表现,于是便颔首道:“好,你说。”   宋安好的余光瞥见若兰的身体吓得在发抖,于是不动声色的抬手在她肩上拍了拍,然后对皇后说道:“诚如皇后娘娘看到的,地上这弹弓,还有这块从亵裤上剪下来的碎布,以及太医院突然跑路的张太医,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惠妃娘娘怀孕之事有些蹊跷。但是这件事的主人翁是惠妃娘娘,若兰姑姑只是一介宫女,无论干什么事都只是受制于人,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分清主次。”   “宋安好,你……”若兰惊愕不已。宋安好居然替她向皇后说好话?她不是做梦吧?太阳不是从西边出来了吧?   而皇后,关注的却是另一个重点:“假孕?!”   她一脸讶色,看了看宋安好,又回头看向箫齐晟,急声问:“皇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箫齐晟端坐在太师椅上,凉凉道:“你是后宫之首,这话该朕问你才对!”   “是,皇上教训的对,是臣妾一时情急,忘行了。”皇后垂眸认错,转而看向若兰,她眼中神色变化莫测,似乎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迟疑着收了回去。半晌,她看向明月:“去,把惠妃叫来!”   明月正要说话,一直没有出声的皇贵妃突然开口:“姐姐大概忘了,惠妃今日身子不适,也不知道能不能走着过来。”   “走不过来,那就抬过来!”与箫齐晟说话时,皇后是温声细语,与皇贵妃说话时,皇后语气却带上几分坚决!说完这句话,她还冷笑道:“此事还不知真假,若是假的,那她身子不适自然也是假的!来人,去,叫惠妃立刻过来!”   有人应了,急忙转身出去。   “将弹弓与碎布拿给本宫看看。”皇后看了看地上的东西,又道。   “是。”   明月正要弯腰去拾,宋安好却抢先一步,将地上的弹弓与碎片捡起来,双手递到皇后面前:“皇后娘娘请看。”   皇后认真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拿碎片,而是将弹弓拿过来把玩着,“宋安好,就凭你方才说的那番话,本宫就能治你的罪,你信不信?”   “信!”宋安好十分肯定的回答。   “哦,你竟知道,那又为何如此做?”皇后看着她,又问:“污蔑妃子品行,影响后宫秩序,若是罪名落实,那就是杀头的大罪!”   “等抓到张太医,皇后娘娘就该知道我说的全是事实了。”宋安好风轻云淡的回答,仿佛谈论的并不是生死大事,而只是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很好奇,若是抓到有人同谋,不知该当何罪?”   “当然是死路一条。”皇后闻言一笑:“这事若是假的,便是你死。若是真的,便是惠妃的同谋死。”   宋安好露出奇怪的表情:“那惠妃娘娘呢?”   皇后意味深长道:“你一介宫女,还敢与娘娘攀比?”   宋安好闻言,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皇后娘娘所言极是。”   皇后见她一直说话,心中滑过惊疑,却想不明白这丫头说这么多到底是何用意。她知道宋安好向来机敏,也尤其擅长唇枪舌战,于是在与之对话时也十分谨慎。   “你……”皇后瞄了眼若兰,了然道:“本宫知道,在惠妃来之前,你怕是一个字都不想说。既然如此,那就等惠妃来吧!”   若兰隐约听出要惠妃来对质的意思,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回想起方才皇后与宋安好的对话,忽然发现若是假孕之事东窗事发,惠妃最多也就是打入冷宫,而她一个奴婢,恐怕就真的性命不保了!   正在她的担忧不已时,明月突然对她挖苦道:“若兰你与惠妃果然是主仆同心,惠妃不来,你竟连皇后娘娘的话都不听!”   主仆同心……   明月这是要营造她与惠妃关系非同一般?事事以惠妃为重?   若兰突然想起,明月曾对她动了杀心,于是心里的纠结与担忧更是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响起,有人小声说:“惠妃娘娘真的被抬来了!”   若兰猛地回头,想看看惠妃有没有什么打算,谁知她一回头,看到的却是宋安好的脸。   “惠妃一来,若是主动认罪的话,那你可就错失良机,只能等死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适时的飘入若兰的耳中。她想起箫齐晟曾说的“若是坦白从宽,那就饶你不死”,不由踌躇起来。   她若主动认错,那才是坦白从宽。若是惠妃认罪,而她被牵连,那就是欺君罔上!   这一刻,若兰急的几乎要哭出来。   转眼,惠妃已经被抬进门,宋安好目光灼灼的盯着若兰,将她的纠结矛盾害怕恐惧看在眼底,眼看她优柔寡断不敢坦白,宋安好突然孤注一掷,断然开口道:“皇上,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我突然想起一事。昨晚宵禁之后,我曾悄悄溜出兰灵宫,无意中在荷花池边发现若兰姑姑……”   宋安好居然亲眼目睹她埋藏物证!   若兰倒吸一口凉气。   恰好这时,刚刚被抬进来的惠妃突然开口:“皇,皇上……臣妾有要事与皇上交代……”   糟糕,惠妃得到消息,打算坦白了!   若兰心中大急,再也顾不上许多,忽然拔高声音打断了惠妃的话:“皇上!奴婢向您坦白从宽!惠妃娘娘的确没有怀孕!所有的这一切全是她精心策划的!”   话毕,满屋俱静。   只有宋安好,唇角悄悄的动了动。   在内在的心理暗示与歪在强大的压力下,从来不知忠义为何的若兰果然扛不住,在护主与小命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小命!   很好   终于,真相大白!!!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尘埃落定   惠妃万万没料到,她才进屋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摸清楚屋子里的情况,就被若兰给出卖了。   “皇上……”她顾不上喝骂若兰,急急地向箫齐晟伸出手,她想要解释,可由于动作太大,居然一下从担架上翻了下去,一头栽倒在地上,痛得大呼:“啊!”   箫齐晟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幕发生,从头至尾一句话也没说。   倒是皇后急忙喝令下人:“还不赶紧把惠妃娘娘扶起来!”   宫女们这才一拥而上。   屋里一顿乱,过了好一会才终于安静下来。   惠妃半靠在躺椅上,望着箫齐晟不停的淌眼泪。   箫齐晟眼里闪现几分不耐,语气不善道:“哭什么?你不是说有事要向朕交代?还不赶紧交代!”   一直坐在后面的皇贵妃猛地站起来,走到箫齐晟身后,不动声色的给惠妃递了个颜色,口中却附和道:“事关重大,惠妃啊,你赶紧说清楚吧!若是那个宫女所言属实,你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啊!”   皇贵妃的意思,惠妃明白。皇贵妃这是暗示她,抵死不认罪,否则就是死路一条呢!   早在欺君的第一日起,惠妃就料到过这一日,只是没想到发生的这么快,更没想到,是发生在这种情形之下。   她不去看皇贵妃,只是流着泪看着箫齐晟,不停的摇着头,死咬着嘴唇不说话。   皇贵妃暗自恼恨不已,却不敢表露出来。   屋子里的情形一下子僵持住了。   这时,皇后突然转头看向站在角落毫不起眼的宋安好,淡淡道:“看来惠妃还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宋安好,你不妨替惠妃解释一下。”   宋安好没想到皇后会点她的命,这种事情她不是应该让明月去做吗,为何点名要她来做?   宋安好暗自思付着,突然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看来,皇后是想借她之手,逼惠妃认罪,让事情不用再据节外生枝。   虽然皇后此举有利用她之嫌,可只要她们目标一致,利用与被利用又有什么关系呢?要知道,从昨晚在荷花池边开始,她早就将皇后与明月翻来覆去的利用好几遍呢。   “是。”宋安好应了是,大大方方站出来,指着若兰对惠妃道:“想必惠妃娘娘进屋前听见她的话了,那我就不再复述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副弹弓与一条亵裤,娘娘看了可觉得眼熟?”   惠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地上远远躺着一副弹弓,还有一块碎布。那块碎布十分眼熟,她一眼就认出和自己制成亵裤的料子一模一样。   “是有些眼熟……”惠妃轻轻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指向跪在地上的若兰:“皇上,臣妾想起来了,这副弹弓是她的!这一切都是她捣的鬼!”   若兰一听,有些慌了:“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   “就是因为你是一个小宫女,所以才对一个受到皇上宠爱的妃子羡慕妒忌恨,以前是静妃姐姐,现在是我。”惠妃用一种害怕的眼神盯着若兰,一脸痛苦道:“而我,却不小心被你蒙骗,还连累了静妃姐姐!”   “你说什么?”若兰听不懂她的话,一下子懵了:“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明明是你……”   不等她说完,惠妃猛地转头,看向箫齐晟,泪流满面道:“皇上,对不起,是臣妾被猪油蒙了心,是臣妾太蠢了,连累了静妃姐姐!”   箫齐晟也听不懂她的话,皱了皱眉:“你到底在说什么?”   惠妃强行从椅子上撑起来,望向远处的静妃,眼泪刷的流了下来:“臣妾刚刚才查清楚,害得臣妾流产的并不是静妃姐姐,而是另有其人。那人就是趁臣妾与静妃姐姐单独相处时,故意打鸟惊人,这才害死了皇上的子嗣。皇上啊,臣妾刚才说的交代,就是这件事!臣妾冤枉了好人,臣妾罪该万死,求皇上降罪!!!”   箫齐晟问道:“那个人是谁?”   “就是她!”   惠妃素手一指,直直的指向跪在地上的若兰,哽咽道:“这个弹弓就是她的,那个受惊的鸟雀也是她打下来的,也是她第一时间咬定是静妃姐姐推臣妾的!是臣妾一时糊涂,错信了恶人,冤枉了静妃,还害得皇上失去了子嗣……”   她边哭边接着往下说:“除了这个弹弓,臣妾还查到,她悄悄偷了臣妾的亵裤,还悄悄的将葵水洒在上面,为的就是让人以为臣妾怀孕是假,让皇上治臣妾的死罪!”   谁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简直是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众人各自露出不同的神色,皆在暗自揣测。   若兰愣了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她万万没想到惠妃竟然反咬一口,不由大叫道:“惠妃!你血口喷人!分明是你自己为了重得皇帝宠爱才假装怀孕!”   宋安好也没料到惠妃的脑袋转得如此之快,微微有些讶异,不过看她们主仆二人狗咬狗倒也是一件乐事,故而她也不再打断,而是乐滋滋的看戏。   不管这出戏怎么演,后果都是相同的。   皇贵妃见状,这才明白方才惠妃接到了自己的暗示,对她这个临场反应还算满意,于是赞赏的看了惠妃一眼。   箫齐晟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皇后揣摩着他的心思,这才开口斥道:“惠妃,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她区区一个宫女,又是你的心腹,为何要诬陷于你?”   惠妃摇头,苦笑道:“姐姐不知,她明面上对妹妹效忠,实际上对妹妹恨之入骨。姐姐不信可以问问皇贵妃,她曾经几次想要离开芳华宫,调去华清宫。”   皇后闻言看向皇贵妃,“可有此事?”   皇贵妃没料到她突然提到自己,面色微讶,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时,冷秋站了出来,低头道:“回皇后娘娘,这若兰的确向奴婢提过几次想要华清宫,不过奴婢并没有对皇贵妃娘娘提起,所以皇贵妃娘娘并不知情。”   皇后闻言,道:“原来如此。”   “我提出要去华清宫,是因为惠妃受到冷落,芳华宫前途暗淡,并不是因为我与惠妃有何深仇大恨。”眼看惠妃要将所有责任推脱在自己身上,若兰大惊失色,大叫起来:“你们不要被惠妃所蒙蔽,不要忽略了重点!重点是她假孕欺君,大逆不道啊!”   “她说的不错,”箫齐晟突然开口,目光直盯惠妃:“朕不想知道你与这个奴才的恩怨,朕只想知道,你怀孕一事是真是假。”   说完,箫齐晟从座椅上站起,慢慢踱步走到惠妃面前,低眸看着她,冷冷道:“朕不妨坦白告诉你,若是这个奴才冤枉你,朕一定替你将她凌迟处死,替你出了这口恶气!可若是你欺骗朕,朕就要你与她死无葬身之地!”   闻言,惠妃表情一滞,本就微黄的脸色愈发难看。她眨了眨眼,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落:“皇上,是不相信臣妾么?”   “朕只相信事实。”箫齐晟余光掠过不远处贵妃榻上的躺着的那道人影,低声道:“朕也欠她一个公道。”   “她……”惠妃顺着他的余光瞧过去,看到了像是睡过去一般的静妃,眼泪顿时掉的更急:“可是,静妃姐姐是被冤枉的,可臣妾也是被冤枉的啊!臣妾刚刚失去了孩子,皇上就受人唆使怀疑臣妾,难道皇上就不欠臣妾一个公道么?”   “朕若欠你公道,自然会还给你。”箫齐晟看了一眼若兰,哼道:“到时候,你想这奴才怎么死,朕都依你!不过还是那句话,若是你自作孽,那你就得陪她一起死!”   若兰本来在一旁想着对策,一听这两人对话,不对啊,真心不对啊!怎么有错没错,都要她死呢?   她顿时急了,叫道:“皇上!是惠妃自作孽!奴婢是无辜的啊!”   箫齐晟冷冷道:“她若假孕,你就是帮凶,还敢自称无辜?”   若兰大惊失色:“奴婢是受她胁迫威胁,不得已而为之!况且皇上先前分明答应我,若我肯坦白,一定会从轻发落的!”   她越说越激动,竟然扑过去抱住箫齐晟大腿,叫道:“皇上!你不要听她辩解,直接叫太医去验就成,她现在应该月事未尽,太医一验便知!”   惠妃见她为了保命,竟然将一切都和盘托出,顿时心中恼恨,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随后又露出凄惨神情,对箫齐晟泣道:“小产之人本就淋漓不尽,即便是太医又能查出什么呢,说来说去,若兰这是对臣妾深恶痛绝,想要借皇上的手报复臣妾啊!”   说完,她又对若兰喊道:“我向来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以前芳华宫好几次失窃,我明知是你所为,却从未对你苛责,而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你为何执意置我于死地!你倒是说说看啊!”   “我……我什么时候偷东西了?你胡说!”若兰急了,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她知道此时处境凶险,不是对方死就是自己死,于是抛去了所有的顾忌,指着惠妃道:“你陷害静妃未遂,反而被皇上冷落,你心有不甘,想要重新得宠,还不惜求皇贵妃帮你,最后才想出假孕这个主意。如果只是假孕也就算了,你记恨上次之事,借机蓄意报复,让静妃背了这个罪名!你如此歹毒狠辣,根本就不配为妃!”   惠妃气得呼吸急促,捂住心口:“你……你血口喷人……”   皇贵妃却吓得脸色惨白。她没想到,将她暴露出来的不是惠妃,而是若兰这个奴才。这奴才先前还处心积虑拍她马屁,眼下有难居然转眼就将她出卖,实在是该死至极!   惠妃假孕这件事,可是她出的主意,若是真的查出来,她也难逃其咎!   “皇上,您别误会,这件事臣妾并不知情啊……”皇贵妃急忙解释,生怕箫齐晟误会,把自己牵扯出来。   “原来这件事,还有皇贵妃的功劳呢,真是出乎人的意料。”皇后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补刀机会。   大家都忙着落井下石,倒把主角给忽略了。   这时,常公公急急忙忙的跑进来:“皇上!张太医抓到了!他全部招了!”   箫齐晟下令:“押他进来!”   惠妃来得晚,并不知道张太医私逃之事,见到张太医出现在门口,她不禁眼前一亮,还以为见到了救星,忙道:“张太医,本宫怀孕这些日子,全是你在照料本宫,你快替本宫对皇上解释!”   谁料,张太医一进门,马上就跪下来磕头:“皇上息怒!奴才是受了惠妃的威胁,所以才不得不欺瞒皇上!其实惠妃她……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原来,皇帝早就知道,她方才的应对只是笑话一场。   这一刻,惠妃心中涌起一片绝望。   她明白,一切都结束了。   箫齐晟含怒的声音响起:“来人!将惠妃打入冷宫!将若兰与太医打入死牢!”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而一旁的宋安好,则彻底的松了口气。   终于,尘埃落定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情势急转   “皇上!皇上!你答应绕我不死的……你答应绕我不死的!”   “皇上饶命啊,罪臣也是受人胁迫,不得为之……”   听说要打入死牢,若兰与张太医吓得浑身颤抖,两人的叫饶声此起彼伏,却最终还是被冲进来的侍卫拖了出去。   远远地,还能听见若兰的尖叫声,一声一声的传回来,格外凄惨。没过多久,外面又传来一阵拳脚声,若兰的尖叫也就随之消失了。   也不知她是被打得叫喊不出了,还是直接被打晕了过去,但是和接下来开始的死牢之旅,这些还只是皮毛而已。   若兰死期已定,宋安好心中微感畅快,不去管满屋的纷乱,而是趁乱溜到最里间的贵妃榻前,悄悄的抬手捏了捏静妃的手。   “娘娘,你还好么?”宋安好伏在静妃耳边,低声的问道。   静妃气若游丝的躺在贵妃榻上,半晌都没有回应,似乎仍然晕迷未醒。可就在宋安好的声音落地没多久,她放在腿边的手指轻轻的弹动了一下。   宋安好接到了静妃的暗示,这才放下心来。虽然方才静妃吐血晕迷只是演戏,可看着太过真实逼真,就连她这个幕后主导者都差点儿信以为真了。   说起来,静妃与宋安好的配合实在是太默契了。   先有宋安好分析局势,偷偷告诉静妃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后有静妃在与箫齐晟对持子时,便悄悄的咬破嘴唇,汲了不少唇血存在口中,最后在关键时刻一口喷出,让人以为她是受了冤屈,心中屈辱,这才导致急火攻心,当众吐血晕迷。   两人的默契配合,如愿以偿的换来箫齐晟对静妃的自责与内疚,终于下令彻查此事。   “娘娘,您再忍忍,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   虽然过程凶险曲折,但好歹最终结果尚且如意,宋安好的声音都忍不住的变得轻快起来。   静妃的手指又弹动了一下,示意明白。   宋安好这才将手收回,重新站直了身子。不过那收回的手却没有垂下,而是下意识抬起,抚在了自己的心口。手指轻轻一按,便清晰的感受到那块云纹玉佩的存在。   箫景煜,答应你的事情,我总算做到了,你也该回京了吧!   一想到这个名字,她眼前仿佛又出现那道伟岸的身影,还有那双有时清冷有时多情的眼眸。不知不觉,她的唇角荡起微微的弧度。   “皇上,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了么?臣妾以为,还有事没有调查清楚呢。”   就在这时,那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将宋安好飘远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是皇后的声音。   箫齐晟扔下皇后与皇贵妃,转身向静妃走来,宋安好见状忙退到一边。箫齐晟走到静妃身边,先是低头看了看她,又伸手在她脸上轻轻的划了一下,头也没抬的反问皇后:“人证物证聚在,惠妃也已认罪,事情不告一段落,难道还要昭告天下?”   皇后听出他话里的不快,忙疾步向前,解释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箫齐晟冷冷一哼,没有理会她,而是挥手示意太医过来,皱眉问道:“静妃为何还不醒来?”   闻言,太医只能再替静妃诊脉,满头大汗的回禀:“回皇上,通常情况下的吐血晕厥,是不会这么快醒转的。皇上不妨再耐心等等,再过几个时辰看看。”   “几个时辰?你是叫朕放着静妃不管,几个时辰都不管?!”箫齐晟薄怒:“朕告诉你,静妃要是三炷香内醒不过来,你也别想活着离开皇宫了!”   太医一听,噗通一下跪倒:“皇,皇上息怒,微臣,微臣必定竭尽全力救治静妃娘娘……”   箫齐晟怒哼一声,不再理他。   宋安好在一旁看着,觉得这太医实在太惨了。她突然心里一软,不忍再眼睁睁的看下去,于是果断的闭上了眼睛。   三炷香的时间,太医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安置完静妃,箫齐晟又转身看向皇后,见皇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眉头便略带厌恶的皱了皱,“皇后成天一副愁眉苦脸苦口婆心的模样,不觉得腻吗?”   皇后低头道:“皇上的话,臣妾听不太懂,臣妾只知道,良药苦口。”   箫齐晟哼道:“有病才喝药,没病的时候,朕不需要你的良药苦药!”   皇后猛地抬头,目光坚定道:“臣妾知道有些话皇上不爱听,可臣妾为后宫之主,为了后宫安定,更为了替皇上排忧解难,所以旁人不敢说的话,臣妾非说不可!”   “又是这一套。”箫齐晟似乎听多了这一套理论,有些不耐,可皇后的话毕竟占了理,他顿了顿,还是道:“朕知道你是不说不舒服,行,你说吧。有什么话,全部说出来!”   “臣妾多谢皇上。”皇后感激的屈膝行礼,又道:“后宫中发生嫔妃假孕之事,臣妾难逃其咎。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臣妾认为一定要追根究底,彻查清楚。方才您也听见了,那个宫女在招认时,曾经提到了皇贵妃。皇上,臣妾以为,为了以儆效尤,此事应该继续查下去,也许能查出惠妃背后另有帮凶!”   话音落地,箫齐晟转头向皇贵妃看去。   皇贵妃惊愕在那儿,半晌才喃喃道:“皇后姐姐,你……”   皇后冷冷的看着她。   她突然回过神,转而看向箫齐晟,颤声道:“皇上,臣妾已经解释过了,惠妃是曾经主动找过臣妾,想要臣妾帮她一把,可臣妾那阵子旧疾复发,根本就没有心情见她,连门都没让她进,就将她打发走了!又何来帮凶一说呢!”   “还有,事发那日是皇后邀请众姐妹一同游园,臣妾身子不适没有参加,连事情是如何发生的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帮惠妃呢!”   “啊,对了,我想到了!”皇贵妃自顾自说着,突然想到什么,惊呼道:“皇后姐姐当时明知惠妃怀孕,且胎儿不稳,还邀请她前来游园,并且故意让惠妃与静妃一道,难道是想给惠妃嫁祸静妃的机会?”   皇后本来冷脸听着皇贵妃辩解,可听到最后,居然被她反咬一口,当场就不淡定了,反驳道:“一派胡言!后宫姐妹谁人不知,我与惠妃并无私交,倒是皇贵妃你,与惠妃私下走动频繁!”   皇贵妃马上回敬过去:“那是在她污蔑静妃妹妹之前!我识人不清,直到事发才明白她不是善辈。自从她污蔑静妃妹妹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私下见过她了!你若不信,尽管派人去查!不过我也是不明白,这件事明明已经尘埃落地,为何皇后你还死咬着不放?难不成是觉得这件丑事还不够丑,要闹得天下皆知?还是皇后你想借刀杀人,让无辜之人被惠妃牵连,以此满足你的一己私利?”   “胡说八道!”皇后气得不轻,怒斥道:“你以为本宫与你一样?本宫是为了整个后宫,为了皇上,为了……”   “你分明是为了对付我!”   “你……”   惠妃事了,本以为会落得清净,可没想到皇后与皇贵妃却吵起来了。   皇后是抓住了若兰的一句话,不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才在箫齐晟面前执意进言。可皇贵妃岂是善辈?当下便将她怼了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闹得满屋子的烟火味。   明月与冷秋各自站在主子身后,彼此眼神交锋,毫不相让。其余的宫女太监纷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唯有宋安好,乐得瞧了一出好戏,甚至还希望这出戏更热闹一些。   可是她没想到,这出戏,这把火,这份热闹,很快就会烧到她的身上了!   “够了!”终于,箫齐晟再也忍不住了,冲两人怒喝:“你们两个,统统给朕住嘴!”   皇后与皇贵妃这次十分默契,同时低声道:“是。”   箫齐晟对皇后道:“这件事就此结束,从次以后谁也不准再提!”   皇后心中不甘,但是不得不低头:“臣妾遵旨。”   随后,箫齐晟又对皇贵妃道:“她为皇后,你为贵妃,你们二人是后宫最尊贵的人。宫中发生这种丑事,她难逃其咎,你也好不到哪去!等着领罚吧!”   皇贵妃咬了咬唇,委屈道:“臣妾领旨。”   箫齐晟满面疲惫,大手一挥:“朕现在不想再看到你们,你们赶紧给朕消失!”   皇后知道再耽搁下去,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当即屈膝道:“臣妾这就回去,明日再来看望静妃妹妹。”   说完,她便带着明月等人离去。   “皇上,那臣妾也走了,您要保重身子。”皇贵妃也准备屈膝离开,突然视线扫到角落的宋安好,亲眼看到宋安好眼底的笑意,心中猛地腾起一股恼意,于是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臣妾再走之前,还有一事要办。”   “你随意。”箫齐晟疲惫的在静妃身边坐下,不想再多说什么。   皇贵妃突然拔高声音:“宋安好!”   宋安好正在看戏,冷不防突然被点名,一下子愣住。   只听皇贵妃的声音又接着说道:“你说昨晚在禁足期间偷溜出宫,可有此事?”   宋安好隐隐感觉不妙,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有。”   “既然你承认,那就好办了。”皇贵妃对她笑了笑,又对箫齐晟道:“启禀皇上,宋安好在禁足期间偷溜出宫,明知故犯,不仅有违宫规,更是藐视皇权。皇上,您说该怎么办?”   宋安好心道要糟,正要开口解释,突然看见箫齐晟向而她看过来。那双眼睛沉浮着复杂与权衡,让她一下子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片刻后,箫齐晟平静的声音响起:“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一个小宫女。来人,将宋安好押入地牢!”   轰的一下,宋安好的脑袋一片空白。   而皇贵妃压抑了好半天的心,终于爽快起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坐牢都是邻居   箫齐晟话音落地,一对侍卫哗啦涌了进来,将宋安好团团围住。   皇贵妃人已走到门边,却还是僵在那儿没有跨出门,显然是在等待什么。   常公公面有不忍,可还是对侍卫们挥手示意,顿时有两名侍卫冲上来,一左一右将宋安好押起来了。   “皇上,我是为了查明真相才这么做的,不是故意违反宫规的!”宋安好总算回过神,猛地挣开侍卫的限钳制,急急解释道:“要不是我昨晚偷偷流出宫,也不会瞧见若兰偷埋证物,惠妃流产的事也不会真相大白啊!”   她很清楚,如果她真的进了地牢,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情形。就凭此时皇贵妃怨恨的眼神,她就算不死在地牢,也会脱一层皮!   皇贵妃等的就是她解释,因而她刚的话刚说完,皇贵妃就瞪圆了眼睛,斥道:“住嘴!你的意思是,若是没有你,皇上就会被惠妃与若兰这对丧尽天良的主仆蒙骗?你还是少得意了,皇上英明神武,对一切早就心知肚明,要不是皇上为了等待最佳时机将恶人一网打尽,今儿哪容你嚣张?!宋安好,你还是很少自以为是了!”   不愧是皇贵妃,这番话说的真可谓漂亮极了。一席话既维护了箫齐晟的面子,又抹杀了宋安好的功劳,着实是一箭双雕。   “我……”宋安好听了这话,便知道箫齐晟愈发不会听她解释,铁定要将她打入地牢,情急之下顾不了许多,左手猛地抬起按住心口的云纹玉佩,脱口道:“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是因为……”   皇贵妃一听,双眼忽的发亮,“是不是奉了谁的命令?本宫就知道,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擅自做主!说罢,你到底奉了谁的旨意,竟敢视宫规如无物。”   为了摆脱牢狱之灾,宋安好本想当众取出箫景煜的信物,告诉大家她是奉了箫景煜的命令。可是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发现皇贵妃眼底按捺不动的兴奋与激动,蓦地就明白只要自己把箫景煜供出来,皇贵妃肯定会死咬着大做文章。   不,应该是,五路是箫景煜,还是静妃,只要宋安好说出她们母子其中的一个名字,这件事就还会继续蒸发下去。   甚至,在外辛辛苦苦立下汗马功劳的箫景煜,也很有可能因为宋安好这一句话,将所有的功劳抹杀。   如此一来,他在这么久的时间内,所有所有的努力,就会一瞬间化为乌有……   明明说出来就可以解除自己的牢狱之灾,可话到嘴边,宋安好却忽然说不出口了。   皇贵妃略急,想要在箫齐晟不耐前哄得她供出静妃母子,忍不住催促道:“宋安好,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交代,皇上一定会饶了你的。就算皇上消不了气,本宫也会替你在皇上跟前求情!快说吧,你到底是奉了谁的命令,竟敢半夜私闯禁宫?”   手指沿着玉佩上的云纹慢慢的摩挲着,宋安好突然改变了注意。她的眼眸微微一转,便恢复成往日的灵动与机敏,对皇贵妃微微一笑,淡声道:“让皇贵妃失望了,宋安好私闯禁宫并非奉了谁的命令,而是   遵循自己的内心。”   皇贵妃的表情顿时僵住了,那双描绘得精致的凤眼死死的盯着她,眼里充满了怨恨与愤怒。   半晌,她瞪着宋安好,咬牙切齿道:“还不快点把她押下去!”   宋安好不再反抗,静静的站在原地,任侍卫呼喝着将她双臂钳制。   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出咳嗽声。   “爱妃,你醒了?你终于醒了?”箫齐晟惊喜的声音随之响起。   宋安好与皇贵妃同时回头,见“晕迷”许久的静妃颤悠悠的醒来,弱弱的抬起一只手,遥遥指向另一边的宋安好。   “皇,皇上,臣妾求您一件事……”静妃气若游丝,指着宋安好,双眸含泪的向箫齐晟恳求:“求您……”   “爱妃快别说话,你刚醒来,要好好休息!”箫齐晟一口将其打断,转头命令太医:“快,给静妃拿脉下药!”   “是。”太医麻溜的窜了过来,对静妃恭声道:“静妃娘娘,微臣现在要替您诊脉了。”   静妃没有理他,任他替自己诊脉,而是扭着头看向门口的宋安好,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复杂至极。   两人虽然隔得远,但是宋安好将她她脸上复杂的情绪尽收眼底,更是看清了她眼底的担忧和急切。   宋安好知道她现在想替自己求情,只是苦于找到不到一个十全十美的理由,因而才会那样痛苦。无论如何,静妃有此心,她已经感到十分欣慰了。   忽然,静妃挣扎着将太医推开,起身就要翻下贵妃榻,“皇上,臣妾……”   宋安好见状,心中一惊,她担心静妃为了救她,一时冲动说错话。如果是这样,那她们做了这么多,岂不是白费了么?   手指下的云纹纹路是那样的清晰,让宋安好的心突然变得坚定无比。她突然开口,抢在静妃说话前说道:“皇上,皇贵妃娘娘,静妃娘娘,宋安好此次一时冲动,犯下大错,心甘情愿接受惩罚!我这就去了!”   说完,转身,对侍卫道:“侍卫大哥,请带路吧!”   静妃听了她的话,面露惊愕,随之又变成难过与愧疚,最后伏在箫齐晟的肩上低低的哭了起来。   箫齐晟也不问原因,只体贴的轻抚她的后背,耐心的劝慰安抚。   皇贵妃瞧在眼里,恨在心里,狠狠的一跺脚,喝道:“还不快去!”   哗啦啦一阵佩刀拨动的声音,宋安好被一行侍卫押了出去。   临走前,她看了门里的皇贵妃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皇贵妃的眼神犹如出鞘的尖刀。   宋安好很清楚,这件事后,她是彻底得罪了对方。当下也懒得伪装,对她微微一笑,跨门而去。   走了很远,她还隐隐听见皇贵妃的怒哼。   这一次,宋安好不仅揭穿了惠妃假孕的真相,让皇贵妃将静妃打入冷宫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还将皇贵妃试图将箫景煜拉下水的打算扼杀在了摇篮,让她的儿子萧景睿失去了一次翻身的机会。   四舍五入,这也算是生死大仇了!   箫景煜啊箫景煜,为了你的嘱托我可是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人,你若回京不来救我,那我就狠狠摔碎你的云纹玉佩,教你找最好的工匠也不能复原!   走在去地牢的宫道上,宋安好心里咬牙切齿的想着。   ……   “进去吧!”   进了湿冷的地牢,一名侍卫狠狠一推,宋安好就被推进了最里面的一件牢房。   “喂,喂喂!你先别走!”   宋安好好不容易站稳脚,转过身想找侍卫套几句话。谁知那侍卫把门一关,看也不看她一眼,拍拍屁股就走了。   “哎哎哎,等等呀!”   可怜的宋安好扒拉着牢房的木,扯着嗓子喊半天,可就没有人理她。   由于这地牢的环境结构特殊,她喊的每一声都有回声传来。阴冷的回声在湿冷的地牢回荡着,显得格外的阴森。   宋安好这才想起打量下四周,可这一打量不要紧,吓得她打了一哆嗦。   这就是地牢!   传说中有进无出的地牢   有那么一瞬间,宋安好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地牢如此吓人,她还不如把箫景煜供出来。好歹他箫景煜自带BOSS光环,而她一个小小的女配,随时随地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唉,宋安好啊宋安好,你可真忘了自己的恶毒本性啊!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与其后悔,还不如静观其变呢。   宋安好摇摇头,退到了牢房里面,在靠墙的地方坐了下来。可没想到,她刚坐下,右手无意中摸到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好奇的拿起那个东西一看,顿时吓得她尖叫起来:“啊!!!!”   这一声惨叫,怕是整座地牢都听见了。   宋安好也顾不上丢脸不丢脸,一下子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那东西正好穿过门缝,砸进了对面的牢房。   骨头!人骨!刚刚她不小心抓在手里的,竟然是一只人的手骨!   宋安好吓得连连后退,直到背部贴在冷冷的墙壁,这才真真实实的明白:这,就是地牢。   上一个关在这件地牢的人已经死了,那她会不会……   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小脸瞬间煞白,浑身犹如跌入了冰冷的江水。   不,她还要等积满生命值,然后偷偷逃出皇宫,去过那恣意逍遥的日子呢!她决不能死在这个阴暗无光的地牢!   就在这时,对面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这声笑声很突兀,让宋安好愣了一下,等她回过神,才发现对面牢房里也关了一人。那人趴在地上,因而她一开始并没有注意。   “你……”宋安好有些好奇,小心翼翼的走到门边,探出脑袋去看。   没想到,竟然是个熟人!   “宋安好,想不到你也进来了,嘿嘿嘿,看来我也不是很凄惨嘛!”熟悉的声音响起,不是若兰是谁?   原来,若兰竟然住她对面!   这一刻,宋安好哭笑不得。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就连坐牢,都是邻居!   可是,宋安好却没有心情奚落若兰,因为她自己的处境也糟糕透顶。甚至,她还不确定,她到底能不能熬到有人来救她。   应该,会有人来救她吧?   应该吧?   呆呆的站在阴冷的地牢中,宋安好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私刑   整个地牢陷入昏暗之中,只有屋顶一扇小到不能再小的窗户,有阳光从窗户中漏进来,点点光斑印在幽暗的地面上,显得愈发的凝重。   借着微弱的阳光,宋安好定睛往对面瞧去,这才看清楚对面牢房的情况。   那若兰四肢瘫软的趴在地上,衣衫不整,头上的发髻也早就散开。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执拗的抬着脖子,用一种骄傲的眼神等着对面的宋安好,似乎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想要在宋安好面前炫耀一番。   可事到如今,她还能炫耀什么呢?难道是炫耀,她比宋安好早一步进来,是这地牢里的前辈?   宋安好觉得十分可笑,不禁问道:“若兰,你好像很开心?”   若兰咯咯笑了好一会儿,阴阳怪气道:“是啊,开心,很开心。一想到狐假虎威的你转眼就被打入地牢,我简直要开心死了!”   宋安好也笑了起来,她的笑是微微的,淡淡的,从容不迫,还透对某些事物的不屑。   正是这个淡然的微笑,竟然激动了若兰,让她猛地伸手抓紧了不远处的栏杆,表情和语气突然都变得可怕起来:“宋安好!你笑什么笑!事到如今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若兰姑姑都笑得出来,我怎么笑不出来呢?”宋安好笑吟吟的望着她,慢条斯理道:“说到底,我最多关个三五天也就出去了,可若兰姑姑你进的是死牢,能不能活着出去,你心里肯定很清楚吧!”   “你——”若兰一口气被呛住,本想继续针锋相对,可却被宋安好戳中了弱点,她的气势一下就頽了下去,可嘴巴依旧强硬:“你就盼着我被处死对吧?我告诉你,肯定会有人来救我的,我不可能就这么死掉。我,我还要把你狠狠的踩在脚底,让你跪着求我原谅!”   宋安好冷冷道:“原谅?我和你可不一样,我这辈子也没做对不起谁的事,所以这辈子也不需要求谁的原谅!倒是若兰姑姑你,事到如今还奢求惠妃还是皇贵妃救你出去,实在是天真至极!”   “你!”若兰被说出心事,不由羞怒万分,斥道:“你给我闭嘴!”   “难道不是么?”宋安好继续道:“别说惠妃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是她能自保,你觉得她会不会来救一个出卖自己的?”   “至于皇贵妃,”若兰无言以对,宋安好不屑一顾的笑了笑:“呵,你在皇上皇后面前将她扯进来,她不落井下石杀人灭口就不错了,你还奢求她救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你!你!你胡说!”她说的句句在理,可就是如此,若兰就愈发的愤怒,她面部的表情越来越狰狞,死死的盯着宋安好,吼叫道:“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惠妃假孕的事就不会暴露,我也不会落到现在的田地!宋安好,你给我记住,我有今天全部都是你害的,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我不会做鬼,我一定会在你先前出狱!我一定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宋安好!你给我等着!今日的屈辱,我总有一天会千倍百倍的还给你!我一定会让你跪下来求我!”   “你给我等着!”   幽静的地牢,什么旁的声音都没有,只有若兰声嘶力竭的吼叫,一声高过一声,一声凄厉过一声。   最初,宋安好还站在门口认真听着,可听到最后,她又回到牢房的角落,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抱着膝盖看着愤怒到了极点的若兰,而她的情绪却慢慢平复下来。   幸亏有了若兰的吼叫,让这原本阴森恐怖的地牢显得没那么可怕,好歹还有人声回荡,还是熟悉的人声。   尽管这人声骂的十分难听,可再怎么难听,也总好过死一般的寂静。   若兰,她在地牢的邻居,好歹发挥了些许积极作用。   同宋安好一样,早已陷入绝望的若兰也是用一样的方法,将嘶喊咒骂变成自己的精神支柱,支撑着她度过接下来的地牢生涯。   不知过了多久,若兰的叫骂一直持续着,从未间断。只是这一声声的叫骂声从尖锐变得沙哑,从愤懑变得麻木,在阴冷的地牢里不断的回响。   最后,若兰的声音彻底哑掉,不断的咳嗽,可就算如此,她还是不依不饶,持之以恒的边咳边骂。   没多久,地牢那头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嚎什么嚎?嚎什么嚎?再嚎就他吗给你上刑了啊!”   若兰正要接着骂,突然听说要上刑,嗷呜一下给咽了回去。   见她乖乖闭嘴,牢头也就转身回小屋休息了,地牢一下子又恢复了安静。   若兰失去了精神支撑,整个人犹如泄气般的皮球,彻底瘫在地上。   宋安好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淡声讽刺道:“若兰姑姑可真是能屈能伸。”   这回若兰没有强行抬头看她,而是有气无力的哼了一下:“那是当然,我还要留着命,好好看你落得什么下场呢!”   什么下场?   处在深宫,身不由己,她的命运还能由她自己左右吗?   宋安好抿了抿唇,没有再理会若兰。   若兰以为刺中她的弱点,不依不饶道:“宋安好,你也不用得意,别以为你如今在静妃面前风生水起,就能一辈子风平浪静。我告诉你,要是静妃真那么看重你,怎么会任由皇上把你丢进地牢?怎么会过了这么久,也没差人来看你?你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我们都是一样的。在她们面前,我们都是奴才!”   “宋安好,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得了吧,我就算再倒霉,也不会沦落到死牢!”在她的絮絮念下,宋安好的耐心终于告罄,不悦的将她打断:“你还是留着些力气,否则待会儿断头饭来了,你连最后一顿都吃不下!”   “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若兰被她的话气得面如猪肝,浑身发抖。   听到恶毒二字,宋安好忽然轻轻的笑了笑。   没错,她可从来都不是圣母,更不是白莲花,她可是最最恶毒的女配啊!   想到这一点,压在宋安好心头的石块突然松了一些。若不是若兰提醒,她差点忘了,她是恶毒女配,她不需要正大光明,更不需要正直不啊,只要能活着离开地牢,她什么手段什么伎俩都能用!无需手软!   “谢了。”   宋安好瞧着满身狼狈的若兰,突然吐出两个字。   这一句道谢,将若兰唬得愣住,半晌才呸了一声:“你这个阴险的小蹄子,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宋安好摇摇头,不再理会她,而是闭目养神。   在想到最佳方法之前,她必须养精蓄锐,这样才能保证充足的体力。   “这边!快!”   过了好一会儿,地牢忽然响起纷乱的脚步声,一个粗重嗓门打破了地牢的安静。   宋安好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两个侍卫模样的男人从地牢尽头出现,笔直笔直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们是来找她的?还是找若兰的?   宋安好心中顿时腾起警惕,却见那两人大步流星的走向了对面若兰的牢房。   一人拿出钥匙开了绑在牢门上的铁链,铁链相撞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伴随着冷冰冰的话语:“你!跟我们走!”   原本精疲力尽的若兰猛地从地上爬起来,面露惊悚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里?我,我不去!”   “不去?这可由不得你!”那人哼了一声,直接上前拿人,另一人赶紧过去帮忙。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跟你们走……”   “救命,救命啊!”   若兰自知不妙,露出惶恐的表情,拼命的挣扎反抗,却换来劈头盖脸的一阵拳打脚踢,最终还是两人拖走。   “宋安好!你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远远地,还能听见若兰的尖叫声。   这个若兰,到了快死的境地,竟然还一心一意的记挂着她,着实是让她觉得又可怜又可笑。   可宋安好实在笑不出来,甚至还打了个寒噤。   她很清楚,若兰被打入死牢仅仅半日,是不会这么快行刑的。就算要行刑,至少得吃碗断头饭。可从她进来到现在,别说是断头饭了,就是水都没人递一口。   所以,那两个侍卫,并不是拉她出去行刑的。   不,准确的说,不是拉她出去光明正大的行刑的。   因为,如此的隐秘低调,一定是私刑。   后宫之中,还有谁这么希望若兰赶紧死掉,连夜都不要让她过呢?   回想起先前在兰灵宫发生的一幕,宋安好心里满满浮现一个人的名字。她知道,那个人不仅要若兰死,还迫切的希望她死……   若兰,与她纠缠不休的冤家对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掉了吗?   而她,又该如何在那个人手里活下来呢?   宋安好呆呆的站在无人的地牢,浑身开始发冷。   午夜,地牢。   偌大的地牢,只亮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跳耀着,四周依旧是一片昏暗。   深夜露重,原本就穿着单薄的宋安好浑身发冷,一天没吃没喝的她只能缩在墙角,靠抱紧自己的身体取暖。   整整一天,没有人送饭,也没有送水,更没有人送棉被。就算是坐牢,这也不是一个正常现象。   肯定是有人捣鬼。   她冻的发抖,边打哆嗦边想着,慢慢的就失去了最后的力气,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也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但好歹这第一晚就这样度过了。   次日清晨,窗外的晨曦还没照进地牢,值班的牢头就开始巡视了。   听到脚步声,宋安好心中燃起一线希望,虚弱的说道:“大哥,麻烦给床棉被吧?或者一杯热水也行!”   “棉被?热水?”牢头好笑的看了宋安好一眼,嗤道:“呵呵,你去梦里要吧!”   牢头巡视一番便打道回府,在往另一边去时,遇上另一个牢头,大概是对方问了句什么,他谨慎的对对方说:“你小心些,皇贵妃娘娘特意嘱咐了,那个姓宋的,什么都别给她!就让活活饿死!”   牢头的声音虽小,可地牢太过安静,这句话还是传到了宋安好的耳中。   皇贵妃……   呵,果然是她。   宋安好的心里,禁不住冷笑起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煎熬   关入地牢的第二天,若兰没有再回来,也没有一个人给宋安好送水送饭,就连巡视的牢头也选择性的忽略了最里边的那间牢房。   宋安好缩在墙角,紧紧地抱着自己,心情比昨天又沉重了很多。   她渴,她饿,她还很孤单。   她甚至还希望若兰能够回来,就算是继续嘶吼喝骂,也比现在死一般的寂静强。   可惜,若兰死了。   而她,也在某人的阴谋下,可能死去。   不,她才不会就这么死去,那和认输有什么区别?   皇贵妃,有种你就派人来执行私刑,你若没种,那就别想如意!   宋安好的身体虽然不争气的在发抖,可牙齿却狠狠的咬起来,暗暗下定了决心。   这次虽然受了点苦头,可是却换回了静妃安然无恙,至少不必担心被打入冷宫,更不必担心会祸及箫景煜。   想到这里,宋安好的心情稍稍好转。   这一整天,过得极度煎熬。到了晚上,没有了阳光的温暖,地牢的温度愈发的低。   宋安好死死的闭上眼睛,希望能快快睡去,这样时间也能好过些。可过了很久,她才发现,在眼下这种环境中,想要快速的入睡,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啊!   整整两天一夜,滴水未进,粒米未沾,让宋安好第一次体会到真正意义上的饥饿。这样的体验可真是糟糕透顶,如果不能尽快结束,那她可能就真的要随了皇贵妃的意了。   不知熬了多久,久到让宋安好觉得万籁俱静,久到让她的意识一点点的涣散。终于,在阴暗湿冷的地牢,她如愿以偿的昏睡了过去。   可在地牢中,又怎能睡得安稳呢?   宋安好做了一整晚的噩梦,最后将醒未醒时,她挣扎了很久,才从噩梦中挣脱,醒了过来。   “冷……好冷……”宋安好眼睛都还没睁开,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   冷,太冷了,比昨天更冷!   模模糊糊中,不远处响起脚步声,隐隐还有牢头的呼喝声:“饭来了!”   饭来了?宋安好顿时睁开眼睛,扭头朝走道那边看去。这一看,她就开始惊喜万分。   终于放饭了!太好了!   打起精神,宋安好伸手撑住旁边的墙,慢慢的站了起来。她一点点的走到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在给各个牢房挨个送饭的牢头,迫切的渴望他快些将属于她的食物送过来。   有饭就有水,只要身体得到了补给,她就会变得更强壮。至少,不会那么快生病。   可是,现实又给了宋安好当头一棒。   在她殷切的目光中,牢头给其余每一间牢房都送上了食物与水。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转头就走了。   “等等!等等!”宋安好见了,大急,扒拉着牢门,扯着嗓子喊道:“这边还有人呢!牢头,这边还有人呢!”   “给我送些食物吧!不用很多,一点就行!”   “喂!喂喂!”   原本安静的牢房,此时充满了所有犯人吃饭时的咀嚼声。无论宋安好的声音拔得多高,也没有引来任何人的回应。整个牢房,不仅仅是牢头,就连囚犯,却将她视若空气,强行抹杀。   这一刻,宋安好终于发现,皇贵妃这个法子真的太有用了。   在这个所有人都对她视若无睹的环境中,她就算不渴死饿死,也会孤独致死。   皇贵妃,算你狠!   宋安好明白无论如何也要不到任何食物了,于是只能重新回到墙角,靠着墙壁盘膝坐下。这次她不睡觉了,她打坐。   打坐能让她凝神聚气,更能慢慢抚平她波荡起伏的情绪,让她不至于这么快疯掉。   过了没多久,囚犯们吃光饭,地牢的声音又变小了,渐渐的回归安静。   忽然,门口传来嘎吱一声,随后传来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宋安好没有睁眼。   “大哥,这是我们娘娘的一点小心意,你赶紧收下吧。”   “这可不行!我们也是有规矩的!”   “别担心,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不会让人知道的!”   “这……”   “哎呀,你就拿着吧!再说了,我又不是给您找麻烦,就是进去看一眼,就一眼!看完我就走,绝不让人发现!”   “真的?”   “我发誓,就看一眼!”   “那行吧,你快去快回!”   “哎!”   隐隐约约的对话声传过来,宋安好起初没有在意,可到了后来,她忽然发现其中这道女声有些耳熟。   莫非……   她蓦地睁眼,便看见眼前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猛地站了起来,向门口扑了过去,脱口唤道:“素心姑姑!”   原来,来的人竟是素心!   素心本来还没走到牢房门口,见宋安好如此,她忙三步并作两步。一走到门前,她就将宋安好上下打量,眼眶就迅速红了起来:“安好,你……你受苦了!”   “我没事!”宋安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笑道:“姑姑,你怎么来了?”   素心瞧了眼四周,无法想象这两天两夜她是如何艰难的度过,又不敢在她面前露出戚容,也就努力笑道:“是娘娘让我来看你的。”   她以为宋安好会问娘娘为什么昨天没派人来,可宋安好脱口而出的却是:“娘娘还好么?”   素心听了,心里没由来的一酸:“事到如今,你还记挂着娘娘。”   宋安好不想她担心,故作轻松的笑笑:“怎么就事到如今了?说得多严重似的!姑姑啊,你别看这儿环境不太好,可难得清静,没事的时候在这呆几天,还能让自己沉淀沉淀呢!”   “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我可说不过你。”素心明白她的苦心,也不戳穿,顺势就转了话题,将手里的端着的托盘往前面一递,说:“牢里的饭菜很差吧?娘娘今天天没亮就让小厨房给你炖的鸡汤,蒸的糕点,你赶紧吃点吧!”   一听到有吃的,宋安好惊喜万分,她不等素心动作,就抢先揭开素心手上的托盘,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还有两道精美可口的糕点。   “这是我最爱的玉米糕!”宋安好眼前一亮,也顾不上手干不干净,捡了一块玉米糕就扔进了口中,三下五除二就咽了下去。   玉米的清香,让她高兴地眉开眼笑。   “娘娘知道你爱吃玉米糕,特地吩咐下人做的。”素心笑着看她吃糕,还不忘叮嘱道:“小心点儿,可别噎着了,还是先趁热喝汤吧!”   “好!喝汤!”宋安好伸出双手,隔着门缝将托盘上的白玉盅端了进来,腾出手来揭开白玉盅的盖子,鸡汤的鲜香顿时扑面而来。   “哇,好香的鸡汤!”她也不怕烫,拿起汤勺就连喝了好几口,舌尖被烫的发麻,她也舍不得停下来。   “慢些!”素心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还不忘告诉她:“娘娘知道你在这里受罪,特地命我拿了百年人参放在鸡汤里,想必定能给你补补。”   “那我可得多喝些!”宋安好大口喝汤,大口吃肉,还抽空抬头对素心感慨了一句:“娘娘待我可真好!”   这碗人参鸡汤,是宋安好喝过的最美味的鸡汤。随着汤汁下咽,鲜美和温暖立刻充斥着她的口腔,食道,肠胃,还有整个身体。   很快,她原本发冷的身体,慢慢变得温暖起来。   “你待娘娘也不差!”   素心怔愣的看着狼吞虎咽的宋安好,想到她平时是那么的挑食少食,眼圈就红的更厉害了。   默默的看了半晌,素心迟疑的开口:“安好,你怪娘娘吗?”   宋安好转眼喝完了鸡汤,正拿着心爱的玉米糕吃着,闻言奇怪的反问:“娘娘对我这么好,连百年的人参都拿出来了,我为什么要怪娘娘?”   “你不怪她为什么不来救你么?”   “娘娘若是有法子,自然会来救我。若是没来救我,想必是一时想不到万全的法子。”   “你说的对,娘娘目前的确没有法子。昨天惠妃在冷宫闹了一夜,皇上心情更加糟糕,娘娘几次想开口求情,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了。”素心替她解释着眼下的局势,忽然有些内疚:“安好,目前局势不明,你可能还要委屈几天。”   “我明白。”宋安好无所谓的笑了笑,“几天就几天,没事!”   她本不想多说什么,免得素心与静妃担心。可转念一想,这牢里饭水全无,再过几天岂不真要活活饿死?   于是,她故作随意的说道:“不过,要是姑姑有时间,或者能派一个人,每天来送一些兰灵宫的吃食过来,那就更好了!”   宋安好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可素心还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素心的脸唰的变了:“安好,他们是不是没给你吃的喝的?”   宋安好忙解释:“没有,是吃的太差,我实在吃不下去!”   素心追问:“真的?”   宋安好笑着点头:“我只是怀念兰灵宫的伙食!”   素心将信将疑,想了想,道:“那行,我回去禀告娘娘一声,以后每天都给你送三顿吃食!”   说完,又问她:“你还想吃什么?快告诉我,我回去让她们换着花样给你做!”   “我想吃玉米糕,芙蓉糕,手撕鸡,醋溜笋片……”宋安好也不客气,一口气报了一长串的菜名。   素心笑着看着她:“好。”   两人正在说话,牢头突然走了过去:“说好了看一眼,怎么看了这么久?走走走,趁没人发现,赶紧走!”   见素心要走,宋安好忽然有些慌。   素心忙道:“大哥,我再和她聊两句,就两句!”   “不行!再聊两句,就得被人发现了!”那牢头十分坚决,伸手就要去扯素心,喝道:“你给我赶紧出去!”   宋安好见状,明白没法再留了,不由眷恋的看了素心一眼,轻轻道:“姑姑,你去吧,替我给娘娘问好。还有,记得替我叮嘱她,在三殿下回京之前,千万不要踏出兰灵宫半步,以免节外生枝。”   “知道了,你的话我一定带到。安好,你好好照顾自己,过了眼下这个坎,我们就来接你出去!”   “好,我等你!”   恋恋不舍中,素心还是离开了。   宋安好吃了一顿美食,元气又足了一些。   几天就几天吧,只要每天能吃一顿好的,她就还能撑下去!   可是万万没想到,隔日同一时间,宋安好望穿秋水,也没等来兰灵宫的人。   她还无意中发现,昨天私自放素心进来的牢头不见了,换了一个面生的人。   那个人第一次巡视时,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宋安好看了半天,让宋安好心里一阵发毛。   到了晚上,夜幕降临,宋安好才明白,肯定是有人发现了素心来过地牢,然后出手了。   但愿,这次没有连累到静妃头上。 第一百七十八章 深夜来客   这一天,果然是断水断粮的一天。   幸好昨天喝了那一大盅人参鸡汤,让宋安好的体力得到了补充,不至于饿晕过去。   可是,身体还是发出了糟糕的信号。她,生病了。   熬到深夜,宋安好卷缩在角落,身上盖了些在地上胡乱抓的稻草,试图能获取多一些的温暖。可是,尽管她做了所有的努力,她依旧觉得冷,刺骨的冷,并且越来越冷。   “冷……”   她双眼紧闭,浑身颤抖,翕合的唇瓣无意识的吐出一两个字,全是迷糊下的胡话。   此时的她,只知道寒冷,却不知自己的身上的每一片肌肤,都烫得吓人。本就一天一夜没有喝水的她,被体内的火灼烧了这么久,也就更加缺水。   到了后半夜,夜露加深,地牢内的温度直线下降。   宋安好冷的打起来摆子,渐渐变得神志不清。   模模糊糊中,仿佛听见地牢的大门吱嘎打开,有矫健而轻微的脚步声在走道里响起。这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的走向了地牢最里面的那间牢房。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宋安好耳边响起:“打开。”   牢头慌张的说道:“殿下,这……这可使不得!”   “为何使不得?”   “皇贵妃娘娘特地嘱咐过奴才,不准任何人探视这个姓宋的,万一她老人家知道……”   “知道了会怎样?”   “会……会不高兴……”   “既然你也知道她会不高兴,所以今晚孤来地牢的事,你不准对她老人家透露半个字。否则,孤拿你试问!”   “啊?”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开门!再敢耽搁,不等皇贵妃生气,孤就先把你办了!”   “是!是!奴才这就开门!”   随后,铁链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在深夜的地牢回荡起来,显得格外的刺耳。   晕晕沉沉的宋安好被动静吵醒,却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在闭眼琢磨着,这声音到底是幻听还是做梦,她已经分不清楚了。   后来,她的眼皮颤动了几下,微微睁开了眼。   于是,一双男人的脚,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   “孤是不是吵醒你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孤?自称孤的人并不多,难道还是箫景煜回来了?   宋安好心中闪过一丝狂喜,她猛地睁开眼眸,抬头向眼前的男人看去。然而,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那张令她朝思暮想的清俊的脸,而是另一张温润儒雅的脸。   竟然是……萧景睿!!!   “是你……”一阵失望袭来,让宋安好更显疲惫,努力昂起的脑袋就这样默默的垂了下去。   “是我。”萧景睿将她脸上僵硬的笑容与失望瞧得一清二楚,却并没有戳破,他只是微微弯腰,伸手抚上了她的额头,“安好,你脸色有些糟糕。”   “不,不用你……”   “好烫!你生病了!”   宋安好将头扭向一边,正想要挣脱额上的那只手,就听萧景睿惊呼道。   生病了?难怪她如此难受,原来是生病了!   其实这也并不奇怪,任谁被扔到这个凄冷的鬼地方,熬不了几日,也会和她一样被疾病侵袭。要不是昨天素心送了一顿好的吃食过来,只怕她昨天就撑不住了。   “病了就病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宋安好苦笑着,将脑袋往墙上一靠,虚弱的问道:“二殿下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赐教?”   拜皇贵妃所赐,她才被打入地牢,不仅与世隔绝,还断水断粮。而现在,她的身体已经被逼到了极限,皇贵妃的宝贝儿子却跑来对她嘘寒问暖,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所以,一向对萧景睿存有好感的宋安好,这次对他却表现的极为不善。   萧景睿岂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敌意,可是他并没有介意,而是转身踏出牢门,对候在外边唯唯诺诺的牢头厉声吩咐:“给孤抱两床厚棉被来,还有热茶糕点,快!”   牢头本想提醒他,让他不要忤逆自己亲生母亲的命令,可是陡然看见他凌厉的眼神,就顿时吓得认怂了:“是!我这就去准备!”   牢头一溜小跑不见了。   萧景睿本想再转身进去,可一看宋安好充满敌意的表情与动作,他就打消了念头。   他站在门口没动,宋安好也没动,两人都没有说话,地牢里一片寂静。   半晌后,宋安好唇角勾了勾,有不屑一闪而过,随后便闭上了眼睛。   虚伪的人,何必再看?   萧景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底顿时浮现复杂的情绪。   当初,是他与皇贵妃商议,只要静妃与箫景煜得势,就应该采取相应的手段,将他们母子打压下去。后来,箫景煜果然得势,封王的消息一传到后宫,母妃便决定让惠妃假孕再流产,将黑锅甩在静妃的头上。   可是没想到,万事俱备,最后却败在了一个小宫女手上!   以皇贵妃的性子,得罪她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可对萧景睿来说,他并不希望宋安好死。   至于为什么?他自然有他的理由。只是这理由,暂时不能告诉皇贵妃。故而,他也只能瞒着皇贵妃,悄悄来探望宋安好。   本以为他的纡尊降贵,会换来宋安好的一丝感动,可出乎意料的是,换来的却是讥讽和不屑。   看来,在她眼里,他与他的母妃,是一路人。   思付间,牢头满头大汗的抱着一大堆东西过来,喘着气对萧景睿道:“殿下,东西都拿来了。”   萧景睿淡淡道:“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牢头不敢顶撞,赶紧将东西往地上一放,掉头就跑了。   宋安好将萧景睿视若空气,闭目养神了不一会儿,脑袋又开始变得晕晕沉沉,因此也没有精力去听外界的动静。   等她再恢复意识时,就感觉身上一重,随后便是渴求已久的温暖。她慢慢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被棉被裹住了。   难怪这么暖和……   宋安好恢复了一丝元气,耳畔听见窸窣声,于是扭头一看,却发现萧景睿正弯着腰,将另一床厚厚的棉被铺在地上。   他铺的很仔细,每一个角都平平整整,丝毫不乱。   堂堂一个皇子,竟在午夜的地牢中,纡尊降贵的替一个囚犯打地铺……   宋安好看着眼前的一幕,大脑忽然有瞬间的发白,她突然发现,刚才对众人的敌意与仇视似乎消散了许多。   终于,萧景睿铺好了棉被,于是站起来转身看向她,温声说:“安好,这边暖和,你上这边来吧。”   他的目光有些微的热切与期盼,宋安好裹紧了身上的小被子,有些迟疑。   她方才还出言不逊呢,要是现在一转眼就和颜悦色,会不会有些太没骨气了?   萧景睿也想到这一点,便想着要给她台阶下:“夜深露重,你要是再不想法取暖,这病可就……”   可他没想到,宋安好的迟疑只持续了三秒不到,他解围的话还没说完呢,便见宋安好腾的站起来,裹着小被子走到了铺好的棉被前,毫不犹豫的坐了下去。   一坐下去,宋安好便觉得一阵舒爽,暖暖的,软软的,这种感觉实在太久违了!   什么骨气不骨气的,她只是一个小女配,还是一个能屈能伸的小女配,骨气这种东西在她心里,远远不及性命宝贵!   这不,她不仅一屁股坐了下去,还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甚至还发出了叹息道:“真舒服啊!”   萧景睿看着她的小脸上露出的猫一般惬意的神情,先是惊讶,后是诧异,最后看着看着,也不禁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除了棉被,牢头送过来的还有一壶热茶和一小碟点心。萧景睿走过去将茶水点心拿起来,又走过去递到了宋安好的面前。   “你可能不饿,不过你正病着,多喝些热水总是好的。”   他以为宋安好会拒绝,或者至少会客气一下。   谁知,宋安好没有丝毫的犹豫,她直接伸出双手,一手接过茶杯,一手接过糕点,头也没抬的说了声:“谢谢。”   接下来,便是狼吞虎咽。   萧景睿也不说话,先是默默的看了会儿,后来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宋安好有些讶异,可也顾不上许多,直到将热茶糕点全部消灭,这才扭头看向萧景睿,拍拍小手道:“不好意思,忘了问你吃不吃了。”   “我不饿。”萧景睿见她主动答话,眼里有笑意闪现:“你呢,吃饱了吗?”   宋安好嗤笑道:“饿了这几天,区区几块糕点哪能吃饱呢!”   萧景睿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宋安好本来是想借机挖苦皇贵妃的手段太下作,可见萧景睿一副尴尬的模样,想到他方才的举动,顿时有些不忍心,便嘿嘿干笑道:“开玩笑的,我昨儿还喝了鸡汤呢!”   萧景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半晌,才道:“你不必瞒我,母妃她处心积虑让你进了地牢,自然不会让你好过,又哪来的鸡汤呢。”   宋安好讪讪一笑,“二殿下可真是知母莫若子啊!”   萧景睿直直的看着她,眼神极度复杂:“你是在挖苦我吗?”   宋安好倒是很想点头,可看在刚才那杯热茶的份上,还是笑了笑:“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萧景睿叹了口气,半晌再未说话。   宋安好坐在铺了棉被的地上,体力得到慢慢恢复,只是头依旧晕晕沉沉,她不想再僵持下去,便主动问道:“二殿下深夜前来,是有什么事么?”   萧景睿却摇摇头"无事。”   “孤只是来看看你。” 第一百七十九章 雪中送炭   宋安好怔了一下。   萧景睿望着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展开,声音比先前更加柔和:“你不相信?”   宋安好无意识的眨了眨眼睛:“啊?”   萧景睿笑得愈深,“我这几天闭府未出,下午才听说宫里发生了大事,这才来晚了。”   他看着宋安好,眼神满满变得幽深:“若早知道,我也就早看你了。”   他这番解释,却让宋安好越发的疑惑。   他深夜来到地牢,仅仅是为了探望她?这个理由听起来令人颇为动容,只是宋安好偏偏不信。   换做其它女子,可能会为眼前的人感动,可是宋安好不是别人,她即便沦落到地牢,可头脑却依旧保持着清醒与冷静。   眼前这个男子,温润如玉,儒雅别致,的确是很容易令人卸下心防,甚至会对他生出信赖、依靠的冲动可是在宋安好眼中,他就算再低调,再忍耐,再温文尔雅,她记忆深刻的始终是他眼眸中偶尔闪过的锋芒与野望。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在他的人生中,情感应该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所以,他说他深夜来访只是单纯为了探望,宋安好又怎能相信?   不过,宋安好却没有戳破。因为就算他只是为了铺垫自己的目的,方才那碗热茶与糕点,以及此时裹在她身上的棉被,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否则,她就算病死在地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不信?我信。”宋安好轻轻一笑,对萧景睿道:“多谢二殿下雪中送炭的探望。”   “你不必道谢,毕竟你之所以被打入地牢,也是因为……”萧景睿没有说完,因为两人心知肚明,他顿了顿,声音蓦地低了下去:“母妃额头受了伤,可能会留下永久性疤痕,所以心情才如此暴躁。安好,我替母妃向你道歉。”   “……”宋安好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皇贵妃道谢,不由一阵好笑:“二殿下言重了!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您母妃是尊贵万分的皇贵妃,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实在承受不了您的歉意。”   “您?”萧景睿表情变了变,语气略带苦涩:“你是连我一起算上了吗?也生我的气了?”   “没有!”宋安好赶紧否定,这倒是真心的,“我真没生你的气。”   “那你是生我母妃的气了?”   “那也不……”宋安好想否认,但到底说不出口,因为她心底的确极度将皇贵妃骂得狗血喷头了,只是当着她儿子,不便表露罢了。   “你看,你都没法否认了,看来果然是被我母妃气坏了。”萧景睿突然笑了起来:“不过,我倒是很欣慰。如果你否认,存心骗我瞒我或者敷衍我,我也可能不知道。可你并没有,所以是不是表示,你不想骗我?”   不知道为什么,宋安好感觉他的话总是把她往一个奇怪的方向带,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胡乱的摇了摇头,摇完不对,又胡乱的点了点头。   萧景睿笑了起来。   他此时的笑容,和平时温和克制的笑容不太一样,看上去更发自内心,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他现在的心情。   宋安好反正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也跟着笑了笑。   两人就这么相对而笑,气氛倒也融洽。   笑着笑着,宋安好发觉自己对他的防备与抵触也没先前那么重了。虽然他是有野心,可试问天下的男人哪个没有野心呢?更何况,以他的能力,的的确确是配得起那张龙椅。   可惜的是,既生煜何生睿……   宋安好在心底暗自叹息着,侧头看了眼窗外,夜色浓黑,看来时间不早了。于是便提醒道:“二殿下,时候不早了。”   萧景睿明白她这是婉转的逐客,便点了点头:“我这就走,你也可以好好休息。”   宋安好没有起身相送的打算,只是裹紧了身上的棉被,懒洋洋道:“二殿下慢走。”   萧景睿转头要走,才走了两步,却又转身走回来,低头望着宋安好,说道:“明天我带太医来看你。”   宋安好摇头:“不必了。”   萧景睿却露出坚定的表情,低声道:“这是我欠你的。”   说罢,再次转身,大步朝牢房外面走去。   萧景睿出去没多久,听见动静的牢头立刻跑过来,先是冲他笑嘻嘻的行礼,随后又赶紧将牢门锁了起来。   萧景睿并没有久留,出了牢门便直直朝地牢大门口走去。   宋安好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怅然莫名。   同样是殿下,可要是来的是三殿下,那该多好啊!   想到三殿下,宋安好又开始在心底盘起来。按照脚程来算,三天之后,箫景煜就能抵达京城了。   唉,如今的她,实在是度日如年。   箫景煜,你快些回来才行啊……   宋安好感到一阵倦意,脑袋又开始痛了起来,于是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   ……   地牢外,萧景睿被冷秋挡住了路。   冷秋早早候在门口,等到他一出来,便行礼道:“殿下。”   萧景睿声音冷淡:“母妃让你来堵孤?”   冷秋谦声道:“娘娘让我请您过去。”   萧景睿猛地回头,双目如炬的盯住牢头,声音蓦地阴沉下去:“是你向皇贵妃告的状?”   牢头吓得跪了下去,大声求饶:“求二皇子明察,奴才怎么敢违背您的旨意?!”   眼看萧景睿情绪不佳,冷秋急忙出声解围:“是巡夜的人看见您了,以为您是来宫里见娘娘,所以才禀报了娘娘。”   “是吗?那可真是巧。”萧景睿冷冷的看着她,随即露出讽刺的笑容:“既如此,那现在就走吧。”   冷秋松了口气:“殿下,请。”   萧景睿不再说话,抬歩而去。   冷秋紧随其后。   深夜,皇宫一片漆黑,唯独华清宫燃着一盏灯。   皇贵妃面色严峻的端坐在太师椅上,听着外边出来的脚步声,眉头慢慢簇起来。当人影在门口闪现时,她端起手边的茶杯,猛地砸了过去。   萧景睿一踏入房门,就见皇贵妃发如此大的火,心里自然明白是什么原因,也不明知故问,而是示意所有人退下后,走到皇贵妃面前,低声请罪:“母妃息怒,孩儿此行是有原因的。”   “你最好能说一个令本宫信服的原因!”说着,皇贵妃抬手摸了摸额头的纱布,更生气了:“否则,你以后就别叫我母妃了!”   她能不生气吗?如意算盘被宋安好那个小宫女打破了不说,还被宋安好故意踩了裙摆,导致额头受了伤,伤口到现在还没有痊愈!   结果,她的宝贝还跑去给那个宋安好探监!还送吃送喝送棉被!   她可是最爱惜这张容颜的,若是因为那一摔在脸上留下了永久性的伤疤,那她绝对接受不了,甚至会彻底疯掉!   “孩儿解释之前,还有要紧事要做。”萧景睿很了解自己的母亲,说着便伸手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一边将塞子打开,一边说:“听闻母妃受伤,孩儿心中非常难受,千辛万苦的替母妃谋来了这焕颜膏,只要母妃涂了此膏,脸上是绝对不会留疤痕的。”   “真的?”皇贵妃一听,哪还顾得上生气:“冷秋,快来给本宫上药!”   “母妃,让孩儿亲自替您上药吧。”萧景睿温柔的说着,伸手取下皇贵妃额头的纱布,另一只手沾了少许药膏,轻轻的涂在了她额上那块青紫的地方,边涂边说:“孩儿还问过太医,要想疤痕消失的快,需得保持愉快的心情,母妃这段日子还是消消气吧,一切等伤口痊愈了再说。”   “那也要我消得了这口气!”提到这,皇贵妃就一肚子火,可此时感受到药膏冰冰凉凉的,觉得十分神情,待他涂抹完后,迫不及待道:“快,拿镜子过来我看看。”   萧景睿依言去取了镜子,又折回来,将镜子递给她。   皇贵妃一把接过,迫切的照了起来,惊喜的咦道:“莫非是心里作用?我怎么觉得这伤痕似乎淡了一些?”   “孩儿也觉得变淡了。”萧景睿笑道:“只要一日三次,母妃脸上的伤一定会全部消失的。”   “那就好,我还担心会留疤呢!”皇贵妃心情顿时变好,说完这话后,将镜子递还过去,嗔道:“行了,说吧,你今晚为什么要去看那个宋安好?还违背我的旨意,给她送那么多东西!”   “母妃,孩儿只是亡羊补牢。”萧景睿叹了口气:“眼下正是紧张的时候,有些事情,咱们没必要做得太绝。”   “亡羊补牢?你是觉得我这次太过了?”皇贵妃一听,有些不乐意了,“你别忘了,她只是一个小宫女,还是个破坏咱们计划的小宫女,别说我是故意整治她,就算我下令将她处死,那也是她活该!”   萧景睿摇头:“您可别说气话了。她死了是小事,要是牵扯到您,怎么办?”   皇贵妃哼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死了就死了,还能牵连到我,你也太小瞧你的母妃了!”   萧景睿知道她这次是气坏了,也就更耐心的解释:“虽然名不见经传,可到底是静妃疼爱的,也是皇上能点名道姓的。更何况,凤仪宫的那位还盯着您呢,您此时私下下令整治宋安好,她若将此事捅出来,静妃定会附和帮忙,到时候皇上又该生气了。”   皇贵妃闻言,表情愣了一下,可到底是要强,口中还是不肯认输:“生气就生气,又不是没有生气过!”   萧景睿苦笑:“另外,我还得到消息,箫景煜临走前曾单独约见过宋安好,两人很可能有过什么誓约。如今咱箫景煜没有受到牵连,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封王。封王倒也算了,若是趁机报复,再加上东宫那边发力……母妃,到时候咱们可就麻烦了。”   提到封王,皇贵妃就愈发生气,可听完了萧景睿的话,心中也明白他的处理方法才是最稳妥的。虽然极度不甘,可到底还是顾全大局的,生了会儿闷气后,她闷闷道:“行了,这次不怪你。”   闻言,萧景睿笑了起来:“多谢母妃体谅。”   他虽在笑,可唇角却泛起点点的苦涩。   高傲如他,即便心中再不甘,也只能笑看兄弟封王,不能表露丝毫不悦。否则,落入旁人眼中,又是一个把柄。   至于宋安好……   如果让她投入到他的阵营,那当然是顶好的一件事。毕竟,他对她的欣赏之情,是真实无虚的。   ……   萧景睿的矛盾与纠结,宋安好不会明白,因为她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同样,她也不会知道,等她醒来后,便会迎来第二个访客。   而这一次,不是雪中送炭,而是来者不善。 第一百八十章 来者不善   隔日,宋安好的病更重了。   虽然有了萧景睿送来的棉被取暖,可她冻了太久,身体早就到达了极限。   这天下午,宋安好正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突然,牢房门前传来了响动。   牢头粗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喂,还不赶紧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宋安好艰难的抬起头,迷迷糊糊中看见门外的牢头手上端着的东西正在冒着热气,迟疑半晌,她才不太相信的开口:“这,这是吃的?”   热气腾腾的,不是吃食是什么?   牢头一下就笑了:“瞧你病恹恹的模样,想不到眼睛还挺尖!没错,这就是吃的,是二殿下派人送来的鸽子汤,这汤里还下了些面条,又有营养又能饱肚子,真是便宜你了!”   鸽子汤?!   宋安好一听,原本无神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她猛吸几口气,顿时闻到鲜美的味道。   萧景睿还真是说话算数,真的给她送吃的了!   宋安好惊喜万分,抬手撑在墙上,使出所有的力气站了起来,“牢头大哥,真是太谢谢你了……”   她一边道着谢,一边慢慢的向牢门走去,可是没想到,她还没走到门口,突然看见牢头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色。   不等她反应过来,牢头已经将鸽子汤端到了嘴边,大口的喝了一口。   宋安好傻眼了:“你?你不是说这时二殿下给我送的汤?”   “是啊,是二殿下送给你的,没错。”牢头笑呵呵的说完,突然话锋一转:“可是有贵人不准我给你喝啊!”   说罢,他仰头又喝了一大口,喝完还不忘品咂一番,冲宋安好露出炫耀的表情:“嘿,你还别说,这鸽子汤可真鲜!”   宋安好看他大口喝汤,大口吃肉,心中渐渐明白,讥讽道:“你口中的贵人,不就是皇贵妃吗,怎么你还不敢说出来。”   牢头喝了一口汤,从搪瓷碗里挑了一只鸽子腿啃了起来,边啃边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关我的事。”   宋安好心中一阵鄙夷,决定不再搭理他,转身慢慢的朝牢房的角落走去:“这鸽子汤如此鲜美,您还是回您自己的小屋慢慢享用吧。”   对这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小人,她是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可没想到,牢头却不肯走,死活赖在门口,连吃肉带喝汤,非要当着宋安好的面将一大盅的鸽子汤吃干抹净了,然后用手背抹了抹嘴,又砸吧了好几下,这才舍得离去。   转身之前,还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盯了宋安好一眼。   无聊!   宋安好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随后才想到,这牢头放着桌椅不坐,非要怵在她面前喝汤,多半也是受了皇贵妃的指使。   此举或许有些无聊幼稚,可当着一个饥寒交迫的人,有滋有味的喝一碗香飘飘热腾腾的乳鸽汤,对那个人而言,的确是另一种煎熬。   “咕噜咕噜”   就在宋安好假装对那晚乳鸽汤嗤之以鼻时,她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她连忙伸手捂住肚子,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唉,这个幼稚的法子真有用,她还真的越来越饿了。   除了饿,还口渴,还四肢无力浑身发冷。   头,也似乎更重更晕了。   算了,到了这地步,只祈求不要越病越重,有没有鸽子汤已经不重要了。她可不想死在这见不得光的地牢里。   胡思乱想着,宋安好又晕睡过去。   说起来,这晕睡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会让人暂时忘记饥饿与寒冷。   宋安好这一觉睡得十分漫长,期间她醒了无数次,可眼皮子犹如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于是只能继续睡下去。   又过了许久许久,宋安好又醒了,这一次她是冻醒的。可她的意识还不太清醒,只是条件反射的打着哆嗦将被子裹得更紧一些。   地牢中,一片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   不知为何,宋安好心中涌起不祥的感觉,她猛地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硕大的脸!   “啊!”   被人无声无息的靠近,甚至在一睁眼就能看到的距离,让她猝不及防的发出一声低呼,整个人陡然清醒起来。   可下一瞬,她的脸上又露出惊愕的神情,她望着近在咫尺的那个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脱口道:“怎么是你?!”   蹲在她面前的男人,听了这话,脸色变得不太好看,阴阴的说道:“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不希望本宫出现在你面前?还是希望出现在你面前的另有其人?”   宋安好听到他的声音,依旧不太相信,反问道:“我不是认错人了吧,太子殿下?”   原来,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宋安好面前的人,竟然是东宫太子——箫景翼!   此时的箫景翼,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宋安好的面前了。而这次久违的出现,他周身散发的气质,让宋安好陌生又感到十分危险。   极度的挫折足以摧毁一个人的内心,还可能抹杀这个人仅有的善意与柔软,让这个人变成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眼下,看着久违的箫景翼,宋安好的脑海中翻涌的便是这样一句话。   以往的箫景翼十分自大,可尽管如此,他却没有其他兄弟的阴狠毒辣。你可以说他优柔寡断,也可以说他善良的不合时宜,总而言之,那时的箫景翼,除了能力不够以外,并没有更大的缺陷。   可还现在,宋安好看着箫景翼的眼睛,却再也看不到当初那一份类似纯真的东西,有的只有阴冷,以及隐在更深层的麻木。   可以想象,上次的是,对他打击很大。   箫景翼没有回答宋安好的话,而是突然抬起右手伸向她,撩起了她耳边的一缕散发。   “你怎么沦落到这番田地了?”   “太子应该知道原因吧!”宋安好偏了偏头,那一缕头发便从箫景翼手中滑落,随后自嘲道:“宋安好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在您这些贵人面前,别说是进地牢了,就是上断头台也只是您们的一句话。”   箫景翼那只手还伸在半空,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宋安好:“本宫哪舍得你上断头台?要上,也该上本宫的榻才对!”   “箫景翼!”宋安好被他轻薄的话惹怒,不顾尊卑的喝出他的大名:“你好歹也是一国太子,竟然说出这种轻浮的话!”   “没错,本宫是太子,是储君,可是这又如何?连一个女人,本宫也得不到!”箫景翼眼神阴郁的说完这句话,突然对宋安好阴柔一笑:“你说,本宫这个太子当的,是不是太委屈了?”   他话外有话,宋安好岂能听不出来,她脑子里蓦地回想起上次在东宫险些发生的祸事。她脸色一白,猛地伸手向箫景翼狠狠推去:“你离我远点!”   没想到,她奋力一推,箫景翼却纹丝不动。   原来,生病的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宋安好的脸色更白,想要将推出去的手收回,不料却被箫景翼一下抓住。   “箫景翼,你!”她想要将手抽出来,却依旧无果,于是只能怒骂:“你真不要脸!”   “本宫只是握握你的小手,这就不要脸了?那要是本宫再进一步呢,嗯?”箫景翼更紧的抓住她的手,俯身向宋安好凑了过去,离她越来越近,就连说话时,他的呼吸都直接喷到了宋安好的脸上。   “混蛋!”宋安好使劲的扭过脸,尽可能的避开他的呼吸,咬牙切齿的骂道:“这是在地牢,这地牢还有皇贵妃与萧景睿的眼线,你若敢在地牢里更进一步,我保证你的太子之位会拱手相让!”   “萧景睿?听说他昨晚来看你了,你们两个还相谈甚欢,是吗?”在宋安好的喝骂下,箫景翼没有翻脸,而是以一种诡异的语气问道:“有一件事,本宫实在是好奇万分。宋安好,你可否替本宫解答?”   “只要你离我远一点,我就解答!”眼看他又凑了过来,宋安好连忙大叫。   她的反应,让箫景翼笑了起来:“你还是这么直率,直率的可爱。”   “不,我一点也不直率!你离我远点!”宋安好大叫。   “那你回不回答本宫的问题。”箫景翼呵呵笑道。   “好,好,我说,你快问!”宋安好扛不住了。   “本宫好奇的是,为什么你愿意与他们一一交好,却对本宫避如蛇蝎?”万万没想到,箫景翼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以前,本宫还以为你只和老三好,现在才发现,你和老二也很好。宋安好,既然你愿意与得势的皇子交好,为什么偏偏拒绝本宫!”   宋安好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个问题,一时愣住。   箫景翼突然脸色一变,厉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只是一个没用的蠢太子,所以才不愿与本宫来往,甚至对本宫避如蛇蝎?”   宋安好被他的突然变脸吓了一跳,哪敢承认,忙否认道:“不是,当然不是!”   箫景翼又问:“那是为什么?”   宋安好心如乱麻,边飞快的想着边回答道:“是,是因为……”   见她磕磕绊绊好半天,也没回答上来,箫景翼了然的一笑,开口打断她的话:“既然不是,那你愿不愿意做本宫的女人?”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宋安好蓦地睁大了眼睛。   只听箫景翼又慢吞吞的说道:“实不相瞒,本宫今晚前来,就是来带你出地牢的。不过,在带你出去之前,本宫有一件事要确定。”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雪亮,一瞬不瞬的盯着宋安好,以一种莫名的狂热问道:“宋安好,做我的女人好不好!”   此时的箫景翼,眼底溢满了疯狂。   宋安好眼底突然涌起诡异的恐惧,一如上次在东宫的荷花亭。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他?   “你在胡说什么?快松开我啊!”   宋安好慌乱起来,用力将手从箫景翼手中抽出来,整个人都缩在墙角,恨不得有穿墙术才好。   见她一副见鬼的样子,箫景翼眼底蓦地浮现一片阴霾,似嘲笑又似苦的哼了一声:“本宫是人,不是鬼,你至于怕成这样吗?难不成,你真以为本宫会在地牢把你怎么样?”   “我什么都没有以为,我也不敢以为!”宋安好见他比先前正常了一些,也极力恢复镇定,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背部紧紧的贴着墙壁站着,双目警惕的盯着他道:“既然太子殿下不打算把我怎么样,我也不敢让您屈尊降贵继续呆在地牢,还请回去吧。“   箫景翼本是蹲在她面前,此时她站了起来,于是他也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眯着眼睛看着宋安好,声音凉凉的发问:“你在赶本宫?”   不等宋安好回答,又自顾自说了一句:“本宫得知你在这儿生不如死,故而冒着违背宫规前来看望你,结果话还没说几句,你就如此迫切的希望本宫离开?”   “宋安好,你还说你没有对本宫避如蛇蝎,看来你刚才的话,全部都是谎话。”   “说吧,你我认识到现在,你对本宫到底哪句真哪句假,你今天通通给本宫说出来。否则,休想本宫回去!”   他没说一句,就往前踏一步,不等话说完,已经逼近了宋安好的面前。   宋安好背后便是墙壁,已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眼看着箫景翼的面上渐渐浮现戾气,心中警铃大作,哪敢再激怒他,只硬着头皮答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谎话?”   箫景翼眼神暗了暗:“你的意思是,你从未对本宫说过谎?”   宋安好当然是说过,可眼下当然是不敢承认的,于是只能假装镇定的点头,试图让他的情绪得到平复。“没有,真的没有!”   谁知,箫景翼听了这个回答,脸上突然露出异样的神情,透着微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宋安好,森然一笑道:“当初是谁说谎骗本宫,说她亲自下厨替本宫准备膳食?”   宋安好蓦地睁大眼睛。糟糕,忘了这件事了!   她张口想要解释,不料箫景翼突然抬手,狠狠的捏住了她的下颚,他低头凑到她面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不是说从未对本宫说过谎吗?这么快就哑口无言了?嗯?!”   “我……咳咳!咳咳咳!”宋安好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不停的咳嗽。   “别光顾着咳嗽,说话啊!解释啊!继续编谎话骗本宫啊!”箫景翼越来越激动,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狰狞,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怎么过的,此时只让人感觉他对宋安好的恨意由内而外的怒放,怎么也控制不了。   “该死的女人!竟敢玩弄本宫的感情!上次是老三救了你,眼下他还没回京,本宫倒是要看看,谁还能救你!”   宋安好本就生病,此时被如此对待,更是头昏眼花,几乎连站都站不住。可她不能倒下,因为她担心箫景翼的情绪若是继续这样疯狂下去,很可能将掐着她下巴的手掐住她的喉咙,要了她的命!   不,要了她的命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要继续完成上次的兽行……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今晚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宋安好伸手抓起箫景翼的右手,对着他的虎口使劲全身力气咬了下去!   “嘶!”箫景翼没想到她还反抗,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安好抓住机会,拔腿就往牢房门口跑去。   她所有的精神力就凝聚在这一时刻,可等她跑到门口却发现,牢门的门紧锁着,无论她怎么推拉,都不能撼动分毫!   怎么回事?牢头竟然把箫景翼和她锁在一起?!   “有人吗?”宋安好来不及细想,张口就大呼起来:“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她边喊边回头往里面看,害怕箫景翼会从后面冲过来抓她,可她却发现箫景翼并没有追来,而是停留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她。   那种眼神,带着几分嘲弄,还有些微的说不出道不明的兴奋,就仿佛是一位凶残的猎人,好整以暇的看着一只企图挣扎逃生的猎物。   这个眼神让宋安好心里发毛,可她也不顾不上害怕,既然箫景翼没来阻止,于是她就继续大声的喊人。她就不信了,皇贵妃的眼线在地牢当值,怎么会放过私闯地牢的箫景翼!   “来人啊!快来人啊!”   “牢头!牢头!你快点过来看看啊!”   可是没想到,她又接二连三的大喊着,可地牢那边一片寂静。别说是牢头了,就连不远处的囚犯都没有惊动。   怎么会这样?   难道,今晚当值的不是皇贵妃的眼线,而是箫景翼的人?   宋安好想到这一点,觉得十分有可能,于是改变了主意,心一横,就扯着嗓门喊道:“快来人啊!太子殿下晕过去了!“   话音落地,走到尽头就冲出来一个人,果然就是今夜当值的牢头,他马不停蹄的朝这边狂奔而来,边跑边喊:“发生什么事了?太子殿下为什么会晕过去?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宋安好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心中不禁发冷,可还是抱了最后一丝希望,双手拉住牢门,对牢头说道:“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感觉背后一阵风动,猛地回头,便见箫景翼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她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闪了一下。   那牢头正卯足了劲往这边冲过来,陡然看见太子殿下好好的站在牢房里边,突然就愣了一下:“太子殿下,您不是……”   箫景翼面露狰狞,大喝道:“滚!”   于是,牢头马上一个急转弯,又朝相反的方向跑去:“是!是!奴才这就滚!”   “你别走!别走啊!”   宋安好眼看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而去,心中难掩失望,抓着牢门的手也不知不觉松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股大力向她袭来,将她整个人摔进了地牢里面!   “啊!”   宋安好被摔在地上,脑袋在地上撞了一下,顿时眼冒金花:“箫景翼……你……”   箫景翼阴沉着脸,一步一步向她走来,“跪下!”   “为……为什么?”宋安好浑身酸疼,努力半天也爬不起来,只能暂时躺在地上,她伸手捂住脑袋被撞的地方,剧烈的疼痛让她忘了与对方的周旋。   “为什么?为了你欺骗本宫的每一句话!为了你玩弄本宫的每一件事!”箫景翼的眼底浮现浓浓的憎恶与恨意:“这段日子,只要我想起你,就会感觉无与伦比的屈辱。可即便如此,我今天还是愿意亲自来看你,甚至救你出去。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我曾无数次的设想,我要宽恕你,要重新接纳你,可你一出现,就打破了这份美好!”   “我现在就要你跪在我面前磕头,每磕一个响头就说一句对不起,磕到我满意为止!”   “宋安好,你还不跪下!”   箫景翼愤怒的呐喊,一声声的传入宋安好的耳膜,让她心中又是害怕又觉得无奈。   她自认与箫景翼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是居然在他心里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这实在是让她哭笑不得。   不,岂止是哭笑不得,是没有笑,仅剩下哭了。   他上次在东宫对她疯狂的报复,竟然都没有让他对她的仇恨消减下去。   宋安好啊宋安好,你可真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啊!   “我生病了,浑身无力,刚才又被你摔了一下,现在根本就爬不起来了。”宋安好深呼吸,让自己表现得尽量冷静,清声道:“抱歉了太子殿下,我现在没法跪。”   其实在古代,尤其是深宫之中,遇见权势倾天的人,宋安好一直是不忌讳行跪礼的。毕竟,在这种环境十分正常。   可不知道为什么,宋安好现在就是不想跪。   不,她不是不想跪,而是根本就是打定主意,坚决不跪箫景翼!   “就算你得了绝症,本宫也会让太医将你医好,这件事你不用担心。”箫景翼弯下腰,伸出手在宋安好的头发上轻轻的摸了一下,眼底竟然闪过一瞬间的温柔与心疼。可很快,这抹温柔与心疼就变成了凶狠与戾气,他话锋一变,“乖,快跪好。”   宋安好坚定拒绝:“不!”   箫景翼的耐心渐渐告罄,突然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斥道:“你别逼本宫动手!”   宋安好与他周旋了大半夜,此时也是到了极限,当下便抬起脖子,怒视道:“箫景翼,你杀了我算了!”   “杀了你?你想得美!”箫景翼狞笑道,“我要你下跪认错,还要你做我的女人,然后把你一辈子圈在我身边,永远都不让你再见老三一眼!”   这个混蛋,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宋安好呸道:“你休想!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砰”的一声闷响,是宋安好骂完这句话后,被愤怒的箫景翼抓着头发,脑袋狠狠的撞向了墙壁。   头部剧痛,让宋安好闷哼一声,她感觉天旋地转,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既然你想死,那本宫就成全你!”   三番五次被拒绝,箫景翼人凶相毕露,抓住她的头发就将她的脑袋往墙上撞,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又准又狠。   宋安好已经痛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的咬着唇,让自己不要太快昏过去。   可即使如此,她的意识还是一点点的抽离,没多久,她就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能感受到的,只有头部的剧痛,还有在耳边响起的一声声的闷响。   这时,忽听箫景翼发狠般喝问:“宋安好,本宫到底哪一点比不上箫景煜?!”   哪一点?   神志不清的宋安好迷迷糊糊听到这句话,心中顿时念起箫景煜的各种好来,她笑了起来,唇瓣颤动着,吐出虚弱的三个字:“每一点……”   话毕,箫景翼的神情变得疯狂起来,他松开宋安好的头发,双手拉住宋安好的衣服,又想像上次在东宫那样,故伎重演。   “好!好!本宫现在就毁了你!”   嗤啦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是癫狂的箫景翼撕开了宋安好的衣服。   此时的宋安好,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气,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可即使如此,也不妨碍她郑重的发誓:“箫景翼,你今天要是弄不死我,等我出去以后,我一定弄死你!”   “那我就和你一起死!”箫景翼失去了理智,继续大开大合的撕扯她的衣服,全然忘了此行的目的。   全情投入的他,根本就没有发现背后的异动。   “哄”的一下,牢门被人从外面踢开。   “谁?”   箫景翼后知后觉的回头去看,可为时已晚,一道人影龙卷风般冲来,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就被对方一脚踢飞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奈我何?   “老三,你怎么回来了?!”   来人将箫景翼一脚踢翻,便冲过去抱起地上的宋安好,而箫景翼飞出去撞上牢房的墙壁又弹了回来,正痛得龇牙咧嘴,突然看清来人的模样,顿时忘了疼痛,惊愕的大呼起来。   原来,关键时刻冲进来救人的,就是本该离京三十里的箫景煜!   “箫……箫景煜?”头痛欲裂眼冒金花的宋安好已到了晕迷边缘,却在听见这个熟悉的称呼时,努力的睁开紧闭的眼神,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清俊中带着焦急的脸。这张脸,是那样的熟悉,仿佛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箫景煜,真的是他吗   不,不可能是他,怎么会是他呢?他现在人还在外地,根本就不可能出现救她!   这一定是幻觉,是她想起上次在东宫的遭遇,所以才在内心深处渴望他能现身,能像上次那样拯救她。   “宋安好,你怎么样”   奇怪,这幻觉也实在太真实了吧,这个在她耳边响起的充满担忧的声音,竟然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难道,她是思念过度,才导致幻听幻觉?   “回答我!”久久得不到回应,箫景煜抱着宋安好的胳膊猛地收力,将她抱得更紧。看着怀里那张苍白如雪的小脸,他平素里毫无波澜的眸子慢慢浮现慌乱与紧张,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宋安好,你回答我!”   “呵,真像啊……”宋安好终于开口,苍白的脸上慢慢绽放一缕难得的娇羞的微笑,她艰难的抬手,轻轻的抚上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自言自语的叹道:“看来我真是太想你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幻觉。箫景煜,你,快回来好不好?好不好……”   箫景煜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不应自己,喉头突然有些哽咽,他望着宋安好那双热切的眼眸,重重的点了点头:“好。”   可是,宋安好却注定没有听见这个回答。因为,在箫景煜张口的瞬间,她终于撑不下去,彻底的晕了过去。   纤瘦的手指在箫景煜的脸颊上滑落,被他飞快的抓住手心,又重新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她的手,冷凉至极,好似没有一丝温度。   在地牢的这几天,她到底被怎样苛刻的对待!   箫景煜紧紧的握住宋安好的手,看着她的眉眼十分温柔,可是心底的戾气却开始翻滚起来。   “老三,你怎么会提前回来了?难道你谎报军情?!”   这时,箫景翼从一旁爬了起来,一边整理衣襟一边对箫景煜喝问。他这架势,十足十的太子金尊,丝毫看不出他方才差点就要做出禽兽之事了。   在听见他的声音的一刹那,箫景翼眼中的温柔顷刻间荡然无存,重新变回了冷若冰霜。他没有理会箫景翼,而是脱下披风将宋安好裹好,然后把她拦腰抱起,转身就朝牢房门口走去。   “你干什么?”箫景翼见状,快步先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喝道:“她是父皇钦点的囚犯,你现在带她出去,那就是劫狱!”   “劫狱就劫狱,”箫景煜瞥向箫景翼搭在自己肩膀的那只手,又侧头冷冷的盯着箫景翼,不屑一顾道:“你奈我何?”   “你!”箫景翼被他的目中无人气得不轻,可是这件事他也理亏,因而不想闹大,于是乖乖的将手从箫景煜肩头拿开,但语气依旧义愤填膺:“你敢劫狱,就算我不拦你,父皇也会处置你!你不会以为你治水有功,回来可能封王,于是就能为所欲为了吧?我告诉你,你可是当今皇子,更该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劫狱?你竟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你就不怕满朝文武百官弹劾你!”   “弹劾我?”箫景煜冷笑:“真要弹劾,也该弹劾淫乱后宫的太子吧!”   “你,你血口喷人!”箫景翼顿时脸红如猪肝:“你什么时候淫乱后宫了?!”   “以你在地牢就敢堂而皇之化身禽兽的行径,不难推出你的地盘会是怎样淫乱不堪。我相信,如果父皇知道,肯定会下旨彻查东宫!”说到这里,箫景煜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大概忘了。”   “什么事?”箫景翼还在强撑。   “上次在东宫,你母后来救你时,我曾说过,你若再敢欺负宋安好,我一定毫不手软!”箫景煜的声音,犹如冰山的雪水,让人感到彻骨的冰冷。   箫景翼想到那日的情形,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是啊,他差点忘了,上次他准备侵犯宋安好时,箫景煜如天神降临,险些对他动机杀机!   “你,你不敢!”箫景翼看了看他怀中的宋安好,又看了看他,突然想起连日的屈辱,心底顿时冒起了所谓的倔犟与骨气,他咬着牙等着箫景煜,挑衅道:“你要敢杀我,你早就杀了,你根本就不敢对我怎么样!”   “你只是区区皇子,而我是太子,是储君,是以后的皇帝!你敢动我一下,等我登基以后,一定株你九族!”   宋安好对他嫌弃与反感,箫景煜又如此瞧不起他,这些种种让箫景翼彻底失去了理智,完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与心智。他见箫景煜抱着宋安好站在牢房门口,却迟迟未踏出去,以为箫景煜受了他的威胁,不敢带走宋安好,更不敢继续忤逆他。   于是,箫景翼得意起来,一反先前的害怕,反而一步步的向箫景煜逼了过去。   “箫景煜,你有种就动手!你动啊,你现在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马上出去找父皇,让他看看他的好儿子,是怎样一个以下犯上的孽障!”   话音落地,箫景煜蓦地转身,快如闪电的一记飞腿,精准的踢中箫景翼的下巴,将他又一次的踢飞出去。   “如你所愿。”   丢下这一句话,箫景煜便大步流星的跨出牢门,抱着宋安好扬长而去。   而牢房中,箫景翼被踢得栽倒在地,下巴上鲜血淋漓,已然晕死过去。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闻讯赶来的牢头发现这次箫景翼是真的晕过去了,顿时吓得七窍生烟连声尖叫。   深夜的地牢,眨眼变得喧嚣。   ……   皇宫另一端的兰灵宫,在短暂的喧哗后,又迅速恢复了宁静。   箫景煜把宋安好抱回她的房间,将所有人拦在门外,就连素心也不让进。   二殿下回宫,宋安好出狱,这两件都是天大的好事。可偏偏凑在一块,让人觉得不妙。   素心不敢禀报静妃,独自留在宋安好的房间门口,急的团团转。   黄泉守在门口,双目警惕的盯着她,丝毫没有放她进去的打算。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箫景煜脸色阴沉出现在门口:“去打一盆温水,再送三条干净的毛巾过来。”   说罢,又转身进门,顺手将门关了。   素心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小跑着去准备毛巾与水盆了。   转眼,她将准备好的东西送了过来,黄泉却没有让她进门,而是自己抬手敲了敲房门,对着里面轻声禀报道:“主子,东西来了。”   箫景煜的声音淡淡的飘出来:“让她送进来。”   黄泉这才将门打开一半,对素心道:“进去吧。”   素心激动的道了谢,端着水盆就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此时,屋里只点了一盏烛灯,微弱的火苗跳跃着,屋里的一切显得有些朦胧。   素心走进屋,一眼就看到站在床边的箫景煜,以及脸色煞白的宋安好。她心中一急,健步向前:“殿下,安好怎么了?”   “晕过去了。”箫景煜轻描淡写的回答,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东西放在桌上,你可以出去了。”   “可是……”素心本想领命,可看了看宋安好那张昏迷中还被痛苦之色笼罩的脸,不忍道:“殿下,还是让我来照顾她吧,她这次在地牢受了不少苦,需要周到的照顾,若是照顾不周……”   箫景煜没让她讲完,便出口打断:“今晚的事,暂时不要告诉母妃。”   听到这句话,素心便知道箫景煜决心让她离开了。她还想恳求几句,可看到冷漠如斯的箫景煜,又不敢违逆。   殿下素来清冷,她一向是对其又敬又怕。今晚看来更显冷峻阴郁,于是她更是不敢反驳一分。   素心踌躇了片刻,还是不舍的看了眼床上的人,叹气离开。   门,又被黄泉关上。   屋子里,再无外人,只剩下箫景煜与晕迷中的宋安好。   宋安好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两床棉被,可依旧冷得直哆嗦。可是她的面颊却慢慢泛起病态的红润,一看便知她在忍受无比的煎熬。   箫景煜刚才便摸过宋安好的额头了,温度高的烫手。   如今有了水与毛巾,他亲自将毛巾浸湿,拧干,然后一点一点的擦拭宋安好的脸颊。   他的指尖触碰到她脸颊上的肌肤,依旧烫的吓人。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对着素心时的冷漠皇子,而是满脸的心疼与担忧。   一寸寸的擦拭,额头,脸颊,耳垂……,动作细致而温柔,好像生怕弄痛了宋安好。   直到手中温凉的毛巾开始发热,箫景煜又换了另外一条,在浸湿拧干之后,他将棉被掀开一角,开始轻轻的擦拭宋安好的脖颈。   因为先前箫景翼的撕扯,宋安好的衣襟已经被撕破了,露出脖颈下一大片肌肤。   箫景煜一眼就看到,她脖颈上挂着的那块玉佩。   那是一块云纹玉佩,安静的垂在她干净消瘦的锁骨上,犹如一只蝴蝶停歇在那里。   他认出,这是临走之前,他亲手交与宋安好的玉佩。他知道宋安好会妥当保管,可是却没想到,宋安好竟然会将其挂在胸前,如此的珍惜与谨慎。   “宋安好,你……”喉头突然其来的一紧,箫景眸色一沉,禁不住伸手将那块玉佩挑起。   没错,是他的云纹玉佩,他离去多日,她突遭巨变,可这块云纹玉佩却没有丝毫的损伤,完整如昔。   箫景煜蓦地收紧五指,将云纹玉佩狠狠握在手心。   “你真是个傻瓜!” 第一百八十三章 随心   从来没有服侍过人的箫景煜,发挥了无师自通般的耐性与细致,他不厌其烦的替宋安好擦拭身体,毛巾换了一条又一条,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自己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宋安好滚烫的身体才慢慢的降下温来。   虽然宋安好还在发热,但已经好了许多,箫景煜打算让她先好好睡一觉,待天亮了再传太医来替她把脉。于是,便细心的替她将被子掖好,然后拿着毛巾转身走到桌边。   等他将毛巾放进铜盆中,再转身察看时,却发现睡梦中的宋安好胡乱的挥舞着胳膊,还自言自语的嘟噜。   “怎么了?”箫景煜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心中便是一紧,疾步走回床边,心疼的问:“是不是很难受?”   可惜,宋安好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又嘟噜了两句,翻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看来,刚刚是在做梦了。可是,即使在睡梦中,她都会露出如此紧张不安的神情,想必十分难受吧?   箫景煜看着宋安好睡着还皱着的秀眉,更加的心疼。   他低眸看着宋安好,不知不觉看出了神,在渠县的这两个月,他经历了无数的困难与挫折,可没有一次沮丧过,更没有放弃过,因为他一心想着尽快解决,能早日回京见她。   见那个让他离京千里,朝思暮想的人。   他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宋安好,好像要将这段日子的亏欠全部看回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然回神,发现宋安好的胳膊还搭在被子外面,于是箭步向前,轻轻的将被子替她重新掖好。   就在这时,挂在她脖颈间的那块云纹玉佩突然晃了一下,箫景煜的视线转在宋安好细致的肌肤、干净的锁骨上滑过,落在了那块云纹玉佩上。   她如今大病,这么重的一块玉压在胸口,想必闷得慌吧?   箫景煜这样想着,便伸出一只手拿起玉佩,另一只手绕到宋安好的脖子后面,打算暂时将这块玉佩取下来。   谁知,他的手指才堪堪触碰到玉佩,那没有完全拿起来,原本昏睡的宋安好却猛地伸手,突然按向自己的心口,准确的按在了玉佩上,也按在了他的手上。   箫景煜暗自吃惊,细细查看,发现她并没有醒转,依然在睡梦中。   那,可能又梦到了什么,才会作出下意识的举动吧。   箫景煜没有多想,准备将玉佩暂时取下,可是没想到,他手指才动了一下,宋安好那只按在玉佩上的手突然增大了力气,死死的按住玉佩,不让他取下来。   与此同时,宋安好紧闭双眼,紧锁眉头,血色褪去的唇瓣翕合着,断断续续的吐出了意味不明的话语:“不,不行……”   “什么?”箫景煜没听清,将耳朵凑到她唇边,轻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温热的呼吸,伴随着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许……不许动我的玉佩……”   原来,宋安好就怕人拿走云纹玉佩!就连在昏睡中,依旧死死的把守着。   箫景煜听见这个答案,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保持着同样的动作僵在宋安好床边,心灵深处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这块玉佩,她竟然如此看重……   这一瞬间,箫景煜犹如被什么东西击中,如鲠在喉。   他慢慢站直身子,眼神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宋安好,若宋安好此时醒来,肯定会发现他眼底的动容与热切,然而宋安好依旧昏睡,因而也就错过了这一记深刻的眼神。   箫景煜眸色一沉,忽的低下头,将额头贴上宋安好的额头,顿时感觉到一阵温热。   两人肌肤相触,对他而言是燥热的,对宋安好而言却是凉爽。   这凉爽正是宋安好需要的,因而就算她什么都不知道,脑袋却舒服的动了好几下,脸上的神色也终于不再那么难受。   “唉。”   安静的屋子里,突然传来沉沉的叹息声。   这声叹息里并没有沮丧失望的痕迹,反而透着一股无奈与无措,就好像一个孩童,第一次面对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事情。   没错,此时的箫景煜,前所有为的体会到什么叫无可奈何,什么叫束手无策。   “我的玉佩……谁也不准动我的玉佩……”毫不知情的宋安好,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梦话。   “宋安好,我该拿你怎么办?”   箫景煜的眸底情绪激烈的翻涌着,他忽然决定不去深究,一切只追随自己的内心。   于是,在他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突然凑上去吻住了宋安好的额头。   凉凉的唇贴上去的一瞬,他才醒悟,可为时已晚,此刻的他已决定不再克制。   他微微垂眸,半睁着眼眸看着床上的女子,然后想也不想的低头,对着宋安好的唇瓣,温柔而决然的吻上去了……   “箫景煜……”迷迷糊糊中,宋安好又一次发出呓语。   “是我,我回来了。”箫景煜沉声回答着,右手缓缓抚上她的脸颊,吻得更深更重。   ……   不知过了多久,有阳光从窗户间隙投进来,恰好照在床上人的脸上,让她的脸色显得愈加苍白,就连肌肤下的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   许是阳光刺激了眼睛,她的睫毛微微的颤抖了几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宋安好终于醒了。   这一场昏睡,她不记得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好像把这辈子的汗液都流光了。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她大病一场,此时却觉得浑身轻松。   不过,好像哪里不对?   她皱了皱眉,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不是在地牢吗?为什么会在兰灵宫的屋子里醒来?   宋安好左顾右盼,四下环视,再三确定这的确是在她的房间。   难道,她只是做了一场梦?地牢里发生的一切,所有的所有,全部都是她的幻觉?   如果真是梦境,那该多好。   可是后脑勺传来的阵痛,又清晰的提醒她,那些不是梦,那些全是真实存在的!   可既然不是梦,她现在为什么会在这儿呢?   昏迷之前,宋安好眼前曾经浮现出一张她熟悉的脸,可她认为是幻觉。她以为,那个出现在幻觉中的人还没有回京。   就在这时,屋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   “你怎么起来了?”素心端着药进屋,一见宋安好坐起来了,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将药碗往旁边的柜子上一搁,就双手往宋安好肩头一按,用力将她按回了床上:“你这刚醒转,赶紧给我躺下!”   “等会儿!”宋安好的后背刚一挨着床板,马上又弹了起来,紧张的抓着素心的手问她:“姑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素心闻言一愣,疑惑的将她上下打量,“你不记得了?”   宋安好一脸茫然,默默的回想了会儿,才低声道:“我只记得我的头撞在了墙上,还撞了好几下?”   “头撞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素心一听,大吃一惊,说完又觉得不对,敏锐的改口道:“是不是敢在地牢给你动用私刑了?”   事关重大,宋安好自然不能轻易将箫景翼的名字说出来,只能假装记不清,抬手扶着额头皱眉道:“想不起来了。”   素心叹了口气,眼眶慢慢红了:“要是娘娘知道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肯定会心痛死的!”   见提到静妃,宋安好忙问:“对了,娘娘呢?你那天去地牢看我,娘娘没被牵连吧?”   “没有。”素心摇摇头,看着她的眼神显得忧心忡忡:“不过,这件事情可能会牵连。”   “这件事?什么事?”宋安好纳闷的问。   “自然是殿下的事。”素心露出惊讶的眼神:“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你以为是谁救你出来的?”   殿下?救她出来?   宋安好缓了半晌,脑子才恢复一丝清明,可始终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箫……殿下回来了?”   “没错。”素心肯定的点头,还告诉她另一件事:“他是半夜赶回来的,一回来就闯去地牢把你救了出来!”   “!!!”   宋安好的眼眸蓦地睁大,眼底盛满了震惊,脱口而出的也是素心听不懂的话:“竟然是他……又是他!”   原来,那不是梦境,她昨晚看见的听见的,真的是箫景煜!   这一瞬间,宋安好心情澎湃得无法用语言形容,慌乱之下她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他,他,姑姑,他人呢?他在哪?”   素心闻言,露出担忧的表情,声音低落道:“天一亮,他就去找皇上请罪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宋安好追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素心答:“快午时了。”   午时了!   箫景煜去了这么久,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难道是被皇帝扣住了?   他身为皇子,夜闯皇宫本就犯了大错,再加上私闯地牢,强行带走皇帝亲自发落的囚犯,这简直就是错上加错!   皇帝为人猜忌,又最好颜面,容不得他的权威受到丝毫的挑衅。若有人敢和他对着来,就算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也会马上翻脸无情!   箫景煜,他肯定被皇帝处治了!   一念及此,宋安好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血色的脸蛋又唰的变白了,她一把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安好,你要干嘛去?”素心吓了一跳,将她死死按住:“太医早上来看,千叮咛万嘱咐要你卧床三日,你可不要仗着年轻硬撑!”   “我没硬撑,你放开我。”宋安好想到箫景煜此刻的处境,心中就焦急万分,哪顾得上许多,当下就将素心甩开,披上衣裳就要往外面冲。“我去看看殿下怎么样了。”   “安好!”素心眼见拦不住她,急的直跺脚:“娘娘说了,不准你去见殿下!”   原本打定主意去找箫景煜的宋安好,听见素心在背后喊出的这句话,身影顿时定住。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交换   不久前的御书房,气氛异常僵冷。   箫齐晟坐在龙椅后,看着屋子中央排排站的两个儿子,几乎气得要吹胡子瞪眼睛。   三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也不肯先开口,就这么面面相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御书房的气氛越来越令人冰冷。就连立在龙椅后的常公公,也几度抬手摸了摸额头的冷汗。饶是他,也被现在的气氛吓得大气不敢出。   半晌,箫齐晟轻轻地哼了一声。哼声在落针可闻的御书房回荡着,让在场所有人的心情更加沉重。   这一声哼代表什么,箫景煜与箫景翼都心知肚明。他们都知道,这是他们老子不耐烦的信号,也是他们老子给他们台阶下的信号。   若是平常,只要接收到这样的信号,任何人都会立刻采取行动,在皇帝动怒前将一切扼杀在摇篮。   可眼下,素来敏锐的箫景煜就那么长身玉立站在皇帝对面,略带风尘仆仆的脸上是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   神情。   就连认怂速度一向竟然的箫景翼,神色也是气鼓鼓的,向来怕疼的他,此时额头还在流血,竟然也没有去管。   现在,望着同时发起犟脾气的两个儿子,箫齐晟的气恼又飙升了一层。   这!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箫齐晟打算先发制人,将两个儿子逐一击破时,他突然看见其中一人的鼻腔里慢慢涌出两条血迹,眼睛猛地就瞪得更大了!   常公公也发现了,马上尖声道:“太子殿下,您流鼻血了!”   箫景翼听了这话,一脸茫然,突然伸手向鼻孔下摸了一下,果然感受手指湿湿的,拿到眼前一看,手指上真的是浓浓的血迹!   他吓了一跳,但一反常态的没有呼叫,而是手忙脚乱的找东西擦拭。可他翻遍了全身,就连一片纸都没找到,情急之下只能抬起袖子慌乱去擦。   “哎哟喂,太子殿下,您这样可不行,还是让老奴我……”   常公公心痛的说着,想上前帮忙又不敢,悄悄打量箫齐晟的脸色,见箫齐晟并没有反对,这才放下心来,疾步上前,取出锦帕小心的替箫景翼擦拭鼻血。   可是没想到,也不知是怎么了,这鼻血竟然越流越多,犹如小溪涓涓不息。   “这,这是怎么回事?”   见状,箫景翼也装不了淡定了,有些发急的问常公公:“这鼻血怎么就是不停呢?!”   “老奴也不知道呀!”常公公也着急,眼看整条锦帕全部都染血了,这下真急了,扭头向箫齐晟请示道:“皇上,要不还是传太医吧!”   “这点小事就传太医,你也太惯着他们了!”箫齐晟怒气未消,不肯传召太医,哼道:“不就是流鼻血吗?朕告诉你,他哪怕是流个一天一夜,那也弥补不了他夜闯地牢的弥天大错!”   他借机发火,总算是把话题戳破了,直接将夜闯地牢的事情点了出来。   箫景煜眸色微沉,心中暗暗思量起来。   而箫景翼则好像气过了头,不顾自己的鼻血还在横流,一把推开常公公,大声道:“夜闯地牢的人不止我一个,父皇为何只对我咄咄逼人?!”   箫景煜抬眸,飞快的扫了箫景翼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皮子,唇角慢慢勾出讥讽的弧度。   在这种情况下,箫景翼还不忘拉他下水,可见对他的憎恨是有多深。只是很可惜,这种幼稚的方法,注定不会让箫景翼如愿。   果然,下一瞬,箫齐晟猛地拍桌,怒声喝道:“你怎么知道朕不会追究老三?你犯了大错,还怪朕苛责你,你果然是丝毫悔改之心都没有!”   箫景翼脸色一阵阵的发白,心中更是凄惨。眼下他流血不止,父皇不仅不肯传召太医替他止血,还当着众人对他怒吼,丝毫颜面都不留。果然,他这个太子,在谁眼里都是没用的废物。一旦发生不好的事,第一个被罚肯定就是他!   想到这里,箫景翼彻底打消了认错求饶的念头,梗着脖子站在那儿,还伸出手用力的将又过来替他止血的常公公退到一边,冷漠道:“就让本宫流血吧,反正也没有人在乎。”   箫齐晟第一次见箫景翼如此倔犟,不仅不认错服软,还故意和自己对着干,于是也对常公公喝道:“听见没有?人家不要你帮忙,你还不赶紧滚到朕身边来!”   “是,皇上。”常公公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锦帕往箫景翼手里一塞,又退了回去。   “行,你就先流着吧,只要流不死,那就让它接着流!”箫齐晟气得不想再看箫景翼一眼,转而向一直默默无语的箫景煜看过去,沉声道:“老三,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讲吗?”   箫景煜沉吟片刻,上前一步道:“回禀父皇,儿臣星夜兼程从渠县赶回来,自有满肚子的话要向父皇禀报,只是眼下的形势,让儿臣不知道如何开口。”   “渠县?你倒是会说话,犯了大错,还懂的将自己的功劳提出来。”对箫景煜说话时,箫齐晟的情绪平静了许多,只是字里行间却充满着令人心悸的弦外之音:“你是不是在暗示朕,你治好了渠县的水灾,是我们大庆的大功臣,所以就可以在朕的皇宫为所欲为?”   箫景煜心头一震,连忙否定:“儿臣不敢。”   “不敢?不敢你也做了!”箫齐晟声音蓦地拔高:“夜闯地牢,私自带走囚犯,如果这还是你所谓的不敢的话,那你要是敢起来,岂不是要把朕的皇宫、朕的江山都掀翻了!”   方才还是皇宫,现在又升级为江山,这个罪名要是落实下来,那可就糟了。   箫景煜一撩长袍,单膝跪下:“父皇息怒,景煜并无此意,这辈子也不敢有此意!”   箫齐晟打量着他,想出他脸上看出什么,无奈他脸上的波澜不惊,根本就看不见任何情绪起伏。   早有臣子称赞箫景煜深藏不露,箫齐晟总以为只是客套虚赞,可此刻一看,他才赫然发现,他这个儿子,还是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也正因为如此,让箫齐晟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沉默了片刻,他似乎在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平复了许多,他看着箫景煜,缓缓道:“起来吧,朕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多谢父皇。”箫景煜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撩袍起身,转身退回去时,无意中瞥见一旁的箫景翼,鼻血还在汩汩的流个不停。   箫景翼好像已经放弃了止血,只是象征性的用锦帕放在鼻口之间,一双充满了恨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箫景煜想了想,踏步走到箫景翼面前。   箫景翼没料到他突然动作,猛地露出防备的表情,脚下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箫景煜飞快的伸手,将他手中的锦帕一把抢了过去。   见状,常公公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而箫齐晟则眉头微蹙,似乎也有些不满。   箫景翼又气又急,指着他喝骂:“箫景煜,你竟敢……”   谁也没有料到,箫景煜抢过锦帕并没有一把扔到地上,而是徒手将锦帕撕成两截,并且将每一截卷了几下,然后不顾箫景翼的反抗,将其分别塞进了箫景翼的鼻孔。   箫景翼气得满面通红,想要反抗却根本不是箫景煜的对手,再加上先前在地牢已经被箫景煜痛揍了一遍,受伤不轻,此时更是拿箫景煜无可奈何。   箫景煜一手扣着他的脑袋不让他晃动,一手将锦帕飞快的塞进他的鼻孔,皱眉道:“要是不想留学过的亡,那就别乱动。把头扬起来!”   说完,见箫景翼不肯听他的话,他也不废话了,直接伸手抓住箫景翼脑后的头发,猛地一扯,箫景翼痛呼一声,脑袋不得不昂了起来。   “箫景煜,你竟敢在父皇面前如此对我,你这个混蛋!”   御书房中,传来箫景翼的怒吼。   而做完这一切的箫景煜,则默默松手,悄然退回了原处。   箫景翼吼完了,正要将堵着鼻孔的布料扯出来,突然就愣了一下。   好像,似乎,貌似,这鼻血没流了?   他有些懵逼,转头看向箫景煜,后者却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他再转头看向箫齐晟,发现箫齐晟突然露出耐人寻味的眼神。   这时,常公公惊叫道:“哎哟喂,太子殿下,您可赶紧把头抬起来,这血好不容易止住了,您再这么绕来绕去,当心又流了出来!”   箫景翼听了,来不及细想,赶紧抬起头。   箫齐晟突然冷笑了一下。   常公公笑道:“皇上,三殿下的法子比老奴的法子好,这下总算不用请太医了。”   “哼,你这年纪一大,做起事来就容易糊里糊涂的!”箫齐晟简单回了他一句,又将目光投向箫景煜,眼底的神色却微微松动。   这种时候,他还能记得帮兄弟一把,看来心倒是不毒。   当了这个年纪,箫齐晟最希望的便是皇子们和睦相处,团结友爱。就算不能做到相亲相爱,至少也不能彼此为敌,更不能随时摆出你死我活的架势。   那是做皇子的大忌,也是皇家的笑话!   箫景煜替箫景翼止了鼻血,区区一件小事,便让箫齐晟对他的怒意消退了大半。   而反观之前,太子殿下是如何对待箫景煜的,箫齐晟的脸上就滑过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半晌,箫齐晟开口:“行了,念在你治水有功,沿路又是奔波劳碌,只要你将人重新放回地牢,朕就既往不咎。”   作为皇帝,他已经退了一大步了。只要箫景煜乖乖的将宋安好送回地牢,他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这是多划算的一件事啊!   这份退让与包容,他希望箫景煜能懂,并且能够接受。   这个交换很划算,那么,箫景煜会如何选择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换她安好   皇帝此举,令太子箫景翼大感意外,除了意外,更多的还是愤怒与不甘。   好不容易抓到老三这么大的把柄,皇帝竟然变着法儿想放过他?对比方才皇帝对自己的态度,实在是太偏心了!太偏心了!   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还是堂堂太子,而老三只是一个小皇子,凭什么要这么对他!凭什么!   反观箫景煜,却还是神色淡淡的立在那儿,似乎压根就没有品咂出皇帝的良苦用心。   可落在箫景翼眼里,却又觉得他这份淡然全是因为笃定,这样一来,箫景翼就更气了。   “父皇,您此举有违公道!”   箫景翼气得顾不上殿前礼仪,竟然直接跨前两步,对箫齐晟质问道:“老三夜闯皇宫,擅入地牢,还明目张胆的将囚犯劫走!此等罪行,岂能一笔勾销?!若真的一笔勾销了,这宫里的规矩谁还会放在眼里?”   他的质问难得的很有道理,然而他在情急之下却忘了一件事。   果然,面对他的质问,箫齐晟冷笑道:“太子殿下怕是忘了,擅入地牢,图谋不轨的,不仅仅是他一人!”   箫景翼蓦地愣住,这才记起来,他今晚也犯了大错。不过,同样是犯错,他的错可比老三的错轻多了。今晚屈辱的一切历历在目,强烈的恨意涌上他的心头,他打定主意,就算玉石俱焚,也绝不便宜了老三!   于是,箫景翼硬气道:“父皇明鉴,儿臣有错在先,不敢替自己辩白,现在斗胆请罪,甘愿任由父皇处置!”   说到这里,偷偷瞥了一眼箫景煜,暗自咬了咬牙,又接着道:“同样的,儿臣也希望,无论是谁,只要犯错,都要一视同仁的接受处罚!”   这次箫景翼是真的拼了,他宁愿受罚,也不想看箫景煜抽身。反正他的罪名比箫景煜的轻,就算受罚,那也是箫景煜的处罚更严重!   此时的箫景翼,已经红了眼,失去了理智。心里想的除了报仇就是报仇,他不仅要向箫景煜报仇,还要对宋安好报仇。   当然,这不是眼下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把箫景煜拉下水,让他这个即将封王的皇子,失去人人称赞的名誉,也尝尝声誉狼藉的滋味!   然而,在箫齐晟看来,太子殿下此举无疑于质疑自己的微信,他自然清楚太子的心思,可正因为太子太不掩藏自己的内心,他也又一次感到恨铁不成钢。   “你的意思是,朕不够一视同仁?”   “儿臣绝无此意!”箫景翼心头一紧,可话已出口无法悔改,只能硬着头皮道:“儿臣今晚大错特错,不敢再未自己辩解,但求父皇立刻降罪,待儿臣领罪受罚。”   “这么想受罚的人,朕还是第一次遇见。”箫齐晟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毫不掩饰的讥讽:“既然如此,那朕就偏偏不罚!”   箫景翼一愣。   箫齐晟随即对常公公道:“去,让皇后前来领人。至于如何处置,也全权交给皇后处理。”   常公公领命而去。   箫景翼一听叫皇后来,吓得脸色惨白,顿时跪了下去:“父皇!”   “叫唤什么?等你母后来了,有你叫唤的。给朕好好跪着!”   箫齐晟一举治住了太子,便不再搭理他,而是缓缓侧头,将视线投向另一位沉默不语的人。半晌后,轻笑道:“看戏看够了吗?看够了,也该回答朕的问题了。”   闻言,箫景煜马上拱手:“不知父皇想问什么?”   箫齐晟也不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将那名囚犯送回地牢,朕就当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个交换,你可愿意?”   箫景翼就算跪着,也忍不住哼了起来。这么划算的交换,换谁都会愿意。反正宋安好又不是死囚,最多关上几天,终归是要放出来的。   然而,箫景煜面色不改,微微拱手,沉声回道:“回禀父皇,儿臣不愿。”   不愿?   这两个字落地,箫齐晟与箫景翼同时露出惊愕的表情。这一次,他们父子俩倒也是默契。   只不过惊愕过后,箫景翼是窃喜,而箫齐晟则是震怒。   箫齐晟狠狠一掌拍向桌子,砰的一响,震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好!很好!你可真有骨气!”   箫齐晟指着箫景煜,怒极反笑,“朕可真是万万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挺沉得住气的人,竟然也敢在朕面前怒发冲冠为红颜。好,真好!”   箫景煜眸色一沉,撩起长袍便单膝跪地:“景煜不敢!”   跪在另一边的箫景翼赶紧落井下石:“不敢你也敢了!”   箫景煜斜眸瞥了他一眼,懒得与他计较。   箫景翼还待再说,突然感觉前方一道锐利的眼神盯过来,这才发觉自己不妥,赶紧噤声。   箫齐晟也懒得追究箫景翼的殿前失仪,对箫景煜哼道:“说清楚,你到底是不敢,还是不愿?”   箫景煜沉声道:“儿臣既不敢,也不愿。”   这不是废话吗?箫齐晟眉头紧皱,面色极其难看。   好在箫景煜没等他发作,就继续缓声解释:“父皇威仪高于天下一切,儿臣不敢在您面前怒发冲冠。可那名宫女之所以违背宫规,也是为了替儿臣母妃洗脱冤屈。于母妃有恩之人,儿臣不敢落井下石;父皇的权威,儿臣也不敢挑衅。思前想后,儿臣唯有与太子殿下一样,认错请罚,请父皇从严发落!”   这一番话,光明磊落,掷地有声。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似乎都没有丝毫的毛病。   可惜,这番话也意味着,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皇帝的成全与好意,没有顾忌皇帝会不会情何以堪。   箫齐晟很少会如此宽容,若不是前有静妃,后有箫景煜对箫景翼不经意间流露的善意,他根本就不会给箫景煜任何选择。   然而,这少有的宽容却没有换回应有的感恩,还被毫不留情的拒绝。   箫齐晟面子上肯定是挂不住的,当即便收回了罕见的包容心,冷漠的看着单膝跪在下面的儿子,冷冷的的反问:“从严发落?你的罪行比太子的重,处罚本就该比太子的重,你还敢大言不惭的要求从严发落,你这是笃定你是有功之身,朕不敢罚你?”   箫景煜低头:“儿臣所做的一切都是分内之事,从来不敢以功臣自称。一片忠心,还请父皇明鉴。”   箫齐晟盯着他,追问:“是吗?那封王之事,你可听说了?”   箫景煜略一犹豫,给了肯定的答复:“儿臣略有所闻。”   箫齐晟笑了起来:“你是笃定自己会成为大庆第一个封王的皇子,对吧?”   箫景煜面色一凝:“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听见些许流言,从来不敢放在心上,更从来不敢当真。”   “那你现在就敢吧。”箫齐晟往后一靠,懒懒道:“朕早有决定,你此次治水有功,只要你一回京复命,就立即封你为王,让你成为大庆第一个封王的皇子,享受连太子都没有享受过的殊荣。”   闻言,箫景翼面露不甘,可又不敢当庭抗议。   箫景煜却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今正在两厢对持,他怎么可能会受封为王?除非是皇帝转性了!   果然,事情被他料到了。   箫齐晟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突然话锋一转,“只要你将那囚犯送回地牢,朕不仅当今晚的事没有发生,还会在明日的早朝上宣布你封王的圣旨。”   话音落地,箫景煜眸色一震。   皇帝竟然拿封王一事激他,要他将宋安好重新丢进地牢?!难道宋安好就这样重要?   不,不是宋安好重要,而是皇帝的权威重要。皇帝以封王为条件交换,无非是要他乖乖听话,至于那囚犯是谁并不重要。   箫齐晟靠在龙椅上,见箫景煜神色数变,不知为何竟滋生了愉悦的情绪。   封王是多么诱惑的条件,试问这么多的皇子,谁会拒绝呢?   箫齐晟慢慢笑了起来,一副稳操胜券的姿态。   跪在另一边的箫景翼也是恨得牙痒痒,他虽然知道箫景煜待宋安好不错,可再不错又怎样,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可能比得上封王的殊荣与风光?   那可是他都没有享受过的!   箫景翼恨得眼睛都发红了。   就在两人心思各异时,箫景煜突然缓声开口:“儿臣愿用这个王位,换她安好。”   “你说什么?!”   箫齐晟猛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盯着他,“你再给朕说一遍!”   箫景煜慢慢抬头,清俊的脸色依旧是那么清清淡淡的神色,可是一开口,声音却是坚毅凛然:“救母之恩,儿臣不敢不报。若父皇同意,儿臣愿意用封王来换她提前出狱!”   箫齐晟眼睛瞪得极大,看来就算重听了一遍,依旧难以接受。   就听箫景煜继续道:“若父皇不同意,儿臣也不怪父皇,甘愿接受任何处罚。”   箫齐晟气得说不上话,呼吸一下变得急促起来:“你!你!”   箫景煜见状,忙道:“父皇息怒,龙体为重!”   箫齐晟已经气得说不上话了。   箫景翼指着箫景煜破口大骂:“老三,你这是给脸不要脸了!”   骂完之后,他马上爬起来,冲过去扶住箫齐晟,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劝道:“父皇您别气坏了身子,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箫景煜深表认同:“太子殿下所言极是。”   箫景翼猛地抬头瞪了他一眼。本来想再骂几句,可又担心把箫景煜骂出了叛逆心,又改口愿意接受封王,于是忙道:“父皇,看来老三知道错了,也明白自己德行有亏,不配封王。您要不就成全他吧?”   箫齐晟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你们两个孽障!”   忽然,常公公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箫景翼的脸刷的白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只怕他这个母后,这可是整个后宫都知道的事情。   箫景煜把该说的都说了,于是暗自琢磨起来。   也不知道她醒了没有?醒来了有没有好好喝药?这么久没见他回去,会不会着急……   他没想到的是,他这念头方起,竟然就有些刹不住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永不封王   “臣妾参见皇上。”   在常公公的带领下,皇后娘娘款款而来,她先是低头见礼,一抬头发现箫齐晟面色难看正在急喘,当下便疾步走过去,伸手在箫齐晟背后轻轻的拍打着:“皇上怎么了?为何如此龙体欠安?”   箫齐晟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摆摆手,没有说话,任他们母子一左一右的围在他身旁。   从箫景煜的角度来看,这三人简直就是温馨幸福的一家三口,而他就只能当一个旁观者。还好他心智坚定,不易被外界影响情绪,因而并没有流露过多的神情。   “行了,都别拍了!”过了好一会儿,箫齐晟才缓过来气,抬手一挥令皇后太子退开,然后斜眼瞪了太子箫景翼一眼,哼道:“龙体欠安?朕的大庆有如此太子,朕岂止是龙体欠安!”   她一进屋就发现不对,仅仅是瞧着箫景翼的服装打扮,还有他脸上的伤,就知道这个儿子肯定又干了不省心的事,只是一直假装不知而已。   此时被皇帝点破,她当即露出惊讶的神情:“皇上,莫非是太子又闯了祸,惹您不高兴了?”   箫齐晟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皇后心中急转,突然转头看向箫景翼,表情瞬间变得严厉起来:“太子,你又闯了什么祸了?”   箫景翼一见他娘露出这个神情,就吓得连连后退,最后眼看皇后越加严厉,于是退也不敢再退,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母后息怒,儿臣昨晚一时冲动,跑去了地牢见宋安好……”   话还未说完,皇后猛地抬手,白嫩的巴掌狠狠的甩在了箫景翼的脸上。   “母后……”箫景翼委屈的捂着脸,一副快哭了的神情,却不敢为自己申辩。   “你胆子可真大!”皇后对他厉喝一声,继而转身走向箫齐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对箫齐晟说道:“皇上,臣妾教子无方,还请皇上降罪。另外太子鲁莽冲动,破坏宫中规矩,也请皇上一并处罚!”   “你教子无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朕早已习以为常。”箫齐晟说完这一句,看着皇后露出羞愧的神色,又斜眸瞥着跪在旁边的箫景翼,想到方才他冲上来关心自己的举动,缓了缓,又道:“皇后就不用处罚了,至于这太子嘛,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交由皇后,任凭皇后处罚。”   皇后大感意外,不明白皇帝此举到底何意,略一思付,倒也没有推诿,而是感激道:“臣妾多谢皇上。”   说罢,不等箫齐晟说什么,皇后背脊一挺,高声下令:“太子私闯地牢,有违宫规,行径极其败坏,特将其罚俸三年,另杖刑二十。”   杖刑?堂堂太子殿下,竟然对其执行杖刑?这可是史无前例的啊!   别说常公公惊讶了,就连箫齐晟也有些意外。   箫景翼惨呼道:“母后,儿臣愿罚俸五年,能不能不要杖刑?儿臣身上有伤,实在承受不起啊!”   皇后当即点头:“好。那就罚俸五年,杖刑二十,即刻执行!”   这下好了,不仅杖刑没去除,反倒还罚了两年的俸禄。   箫景翼知道母后的手段,万万不敢再求饶了。   皇后悄悄瞥了箫齐晟一眼,见后者并无求情的打算,于是心肠一硬,大声道:“常公公,带他出去!”   “是,皇后娘娘。”   常公公叹了口气,走到箫景翼身边,伸手将他扶起:“太子殿下,请吧。”   箫景翼颤颤巍巍站起来,怀着几分幻想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皇帝,只见这二人一个比一个无情,竟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当心心如死灰,跟着常公公出去领罚了。   不多时,外边便传来了箫景翼的惨叫声,隐约还有棍棒打在肉体上的闷棒声,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御书房,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旁人只道皇后一视同仁,就连太子殿下犯错了也一并严惩。可眼眸半垂的箫景煜心里却十分清楚,这不过是一出苦肉计罢了。   以箫景翼今晚的行径,真要论罪处罚,可不仅仅是杖刑二十就能善了的。就算暂且让他逃过一劫,在皇帝心里了,也会对他极度失望与恼怒。   而皇后此举,让箫景翼尝到了苦头,又让皇帝解了心头怒气,一举两得,着实是高明。   箫景煜低头,嘴角品尝到一丝苦涩。还好太子没有遗传到这份高明,否则更是前路漫漫。   此时,听着外面爱子的惨呼,皇后强自忍住心底的哀痛,扫了箫景煜一眼,先前的心痛便化为了恼怒。她转身向箫齐晟看去,福礼道:“如今翼儿受了惩处,一定会面壁思过,痛改前非,还望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嗯,皇后处理的可真是公平公正,不偏不倚。”   箫齐晟瞥了她一眼,缓缓坐下,也不知道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反话。顿了顿,又道:“既然来都来了,那么还有一事,皇后不妨也给朕一点建议吧。”   皇后笑道:“皇上言重了。只要皇上需要,臣妾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不知是何事?”   箫齐晟没说话,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人。   皇后好像这才注意到箫景煜,掩口道:“哎呀,原来是三皇子回来了,方才本宫来的匆忙,还以为是御前侍卫呢。”   箫景煜低头见礼:“儿臣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笑了笑,又露出奇怪的表情:“大伙儿都以为你后天才能赶回京,想不到这么快就回来了。咦,你怎么还跪着呢?”   转头疑惑的看向箫齐晟:“皇上,三皇子这是……”   箫齐晟哼道:“他同太子一样,夜闯地牢,如今犯了与太子同样的大罪,皇后觉得该如何处置他?”   “不会吧?三皇子素来稳妥,怎么会做如此冲动之事?”皇后一脸惊讶,盯着箫景煜的眼眸却转的飞快,边想边说:“皇上,臣妾听说三皇子此次治水有功,此事不如就……”   “就怎样?就算了?你还真敢说!”箫齐晟不悦的瞪她一眼,又道:“区区一次治水,就想在朕面前邀功,那满朝文武百官,朕以后还管不管了!”   皇后连忙低头:“皇上息怒,是臣妾多嘴了。”   箫齐晟转而看向箫景煜,眼神锐利好似要穿过他的身躯看向他的内心,良久,见箫景煜并无任何表示,便冷冷道:“老三,你是否已意决?”   箫景煜拱手,坚定回复:“求父皇成全。”   皇后听了,知道自己来晚了,漏掉了最关键的事情,心中忍不住暗自猜疑。   就在这时,只听箫齐晟猛地一拍书案:“好,朕成全你!”   “老三,朕念你治水有功,今日夜闯地牢之事一笔勾销。但有一点你记住了,你将功抵过,功过两消,朕没有任何理由再让你封王。你听好了,从今以后,你永不封王!”   永不封王!   掷地有声的四个字,在御书房回荡着,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耐人寻味。   箫景煜从地上站起来,无比诚恳的谢恩:“儿臣领旨。”   箫齐晟本想用永不封王杀杀他的傲气,结果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画面,一时失望不想再继续谈下去,于是精神萎靡的挥了挥手,意兴阑珊道:“你们都退下吧。”   “儿臣告退。”   “皇上保重龙体,臣妾告退。”   箫景煜与皇后一同退出御书房,他要去兰灵宫,皇后要回凤仪宫,两个宫殿在同一个方向。于是两人不得不同行。   沉默了半路,在快到兰灵宫宫门口时,皇后突然叹了口气,开口道:“三皇子,你也未免太冲动了吧?封王这么大的事,你若不愿意,至少与你母妃商量一下。”   箫景煜闻言斜了她一眼,淡淡的反问:“难道皇后娘娘真心想看我封王?”   皇后认真想了想,忽然绽放笑颜:“当然不。”   这样也好,明人不说暗话,倒也用不着客套敷衍。   “既然有幸与皇后娘娘同行,那就烦请皇后娘娘转告太子殿下一句话。”说话间走到了兰灵宫门口,箫景煜在门口止步,神色清冷的对皇后道:“若太子殿下仍不自重,那就让景煜教他做人!”   教他做人?这是在暗示皇后教子无方?   皇后脸色顿变,正要出言警告,却见箫景煜已经转身走进兰灵宫的大门。   她怒瞪着箫景煜的背影,暗暗咬了咬牙,压下满腔怒气道:“去东宫,等太子回来!”   她要问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皇后一行人直接去了东宫。   而箫景煜进了兰灵宫,只觉今日的兰灵宫一片安静,一丝人气都无,一时有些不习惯。   刚踏上长廊,便见素心迎面走来。   见到箫景煜,素心又惊又喜,疾步前来:“殿下总算回来了!娘娘差点担心死了,殿下赶紧过去看看吧。”   箫景煜问道:“母妃可好?”   素心回道:“除了忧心,其余一切安好。”   箫景煜点了点头,抬脚就往前走。   素心急道:“殿下走错了,娘娘的寝宫在那边!”   箫景煜头也不回的走了。   素心这才明白他要去找谁,一时情急,在他背后喊道:“殿下,娘娘说了,在她同意之前,您暂时不要去见安好!”   这句话喊的很大声,箫景煜不可能听不见。然而,一向对静妃言听计从的他,依旧头也不回的走了。   素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想到如今复杂的情况,禁不住复杂的叹了口气。   ……   箫景煜轻车熟路的去了宋安好的屋子,到了屋门口,只见屋门半掩,看不清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他抬手在屋门上随手扣了扣,没有回应,迟疑了片刻,直接推开门进去。   屋里空无一人。   他看着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床榻,皱起了眉头。   太医说了要卧床休养,她居然一转眼就跑了出去,可真教人不省心。   箫景煜转身向大门走去,打算亲自出去抓人,不料刚刚走到门口,却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箫景煜?”   宋安好愣在门口,连手里的水盆洒了都不知道,只直愣愣的望着眼前的男子,自言自语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完璧归赵   两人迎面一撞,宋安好手里的半盆水直接荡了出来,眼看这半盆水就要泼到她自己身上,她还怔愣的望着箫景煜出神呢。   箫景煜的视线自她出现便一直凝固在她的脸上,可余光却扫到这一幕,于是眼疾手快的将盛着水的铜盆一把夺了过去。   于是,这半盆热水荡了一个弧度,又重新落回了铜盆中。   随着这道水波的弧度,宋安好这才回过神,眼眸中乍然闪现细密的笑意:“你回来了?!”   “嗯。”   箫景煜随手将铜盆往墙角的桌上一放,另一只手随之抬起,温柔的落在宋安好的头发上,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沉声道:“我回了。”   宋安好第一反应便是笑颜如花。   箫景煜见状,眸中笑意更深。   两人笑望着,气氛静谧而美好。   可是下一瞬,宋安好突然想起什么,脸上的笑容一僵,整个人就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箫景煜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自然第一时间注意到她脸上的神色变化。   “没,没什么。”宋安好想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无奈却十分勉强,她掩饰般的抬手,将脸侧的碎发别在到后,不去看他的眼睛,“噢,对了,我听说娘娘一直在等你。你一大早去见皇上迟迟未归,她一定心急如焚,你快去看看吧。”   “母妃当然心急如焚了。那你呢?”察觉到她的躲避,箫景煜更紧的盯住她的眼睛,追问道:“我迟迟未归,生死未卜,你可有一丝担心?”   “殿下福泽深厚,当然能逢凶化吉,我又何必……”宋安好本想搪塞几句,可话说一半,突然对上那双幽深的黑眸,心脏蓦地就急跳了几下。   在箫景煜的注视下,她不由一阵心虚,最终垂下眼帘,低声道:“一点点。”   箫景煜的唇角几不可见的牵了牵,却故作不虞:“只有一点点?”   “好吧,比一点点多一点。”也不知是他的目光太锐利,让宋安好不敢撒谎,还是面对终于回来的他,宋安好的内心不想撒谎,她认命的叹了口气,总算把自己真实的情绪表达了几分。   不过,她并没有给箫景煜反应的时间,而是飞快的接着说道:“好了,你现在知道答案了,还不赶紧去见娘娘,娘娘肯定有要事找你呢。”   “可我也有要事找你。”   “什么事?”   箫景煜没有回答,而是不由分手的伸手拉住宋安好,要将她拉进屋:“进来说。”   不料,宋安好突然用劲的甩开他的手,表情认真道:“光天化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方便,有什么事不如就在这讲吧?”   “孤若说不呢?”箫景煜的眼神沉了下去,口中的自称也不知不觉换了称呼。   “那也没用,这是兰灵宫,我只听静妃娘娘的。”宋安好想也不想的说出这句话,丝毫没有料到这句话能够让人品砸出玄外之意。   箫景煜的脸色也沉了下去,不复方才的愉快:“你的意思是,无论母妃让你做什么,你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听到这句话,宋安好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他想到了何处,她的心脏蓦地痛了一下。   不过,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也好,省的她再想方设法的躲避,一直下去这样也不是办法。   早上静妃的意思她已经很清楚了,这次箫景煜为了救她差点自身难保,静妃一定又担忧又紧张,更多的应该是不悦吧。   试问,谁会希望唯一的宝贝儿子,为了同一个女人一而再责任是的涉险呢?   换成她,她也不愿意吧。   罢了,只要知道他安好,也没有旁的期望了。   宋安好消极的想着,她心中低落,开口吐出的字却坚定有力:“是!”   “呵。”箫景煜轻笑,眼里有一丝失望,语气微带讥讽道:“那孤岂不是要替母妃感谢你的这份忠心?”   “殿下不必感谢,这只是安好分内的事。说到感谢,其实……”宋安好的声音越说越低,到了最后几乎如蚊子一眼:“其实要感谢的人是我才对,谢谢你从地牢将我救出来。”   “要谢可以,进来好好谢。”箫景煜说完,猛地拉住她的手,又一次想要将她拉进屋里。   其实他并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想和她淡出相处一会,哪怕一小会儿。刚才在御书房他就对这个小宫女牵肠挂肚,本以为她见了他也会开心无比,想不到竟然如此冷淡。   ——就为了不违背母妃的心意?!!!   箫景煜有些气恼,心想一定要将她拉进屋才行,可回头一看,却看见宋安好的脸上不知何时浮现难过的神情,他不由心中一软,拉住她的手也就放开了。   “好,不进去。那你陪我去外面走走,如何?”   向来孤傲的三殿下,在这一刻竟有些委曲求全的味道了。   这让宋安好如何再拒绝?   她望着箫景煜恳切的眼神,内心挣扎了一小会儿,还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好。”   箫景煜见她松口,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随后,宋安好关好了屋门,与箫景煜一前一后的走上了廊道。两人沿路都没有说话,宋安好几次想问,可偷偷瞟了瞟箫景煜一言不发的侧脸,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索性不去看路,只低着头跟着身边的男子走,等到察觉身边人突然停步时,她这才发现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兰灵宫的后花园,而他们站的地方正是宫中最大的一棵榕树下。   后花园较偏,平时没什么人过来。   见宋安好终于抬头,箫景煜对她说道:“这里人少,你不必担心被人发现。”   宋安好听出这句话中的嘲弄之意,也不在意,只是表情认真的道:“殿下方才说有要事找我?”   “是,又不是。”箫景煜直直的盯着她:“对孤来说是要事,至于对你而言是什么,那孤就不知道了。”   宋安好忍耐的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事?”   出乎她的意料,箫景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对她伸出了手。   宋安好面露不解。   箫景煜面色沉凝的提醒她:“你似乎忘了什么。”   宋安好先是疑惑,继而想到什么,抬手抚向了自己的心口。   云纹玉佩!他现在是要找她要回那块云纹玉佩了!   “噢,我记起来了,玉佩嘛。”不知为何,宋安好心中涌起强烈的低落,她甚至感觉自己并不想将这块玉佩物归原主,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伸出双手绕到脖子后面,想要将串着玉佩的红绳解开,“我现在就还你。”   可不知怎么搞的,她越是想解开就越是解不开,不由急了起来。   “我来。”箫景煜上前一步,双手自然而然的伸到她的脖颈后面,由于她的手还拉着红绳尾,因而他的手伸过去时,直接覆住了她的手。   两人手指相触的一瞬间,宋安好就没出息的紧张的僵住了所有的动作,而箫景煜好似一丁点也没有被影响,而是快速灵巧的解开了红绳的结。   结一打开,玉佩就坠了下来,宋安好连忙伸手接住,想也不想的紧紧攥在手心,生怕它会被人抢走似的。   箫景煜眸色微沉:“舍不得?”   宋安好强颜欢笑:“怎么会?本来就是你的东西,迟早都会还给你的。”   说着,她使劲的捏了捏手中的玉佩,心里不舍却故作爽快的向箫景煜递过去:“喏,完璧归赵!”   箫景煜倒也不客气,从她手中接了过来。玉佩一入手,他便感觉到上面残留的宋安好的体温,忍不住轻轻的牵了牵唇角。   他将玉佩握在掌心,摩挲了一番,良久没有说话。   正当宋安好奇怪时,他忽的抬头,言辞犀利的问她:“被打入地牢时,为什么不将这块玉佩拿出来?”   宋安好怔了一下,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却装傻道:“那时事发突然,我一时没记起来。不过当时皇上亲自下令,就算那出这块玉佩应该也于事无补吧。”   “于事无补?宋安好,你找理由搪塞孤时,最好能找一个完美的。”箫景煜冷笑,摇头:“你那么聪明冷静,怎么会不懂这个玉佩能保你无罪的道理?只要你拿出孤的贴身信物,宣称一切行径皆是奉了孤的意思,皇上又怎会拿你开刀?”   宋安好没想到两人到了榕树下,箫景煜的言语就变得如此犀利冷静,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只在她思付间,就见箫景煜幽深的眸子直直的望了过来:“事发之时你肯不拿出玉佩,是不想将孤受到牵连,对不对?”   “我,我……”宋安好被他的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心虚无比,只能别过视线,语无伦次的辩解:“当时情况危急,我哪有空想这么多,不对,不对!我,我只是不想静妃娘娘还未脱离危险,你又被牵扯进来,这样你们母子二人的困境就无可逆转了……”   慌里慌张,她并未发觉自己说的前后不对。   箫景煜却听得明明白白,他看着面前一直带他真心却迟迟不肯承认的小宫女,看着她脸上为难的神情,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   “真想你能多睡几天。”   至少在睡梦中,模模糊糊的她能卸下所有的防备,对他说几句真心话。   宋安好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目中又露出不解的神色。   箫景煜也不解释,而是惦着手中的玉佩,沉声说:“好,这是孤临走前交给你的应急信物,孤就此收回。”   “嗯。”宋安好点头,露出小小的笑容,可眼睛一直盯着那块玉佩,心里十分舍不得。   “如果殿下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宋安好不想久留,转身欲走。   不料,才走出一步,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一物。   定睛一看,竟是那块云纹玉佩。原来是箫景煜在她身后用手拎着玉佩的红绳,让玉佩在她眼前晃荡。   “箫景煜,你又想干嘛?”她不快的转身,质问。   这一次,她看到的却是箫景煜无比认真的神情。   “拿着。”   他的眼眸还是那样幽深,只是这幽深中藏着一抹温柔,说出的话却带着不情愿的霸气:“我们的信物。”   宋安好怔住。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同样的信物不一样的意义   “信物?”   宋安好看着垂在自己眼前的那块云纹玉佩,忽的反应过来,脱口对箫景煜问道:“你这么快又要离京了?”   箫景煜不解:“你说什么?”   “你上次去渠县前就将这块玉佩交给我,要我守护好娘娘,还说是你的贴身信物,关键时刻就拿出来用。”宋安好话说一半,便没好气的瞥了箫景煜一眼:“这回,你又要哪儿?”   说完,她边叹气边伸手,打算将玉佩接过来。   没想到她的手刚伸过去,却接了个空。   箫景煜轻轻一拽,就将红绳从她面前拉离,皱眉看着她,微微的摇了摇头:“肤浅。”   “是,我肤浅,你深奥!”宋安好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对他怒目相对:“那你以后不要再拜托我任何事了!”   “你对信物的理解如此狭隘,不是肤浅是什么。”   “信物就信物,还能有什么意义?要不然你说说看,你刚才说这块玉佩是我们的信物,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我告诉你。”   看见宋安好气鼓鼓的样子,箫景煜果断伸手将她的右手抓住,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将玉佩塞进她的手心。   “你干嘛?”   宋安好被他的突然之举弄懵了。   箫景煜垂眸看着她,忽地用力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身前,见她一脸懵懂,眼中眸色一深,便将她还握着玉佩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心口。   “箫景煜,你到底要干什么!”   宋安好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更用力的按了下去。她的掌心紧紧的贴在箫景煜的胸前,甚至能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频率。这从未有过的经理,让她无比慌张。   “你不是想知道信物的含义吗?”箫景煜低眸看着她,眼中眸色渐深,“现在,你还想知道吗?”   “我,我……”在他的眼神下,宋安好隐约有了预感,于是更加慌张,用力将手抽出来:“我现在还有事,所以不想知道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她抽手要走,谁知道动作太大,掌心的玉佩一下子滑了下去,眼看就要坠到地上!   “啊!”   宋安好受惊之下,想要伸手去抢,无奈手速没有玉佩下降的速度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块玉佩直往下坠。   一想到这块玉马上就会碎成几瓣,宋安好难过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而另一个当事人则全程看着她,直到那块玉佩马上就要栽到地上,这才飞快的弯腰,长臂一伸,将玉佩悬空捞起。   宋安好见状,一把将玉佩夺了过去,仔细端详后确定毫发无损,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肯定要摔碎了!”   箫景煜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眼里浮现隐约的笑意。   过了好一会儿,宋安好总算反应过来,猛地一抬头就对上他含笑的眼眸。她这才察觉自己失态,忙掩饰般干笑几声,将玉佩递还回去:“你快收起来吧,当心又摔了。”   “以你刚才的表现,看来你很宝贝这块玉。”箫景煜似笑非笑道:“真没想到,我在心里,还远远不如这块不值钱的玉佩。”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安好见他把话题扯了过去,吓得将玉往他手上一塞,却被他反手一把握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你要是真的看不出来,就不会这么急着要走。”箫景煜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一副绝不会松开的架势,深不见底的眸子灼灼的盯着宋安好,低声说:“昨晚你在昏迷中对我说了很多心里话,你可还记得?”   “什,什么话?”宋安好吓得都磕巴了,心里一慌,一双大眼睛就不停的眨啊眨。可是却越眨就越心慌。   “很多,很多。”箫景煜轻轻笑了笑,“比如,你说了对我的思念,爱慕……总而言之,就是各种表白,还持续了一个时辰。”   “爱慕?不可能!”宋安好一口否决,心里却有些不确定,嘴上死咬着却不松口:“谁能连续说一个时辰的梦话?你当我傻啊!”   “你不傻,是我傻。”箫景煜清俊的脸上露出内疚的表情,叹息道:“要不是我后知后觉,怎么让你先开口对我表白?这种事,理应交给男人。”   “我?表白?怎么可能!”宋安好还是不敢相信。   “你不承认,没关系,反正也只有我听见,我懂。”箫景煜一副理解的神色。   “什么跟什么?你到底懂什么?我根本就不可能对你表白!”   宋安好气得不行了,她又气又急,哪还有平时的半分冷静,她气得躲起了脚,懊恼道:“我对你只是有一点点喜欢而已!哪来的爱慕!哪来的表白!哪来的在梦中倾吐衷肠!你肯定是在框我!”   箫景煜见她快要抓狂,眼中笑意更深,表情却一如既往的淡定:“没错,我是在诓你。”   宋安好一听,更气了,哪还顾得上别的,气道:“我就知道是这样!拿这种事开玩笑,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简直是恶劣!”   箫景煜不言语,只笑看着她,眼里慢慢浮现得逞的微光。   半晌,宋安好也不见消气,双手抱在怀里,狠狠的瞪着他。   于是,箫景煜也不再掩藏,眸中笑意更深,“不过,你虽然梦中没有表白,可你方才表白了。所以,我也不算特别恶劣吧?”   “我什么时候……”宋安好脱口就要否认,却突然回想起刚才的气话,顿时哑口无言。   脸,瞬间变得通红。   “我,我刚才情急之下说错了话,其实……”眼看箫景煜笑容渐深,她开始变得语无伦次。   “其实什么?”箫景煜笑眯眯的发问。   宋安好一下就被他挑衅的笑容激怒了,当下猛地一挥手,霸气道:“对,没错,我是有一点点喜欢你。只是那么一点点而已,什么都不能代表!”   那一挥手犹如揭竿起义,义愤填膺,正气凛然。只是这反应太过激烈,正是心虚的表现。   箫景煜被她的举动逗笑了,不是以往淡淡的笑容,而是发自肺腑的微笑:“笨蛋。”   宋安好没有生气,只是翻了一个白眼:“我的确是笨蛋了,要不是笨蛋,我刚才也不会失言,更不会被你抓到把柄。”   见她一副气呼呼的模样,箫景煜笑着摇了摇头,突然伸手在了她的脸颊抚摸了一下。   宋安好咬牙切齿的瞪着他:“箫景煜!你最好适可而止!”   “先别急着生气,听我说完。”箫景煜索性不收手,眼里的温柔却像是快溢了出来:“怎么会什么都不代表呢?至少代表我与你两情相悦呀,笨蛋。”   “谁和你……”宋安好听到一半就要翻脸,可话未说完就听见后半段,顿时惊愕的睁大了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剧烈的颤抖起来。   “有些话,你不要乱说。”   此时心底涌起的复杂情绪,宋安好也难以分辨,她只是垂下眼眸,避开箫景煜温柔而深情的目光。   “你说的对,有些话,只用说一次。”箫景煜赞同的点点头,将手收回,然后将手里的玉佩又塞进她的手中,沉声说:“这块玉佩,你要保管好,这可是我们的信物。定情信物。”   宋安好抬起眼睛,恰好对上了箫景煜的眼神,好似撞进了一汪幽深的,让她的心念狠狠的震了一下。   原来,他一开始说的信物,是这个意思。   事态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让她又开心又难怪,又着急又懊悔。   在这一瞬间,宋安好想到了一千条拒绝这块玉佩的理由,可是不知为什么,她一看见箫景煜那双黑亮的眼眸,就开不了口。   其实,她的矛盾与顾忌,箫景煜何尝不知。他只是果断的将她的手拉过来,将玉佩用力的放进她的掌心,又让她的手掌包裹起来。   “答应我,好好保管,发生任何事也不要丢掉这块玉佩。”   宋安好犹豫了很久,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内心,轻轻的点了点头。其实本来,她对这块玉佩就很有感情。当然,她也很明白,她为什么会对这块玉佩有感情。   见到她点头,箫景煜开心的笑了起来,“那你现在回屋休息,我先去给母妃请安。”   宋安好一听这话,浑身都紧张的僵了起来,一把抓住他:“你要对娘娘说什么?你不会要告诉她……”   箫景煜垂眸看了眼她拉住自己的手,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温柔语气却笃定而霸道:“这件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好。”   “可是……”   “有我在,没有可是。”   箫景煜的安慰,让宋安好慌张的心安稳了一些。   一想到静妃,她就有一种做了错事的感觉,觉得自己对不起静妃,辜负了静妃的期望。她越想越不安,越想越内疚,不由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可以一口否认转身走掉,可她就是无法拒绝!   难道,当一个人的感性占了上风,理智就真的行不通了吗?   宋安好不安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怀着紧张忐忑的心躺在了躺在了床榻上。那块云纹玉佩,已经被箫景煜重新给她佩戴上了,仍然在她的胸口悬挂着。   这一次,这块玉佩有了新的含义。   虽然这个含义让她感到十足十的压力,可是当她的手指抚摸到这块玉佩上的纹路时,内心深处却慢慢浮现一丝愉悦。   但愿,这份愉悦的心情能够维系的久一些。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不同意!   箫景煜轻轻推开屋门,一眼便看见站在窗户前的静妃。她的背影,似乎比以前更加消瘦了,看上去毫无缚鸡之力。   不过,这只是在旁人眼里,而箫景煜非常清楚,他的母妃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但是其实有着极其强大的承受力。   “母妃,儿臣来给您请安了。”箫景煜站在门口看了会儿,轻声的开口。   “进来吧。”静妃头也不回的说道,一点惊讶之情都没有,好像早就知道他来了。   箫景煜沉吟了片刻,缓缓踏步走进屋子,大门在他身后慢慢关上。   走到静妃身后,见她还是没有回头,箫景煜心里预料到了些什么,眼皮不禁微微垂下,沉声道:“母妃,对不起。”   静妃一直看着窗外,也不知是在看院子里的那棵参天大树,还是在看天边那朵不成什么形状的云彩。不过,如果仔细的看可以发现,她的眼神并未聚焦,眉头也微微的蹙着。   箫景煜久久等不到回应,又唤了一声:“母妃。”   静妃还是没有回头,只是这次开了口,不带任何情绪的反问他:“为何一来就道歉?”   箫景煜微微抿唇,“因为儿臣又做了令母妃担忧的事。”   “你也知道是‘又’,”静妃猛然回头,神色隐忍,语气也不复先前的冷静:“那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做?!”   “儿臣知错。”箫景煜微微低头,毫无辩解的认错。   “有些事,不是知错就能解决的。我问你,你既已知错,那你可会改错?”静妃的眼神突然变得明亮锐利。   “会。”箫景煜一口回答,十分干脆。   “会?”静妃突然激动起来,“那你一来兰灵宫去见了谁?为什么不是第一时间来给你这个母妃请安!”   “原来,母妃眼里的错,与儿臣想的不太一样。”   箫景煜叹了口气,继续低声说下去:“母妃,儿臣在这里答应您,以后绝不会再轻易涉险,更不会让您一个人在宫中孤立无援,陷入绝境。”   静妃见他说来说去就是不说重点,当下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我说的是,宋安好!”   箫景煜不吭声了。   静妃见状,哼道:“上一次我问你,你就和我含含糊糊敷衍了事,你是以为我老糊涂了?看不出你这些异样之举意味着什么!”   “原来母妃一早就知道了。”箫景煜听了,轻轻的笑了笑:“难怪古言有云,知子莫如母。儿臣以往半信半疑,这次是真的不得不信了。”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静妃气得伸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这次,一定要给我彻底坦白!”   “那有没有坦白从宽?”箫景煜摸了摸额头,故意装出很痛的神情。   “那就要看母妃心情!”静妃剜了他一眼,嗔道。   到这时候,若是箫景煜还看不出静妃的心思,那他也不是箫景煜了。他眸中笑意一动,随后乖巧的伸出手去扶静妃:“母妃,儿臣扶您去坐,咱们坐下说。”   静妃只淡淡哼了一下,由着他扶着去塌上坐下,便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的位置,淡淡道:“行了,你也坐吧。”   箫景煜依言坐下,顺势端起桌上的茶杯递过去:“母妃,喝茶。”   静妃剜了他一眼,接过茶杯,小酌了一口:“下面,我喝茶,你就开始你的坦白吧。”   箫景煜低头:“是。”   接下来,他便将地牢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静妃。   静妃沉默着听完所有的过程,表情越来越严峻,当她听完太子的所作所为时,脸色突然大变。   “太子怎会如此无耻?”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敢在地牢明目张胆的胁迫安好?”   箫景煜嘲讽一笑:“他又不是第一次了。”   经他提醒,静妃才想起上次在东宫发生的事情,神色几度变幻,最终变为愧疚:“上次,是我让安好去东宫侍疾的,这次,她也是为了替我洗脱罪名才被打入地牢的。我……”   “母妃,您不必太内疚,儿臣不是替您救她出来了吗?”箫景煜低声劝道:“事情过去了,您就不要总记在心里了。”   “可你为了救她,险些将自己栽进去!”静妃突然拉住他的手,语重心长道:“景煜,你这么多年来为人处世一向沉稳,可你最近半年为何变得如此冲动,几次三番令自己陷入绝境!眼下时局动荡,左右两边虎视眈眈,你该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可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冲动行事呢!”   “你也不是不知道,母妃势薄,你若出了什么事,母妃很可能束手无策,怎能救你于水火!”   “母妃用心良苦,儿臣明白。”箫景煜面色动容,低声道。   “你不明白!”静妃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你若明白,怎会一回来就冲去地牢?怎会不与我商议便推掉封王?你知不知道,这几日我一直在皇上面前旁敲侧击,很快就能让他松口,让安好安然出狱了!若不是你如此冲动,事情早就圆满解决!安好能顺理成章的出狱,你也不会惹怒皇上,让他气得让你永不封王!”   此时,箫景煜才知道静妃早已有了打算,并且很快就能将宋安好救出来。而他,却将静妃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不过,他并没有后悔。   “对不起,母妃。封王的事是儿臣太冲动了,儿臣应该与您商议之后,再好好的与父皇说。不过,儿臣并不后悔。”箫景煜话锋一桩,语气变得坚定无比:“若是按您的计划,宋安好缓两天是可以出狱,可这两天到底会发生多少伤害她的事?儿臣不敢确定,所以别说是两天,就是一刻也不想浪费!”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另外,所谓的封王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目的,其实母妃与儿臣同样清楚。这封王,儿臣真的不稀罕!”   静妃喝了口茶,一语双关:“你到底是不稀罕封王,还是稀罕的另有其人?”   事已至此,箫景煜也不想再打太极,直截了当的承认:“母妃英明,实在是料事如神。”   “你真的对安好动了感情?”静妃虽早已猜到,可等他亲口承认,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我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你们两个很少交集,怎么会突然发生感情?”   “有些事,母妃的确不明白。就比如这一次我去渠县,特地私下找到她,将从小的贴身玉佩交给她,让她替我好好的保护您。事实上,她拼劲全力,真的做到了。”接下来,他将他与宋安好的私下约定如实告诉静妃,见静妃面露思索,又问:“她被父皇打入地牢,受尽苦头也没有将儿臣的玉佩交出来。儿臣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做,母妃您可知道?”   “她是不想让你受到牵连……”静妃语带哽咽,突然伸手掩面:“你以为我没有考虑这么多事吗?若不是有她在,早在我私下祭奠玉美人时,就被打入冷宫了!可是景煜啊,你要母妃怎么办?你是堂堂皇子,你应该很明白,你的婚事不是你我能做主的!”   箫景煜坚定的摇头:“不会的,这件事,一定是由我亲自做主!”   静妃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沉吟了片刻,忽的笑了起来:“不瞒母妃,方才我已经将玉佩赠给了她,她不想要,是我强行塞进了她的手里。”   “你……”   “是,那块玉佩的含义是定情信物。而且,儿臣既已送出,就绝对不会再收回。”   “你!你!”静妃气得猛地站起,伸手指着他:“我不同意!”   闻言,箫景煜起身,一撩长袍,单膝跪了下去,他神色郑重,却一个字也没说。   静妃问他:“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同意?”   他抿了抿唇,固执的不说话。   静妃看着他如此倔犟,摇头良久,忽的泄气般坐了下去:“你以为我是看不起安好的出身,可你却不知道我比你更关心她的处境!”   箫景煜闻言,神色一震:“母妃何出此言?”   静妃深呼吸一口气,耐心解释:“你贵为皇子,婚娶大事本该皇上决定,私下与人结缘倒也罢了。可你竟然堂而皇之为了一介宫女屡犯宫规,甚至触怒皇上。你可知你的冲动之举,会给安好带来多大的危险?你贵为皇子,皇上不会觉得你有问题,若他觉得出现问题,那问题一定出在对方身上!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   “方才见父皇时,我有说是为了替母妃报恩,这才闯入地牢救人,并不是为了她。”   “你向来聪明,为何此事竟如此天真?这种借口,皇上信你一次是你运气好,还能信你两次?”   “……”   “就算皇上真的信你,这件事闹得这么大,皇后与皇贵妃那边若察觉到你对安好动了感情,会不会拿她要挟你?”   “……”   “你一回来就兴冲冲的对她表白,这份真心实意可真让人感动。可惜你却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不仅不能光明正大的娶她,还会让她陷入水火之中,永无宁日!”   “母妃!”   听到最后,箫景煜神色已经变得有些松动,可到了最后,他还是一脸毅然:“儿臣多谢母妃当头棒喝,也会将母妃的话谨记在心。母妃放心,儿臣既然敢走出这一步,就有把握保护她的安全!”   “你最好有把握,否则只会后悔终生!”   短暂的激动过后,静妃也慢慢恢复了平静,她目光灼灼的看着箫景煜,缓缓说道:“总而言之,在你有百分百把握保护她,并且保护你自己之前,我不会同意这件事。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在这场即将来临的大风暴里立稳脚跟!”   “那,等到儿臣站稳之时呢?”箫景煜不死心的追问。   “你既已站稳,又怎会在乎母妃的意见?”静妃的饱含深意的反问。   听了这句话,箫景煜什么都明白了。   他缓缓站起来,动容道:“儿臣多谢母妃成全。” 第一百九十章 你可愿做我义女?   宋安好模模糊糊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了却了一桩心事,竟然睡得极其香甜。睡梦中的她,右手还捂着心口的玉佩,唇角勾起了甜甜的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唔……”一觉醒来,宋安好顿觉浑身轻松,虽然还没有完全清醒,但是身体四肢的苦痛似乎一觉之后消退了大半。她迷糊的揉了揉眼睛,懒懒问道:“谁啊?”   “是我呀,安好!”外面传来的是小草的声音。   原来是这丫头!   宋安好忙翻身下床,匆匆赶去给她开门:“你这个丫头,总算知道来看看我了!”   小草端着东西进来,边走边嘟着嘴巴不依道:“什么啊,人家一早上就来了,是你还没有醒。后来素心姑姑来照顾你,有她在,我也不好来看你。好不容易等她走了,你又要睡午觉了。哎,人家为了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偏偏还被你冤枉!”   “好啦好啦,是我错怪你啦,我的好小草!”宋安好跟在她身后走进来,故意拉着她的衣角撒娇:“你别生气嘛!”   “生气我就不会给你送药来了!”小草把手里的药碗和糕点碟子往桌上一放,转身对她哼道:“我警告你哦,这碗药可是我亲自熬的,为了这碗药我不仅在炉子边上守了两三个时辰,还错过了看殿下的机会!我告诉你啊安好,这碗药你一滴也不许剩,全部都得喝光!”   “真是辛苦你了,谢谢你啊,小草。”宋安好本来笑吟吟的听她说话,突然听她提起箫景煜,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还咳了一声故意掩饰:“害你错失良机是我的错,不过你现在出去,应该还能看到吧?”   小草一脸沮丧:“殿下早走了,我现在出去,连他的小跟班黄泉都看不到,还出去干嘛啊!”   原来箫景煜已经离开了。   宋安好心里浮现些微的失望,她还以为那家伙临走前会来看看她呢。   一想到这里,她忽然察觉不对,及时刹住了这个念头。现在八字都没一撇呢,她有什么立场产生这种想法?!   定情信物是给她了,可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她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安好?安好!”小草见她出神发愣,忍不住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安好!”   “啊?哦,怎么了?”宋安好回过神,一脸茫然的问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方才走神良久。   “怎么了?你还问怎么了!你是病人诶,居然就穿着单衣下床,还站了这么久!要是娘娘知道了,肯定会被心疼死的!你给我赶紧上去躺被窝里!”小草激动的将她一顿训斥,连推带拉的将她推上了床,还拉起被子将她整个人裹住。   “要是娘娘知道了,她是该不开心了。”宋安好靠在床头,想到先前箫景煜可能与静妃说了些什么,就不由抱紧了膝盖,喃喃道:“只不过,她肯定不是心疼死,而是气死!”   “气死?无缘无故的,娘娘干什么要生气?”小草不懂的看看她,也没有追究答案,而是端起桌上的药碗递给她:“快,趁热喝。”   “很苦。”宋安好可怜巴巴的望着小草,试图唤起小草的同情,让她免于喝药的悲惨经历。   不料,小草十分坚决的告诉他:“素心姑姑说了,要是你剩下一滴药汁儿,就马上先她禀报,她亲自来喂你喝!”   “算!你!狠!”宋安好狠狠的瞪着小草,一不做二不休,一只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端起碗,打算一口灌进自己肚子去。   不过这碗药实在太多,她一口没喝完,扁着嘴看了看碗里还剩的三分之一,又看了看在一旁盯梢似盯着自己的小草,只能忍着充满口腔的苦涩,重新端起碗,将最后一口送进口中。   “这就乖了吗,你喝了药吃块糕点压一压,然后赶紧换衣裳去见娘娘,她找你呢!”   冷不防,小草突然冒出这一句。   “噗!!!”   宋安好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刚入口的药汁还来得及咽下去就一口喷了出来,然后狠狠的咳了起来。   “哎呀!”小草一把将她手里的碗抢过去放到一边,然后赶紧抬手拍她的背给她顺气,还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了你,这才刚刚夸完你呢!也就最后一口了,你说你急什么啊!”   宋安好呛得不轻,咳得不能自拔。   小草见状担心起来:“安好,你没事吧?咳成这样可大可小,要不我去禀报娘娘,让娘娘再请太医给你看看?”   “不,咳咳,不用了!”宋安好一听,急的不停的摇手:“我没事,别麻烦娘娘了!”   小草不懂,嘟嘴道:“没事你还咳得这么厉害!”   宋安好这才缓和下来,顺手在碟子里拿了一块糕点,吃了小小的一口,然后勉强笑笑:“我不是喝急了吗?要不然我也不会呛到了。嗯,这糕点真好吃,你赶紧吃一块!”   说罢,又拿了一块,递到了小草嘴边,见她吃了,才笑了笑。   小草连吃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嘴,边吃便道:“能不好吃吗?这可是皇上给娘娘送来的糕点,娘娘转手就让我给你端过来了,御书房的大师傅手艺,能不好吃嘛!”   搞了半天,这糕点原来也是静妃送来的。   原本吃的津津有味的宋安好顿时失去了胃口,将吃了一小半的糕点放回了碟子,想到静妃对她一直都是如此的润物细无声,就不禁感到一阵内疚与愧疚。   内疚的是瞒着她喜欢上她的儿子;愧疚是让她儿子也喜欢上自己……   “我这就去见娘娘。”   沉默良久,宋安好下定了决心,又一次掀开被子下床,去衣柜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   “你刚喝完药,要不休息会儿再去吧?反正不在乎这一时半刻,娘娘也不会怪你的。”小草见她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   “不用了,既然娘娘找我,肯定是有事要说,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又怎能让她久等。”宋安好心中下了决心,也不再端个,背过身去,快速的换好了衣裳:“走吧,咱们一道出去。”   小草见状,不好再说什么,只无奈的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托盘与她一同出了门。   两人在转角分道扬镳。   到了寝宫,宋安好在门口站定,抬手敲了敲门。   里边很快就传来素心的声音:“是安好吗?快进来吧!”   宋安好这才慢慢走了进去,一进里间,便看见静妃站在书案后抄阅佛经,而素心站在桌旁,冲她笑道:“你怎么来了?”   宋安好听了这话,顿时明白她并不知道静妃要见自己,心里顿时一沉,莫名的预料到静妃接下来会说什么。   她勉强笑了笑,婉转道:“我刚醒,来给娘娘请安。”   素心不以为然,又低头去看静妃抄经。   谁知静妃此时抬头,对宋安好微微一笑:“怎么一醒就来了?喝药了没有?”   宋安好点头:“喝了,多谢娘娘记挂。”   静妃见她眉眼间含着三分严肃,眸色微微一动,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淡淡道:“素心,你去拿一支山参去厨房,吩咐厨房炖一盅鸡汤。安好这段日子受了不少苦,得好好补补。”   不等素心回答,宋安好一听就赶紧拒绝:“不用了!不用了!不用这么麻烦!我已经好了!”   静妃看了她一眼,又对站着等候最终吩咐的素心道:“去吧。”   “是。”   素心这才领命而去   宋安好心情更加复杂,“娘娘,您上次让素心姑姑去看我,已经端了参汤我喝了,今儿真的不用破费了。”   她知道,山参常见,可上等的山参十分罕见,静妃这么多年来也就攒了几根而已,上次她已经吃了一根,如果今天再吃一根,那也未免太过分了。   再说了,静妃对她越好,她的内疚就越深。   就好比现在,她此时恨不得一直低着头,不敢与静妃对视。   “怎么会是破费呢?”   这时,静妃从桌子后面转出来,牵起她的一只手,拉着她去到了榻边:“要不是为了替本宫洗脱罪名,你根本不会被打入地牢,更不会受那么多的罪。来,坐下说。”   宋安好起初不愿坐,可静妃十分坚持,于是只能坐下。   静妃在另一边坐下,端起茶几上的茶杯,送到唇边喝了一口,然后才接着说下去:“有些话,本宫从未对你明说过,可本宫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安好,我记得,我几次三番虎口脱险,全是因为你的拼死保护。若不是你忠心义气,我早就被打入冷宫不下一百次了。”   静妃越是叙旧,宋安好的心情越是沉重,低声道:“娘娘,我……”   静妃叹了口气:“在我心里,早已没有将你当做下人,你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我的亲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最依赖的几个人之一。”   一听这话,宋安好吓了一跳:“娘娘,你言重了,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而已!”   “你不必谦虚。”静妃抬手制止她,随后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良久,才重新开口:“这次你受了这么大的苦头,本宫不能再坐视不理。本宫想收你为义女,你可愿意?”   义女?   宋安好脑子一片空白。 第一百九十一章 言而有信   “义女?”   宋安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在心里消化了许久,仍是没缓过神。   静妃也不催她,静静的坐在那儿看着宋安好,她的眼神看上去十分温和,可这温和之下隐藏还着淡淡的明亮。   她将宋安好一瞬间的反应与表情尽收眼底,过了良久,才轻轻的叹了口气:“看来,安好你是不愿意了。”   这幽幽一叹,充满着淡淡的遗憾与失望,还有其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娘娘。”宋安好这才回过神,忙道:“安好不是不愿意,实在是……一介宫女,我实在是高攀不起。”   “这只是借口。”静妃一口否定:“你我相处虽然只短短半年,可是我很清楚,在你心里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尊卑、贵贱,更不存在什么天潢贵胄,什么一介宫女。安好,我说的对吗?“   面对静妃洞察一切的口吻,宋安好抿了抿唇,默认了。   静妃见她还不说话,想了想,又道:“所以,你方便告诉我,你为何不愿做我的义女吗?”   宋安好知道今天这场谈话无法搪塞过去,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索性反问道:“那敢问娘娘,为何想认安好为义女呢?”   静妃正色回答:“因为你几次三番救我于水火,我无力回报,唯有将你认作义女,虽然也不一定能让你富贵荣华,可也足以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安然无恙。”   “可是,那些事只是我分内之事,娘娘你不用想太多。再说了,您平时对我那么好,关键时刻维护您,那也是我理所应当要做的事。”   “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应当?煜儿应该将一切告诉我了,他曾在临走时嘱托你照料我,可见就连不住在宫中的他也知道,这偌大的皇宫,能够真心实意对我的人,又有足够应变能力解救我的,只有你了。”   “箫……三殿下那也是客套话,他本来是想找素心姑姑,半途遇见我,才改变主意将玉佩交给我,让我好好……”   “什么玉佩?”   静妃突然打断宋安好的解释。   宋安好猛地一愣,这才发觉自己说了了嘴,可话已出口,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下去了:“是殿下随身携带的玉佩,他临走时担心您,因此将玉佩交给我,让我在关键时刻利用玉佩想方设法的救您。”   “煜儿想的可真周到。”静妃露出欣慰的眼神,突然将手一伸:“是哪块玉佩,给本宫看看?”   本可以撒谎玉佩已经还给了箫景煜,可宋安好不愿对静妃说谎,于是伸手绕向脖颈后面,将那块云纹玉佩取了下来,双手递了过去:“就是这块。”   静妃接过玉佩,刚看了一眼,便挑眉咦了一声:“竟是这块,这可是煜儿最喜欢的一块玉佩,他从十二岁就开始戴着,几乎从不离身的。真想不到,他竟然将这块最喜欢的玉佩给了你。”   静妃奇怪直摇头。   宋安好挤出一丝苦笑,解释道:“娘娘您误会了,殿下不是将这块玉佩给我,是我暂时还没有还给他。说起来也是我记性不好,殿下从渠县一回来,我就该马上还给他的。”   “你发生这么大的事,偶尔不记得也没关系。”静妃笑了笑:“这样吧,这块玉佩就暂由本宫保管,等煜儿明日进宫,本宫再交给他。”   “啊?”宋安好看着静妃手掌一握,将玉佩握在了掌心,顿时有些着急。   “怎么,你不放心?还是你舍不得这块玉佩?”静妃神色淡淡的看着她,问出的话乍听没什么,仔细品咂却觉得话外有话。   “不是,不是。”宋安好不敢让她误会,干笑着说道:“这块玉佩早就该还给殿下了,现在交给您,我很放心。”   “那就好。”静妃点头,将玉佩收起,放进了抽屉。   宋安好站在那儿,直直的盯着那个抽屉,心底涌起了强烈的不舍与不愿,偏偏面上还不能表露分毫。   静妃见她出神,唤道:“安好,安好?”   宋安好回过神,忙挤出一丝微笑:“娘娘。”   “好好的怎么发起呆了。”静妃笑了一下,端起了茶杯,淡淡道:“这样吧,本宫想要收你为义女这件事的确是有些突然,你回去考虑几天,不用着急给我答案。”   “……”宋安好想了想,觉得这个法子还能接受,于是点头:“好。”   “行了,那你回屋休息吧。”静妃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是。”   宋安好嘴上答应的很好,可眼神还直勾勾的盯着抽屉,脚下更是定住似的,半步未移。   “安好,你这是……”静妃皱起了眉头。   “娘娘,我想了想,那块玉佩还是先有我保管吧!”宋安好纠结了好半天,还是将心底翻涌的话脱口说了出来。   闻言,静妃露出惊讶的神色。   宋安好努力淡定一笑,解释道:“当初我拿玉佩时,曾经亲口答应会替殿下保管这块玉佩,也答应一定会亲手完璧归赵。言出必行,所以我想履行当初的诺言。”   “本宫竟不是,煜儿与你还有这番约定。”静妃定定的看着她,温和的眼神里浮现复杂的情绪,最终垂下眼皮:“不过,你说的有理,这块玉佩还是由你还给他吧。”   说着,静妃便伸手去拉抽屉。   宋安好心头一轻,脸上情不自禁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静妃见到这一幕,眼神动了动,却没有说破,只是将玉佩递还过去:“这块玉佩是煜儿的心头挚爱,你可得保管好了。”   宋安好欣喜交加的接过玉佩,紧紧的握在手中,好像握着的不是玉佩而是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娘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那你赶紧收着吧。”   “好。”   宋安好说完就打算重新戴回去,可戴到一半突然发觉在静妃面前这样不太好,于是赶紧将玉佩手下来,小心的放进了袖兜。   这时,静妃又道:“对了,说到言而有信,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如此。”   宋安好好奇问道:“还有谁?”   “煜儿咯,还能有谁。”静妃摇摇头,浮现不知是无奈还是骄傲神情,告诉她:“他一回来我就告诉了他所有的事情,于是他答应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地牢。所以,就算拿永不封王来交换,他也毫不犹豫。这不是言而有信,又是什么?”   “您说什么?什么永不封王?”宋安好大惊失色。   “原来你还不知道。”静妃叹了口气,给她解释:“他擅自救你出来,惹得皇上震怒,不过皇上念在他治水有功,勒令他立刻将你送回地牢,这样就既往不咎。可煜儿已经答应了我要救你出来,所以一口回绝。皇上一怒之下收回了让他封王的圣旨,更说出永不封王的话。”   原来,事情是这样!   宋安好得知了事情的经过,整个人都震住了,她在此时想起箫景煜,第一个念头就是傻瓜!   还说她傻,其实最傻的人是他!   一个皇子,被下令永不封王,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前路艰辛,很可能会一蹶不振!   “他怎么这么冲动?就让我在地牢多呆几天也没关系啊!”宋安好没想太多,情急之下说道:“现在是我害得他永不封王,这么严重,我宁愿在地牢多呆几天!”   “他真是太傻了!”   说完这句话,宋安好察觉失言,忙住了嘴。果然看见静妃瞧着自己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   “娘娘,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动了,不该这样说殿下的。”她连忙解释。   “本宫也觉得他一时冲动,不过他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也就算了。”静妃看着她,笑了起来:“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关心他。”   宋安好的表情顿了顿,“毕竟,他是您的儿子,他的前程与您息息相关。而且,他也是为了我才被罚的。”   静妃点头:“你说的对。做人的确要言而有信,本宫的儿子,断然不能做那言而无信之人。”   宋安好见她没有误会,这才松了口气,不敢在逗留下去,忙道:“娘娘,您休息会儿,我先回去了。”   静妃没有留她:“你也回屋休息,晚膳时再来喝山参汤。”   “是。”   宋安好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寝宫。   出了大门,她才彻底透了一口气。本以为静妃会质问她与箫景煜的关系,想不到静妃只是想收她为义女,还好虚惊一场。   不过,如果她成了静妃的义女,那不是就成了箫景煜的干妹妹?那样一来,他们岂不是……   宋安好忧虑重重的回了自己屋子,心里刚把义女一事放下,又想起了永不封王的事。   一个皇子,被皇帝亲口下令永不封王,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箫景煜明明治水有功,结果却意外跌落到谷底。只怕宫里那二位得笑得合不拢嘴吧。   尤其是老二萧景睿,同样是皇子,若是箫景煜封王,最难过的会是萧景睿。结果箫景煜永不封王,也就失去了和萧景睿比的资格!   另一个是太子,昨天的事情发生,东宫与凤仪宫肯定都松了一口气。   永不封王,前途未卜?箫景煜为她付出这么大,她岂能坐视不理?   眼看夺嫡风云暗涌不休,宋安好决定做点什么,推波助澜,让这场旷世大戏正式拉开序幕。   不过,萧景睿和太子,该从哪个方面下手呢?   宋安好瞥了眼重新挂回脖颈的玉佩,慢慢的眯起了眼睛,心底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第一百九十二章 值不值得   次日早朝,箫景煜在金銮殿上向箫齐晟禀告有关渠县的相关事宜,箫齐晟只是神色淡淡的听着,倒是某些心怀不轨的大臣按捺不住,接二连三的抛出刁钻的疑问。   面对这些大臣,箫齐晟气度坦然,不卑不亢,言辞精简而犀利,完美的化解所有难题,让那些人哑口无言。   威仪万丈的金銮殿上,箫齐晟坐在龙椅之上,其余所有人全部站在下面,而独独箫景煜一人越众而站,显得格外的出挑,耀眼。   此时此刻,这满朝的文武百官瞧着眼前这位三皇子,顿时明白往日那个不受恩宠毫不起眼的三皇子已经不复存在。此时站在金銮殿上的他,即便还是那样的低调,可是却怎么也掩不住周身的光芒。   眼看一颗新星即将升起,自然有人想要表态做第一个拥护者,在几人踌躇之时,只见户部侍郎抢先一步跨步而出,对高高在上的箫齐晟拱了拱手,洪声道:“启禀皇上,三殿下此次治水有方,不仅巩固了堤防,免于老百姓的钱财继续遭到损失,更是弘扬了我朝天威,让老百姓对我朝的治理心悦诚服,对皇上您更是感恩戴德奉若神明。老臣以为,三殿下此次居功至伟,理应重赏!”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掷地有声,就连太子一党的人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重赏?爱卿言之有理,朕正有此意。”闻言,龙椅上的箫齐晟扬了扬眉,神色懒懒道:“不过依照爱卿所言,该如何重赏才对呢?”   那户部侍郎一听以为正中下怀,顿时面上一喜,高声道:“启禀皇上,老臣记得您曾说过,若三殿下治水归来,定要以封王为奖,以告慰他此番辛劳。既然皇上已有打算,老臣以为,不如这次索性就给三殿下封王吧!”   “朕确实记得曾经说过,不过这只是朕的一厢情愿。这封王一事你我看来是重赏,可有人不见得这样认为。”箫齐晟话外有话的说完这句话,便斜眼瞥了瞥叙职完毕就一言不发的箫景煜,突然问道:“你觉得呢,景煜?”   箫景煜俊脸微沉,看不出任何情绪,清声道:“水灾无情,劳财伤命,为了天下苍生,朝廷必须妥善处理。而景煜去往渠县治水更是分内之事,此事虽圆满解决却万万不敢贪功,更不敢奢求封王。”   箫齐晟哦了一声:“你此话是谦虚还是真心实意?”   箫景煜抬了抬手:“景煜字字真心,请父皇明鉴。”   箫齐晟一句劝解都没有,直截了当的点头:“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朕就成全你!”   话毕,高声道:“箫景煜治水有功,本应重赏,但他为人谦虚低调,对封王一事百般推诿,朕决定尊重他的意愿,收回成命。封王一事,今后诸位爱卿谁也不必提起。”   话音落地,满堂俱静。   说好的封王,竟然转眼成烟?   说好的丰功,竟然一句话就轻飘飘的带过了?   说好的一颗新星冉冉升起,竟然转眼就要陨落?   满朝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他们心中疑窦丛生,可谁也不敢开口询问。   本想推波助澜给箫景煜留下好印象的户部侍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犹如吃了一个哑巴亏,默默的退了回去,在心中不断的祈求今日的言行不要让箫齐晟心中有刺。   与他们相比,当事人箫景煜反而十分淡定,波澜不惊道:“儿臣多谢父皇。”   箫齐晟居高临下看着他,复杂的神色中带着微微的气恼。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随着常公公一声高呼,早朝结束。   箫齐晟头也不回的去了御书房,几位心腹大臣紧随其后。   其余文武百官你望我我望你,最终都偷偷望向那道挺拔的背影。   箫景煜面不改色,目不斜视的从众人异样的眼神中穿过,大步流星的走出金銮殿的大门。   候在门口的黄泉第一时间迎了上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下台阶时,黄泉忍不住问了一句:“主子,俞大人在府里恭候多时了,咱们现在回去吗?”   箫景煜淡淡嗯了一声:“回府。”   然而,走下台阶后,正要转弯走向皇宫大门的箫景煜突然想到什么,身形猛地一顿。   随后,他嗖地转身,向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   黄泉一愣,大步追了上去,不解道:“主子,不是说回府吗?”   箫景煜瞥了他一眼,并未理会,还不动声色的加快了脚步。   黄泉讨了个没趣,讪讪然的摸了摸鼻子,不敢再问,只能紧随其后。   没多久,看到不远处的兰灵宫,他不禁恍然大悟:难怪主子临时改了主意,原来是给静妃娘娘请安来了!   接下来,箫景煜进了兰灵宫,直奔静妃寝宫,果真如黄泉所想的去给静妃请安了。   只是出乎黄泉意料的是,往常至少会陪静妃喝杯茶的主子,竟然进去没多久,转头就出来了。   可能是想着府里的于大人,所以主子想要赶快回府吧?   黄泉没想那么多,只顾着埋头跟在主子身后,等到他一抬头,却发现他们并没有走出兰灵宫,反而还走上了兰灵宫的长廊。   快走到长廊尽头时,黄泉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榕树下,好像坐了一个人。   谁胆子这么大,一大早就不好好干活,竟敢偷懒罢工?   黄泉伸着脖子想要看清楚那人的容貌,全然没发觉身边的人突然加快了脚步,疾步朝前面走去。   “主子?”黄泉十分不解。   “你在这里等我。”他心心念念的主子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转眼便快走到榕树下了。   黄泉好奇的又瞄了一眼,这才发现榕树下坐着偷懒的人不是别人,竟是宋安好。   “难怪这么心急。”   黄泉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了一句,他突然想到什么,啊了一声:“不会吧?主子改变主意不回府,难不成不是为了给静妃请安?”   百般好奇涌上心头,黄泉心痒难耐,十万分的想要走过去看个究竟,可一想到主子临走前丢下的那句话,他刚刚他出去的那只脚就忍不住缩了回来。   算了,还是识趣点,假装不存在吧!   于是,黄泉识趣的闪到了廊柱之后,为了不让自己看见不该看的场景被主子灭口,还特意背对着榕树。   ……   现在快到晌午,太阳正好,阳光照在人身上,让人懒懒的十分舒服。   宋安好此时就坐在榕树下晒太阳,晒着晒着就觉得全身上下暖烘烘的。没多久,困意袭来,她索性闭着眼睛将下巴搁在椅背上,全身心的享受这一场难得的日光浴。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轻咳。   宋安好迷迷糊糊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赫然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啊!”   猝不及防,她吓了一大跳,连人带椅子向后面摔去,眼看就要滚落在地。   箫景煜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把拎住她的脖子,将差点摔个狗啃泥的她及时的拎了起来,沉着脸训斥道:“伤还没好就这么不小心,你也不怕摔坏了脑袋,变成货真价实的白痴。”   “你才白痴。”宋安好一把将他的手打开,上前把椅子扶起来,虽然对刚才的事也有点心悸后怕,可还是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我就算摔坏了脑袋,也不会做你做的那种傻事。”   箫景煜垂眸看着他:“什么傻事?”   宋安好继续瞪着他:“永不封王!”   箫景煜见她故作凶狠的模样,忍俊不禁:“你消息可真灵通。”   宋安好得意的哼了一声。   箫景煜故意逗她,“孤落了个永不封王的下场,你怎么比孤更失望呢?难不成你这么想做王妃?”   王妃?!   上一瞬还在瞪眼睛的宋安好,这一瞬马上红了脸,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你,你不要胡说!你永不封王,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才没有失望呢!”   这小东西,一紧张就磕巴,哪有平时一丝一毫的伶牙俐齿呢!   箫景煜眸底闪现点点笑意,唇角微微的勾了起来。   宋安好见状,脸更红了,闷声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你也太冲动了。这么不理智,根本就不是你的处事风格。”   “的确不是孤的风格。”箫景煜没有否认,淡淡道:“若是换了另一个人,孤自然会选封王封地。”   “那你还……”宋安好脱口就要训斥,突然想到这句话的深意,余下的话马上咽了回去,表情也变得精彩。像是委屈,又像是害羞,总之精彩极了。   “代价这么大,一点也不值得!”她气得跺了跺脚。   “不值得?”箫景煜含笑看着她,忽然发现她发上落了一小片枯叶,于是伸手捡起,语气温柔的不像话:“用一个王位换你提早两天获得自由,我觉得很值得。嗯,特别值得。”   “箫景煜……”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宋安好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她有些愧疚,又有些感动,眼圈儿微微发红,“你真是个傻子。”   箫景煜笑笑,不再否认。   温暖的阳光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让他们身上染上了点点金色。   突然,宋安好面露毅色,坚决的说道:“你放心,这笔账我一定会替你讨回来的!”   箫景煜奇怪的瞥了她一眼,“嗯?”   宋安好抬起头,极度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他:“如果我要向那个可恶的罪魁祸首讨回公道,你会阻止我吗?”   箫景煜沉吟了片刻,反问:“如果母妃要认你做义女,你可愿意?”   宋安好垂眸考虑了一会儿,抬眼看向他,坚定回答:“不愿。”   箫景煜闻言轻笑:“不会。”   两人相视而笑。   某种默契,就这样滋生在这个笑容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气真好   两人的单独相处并没有太久,甚至也来不及多说几句话,然而仅仅是并肩站着榕树下晒晒太阳,也足以然让他们的脸上浮现动人的微笑。   过了没多久,箫景煜便带着黄泉离开了。   而又变成独处状态的宋安好重新坐在榕树下的椅子上,心情已经变得不太一样了。具体变得如何,其实她也不知道,然而有一点她能确定,她心底的迷茫和纠结消散了大半,余下的只有坚定。   就在她又被太阳晒得困意重重时,小草突然从长廊那头跑了过来。   “安好!安好!”   差一点就要睡过去的宋安好听见动静,眼睛艰难的眯出一条缝,看着小草一路急喘的由远跑近,懒懒道:“这么快又开饭啦?”   “你就记得吃!”小草气得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力道不重,“皇后请娘娘去凤仪宫喝茶,娘娘让你陪她一同去!”   “什么?!”宋安好的瞌睡一下就消失不见了,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小草:“皇后请喝茶?说没说是为什么?”   “皇后请各位妃嫔喝茶,还需要什么理由!”小草有些不以为意。   “那就更奇怪了。”宋安好的想法与她的不同,皱眉道:“这又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平白无故的让这么多人去凤仪宫喝茶请安,太蹊跷了!”   “对啊,这么多年了,皇后只会在初一十五让大家一起过去喝茶的。今儿到底怎么了?”小草一听,也不由着急,急道:“可就算咱们知道事有蹊跷,也不能不去啊!”   “你说的没错,就算明知是一场鸿门宴,也必须去。”   宋安好抬头,透过斑驳的树叶看到的头顶上那片碧蓝如洗的天空。   今天天气真好啊,真适合去做有意义的事情。   她这样想着,慢慢的眯起了眼睛。   ……   凤仪宫,除了被打入冷宫的惠妃没来,其余一众妃嫔均已到齐。   当然,从里不屑于给皇后请安的皇贵妃,依旧抱恙未见。   “今儿请各位妹妹来喝茶,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就是突然觉得冷清,想热闹热闹,所以才请大家来喝喝茶,叙叙旧。”   坐在主位席的皇后端起茶盏,对坐在下首的各位嫔妃象征性的举了举,淡淡道:“来,大伙儿尝尝这茶怎么样。”   说罢,率先抿了一小口。   众位妃嫔见她先喝了,这才纷纷将茶盏递到唇边,各自饮了一口,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称赞这茶香醉人。   只有静妃,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没有跟着一起吹捧茶香,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   宋安好立在静妃身后,垂眸敛气,她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然后用余光悄悄的将在场所有人的每一个细节收尽眼底。   没多久,她忽然察觉一道慵懒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就向自己扫过来,于是她立刻收回余光,垂下眼皮,更加规矩的立在那里,任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皇后瞧了,也将眼神收了回去,转而看向静妃,轻笑道:“静妃妹妹身上可大好了?这些日子皇上可是每日都记挂着你呢!”   听了这话,顿时有无数道妒忌的目光向静妃扫去。   静妃的态度十分谦逊:“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已经好多了。”   “好了就好,以后多来走动走动。”皇后见她绝口不提皇上,了然的一笑,没有说破,而是自然而然的将话题转向另一件事:“对了,听说景煜本该封王的,怎么今儿早朝上皇上没有提起呢?”   重点来了!果然是为了封王一事!   宋安好飞快的偷看了皇后一眼,皇后的神情看似不解好奇,实则眼底的神色却异样璀璨,一看便知其早已有了打算。   静妃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乍听这个问题也没有吃惊,微微一笑,回道:“臣妾今日还没见过皇上,怎知皇上的想法?再说了,封王一事并未确定,只是大家伙口口相传,本就不作数的。不瞒皇后娘娘,臣妾可从来都没当真过呢。”   皇后瞧着她,一副不太相信的口吻:“是吗?天下的母亲岂有不希望儿子出人头地的!”   静妃笑笑,不再说什么。   其余几位嫔妃听了皇后的话,岂能不明白皇后此次请她们来喝茶的目的,加之她们好奇的好奇,妒忌的妒忌,幸灾乐祸的幸灾乐祸,当下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   “这封王一事的确蹊跷。我也曾听说过此事,似乎并不是假的。怎地无缘无故就黄了?”   “皇上曾在大殿上发过话,等景煜回宫了就要受封。这件事我们大家都知道,怎么静妃还被蒙在鼓里?要我说,静妃啊,你身为景煜的母妃,也该问问皇上才对。万一其中有什么误会,你也好从中劝说不是?这封王可不是小事呀!”   “岂止不是小事,还是一等一的大事呢!要不然,华清宫的那位,头痛了这么多日子,怎么今儿消息一传到后宫,所有的病都好了?”   “你这蹄子,又在编排人家了。人家可还病着,这还不是没来嘛!”   “病着?我可是听说那位在午膳的时候,心情特别好,还特地叫人开了酒呢!”   “真的?那也太明显了吧!”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能不开心嘛,哈哈哈!”   周围一下笑开了。   原本在数落静妃的她们,突然提到了皇贵妃,一个个不由更加精神,连话题不知不觉偏了都没察觉。   静妃当然乐意,端起茶又喝了一口。   可是,皇后却不乐意,在底下笑作一团的时候,突然咳嗽了一声:“静妃,本宫有一事不解,你可否替本宫解惑?”   静妃心中拉起警笛,却恭顺道:“皇后请讲。”   皇后却不马上提问,而是慢悠悠的瞟了一眼她身后的宋安好。   宋安好心一沉,暗叫糟糕。   果然,就听皇后慢条斯理的说道:“本宫听到一些传闻,也不知可不可信,所以才特地问问你。本宫听说昨晚景煜去了一趟地牢,把皇上亲口下令押入地牢的那个宫女救了出来,这才激怒了皇上,剥夺了他封王的赏赐。静妃,可有此事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面露惊愕,纷纷转头看向静妃。   有嘴快之人,抢在静妃回答之前脱口道:“不可能吧?为了一个宫女丢掉封王的机会,那不是傻子么!”   “快别这么说。”皇后瞥了那人一眼,别有深意道:“你们难道没听过怒发冲冠为红颜这句话?景煜早长大成人,有这男子汉气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哪是男子汉气概呀?这是鬼迷了心窍吧?”柳贵嫔扭头看向静妃,满脸不相信的问道:“静妃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们家景煜不会真这么傻吧?为了区区一个宫女,居然作出这种不可理喻的事情!”   自己的儿子被人说成这样,静妃心中有气,却不能发作,只深呼吸压下,转眸看向皇后,不去理会那柳贵嫔八卦的眼神,对皇后淡淡道:“皇后娘娘误会了。”   皇后就等着她说话,提眉道:“哦,哪里误会了?难不成他没去过地牢?没擅自带一名宫女出来?”   静妃慢条斯理道:“景煜的确是去过地牢,也的确是带了我宫里的人出来,不过并不是他冲动,更不是什么怒发冲冠为红颜,而是因为孝顺。”   “是我心疼那个宫女,听闻她在牢中病的厉害,还被居心叵测的人虐待,所以一时没忍住,这才心软,让景煜去救她出来。我们景煜啊,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他虽然性子清冷,可最是孝顺,往日里我但凡有什么要求,他就算心中不愿也必依言而行。所以这次他虽然也劝我不要冲动,可还是不忍忤逆母妃,最终还是替我将人救了出来。”   “所以啊,你们大家都误会了,景煜他虽长大了,可没有那么大的魄力。他啊,只是不想让母妃失望,更不敢忤逆皇上。”   “原来是这样,若不是你解释,本宫又哪里想的到呢。”皇后微微笑起来:“静妃,你有个这么孝顺的儿子,可真叫人羡慕。”   静妃忙道:“太子殿下素来孝顺,这可是众所周知的,皇后娘娘就别谦虚了。”   提到太子,皇后脸上的笑突然就没有那么灿烂了,没再说话。   那柳贵嫔忍不住又插嘴:“那,难道景煜对那个小宫女,就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吗?照理说,他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这男孩子大了啊,心思就开始活泛了!”   这句话一出,好几个人忍不住偷笑起来。   堂堂皇子,若是与一个小宫女传出暧昧,还被大庭广众的提及,可真是太丢脸了!   皇后的兴致也来了,瞥了眼宋安好,慢悠悠道:“本宫突然想起,打入地牢的就是她吧?”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有人调笑道:“哟,还真水灵,难怪了!”   被如此多异样的眼神包裹,宋安好心头悲愤至极,不由去看静妃。   静妃神色倒淡定,还笑了起来:“你们又误会了,本宫马上要收安好做义女了,她与景煜啊,从此以后就是兄妹了。”   说罢,看了宋安好一眼:“对吧,安好?”   宋安好突然恍然大悟,明知道这时候应该马上承认,可是想到一个时辰前与箫景煜的相处,就不禁如鲠在喉。   静妃又看了她一眼。   宋安好只能无声的低下头:“嗯。”   原来是义女!以后也是义兄妹!那还有什么好八卦的!   柳贵嫔等人突然意兴阑珊。   皇后表情不虞心头失望,可眼眸一转,又变成了笑嘻嘻的模样。   宋安好低下头,余光却突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猛地抬头,突然看见斜对着大门口的角落居然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一个本该死了的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棋子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静妃,你这样也未免太擅自做主了吧?不是本宫挑刺,你好歹也是妃子,岂能随随便便收一个宫女做义女?对了,此事你可禀告皇上了?”   “皇上近日公务繁忙,臣妾不忍打扰。想着等皇上有空了,再禀告不迟。”   “那就是没禀告了。你别怪本宫多事,此事在皇上点头之前,莫要再随意提起了。你应该明白,咱们做妃嫔的与他们做皇子的,都是一样一样的。他们的婚姻大事他们自己没法儿做主,咱们的琐碎小事,也一样没法自己做主。静妃,本宫的话,你可懂了?”   “臣妾明白,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那就好,不开心的事儿也不提了,咱们姐妹继续喝茶吧。”   “是。”   皇后拿静妃立了威,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笑听着下面那些妃嫔聊得起劲的八卦闲事,眼神却老似有似无的先宋安好瞟去。   宋安好自然是明白,只是一昧的低着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她的眼睛却悄悄抬起,冲门外那道熟悉的身影望去。她看到,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并不是在这儿一闪而过,而是足足站了一炷香的功夫。   难道,她现在是凤仪宫的人了?   宋安好心中腾起强烈的好奇,顿时将所谓的义女义兄抛到了九霄云外。   静妃喝茶时看了她一见,见她眉头微蹙心事重重,以为她还在想方才的事,心中不禁有些愧疚,也不愿让她继续呆在这里难堪。   想了想,静妃对皇后轻声说道:“启禀皇后娘娘,臣妾先前让安好熬了一盅药,不料临出来时走得太急,忘了通知旁人一声。臣妾担心炉火,想让她先回去看看。”   “是吗?炉火可是大事。”闻言,皇后瞟了宋安好一眼,意外的没有为难他们,而是轻笑放行:“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去吧。”静妃看了宋安好一眼,轻轻吩咐。   “多谢皇后娘娘,安好告退。”   宋安好如蒙大赦,当下便转身离开。   只不过,她并没有马上离开凤仪宫,而是径直朝先前看到的那抹人影走去。   奇怪的是,那人本来是一直在观望状态,一见她出来立马就惊慌失措的掉头就走。   远远的瞧见一抹蓝黑色的衣角在回廊尽头飘过,宋安好心中了然,当下便加快了脚步,跟了过去。   “你跟着我干什么?!”   回廊的转角是一堵墙,也相当于一个死角,那人逃无可逃,于是恼羞成怒的一转身,猛地堵在了宋安好的面前。   这下子,宋安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的脸,心中不由一震。她果然没看错,这人真的是本该被处死的若兰!   “真没想到,你竟然……”   宋安好的话说了一半,没有再说下去,视线在若兰身上转了一圈,便笑了起来:“若兰姑姑素来喜欢玫红色,怎么突然喜欢上这种深色了?”   闻言,若兰憔悴的脸上浮现羞恼之意,但意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向以往那样发恼,而是自嘲一笑:“以我如今的身份,能苟且偷生就算是幸运了,哪还配挑选衣裳颜色?”   试想也对,她毕竟是一名死囚,突然被人救了下来已经是阿弥陀佛了,又怎敢再穿以前那种鲜艳的衣裳引人夺目?这一身皱皱巴巴的黑蓝色已是极好,既耐脏又不惹人侧目。还是她去求后院的嬷嬷,才求得的这么一套呢。   如今的若兰,不仅是穿着打扮变了,就连谈吐气质也发生了变化。或许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她不像以往那么暴躁易怒了。   就拿方才宋安好的话,换做以前,她早就扑过来叫嚣着要抓花宋安好的脸了,可现在却苦笑着自嘲。   然而,沦落到如今的田地才做出改变,怕也是太晚了。   宋安好心中沉吟着,脸上却不露分毫:“那日派人带你出地牢的,原来不是皇贵妃,而是皇后娘娘?”   若兰盯着她,眼神复杂,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只是语气阴沉的说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妙。”   “有道理。”宋安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后宫之中的事知道的多了,离死也不远了。更何况,有些事,还是与凤仪宫有关。”   若兰听了这话,脸色几度变化,本想说什么,可还是没有说出来。   宋安好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声音轻快道:“无论如何,安好都要恭喜若兰姑姑了。”   若兰以为她是讽刺自己,冷眼道:“恭喜什么?恭喜我死里逃生?”   谁料宋安好极其认真的回答:“死里逃生,哪比得上飞黄腾达?若兰姑姑可别以为我是刻意挖苦,我是真心实意恭喜你终于要实现夙愿,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若兰被她的话弄的晕头转向,本是不相信,可见她煞有其事的神色,又不禁将信将疑:“宋安好,你到底在说什么?”   “照理说,这些话我不该提醒你,毕竟你我以往是有积怨的。不过一想到咱们都是死里逃生,也属同命相连,以往那些小打小闹的事,就全部抛到九霄云外了。”   宋安好说完这番话,回头看了看身后,又查看了一下四周,直到确定四下无人,她才神秘兮兮的对若兰勾了勾手指:“你附耳过来。”   若兰已经彻底懵了,忍不住遵循她的话,真的就将耳朵凑了过去,还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到底在恭喜我什么?”   宋安好低声述说:“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是一直是姑姑的心愿么,如今你人在凤仪宫,正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就偏偏忘了这心愿呢?”   飞上枝头变凤凰?近水楼台先得月?   若兰先是云里雾里,可仔细一琢磨这两者的关系,猛然一惊:“宋安好,你的意思不会是……”   宋安好面露微笑,轻轻的点了点头:“姑姑可真是聪慧过人,一点就透。看来,离得偿所愿也不远了。”   “算了吧,没机会的!”若兰连一丝激动都没有,而是悻悻的摇了摇头:“你入宫晚,有些事情不知道,太子殿下虽是皇后亲生的,可皇后对他从小严苛,从未娇惯。你要我在皇后的眼皮子低下勾引他儿子,别说皇后发现了我一定人头落地,就算皇后发现不了,太子也没那个胆子,敢在凤仪宫里做些什么风花雪月的事!”   原来,宋安好的玄外之意是暗示若兰拿下太子,飞上真正的枝头。   而若兰也不愧是心思活泛的,很快就领悟了宋安好的意思。只可惜经过了这番磨难,若兰已经失去了以前那种横冲直撞的性情了,如今的她被皇后半圈禁在凤仪宫,一丝一毫的杂念都不敢滋生。   可她如果真的从此以后安分守己,真得彻底打消了勾引太子的念头,那宋安好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所以,宋安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好用的一枚棋子,从棋盘上凭空消失。   虽说这样有些残酷,可对着若兰,残酷一点又何妨?更何况,为了能如愿以偿的向太子报仇,宋安好不介意多找几枚棋子,下一盘大棋!   “若兰姑姑怕是钻了牛角尖了,这凤仪宫管戒森严,自然不是你我能随心所欲的地方。可是姑姑忘了一件事,凤仪宫不行,可以想办法去东宫啊!东宫是太子的地盘,只要关上了大门,太子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外边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   宋安好紧密的看着若兰,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将一副美好的画卷在如兰面前徐徐铺开:“太子孝顺,每日都会来给皇后晨昏定省,只要姑姑抓住机会,让太子对你印象深刻,余下的就不用你费心了。”   说着,停顿了片刻,笑道:“太子此人重情,只要你能入了他的眼,讨了他的欢心,再在他耳边吹几句风,他肯定就会找个由头将你调入东宫。只要姑姑你去了东宫,那往后的日子,还用得着我说么?”   若兰听的极其认真,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有跃跃欲试,也有黯然神伤,最终也没有出声表态。   宋安好见状,不能让她再犹豫下去,便下了一剂猛药:“看若兰姑姑这样子,好像对这件事已经失去了兴趣,那安好就不再多嘴了。本来念着咱们都是死里逃生,我才会对姑姑说这些话,如今既然姑姑宁愿过穷困潦倒朝不保夕的日子,那还请姑姑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坏了我的大事。”   若兰听了不由奇怪,问道:“你的大事?什么大事?”   宋安好挑唇一笑,笑容充满了妖娆与诱惑,“想必方才你在外面也听见了,静妃要收我做义女呢。可你知道她为何这么做么?那是因为她已经发现,她的宝贝儿子已经对我倾心,所以她才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她宝贝儿子冲动之前制止我们自由发展。”   若兰听了大惊:“你是说,三皇子,箫景煜?”   宋安好笑容更灿烂了:“不是他还有谁?你也听说了,他为了救我连封王都不在乎,有了他这份钟情,你说我还有什么好愁的?有一件事,安好不妨告诉姑姑,还请姑姑替安好保守秘密。三殿下啊,他早已决定,只要他与我生米煮成熟饭,就马上向皇上赐婚。他意已坚,就算皇上不同意,也会抗旨娶我。到那时,就算我做不了皇妃,侧皇妃是绝对没问题的。到那时,总算就扬眉吐气了!”   若兰目瞪口呆:“你说的可是真的?”   宋安好淡淡道:“我何必骗你?这后宫近日传闻颇多,难道你一丝风吹草动都没有听过?”   若兰仔细想了想,才发现箫景煜与宋安好的暧昧,一直就在后宫之中流传,只是没有最终的实锤罢了。   难道,宋安好说的都是真的?   想到最近这段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若兰心里突然涌起了不甘心,她的眼神一改先前的犹豫闪躲,渐渐也变得坚定起来。   “好,既然老天爷让我死里逃生,那我就不能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宋安好,就凭你今日这番金玉良缘,咱们的旧账就一笔勾销了!”   宋安好见她下了决心,也露出了笑容:“好,一笔勾销。”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这件事上挺有天赋   过了没多久,回廊另一头有隐约的说话声传来,想必是皇后的品茶会结束了。   若兰还沉浸在宋安好为她勾画的美景中,久久不能回神。   宋安好明白此次抛砖引玉已经达到效果,不必再赘述,于是抬手在她肩上轻轻的拍了一下,微微笑道:“祝你好运了,若兰姑姑。”   说罢,也不打扰她沉浸在白日清梦中,转身便朝凤仪宫的侧门离开。   没想到,才走到兰灵宫门口,便看见静妃远远走来。既然看见了,自然要在门口等等,直到静妃人快到了,宋安好才箭步迎上:“娘娘。”   “不是让你先回来休息么,”静妃不知道她与若兰见面,故而有些疑惑的发问:“怎么你还站在门口?”   “路上遇见熟人,随便聊了几句。”宋安好简单的回答,伸出手本想虚扶一下,可见静妃没有拒绝,便只好伸手扶住静妃的胳膊,微笑道:“坐了那么久,一定乏了吧?我这就扶您进去歇歇。”   “是有点乏,不过本宫并不想歇,反而有些话想与你谈谈。”静妃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咱们先进去。”   宋安好心中微疑,垂下眼眸,轻声道:“好。”   于是,两人走入兰灵宫,径直去了静妃的寝宫。   素心听见动静,在门口迎来:“娘娘回了?没什么事吧?”   说完,又对宋安好道:“安好,你回的正好,汤刚刚熬好,你赶紧去小厨房喝,趁热喝才容易吸收。”   宋安好愣了一下:“什么汤?”   静妃却对素心吩咐:“让人给她端过来,就在这儿喝吧。”   素心没有多想,笑道:“是,娘娘,我这就叫人把汤送过来。”   接下来,素心便吩咐人去小厨房端汤。   宋安好还在想是什么汤,静妃便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随自己一起进去。   进了里间,宋安好扶静妃在贵妃榻上坐下,便退后一步,在旁边站好。   静妃坐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宋安好。   宋安好想到她可能不好开口,不愿继续僵持下去,便主动开口道:“娘娘,有什么话,您尽管吩咐吧。”   “没什么可吩咐的,只是想与你聊聊个刚才的事。”静妃移开视线,突然叹了口气,“安好,你方才可有怪我?”   “安好为什么要怪娘娘?”宋安好不解反问。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不懂,故意宽我的心?”静妃无奈的笑了笑,摇头道:“方才皇后与那几个嫔妃的那番话,翻来覆去都是令人难堪的东西,如此明显,你又如此聪明敏锐,何必故作不懂呢?”   她已经说得如此直接了,再装不懂反而不好了,宋安好淡淡一笑:“娘娘言重了,那些人故意口无遮拦,为的就是让我难堪。可就算我真的难堪了,这笔账又该算在那些人头上,怎么会怪罪在娘娘您头上呢?”   “你不怪本宫,不代表本宫真的一点责任都没有。”静妃没有被她的话说服,反而神色渐渐肃然,“不过,就算你怪本宫,本宫也一点都不后悔。”   宋安好微怔。   静妃觑了她一眼,淡声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宋安好回过神,默默想了想,试探道:“是为了殿下?”   静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神又复杂又欣慰:“本宫这辈子没有什么奢求,只希望唯一的儿子景煜能够平平安安,喜乐安康。为了他,本宫做什么都愿意。哪怕要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本宫也会毫不犹豫。”   她的声音不高,可是一字一句十分坚定,在宋安好的耳畔不断的回荡。   最后,她满含深意的望着宋安好,轻声问:“现在你懂了吗,安好?”   宋安好深吸一口气,“我懂。您是不想看见殿下被卷入更纷乱的是非,更不想让殿下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惹怒皇上。”   说到这里,她慢慢垂下睫毛,轻轻笑了一下:“娘娘,您做的很对。堂堂大庆皇子,不能为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失了半世的英明。这个道理,我懂,我真的懂。”   宋安好的话,相当于一种表态,静妃心中有些愧疚,可更多的是放心。   就在这时,素心端了汤进来,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进来就笑吟吟道:“安好,快来喝汤,这可是炖了一下午的鸽子汤呢!”   “鸽子汤?哪来的鸽子汤啊!”   宋安好假装若无其事的笑问。   素心大步走来:“当然是娘娘吩咐厨房给你炖的汤,不然拿来的山参啊!”   原来,这山参鸽子汤是静妃提前吩咐厨房给宋安好炖的。   竟然又用了一根山参……   宋安好接过素心递过来的汤,回头看了眼坐着的静妃,静妃并没有抬头,只是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两口。   素心催道:“还傻站着干嘛?赶紧坐下喝汤呀,凉了对胃不好。”   闻言,静妃回头对宋安好一笑:“素心说得对,先坐下喝汤吧。”   “好。”   宋安好也不知道此时心底是什么滋味,总之是白感交加,无比复杂。她在桌边坐下,开始默默的喝汤。   今天的鸽子汤十分鲜美,似乎比上次在地牢里被牢头抢去的那碗闻着更香,喝着更鲜。   宋安好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汤,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着静坐在一旁的静妃。   静妃并没有催促,而是喝了半盏茶后,随手捡起榻边的书读了起来,她恬静的面上没有过多的神情,和以往一模一样。   宋安好一口口的喝着汤,她感觉自己每喝一口,就好像更了解静妃一些。   眼前这个女子,她不仅仅是后宫中与世无争的妃子,还是一位皇子的母妃。为了膝下的皇子,她所有的与世无争和逆来顺受都可以在顷刻间消失,只剩下毫不动摇的坚毅与果决。   她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又何况是宋安好的声誉呢?   她对宋安好再好,又怎能越过箫景煜去?   仔细想想,这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过了好一会儿,宋安好将鸽子汤完,施施然站起来,对静妃屈膝道:“多谢娘娘的鸽子汤,要是没有其他事,安好就先出去了。”   静妃没有回头,淡淡的嗯了一声:“你身子未愈,记得多休养。去吧。”   “安好知道。”   宋安好默默转身,走了出去。   踏出寝宫的门,她抬头看了眼头顶,天空乌压压的一片,看来是要变天了。   她的心情,忽然和这天气一样,变得沉重起来。   静妃的话说的很清楚了,她却无法根本怪责静妃,因为作为一个母亲,静妃的举动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看来,她和箫景煜这段感情,不久就会被扼杀在摇篮中了。   不过,不管扼杀不扼杀,现在宋安好心里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儿女私情,而是报仇。   “若兰,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她站在廊道下,望着淅淅沥沥落下的雨帘,轻轻的自语。   ……   宋安好抛下所有的杂念,只专心这一件事。   三天后,皇后派人送了糕点给各宫的妃子,兰灵宫也不例外。   按规矩,收下皇后的赏赐后,是要另外准备一份回礼送过去的。通常这种事情,静妃都是交给素心去办。   可是这一次,宋安好主动请缨。“娘娘,这点小事,还是让我去吧。”   这的确是小事,静妃没有追问,便点了头:“好,那你去吧。”   “那我去了!”   宋安好接过素心手里的回礼,便赶紧赶去凤仪宫了。   素心奇怪的说道:“娘娘,你有没有发现,她好像很高兴?”   静妃闻言一笑:“这几天她一直愁眉不展,大概是闷坏了,现在可以出去散散心,所以才高兴吧。”   素心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娘娘您说的对。”   静妃想了想,吩咐道:“既然她喜欢出去散心,以后有这种事,就让她去办吧。”   素心笑着点头:“是,娘娘。”   ……   宋安好去了凤仪宫,将静妃的回礼送了过去。   皇后正在午休,是明月姑姑笑着接了东西,还与她寒暄了几句。   宋安好心里记挂有事,寒暄之际不免心不在焉。   明月见状,以为她是无心,也不强留,随意聊了几句便抬手送客,不等宋安好离开,自己就先转身走了。   如此更好。   明月人一走,宋安好马上就绕到不远处的长廊,打算去探探若兰的情况。   不料,她还没有走出长廊,便隐隐约约听见有调笑声传来。   她马上警觉,可更加好奇,于是踮着脚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专心致志的倾听。   “太子殿下又说笑了,每次都开玩笑逗人家开心,可一转身就忘了,哪里还记得人家啊!”   “你这张小嘴可真是得理不饶人,孤何曾一转身就忘了?孤这不是又来看你了么?”   “你还说,隔了两天才来,哼!”   “两天就嫌久了?这可是母后宫中,孤不能太随意嘛。”   “也对,毕竟皇后娘娘管教森严。算啦,不怪你了!”   “现在明白孤的好了吧?那还不赶紧给孤抱一抱?来来来!”   “嗯,不要嘛!”   “孤要抱你,不准不要,乖乖过来!”   “讨厌!”   “嘿嘿嘿,孤知道你是口是心非的女人,来,再亲热亲热!”   “哎呀,这个真的不行呀,被皇后娘娘发现可就糟了!”   “母后在午睡呢,不会发现的,来呀!”   “哎呀,太子殿下!”   这段调笑是谁与谁,宋安好早就听出来了。   此时对方情到浓时,想必警惕性会降低,她实在忍不住,悄悄的探出脑袋,朝里边偷看了一眼。   此时,太子箫景翼正紧紧的搂着怀里的若兰,嘟着嘴就要往若兰嘴上凑,可若兰死活不肯,扭着细腰不停的闪躲。   可虽然闪躲着,她脸上的娇笑却愈发鲜艳,勾的箫景翼欲罢不能。   说来也怪,也就几天不见,今日的若兰换回了水红色的锦衣,她细皮嫩肉的脸上绯红朵朵,哪还有以前的灰败颓色,早已被爱情滋润得水灵至极。   也不知是这男欢女爱太动人,还是若兰心中腾起了希望,因而才会在短时间恢复面容娇艳。   总而言之,这若兰在勾搭男人的事情上,也算有些天赋。   宋安好暗暗啧了一声,心想既然若兰如此给力,那她也不能太不懂事了。   眼中眸色一动,宋安好暗暗一笑,计上心头,捡了块小石头,朝那一对欢愉的男女丢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另类赌局   箫景翼与若兰正搂搂抱抱不亦乐乎,忽然叮的一声从身后传来,顿时吓得他面如土色,一把就推开了怀里的女人。   “什么声音?你快去看看!”   若兰冷不丁被猛力一推,差点儿跌倒,心中顿时有些不快。可回头一看,箫景翼一副快要被吓哭的模样,又顿觉好笑。   不过,在皇后坐镇的凤仪宫突然发生这种事,她心中也是不停的打鼓,喏喏道:“什,什么声音呀?我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呢。”   箫景翼心中吓得不轻,可此时回过神,也不想在女人面前表现得太懦弱,于是强自一笑:“似有似无,本宫也不确定,这才叫你去回廊那边看看嘛。你想想,若是无事当然更好,可万一是哪个不识趣的人路过,发现了你我的私情,还偷偷禀报给了母后,你我日后想要再见面亲热,那可就不容易了!兰儿,本宫也是舍不得你,才不得不谨慎小心嘛。”   “人家也舍不得殿下你!”若兰心念一转,连忙点头:“好,我这就去看,殿下稍退几步,万一真的有人,也不至于被抓了现行。”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箫景翼连连点头,马上闪到了墙角的一棵大树之后。   其实,若兰对箫景翼此番举动颇为不屑,实在是没有丝毫的男子汉担当!不过,和箫景翼的背景比起来,担当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今箫景翼已经成为她最后一根稻草,她不能在自己翻身之前,眼睁睁的看着这一根稻草沉到水底!   就算她与箫景翼的私情真被某个不长眼的撞到了,她也要想尽办法让那人闭嘴!   打定主意,若兰脸上顿时浮现坚定的表情,她猛地转身,毫不犹豫的朝回廊走去。   快速走上回廊,却发现眼前空无一人,这让若兰心中更加生疑。   明明听见有声音,怎会什么都没有?至少也得有一只野猫才正常吧!   若兰思付着,皱着眉走向了廊道的转角处,正在她犹豫不决时,突然一只素白的小手从转角那边伸出来。   若兰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捂着嘴巴,这才及时将惊呼咽了下去。   突然,那只出现的手伸出了食指,还向她勾了勾。   见了鬼了,这是怎么回事?   若兰吓得目瞪口呆。   转念一想,难道是谁在捉弄她?   顿时又动起气来,原本她还不敢面对,此时就非要和对方面对面理论一番。   若兰大步流星冲过去,已经做好了撕扯打闹的心理准备,可是万万没想到,她绕过转角一看,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一个活生生的大熟人!   宋安好娇俏的立在那儿,一脸的戏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若兰好半天才缓过神,张口就问:“你……”   “嘘!”宋安好连忙伸出食指抵在唇上,见她一头水雾,于是便露出狡黠的微笑。   宋安好低声一笑,问道:“喜欢我送的这份大礼吗?”   若兰彻底懵逼:“什么意思?”   宋安好向她身后瞧了瞧,确定箫景翼没有跟过来,这才向她面前走了两步,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不是想去东宫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过,机会虽难得,有没有本事抓住,那就看你的能耐了!”   若兰听了这番话,先是不解,稍稍揣摩后便恍然大悟,顿时露出骄傲的神色:“你放心,有你这个助攻,我一定能如愿以偿的去东宫!”   宋安好眼里闪现细密的笑意,意味深长道:“这个人情,希望姑姑能记住。”   若兰一笑:“你放心,等我去了东宫,自然不会忘记你。”   见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宋安好不再多说,笑着对她竖了竖大拇指。   若兰忽然来了兴致,挑眉道:“要不然,咱们打个赌?”   宋安好也好奇起来:“赌什么?”   若兰脸上浮现志在必得的微笑,“赌咱们谁先翻身。看看到底是你先拿下三皇子,还是我先拿下太子!”   宋安好一怔。这个若兰到底在想什么,居然赌这个?   若兰见她没反应,挑衅的凑到她耳边,轻佻道:“怎么?看见我和太子如此亲热,你是知道自己输定了,所以不敢赌?”   宋安好暗自好笑,不过也乐于顺水推舟,当下露出不服气的神情,坚定道:“好,就这么定了!我一定会先拿下三殿下!”   “在梦里拿下?”若兰不信,好笑的摇头:“行了,赶紧去找你的三殿下吧,我这就要去继续与太子亲热了!”   若兰说完,也不再多留,马上转身走了回去。   她背对着宋安好,自然也就看不到宋安好此时脸上哭笑不得的神情。   拿下三皇子?   她伸手摸了摸颈上的云纹玉佩,心想,这定情信物都挂脖子上了,也不知道算不上拿下了那个家伙。   想着想着,宋安好不禁浮现微微的笑意。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她也转身轻手轻脚的离开。   回廊另一头,若兰满怀心事的走了回去。   箫景翼从树后探出头,紧张的问她:“兰儿,怎么样了?是不是有人发现了?”   若兰不说话,一言不发的慢慢走向他,神情越来越悲伤。   箫景翼见状大急,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从大树后面跳了出来,揽住她急问道:“兰儿,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原来,若兰未语先泪,转眼便泪流满面。   箫景翼心疼无比,捧着她的脸蛋连声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明月撞见我们?她将你训斥了一顿?”   若兰泪眼朦胧的望着箫景翼,默默的摇头,一脸的悲伤难过。   箫景翼急的跺脚:“你快说话啊!哎呀,真是急死本宫了!到底是谁撞见我们了?!”   若兰突然开口:“没有人撞见!”   箫景翼先是一喜,尔后又奇怪:“那你哭什么?”   “哭什么?”若兰突然掩面而泣,又委屈又伤心的叫道:“我哭得是,我只是和心爱的男人见面而已,可是区区两只野猫打架闹出的动静,就能让我们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箫景翼愣了愣。   若兰哭得更厉害了:“如果咱们只能这样偷偷摸摸的,我倒宁愿现在立刻马上就结束这段感情。否则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时时刻刻都要唯恐被人发现,时时刻刻都要害怕失去你!”   “太子殿下,兰儿不想你因为我被皇后娘娘训斥,为了你好,我们还是分开吧!”   若兰偷偷瞟眼看向箫景翼,间后者露出不忍不舍的神情,觉得时机成熟,便哭泣着转身要走。   果不其然,她刚一转身,就被箫景翼一把搂住。   “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你离开!”箫景翼紧紧抱住若兰,表情几度变化,最终下定决心:“你不用走,也不用再怕,我这就去求母后,让母后调你去东宫!”   成了!   若兰心中大喜,面上却神色不忍,不停的摇头:“不要!万一皇后娘娘训斥殿下怎么办?万一还惩罚殿下,那兰儿只有心疼致死了!”   她一边说话,脸上的泪珠儿还一边的往下掉,这叫箫景翼如何能淡定?   “别说了,本宫已经决定了。”箫景翼大手一挥,斩钉截铁道:“你放心,本宫一定会找到合适的理由,三天之内一定会让你平平安安的进我东宫的大门!”   “殿下!”若兰转身就扑进箫景翼的怀中,将满脸的笑意埋在他怀里,只剩声音里的感动:“殿下对兰儿真好,兰儿这辈子都会报答殿下的!”   “哦,兰儿要如何报答本宫啊?”箫景翼突然露出嬉笑的神情,挑眉问道。   若兰满脸通红的凑到他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什么。   箫景翼马上露出振奋的神色:“这可是你说的!当时候箭在弦上,本宫可绝不允许你反悔!”   “哎呀,殿下真坏!”   若兰嗔道,笑容娇媚的偎进了箫景翼的怀中。   忽然想起方才与宋安好的赌局,她突然得意起来。   宋安好啊宋安好,这个赌,她若兰赢定了!   ……   “阿嚏!”   刚走出凤仪宫的侧门,宋安好就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尖,想不到又连着打了两个:“阿嚏!阿嚏!”   “怎么搞的,谁在骂我?”   宋安好边走边想,突然想到方才那一幕,不禁喃喃自语道:“不会是那个若兰又在骂我吧?我好心好意帮她一把,替她抛砖引玉,她居然还在背后骂我!不愧是白眼狼!”   突然,背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谁是白眼狼?”   宋安好吓得原地跳了一下,转过身一看,便看见箫景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背后。   他清俊的面上浮现淡淡的微笑,望着宋安好的眼睛也像是夜空中的星星,闪烁着明灭的微光,让人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动心。   宋安好只觉自己的小心脏都情不自禁的加快了速度,不过当然不能流露出来惹人笑话,于是故意板起小脸:“什么白眼狼?”   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无辜模样。   箫景煜见了,不禁好笑,于是又向她踏了一步,直接来到了她的面前。他低头看着她,唇角噙着轻笑:“不懂是吧?那又是谁抛砖引玉呢?”   原来他刚才都听见了!   宋安好暗自咋舌,身子却傲娇的一扭,哼道:“你怎么老是偷听别人说话!”   箫景煜忽然来了兴致,一脸认真的对她问道:“别人是谁?”   宋安好一怔,过后反应过来,顿时恼得抬起手冲他身上捶去。   箫景煜不闪不必,这一下结结实实的捶到了他的身上。只是不等宋安好捶第二下,他便捉住她的小手,再微微一用力,便教她无法动弹了。   垂眸一看,果不其然,这小宫女顷刻间便红云满面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尊重   “别闹了!”   宋安好面若朝霞,用力将手从他手心抽了出来,扭身就往前面疾步走去,“人来人往的,也不怕被人看到……”   箫景煜见她逃也似的背影,唇角勾出一抹轻笑,于是也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等追到了又刻意放慢脚步,故意与她肩并肩的前行。   宋安好低着头,用余光偷偷的瞥了瞥身边的人,似嗔非嗔皱了皱眉,脚步更快了。   箫景煜笑意愈深,一言不发的继续跟上,不管宋安好是快是慢,反正就是非要与宋安好并肩而行。   主子心情愉悦,忠心耿耿的属下却是另一番情景。   一向与箫景煜形影不离的黄泉,这次故意落后十步,看他一脸嫌弃的看着主子的背影,看来这个榆木疙瘩也终于开了窍,明白自己的主子为何一碰见这刁钻的宋姑娘就会变了个人似的。   想到一向眼高于顶清高自傲的主子竟然饶有兴致的与小女子玩这种小游戏,黄泉心中便悲鸣不已,连连摇头,实在是太有失主子风范了!!!   他发现心中的天神出现了崩塌的倾向……   不过,天神可没把他的感受放在眼中,反而在踏入兰灵宫宫门的一霎那,又一次捉住宋安好的手。   宋安好大惊失色:“箫景煜!”   这一次,箫景煜可没让她轻易的挣脱,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还不忘戏谑道:“如今你本事变大了,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唤孤的名讳了。”   以往宋安好叫他名讳时,多半是在两人单独相处时。   宋安好一听,便知失态,她紧张的四下张望,生怕被人看见。一时竟忘了自己的手还被人抓在手里,就算她刚才没喊他的名讳,被人看见这一幕,那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幸运的是,此时宫道上冷冷清清,并无他人。   “还好没人看到。”宋安好长吁了一口气:“要不然又该流言蜚语满天飞了。”   正在这时,突听箫景煜沉声问道:“你好像很怕被人看见我们在一起?”   宋安好横了他一眼:“不是好像。”   箫景煜的眸色微沉:“为何?”   宋安好哼道:“明知故问!”   话音落地,握住她的那只手已蓦地松开。   这么好,竟然主动放开她?   宋安好好奇的向箫景煜望去,却吓了一跳。原来不是何时,箫景煜的俊脸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哪还有半分的和颜悦色?   她不由心虚,小声问道:“喂,你怎么了?”   箫景煜沉眸看了她一眼,薄唇微抿,不再与她嬉闹,而是一言不发的向前走去。   宋安好怔在原地。   糟糕,好像生气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吧?是他执意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胡闹,要是她不反对,被居心叵测的人发现,到时候被人非议的可是她这个女儿家!   一个堂堂大男人,居然,居然还为这种事生气了!   宋安好气呼呼的瞪着前面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心想气就气吧,反正她是不可能去哄的。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她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突然神情一变,先是微微一笑,随后马上提起裙摆追了上去。   “三殿下,请留步!”   黄泉见状,默默的将抽出来的佩剑收入了剑鞘。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主子百忙之中还想着抽空来探望她,可她不仅不领情,竟然还当面顶撞,实在是过分了!   主子啊主子,你这又是何必呢!   黄泉哭丧着脸,垂头丧气的进了兰灵宫的大门。   而前面的宋安好一直追着箫景煜,箫景煜大步流星毫不停留,直追的她气喘吁吁。   最终,她追上抄手回廊就追不动了,耐心也消耗完毕,于是喘着气轻喝道:“箫景煜,你给我站住!”   神奇的是,前面一直没理她的人,居然真的停下了脚步,还转回头看过来。   宋安好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叫他三殿下他置之不理,叫他大名他就马上停步,他这是存心耍她吧?!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两个捧着食盒的小宫女,她们见着箫景煜急忙行礼:“奴婢给殿下请安。”   箫景煜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只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两名小宫女匆匆而去,在路过宋安好身边时,不约而同的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她。   而宋安好早在第一时间收敛情绪,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淡淡的看着两个宫女,还从容自若的笑着点了点头。   很快,两人便消失在回廊尽头。   宋安好马上恢复原样,气呼呼的瞪着箫景煜。   箫景煜气笑了。   他本是生气宋安好太过避嫌,可此时见她片刻之间神色多变,又觉得可气之余更多的是可爱。这般一想,他哪还定得住,径直抬腿走到她面前,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啊,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语气颇有无奈,可其中更有掩饰不住的宠溺。   宋安好本也有气,可见他肯转回身找自己,也气消了一半。可还有另一半呢,于是剜了他一眼:“哪有殿下您快?前一刻还笑眯眯的,后一刻就甩袖子走人!”   她不服气的瞪大眼睛似要讨个公道,气呼呼的小表情,倒让箫景煜觉得她更加可爱了。   箫景煜深邃的眼底便慢慢浸染点点的笑意,却故意板起脸,训道:“你不是要避嫌么?孤可是成全你。”   “我当然要避嫌了,否则被人非议的是我,不是你!”一提这事宋安好就来气,气呼呼道:“还有啊,被人收住义女的也是我,不是你!”   箫景煜听到义女二字,心中念头一动,面不改色的看着她:“哦?”   “你还哦?!”宋安好越说越气:“娘娘要收我做义女,我好不容易才推脱的!你明知如此还不避嫌的当众胡闹,我看你就是改变了心意,故意要我做你的义妹!”   越往下听,箫景煜的眼眸就越亮:“原来你已经推脱了。”   “我本来是推脱了,可那天在凤仪宫,皇后当众问起此事,娘娘好像又有了打算。”宋安好想到这些,心中不由纷乱,又有些委屈,声音越来越低:“要是娘娘真的说服了皇上,那我就再也无法推脱了。你说,这种时候,咱们是不是更该低调,更该避嫌!”   原来如此!   她的避嫌并不是不想与他亲近,而是碍于外界的压力。   箫景煜眸色一沉,忽的伸手揽住她的肩头,将她一把揽紧了怀里。   宋安好大惊失色。   说好的低调避嫌,怎么还更嚣张了?   可是,正当她反应过来要挣脱时,箫景煜已经飞快的松开了她。   “刚才的事,是我不对。”箫景煜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眼眸诚挚而动容:“抱歉。”   说也奇怪,原本还有一半的怒气,见他如此这般,这剩下的一半也顷刻间灰飞烟灭了。   宋安好嗔道:“那你以后还胡不胡闹?”   箫景煜一本正经的回答:“若宋姑娘不许,在下绝不敢胡闹。”   宋安好没绷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雨过天晴。   两人并肩行走在抄手回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都放慢了脚步,只为了让这一刻更长久。   “母妃那边,你不必忧心,我早已禀明,她绝对不会强迫你的。”   “我明白,娘娘宅心仁厚,若不是为了你,也不会出此之策。”   “至于皇后或者皇贵妃,她们若是再对你不怀好意,你务必要知会一声,不许再一个人扛着。”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知道了。”   “我不仅仅是要你知道而已。”箫景煜忽然停步,回头定定的望着宋安好的眸子,语气坚定道:“我是要你答应我,你一定会做到。从此以后,我不准你再有任何闪失!”   这番话极其霸道,可是却让宋安好心底划过浓浓的暖意,她想了想,便仰着小脸,冲箫景煜展颜一笑:“好,我答应你。”   璀璨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那笑意从她的脸上,浸染到箫景煜的眼中,让他也不由自主的勾唇而笑。   “既然如此,那你是不是要坦白从宽了。”两人继续并肩而行,箫景煜忽然将话题一转:“方才你说的抛砖引玉,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家伙,记性也太好了吧!搞了半天还没有忘记啊!   宋安好忍不住咋舌,可是又不想编谎话骗她,一时有些为难。   箫景煜见她欲说又罢,沉吟片刻,索性开门见山的问道:“你那日说要讨回公道,是不是你有了什么计划?甚至已经开始行动了?”   这人很聪明,宋安好的确开始行动了,而且她的心动还得到了些微的成效。   可是这些,此时不便对箫景煜全盘托出,宋安好只能婉转道:“是有些打算。”   闻言,箫景煜声音一沉:“需要我帮你吗?”   宋安好非常认真的想了想,尔后对他俏皮一笑:“暂时不需要。”   箫景煜眸色微动,没有强求,而是淡笑道:“那好。到你需要时,再来告诉我。”   宋安好十分高兴。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束缚,如今箫景煜并不以自己的好意来强行替她出头,而是愿意尊重她,她真的很欢喜。   一高兴,她的脚步就跟着轻快起来,走着走着居然还跳了起来,活脱脱一个小孩童。   箫景煜非但不觉得她失态,反而觉得这样的她愈发纯真可爱,唇角不知不觉便勾起了笑。   只是眼眸中,自有权衡。   最后,两人在拱门前分别。   箫景煜要去给静妃请安,而宋安好不便再同行了。   宋安好一走,箫景煜的神情便顷刻间冷峻下来。   一直跟在后面的黄泉察觉到,忙凑到跟前:“主子,有何吩咐?”   箫景煜淡淡道:“那个叫若兰的宫女,你去查清楚她的底细,以及她最近的所有举动。”   黄泉领命:“是!”   远远眺去,宋安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箫景煜的眸中渐渐浮现一抹暗沉。   虽说他是答应了不插手,可却不代表他不去调查。   至少,他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才能在那个笨女人再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赶过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边疆有异   箫景煜给静妃请安后,便径直离宫回府。   马车在皇子府大门前挺稳,箫景煜才从马车上下来,提前候在门口的管家便匆匆迎了上来,低声道:“殿下,少将军在府中等候多时了。”   “人呢?”箫景煜沉声发问,说话间已抬脚走向大门。   “人在侧厅坐着,已经喝了三盏茶了。”管家疾步追上回答。   “请他去书房。”   “是。”   沿途的下人奴婢见到箫景煜回来,纷纷停下脚步屈膝行礼:“殿下。”   箫景煜视若无睹,只浓眉微蹙,脚步不停的向前,片刻后便绕过花门,穿过回廊,去了府中的书房。   管家抢先一步点燃了桌上的烛台,“殿下,我这就去请少将军。”   箫景煜脱下身上的披风,在书桌后缓缓坐下,略带疲惫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管家转身离开,不多时便领着一位青年男子进来,这男子身姿挺拔,一身武装,一看便是行军之人。   一进门,来人就对箫景煜拱手行礼,声音清亮:“末将张宣,参见三殿下。”   箫景煜微微颔首,面上浮现一丝笑意:“让少将军久等了,请坐。”   张宣也不推辞,当下便在预先备好的凳子上坐了下去:“多谢殿下。”   管家悄悄的退出书房,关上了门。   书房中,箫景煜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道:“少将军这两年一直在边疆镇守,如今还未到三年叙职之期,为何突然回京?可是受了父皇急诏?”   张宣回禀:“殿下英明,末将的确是受了皇上急诏。不过,就算没有接到急诏,末将也打算近期急赶归京!”   “为何?”   箫景煜脱口问完,眼眸中突然滑过一抹惊愕:“难道是边疆有异?”   话音落地,便见张宣目露愤懑:“何止有异?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箫景煜没想到真被自己料中,眼神微震:“快细细说来!”   “是!”张宣抱拳:“最近半年,蛮子调兵频繁,屡次在边境闹事,如今越来越张扬,甚至堂而皇之的在离边境不到五十里的地方安军扎营……”   书房中,一时只听见张宣慷慨的陈述,间或愤慨的喝骂。   箫景煜一言不发,专心致志的倾听,直到张宣说完一切,才垂下眼眸,暗自思付起来。   良久,他才抬了抬眼皮子,向张宣看去:“少将军,依你之见,这边疆之争会不会越演越烈,最后演变成两国交战?”   张宣面色一凝:“殿下,末将此次来见您就是为了此事。依末将愚见,这场仗就快要打起来了!”   箫景煜的眉头蹙了起来。   两国交恶已经多年,若边疆形式真如张宣所言的那么严峻,看来这拖了几年的仗真的很有可能马上拉开序幕。   不过,到底是打还是忍,最终决定权在皇帝手上。   半晌,箫景煜低声道:“看来明日早朝,父皇会以此事相问群臣。”   张宣认同的点头:“正因如此,末将才急忙赶来向殿下禀告,还请殿下早作考量,以便回应明日皇上的发问。”   箫景煜没说话,只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一时间,书房中又恢复了安静。   可怕的安静。   这一安静,便过了很久,等到箫景煜从思考中回过神时,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他看了眼窗外,轻声道:“今日多谢少将军亲自前来,天色已晚,孤便不留少将军了。”   张宣闻言马上起身,拱手道:“殿下言重了,末将只是恪守本分而已。祝殿下明日早朝能应对自如,末将告辞。”   转身时,他瞟了眼箫景煜,见箫景煜虽眉头轻蹙,却面色缓和,心知箫景煜已有对策。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竟已胸有成竹,果然是大将之才。   不,看来,恐怕不仅仅是大将之才。   张宣心中凝然,脚下却片刻不留,推门离开。   黄泉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见有人推门而出,便站在门口没动,直到张宣离开,他才悄无声息的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主子,属下已经查到了。”一进屋,黄泉便向箫景煜复命。   “说。”虽有大事当头,可箫景煜却不打算将宋安好的事搁置。   “那个若兰是被皇后命人偷偷救出地牢的,如今被皇后拘在凤仪宫,很少踏出凤仪宫一步,以免被皇贵妃发现。不过据属下密探,她最近好像与太子走得很近。”说到这里,黄泉的表情变了一下,又低声复述了一遍:“是那种近。”   “太子?”箫景煜眼里闪现一丝惊愕:“莫非他们……”   “属下还打听到,太子打算找机会向皇后把若兰要去东宫。”黄泉的解释就是默认了箫景煜的推测。   闻言,箫景煜不仅是眼神,就连神情也变得愕然。片刻后,他冷冷一笑:“孤只道他自大愚钝,却没想他竟如此沉迷女色玩乐!”   黄泉听了,心中吐槽:沉迷女色的似乎不止是太子,还有主子你……   不过他是敢想不敢说,就连这般想想,也鸵鸟似的低着头,不敢与主子对视。   这时,箫景煜又问:“那你可查到安好最近与她之间发生了何事?”   黄泉听了忙抬头回禀:“属下还未查明。不过宋姑娘最近与那个宫女见了好几次,而且每次见完面还笑吟吟的,似乎十分高兴。”   “十分高兴?”箫景煜眼里闪过迟疑,喃喃道:“安好素来与她水火不相融,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反常?”   “主子,是有反常必有妖啊!”黄泉眯着眼睛,难得的动起了脑子:“她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   “嗯?”不等他说完,箫景煜眼神蓦地变得锐利,声音也变得冰冷:“你在说安好?”   “不,不是,当然不是!”黄泉打了个哆嗦,这才反应过来,忙改口道:“属下说的是那个若兰!”   其实,他说的就是宋安好,只是一时情急,才没顾忌到箫景煜在场。在他心里,宋安好精灵古怪,可是相当难缠的呢。   箫景煜沉吟片刻,淡声吩咐:“调动伏在东宫的人,让他们密切关注,一旦若兰与太子做出任何对安好不利的事,马上通知孤。”   黄泉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五年前,主子就在东宫埋了眼线,可当初便言明了这批眼线十分重要,不到关键时刻绝不启动。即便是当初逆境时,主子也没有想过动用东宫的眼线。   可是现在,竟然为了那个宋安好,要激活这些重要的眼线?   这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黄泉张大的嘴巴半天也没合上:“主子,这……”   箫景煜斜眼一瞥,眼神冰冷。   黄泉顿时明白他心意已决,打消了所有的震惊与疑虑,正色领命:“属下这就去!”   说罢,猛地转身,疾步出门,转眼便消失在黑夜中。   只剩下箫景煜独自坐在书房,他垂着眼皮盯着桌上的桌台,盯着那跳跃不休的火苗,心中却闪过无数的念头。   若明日早朝父皇问他是和是战,他该如何回答才能滴水不漏?   若和,怎样才能不折大庆威严?   若战,又该如何安排部署?   这些问题一一浮上心头,让他一时难以决断。   还有,安好她频繁与若兰来往,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   忽然,有个念头一闪。   莫非她要对付的人是太子?   想到箫景翼对宋安好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箫景煜的眼神也慢慢冷了下来。   原本,太子并不是他的首敌,太子的存在对他更有利。可现在若是宋安好真的想要对付太子,让太子一怒之下再对她作出伤害之事,那他也不会作罢。   有仇不报,枉为人啊!   宋安好你且放心大胆的干吧,不管到时候结果如何,自然有我为你善后!   这晚,书房的烛火亮了一整晚。   ……   次日早朝,箫齐晟果然对众臣宣告了边疆的情况,并当朝询问所有大臣的意见。   朝堂上响起一阵窃语。   箫齐晟等的不耐,又一次追问,这下群臣无法闪躲,只能硬着头皮一一回答。   文臣主和,武将主战,这是恒古不变的。   于是朝臣又分成两派,当下争辩起来。   箫齐晟怒拍龙椅:“都给朕闭嘴!”   “大敌当前,还在浪费时间争辩,你们是不是打算把朕气死?”他气的抬手指着下面,手指在众臣面前一一滑过,怒气冲冲道:“你,你,还有你,你们一个个的只会说和说战,却没有一个具体对策,这和说没说有什么分别?要是再让你们这么毫无意义的争辩下去,京都都要被蛮子占领了!”   “皇上息怒!”   朝堂上,文武百官跪了一地。   箫齐晟怒哼数声,看样子息不了怒。   这时,西南角有一人站出来,扬声道:“父皇,儿臣愚见,此次边疆有异,决不能再度忍让,否则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箫齐晟转头去看,原来是二皇子萧景睿。   他面色一缓:“起来说话。”   萧景睿这才从地上站起来:“多谢父皇。”   箫齐晟环视四周,淡声道:“行了,都起来吧。”   众臣纷纷道谢,从地上一一爬起:“多谢皇上。”   箫齐晟懒得管他们,只看着萧景睿:“景睿,你接着说。”   “是。”   萧景睿长身玉立在朝堂上,身姿笔挺,面色沉稳,气度非凡,引得所有人侧目。   沉寂多日的二皇子,终于开始出手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诀窍   “……故而,儿臣认为此战必打!”   朝堂上,萧景睿将征战的理由一一道来,最后斩钉截铁的下了必战结论,随后面色毅然道:“父皇,儿臣愿替父皇解忧,愿亲赴战场,踏平南疆!”   这是要毛遂自荐,统帅三军啊!   箫齐晟盯着萧景睿坚定的神色,眼色微闪,并未很快表态。   一时间,朝堂上又响起窃窃私语声。   见此情景,有倾向萧景睿这边的朝臣开始出声附和。   “皇上,二殿下所言极是,大庆与南疆交恶多年,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不仅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反而还给了对方保存实力的时间。”   “皇上,老臣也赞成二殿下的建议。大庆善武,若是遇见挑衅只会一昧议和,实在是有伤国誉。万一再让吐蕃等附属小国起了不服之心,更是得不偿失。”   “微臣附议!”   “你们都主战,给朕的理由也还算说得过去。不过,”箫齐晟慢悠悠说着,目光斜视,在余下大臣脸上扫过:“方才那些主和的人呢?怎么现在都一言不发了?嗯?”   闻言,萧景睿也半侧身,向身后那些人看了一眼。只是他面色缓和,目光明朗,并未让人感觉不适。   只是,仍是有些人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   萧景睿唇边便荡出微微的笑意。   忽然,有人高声说道:“我反对!”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右侧慢慢踱出来一人,正是太子箫景翼,他走到朝堂中央,对箫齐晟拱手道:“父皇,儿臣反对开战。原因无他,皆因今年发生数起天灾人祸,朝廷劳财伤命损伤颇深,若在这时候贸贸然开战,儿臣唯恐会损伤大庆根基。”   话音方落,方阁老马上附和:“老臣认为太子殿下说的极是。其实不止今年,最近三年都频发天灾,朝廷已经十分吃力了。如今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若是不等恢复彻底就开战,对朝廷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方阁老说完,户部侍郎接着道:“其实银两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内战。皇上您也知道,草原上那批财狼早就起了不臣之心,只是碍于大庆兵力雄厚才不敢贸然起事。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忽视他们对咱们虎视眈眈的事实。皇上,此时若是开战,他们一定会按捺不住的!”   真是内忧外患!   箫齐晟眉头紧皱,更加沉默。   箫景翼面露得意,斜梯了萧景睿一眼。   他倒不是真的觉得只能和不能战,只是既然老二提出了战,那他肯定要站在老二的对立面了。好在和有和的好处,而且比战的好处更显而易见!   否则,皇帝不会陷入犹疑,半响没有开口。   皇帝不说话,不代表朝臣们不说话。他们就地分作三派,一派中立,其余两派各站一人。   中立者一言不发,那对立两派则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唇枪舌战。   纷乱之中,唯独站在不起眼角落的箫景煜长身玉立,不受任何干扰。   过了没多久,箫齐晟忽的一抬手,随着他的动作,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噤声。   就在大家以为箫齐晟会有所决定时,箫齐晟的目光忽然投向了另一边,锁定了另一个不争不抢的人影。   “景煜,你有何看法?”   太子与二殿下不相上下,皇帝却抛开两人,又问起三殿下的意见!   有人悄悄将目光向箫景煜投去。   箫景煜对外界所有的一切视若无睹,只对箫齐晟拱手应道:“回禀父皇,如今大庆内忧外患,儿臣觉得是战是和不是几句话就能决定的。”   箫齐晟眉头一皱,追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决定呢?”   箫景煜星眸微沉,朗声回答:“攘外必先安内!若要开战,一定要保证内部安稳。若短期内无法令内部安慰,那便不能随意开战。”   那这到底是赞成开战呢,还是赞成讲和呢?   不等箫齐晟发问,箫景翼迫不及待的说道:“三弟所言极是,如今内部动荡,草原上的财狼虎视眈眈,根本就无法安稳!三弟,你同本宫想的一模一样,当前只能以和为主!”   箫景煜的意思分明是模棱两可,箫景翼却急不可耐的将起理解为赞同讲和,目的就是拉拢箫景煜,打压萧景睿。   他的用意箫景煜十分清楚,只是听他一口一个三弟,并未承认或否认,只无声的笑笑。   反倒是萧景睿的目光认认真真的投过来,充满了审视与权衡,让箫景煜不能忽视。   半晌,萧景睿叹了口气,似有些失望:“三弟,原来你也赞成讲和。”   箫齐晟瞪了箫景煜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谁料,箫景煜却朗声道:“不,我认为此战必胜!”   话音落地,朝堂上一片喧哗。   他不仅是赞成打仗,还认为这一仗必胜!   箫齐晟面露异色。   萧景睿也惊喜有加。   只有箫景翼不明所以,指着他喝问:“三弟,你方才不是说了,内部不安不能战吗?怎么现在又赞成打仗了!”   箫景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太子殿下,我的确说过囊外必先安内。不过这内若是能安好,则非战不可!”   “你!”箫景翼指着他,气得不轻,本以为拉拢了一票,谁知道这一票转眼就归到了萧景睿那里,一时气得话都说不出了。   萧景睿见箫景煜赞同自己,于是马上给箫景煜解围道:“听三弟所言,想必已有安内之法了?”   箫景煜微微点头。   箫齐晟某种闪过激动之色,快速开口,“快说!”   箫景煜没有犹豫,直接说出了答案“联姻。”   联姻?与草原那帮家伙联姻?   箫齐晟有些犹豫。   见状,箫景煜打铁趁热,继续谏言:“皇上明鉴,此事若是能顺利联姻,定能安慰他们,至少能换来八年的和平。有这八年,不仅够我们击败南疆,还够我们休养生息,将草原一并统一!”   八年,击败南疆,统一草原……   这幅美景,着实是令人向往。   箫齐晟忍不住看向提此意见的人。   方才那么多人议论,或和或战,却没有一个人能给出真正的解决方案。唯独这个老三,他才是真正的权衡利弊,全心全意为大庆考虑!   老二只知打仗有优势,却不知或故意不知打仗的劣势。   太子就更不必说了,完完全全就是意气用事,说了一大堆,全部都是废话   真想不到,关键时刻,竟是不声不响的老三给出了最适合的良策。   众人见箫齐晟神情阴晴不定,都不敢再说话,皆在心底揣测圣意。   可圣意岂是随意让人揣摩而出的?   不等他们揣测出什么,箫齐晟腾的站了起来,转身而去。   “退朝!”   就这么走了?   大臣们正交头接耳之时,突见常公公折返回来,冲箫景煜笑道:“三殿下,皇上请您到御书房议事。”   众人大惊,面面相觑。   箫景煜神色淡淡:“老劳常公公带路。”   “三殿下这边请。”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箫景煜与常公公走进了直达御书房的侧门。   一出金銮殿,箫景翼就气得怒挥衣袖:“老三!你敢和本宫作对!”   背后有脚步声传来,他余光一扫,原来是萧景睿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他冷笑道:“老二,你的风头被抢了,还有兴致看本宫的热闹呢!”   萧景睿微微一笑:“我们兄弟三人,皆是为了替父皇解忧,为了国家排难,何来风头之说。太子殿下也不必太懊恼,明日向父皇毛遂自荐统帅出征也为时不晚。”   统帅出征?   开什么玩笑,他可没打过仗。   箫景翼表情一僵,哼道:“不劳二弟费心。”   说罢,一甩衣袖,便负气而去。   萧景睿站在那里,举目而眺,眼前浮现的却是方才在朝堂上的一幕。   想不到最后得到皇帝嘉奖的是老三!   真是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他面色沉了沉,转念一想,好歹老三也是赞成他的看法,直接驳了太子的话。这样一想,心中便略微舒坦。   不过,日后可得多加注意了。   ……   三日后,大庆派人给草原边陲的统领送了信,邀请他们来帝都参观。   对此,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箫齐晟在“安内”呢。   安内的法宝,便是联姻。到底是大庆的皇子迎娶草原统领的女儿,还是大庆的公主嫁去草原,只等双方会面时再详谈。   箫景煜万万没想到,这个他想出的囊外必先安内的对策,最终居然把他给连累了!   ……   享了几天清福,宋安好又开始惦记若兰。   听说若兰如愿以偿去了东宫,却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把太子拿下。   这与她的计划息息相关,所以决定前去打探一番。   这一日晌午,宋安好一个人从兰灵宫溜出来,沿着小路慢慢朝东宫走去。好在这时候宫道上没什么人,她一路畅通无阻。   终于到了东宫,她不敢在正门逗留,于是绕到侧门,在侧门口徘徊。   侧门半掩着,可以直接进去。可是宋安好去不太敢进去,万一撞见箫景翼或黑鲸,岂不是羊入虎口?   就在她转来转去时,半掩的门缝里突然闪过一抹玫红。   过了会儿,玫红去而复返。   “宋安好?真的是你?”   若兰的声音出现在侧门,宋安好一回头,她已推门而出。   想不到真能遇到若兰!这可真是老天爷帮忙!   宋安好心中窃喜,脸色却淡淡:“若兰姑姑?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到东宫了!真厉害!”   故意奉承她。   果然,若兰十分得意,一张滋润的小脸洋溢着笑意:“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宋安好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故意露出惊讶的神色:“几日不见,若兰姑姑愈发貌美如花了,莫非是得了太子殿下的滋润?”   她故意问的露骨,因为她知道此时的若兰正需要一个炫耀的机会。   “想不到你看着斯斯文文的,骨子里也这么风流!”若兰掩唇而笑,眉眼间春意盎然:“算你聪明,太子已经臣服在我的石榴裙下了!”   宋安好一脸羡慕的表情:“唉,姑姑魅力非凡,安好自愧不如!”   若兰不知她今日是特意前来,还以为她只是路过,再加上她这三言两语的奉承,心中不知多得意,于是忍不住又炫耀起来,对她说道:“看来你是受了三皇子的冷落!唉,看在你上次帮了我,我就告诉你一个诀窍,教你如何让三殿下拜服!”   宋安好这次是真的好奇了:“什么诀窍?”   若兰神秘兮兮的凑到她耳边,笑吟吟的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   宋安好的脸,一下就红了。 第二百章 销魂香   若兰见她突然扭捏,不禁好笑,嗤笑道:“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不过就是销魂香,可别告诉我你以前没听过!”   原来,若兰口中的“诀窍”,竟然是深宫禁药销魂香!   难怪若兰能这么快拿下太子,原来并不是她真的让太子眼前一亮,而是因为有了销魂香的助力!   “听是听说过,但是没想到……”   片刻间,宋安好已经反应过来,一改方才的羞涩,大大方方的夸奖道:“没想到若兰姑姑你连这么好的东西都能弄到!”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我若兰想要的东西,就是太子也能拿下,更何况区区销魂香!”若兰是典型的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借了梯子就爬上墙,岂能放过这个吹嘘的机会,当下笑容满面,如沐春风。   “敢问姑姑,你这销魂香是哪来的?”宋安好好奇发问。   “怎么,你想问到门路,然后去弄来对付三殿下?”若兰向来喜欢以己度人,以为宋安好与她一样,于是开始一个劲的冲宋安好挤眉弄眼。   宋安好明知被曲解却没有解释,还顺水推舟的嘿嘿一笑:“姑姑真是善解人意,难怪能深得太子殿下喜欢。”   若兰听了心情舒畅,不再逗弄她,于是就说了实话:“可惜就算我告诉你,你也弄不到了。”   宋安好越来越好奇,不禁凑到她跟前,追问道:“姑姑到底是从何得来的?”   若兰压低声音,告诉她:“这销魂香是我从芳华宫偷来的!”   芳华宫?那岂不是惠妃……   见宋安好露出惊愕的神色,若兰了然一笑:“你猜的没错,这销魂香本是惠妃私下找太医买的,否则她怎会突然重获皇上欢心?不过可惜的是,她还没机会用完,就因假孕事发被皇上彻底打入了冷宫。从今往后,她再也没机会用上了!”   说到这里,她不免想到自己受到的连累,忍不住骂起惠妃来:“作死就算了还祸害他人,呸!”   宋安好担心她转移话题,忙笑着将话题拉回来:“她如今一个废妃,姑姑不必与她置气。对了姑姑,既然你是从芳华宫得来的销魂香,那想来不少了,你看,能不能……”   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若兰秀眉一挑:“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不会找我张口要吧?”   宋安好露出尴尬的表情:“我这不是羡慕姑姑你嘛,所以想效仿效仿……”   “算你聪明,终于知道生米煮成熟饭!”若兰好笑的剜了她一眼,揶揄道:“不过效仿这种事,效仿的好也就算了,若是效仿的不好,那和东施效颦有什么区别!”   这是在讽刺宋安好东施效颦,暗喻她自己是西施呢!   宋安好没有生气,只是笑笑。   她今日可谓是极好相处了,不仅言语间颇有奉承,就连挤兑暗讽也不以为然。放在以前,只怕早就和若兰干起来了。   若兰只道她是看自己成了太子的人,所以才如此驯服,心中更为舒爽,于是笑道:“行了行了,真是败给你了,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回来!”   宋安好奇道:“姑姑要去哪?”   若兰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要销魂香么?”   意思是答应了!   宋安好眼睛一亮。   若兰随后进了侧门,悄悄的沿着长廊离开。   宋安好独自站在门口,心里琢磨着该如何进行下一步计划,一时有些想入了神。   直到重新返回的若兰将一块纸包递到她眼前,她才回过神。   宋安好飞快接过来,脱口问道:“这就是销魂香?”   若兰得意一笑:“无色无味,保管你用了,马上就能让三殿下拜服在你的石榴裙下!”   这么神奇?   宋安好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将纸包翻过来翻覆过去看了无数遍,忽然咦道:“姑姑,这分量是不是有点少啊?”   若兰表情一变,咳道:“这玩意儿珍贵的很,我也没多少了,能送你这么些,还是看在你上次帮我的份上!”   宋安好不太满足:“可是分量少了,药效就小了,万一没用怎么办?”   “怎么会没用呢?!”若兰生怕她再要,忙拔高声音咋呼道:“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到了家!你下药时,配上烈酒,先将他灌个七八分醉,然后再将销魂香下到他酒里,到时候别说是一个三殿下,就是十个三殿下,也能放倒!”   “真的假的?”宋安好不太相信。   十个箫景煜也能放倒?   不可能吧?箫景煜体魄那样好,怎么会……   一念及此,宋安好突然察觉不对,连忙摇头将这个念头驱走。   她找若兰要销魂香只是好奇,又不是真的要给箫景煜下药,想这么多干嘛!   若兰抬手理了理鬓角,故作老道道:“呐,别说我没教你,到时候你可不能扭扭捏捏,得掌握主动权,知道吗!”   宋安好咳了两下:“知,知道了。”   若兰想起前几日的事,又道:“要是换了其他人管我要销魂香,我是绝对不会给的。唉,看在你上次帮了我一把,我这才忍痛割爱。你可记得了,那个人情我可还你了,以后可别再管我要东西!”   她说的是在凤仪宫,宋安好丢的那一小块石子儿。   宋安好暗道:还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么点儿的销魂香就等于还了她那么大的人情,真是会做人!   脸上却笑道:“姑姑的慷慨解囊,安好没齿难忘。”   若兰听了十分满意。   这毕竟不是正大光明的事,被人发现很可能会杀头,于是两人说完正题便分道扬镳。   宋安好原路返回兰灵宫,边走边抛着手里的药包玩,心中好奇这传说的销魂香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想来定是很厉害了,否则若兰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太子箫景翼。毕竟,身为太子,箫景翼见过的莺莺燕燕有何其多呢!   胡乱想着,很快就走到兰灵宫附近。   小草站在门口踮着脚,见她出现大声呼道:“安好!你可算回来了!”   宋安好吓了一跳,赶紧将手里的药包放进荷包,这才快步走过去:“怎么了?莫非娘娘醒了,找我?”   她是趁静妃午睡出去的。   小草却脸色煞白,低声说道:“皇贵妃来了!”   宋安好吃了一惊:“她……”   话未说完,忽然发现门口另一边站着两个陌生的小太监,当下便明白是华清宫的。于是忙拉着小草进了兰灵宫,直到上了回廊,才低声问:“她来做什么?娘娘和素心姑姑呢?”   “还能做什么?”小草一脸愤愤不平,恨不得跌脚:“总不是心情不好,故意来拿娘娘消气了!”   “就算皇上又怎么她了,她一肚子火也不至于来这儿发吧,真是奇怪。”刚刚说完,宋安好突然想到什么,脚步不由一停:“难道是为了和亲的事?”   “什么和亲?”小草一脸懵懂。   “为了囊外安内,三殿下建议和亲,皇上接纳了。”宋安好不想事情复杂,于是一句带过。   “哦,我明白了,三殿下得到皇上青睐,所以二殿下的娘不高兴了!”小草却是一点就通,“原来如此,怪不得又来找娘娘的麻烦了!”   “嘘,小声点儿。”   宫里已经有了华清宫的人,宋安好示意小草噤声,她这才反应过来,吓得捂住了嘴。   两人不再交谈,直奔偏殿。   偏殿门口,一左一右立着两个侍卫,都很眼生,并不是兰灵宫的人。   宋安好心里咯噔一下,皇贵妃这次来居然还带了侍卫,她不会是想闹事吧?   到了门口,宋安好端着刚刚让小草准备好的茶水,清声说道:“娘娘,茶好了。”   屋里传来静妃的声音:“进了吧。”   宋安好这才端着茶水迈进了门,一进门便看见大喇喇坐在主位的皇贵妃,她忙垂下眼皮,假装没有看到,径直向静妃走去。   静妃却道:“先给皇贵妃娘娘斟茶。”   “是。”   宋安好道了是,慢慢走到皇贵妃面前,打算给她的茶盏里添茶。   谁料,皇贵妃却道:“慢着。”   这话一出,冷秋便抬手将宋安好一栏。   静妃皱眉:“皇贵妃,你这是?”   “不是谁倒的茶,本宫都会喝的。”皇贵妃斜瞟着宋安好,懒懒道:“这喝茶容易,要忘记发生过的事,那可就不容易了!”   “皇贵妃娘娘,安好愚钝,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宋安好表现的十分从容。   “你当然不明白了。就是明白,也定然装作不明白了!”皇贵妃扯了扯唇,讥讽道:“不必在本宫面前装可怜了,你要是不够聪明,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还呆在地牢了!”   那地牢,就是她亲手把宋安好送进去的!   甚至,还特地下令,让牢头好好折磨宋安好!   想到差点在地牢丧命,宋安好的眼神就冷了几分,慢声道:“出了地牢的可不止安好一人,不知皇贵妃为何只惦记安好呢?”   “你!”皇贵妃杏目怒瞪,本想发火,可想到那若兰被捏在皇后手里,就个一个随时爆炸的炸药包,于是就生生忍了下去。   眼珠子一转,皇贵妃又看向静妃笑道:“静妃,本宫听说景煜要纳妃了?”   静妃身子坐的笔直,奇道:“并未有此事,你是从何听来?”   皇贵妃咦道:“那就奇怪了,怎么宫里都在传呢?”   “传什么?”   “传,景煜喜欢上兰灵宫一个小宫女,为了小宫女放弃封王的机会,还与皇上表明心迹,想要择日迎娶在这名小宫女。皇上本来不愿意,可景煜宁愿永不封王,所以皇上最后同意了。”   皇贵妃一口气说完,伸手一指:“喏,传闻中那个小宫女就是她。难怪静妃你一直待她如己出,原来是早就将她视为儿媳了!”   静妃脸色顿变,心中不快,强忍着哼道:“到底是何人居心叵测,竟然捏造事实,肆意传播!景煜立志报效国家,从未想过儿女情长,居然有人在以讹传讹!”   “报效国家?”皇贵妃闻言,蓦地站了起来,慢慢从位置上走下来,向静妃逼了过去:“你也不看看你儿子是什么身份,他有什么资格报效国家?!”   “嫌宋安好是宫女,所以你才一脸震怒,对吧?可本宫告诉你,你若再纵容你儿子继续下去,本宫一定有能耐让他娶一个宫女!甚至,娶一个连宫女都不如的女人!”   “和亲?和什么亲,简直多此一举!直接打仗不是行了!偏偏要提出和亲!”   转眼间,皇贵妃已经逼近静妃,面目渐渐变得狰狞,语气也愈发的凶恶。   好不容易等到机会让皇上对萧景睿重拾信心,可这机会竟然被箫景煜抢去,她只要一想到就觉得心中恨得不行!   “静妃,你给本宫听好了,你儿子有没有想过儿女情长我不管,可他若是再不识好歹,继续强行出头,妄想压住景睿的威名,那本宫绝不轻饶!”   静妃面对明目张胆的恐吓,而且事关爱子,面色也变得气愤。   宋安好心中大急。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圣旨到!”   第两百灵一章骂她可以,骂他不行!   闻讯,众人连忙起身相迎。   皇贵妃站在原地观望,而静妃则领着兰灵宫的人迎向一只脚刚跨进屋的常公公。   将另一只脚也跨进来,常公公便在门口站定,高声道:“静妃接旨。”   静妃连忙率领众人跪下。   常公公表情肃静的掏出袖兜里内的明黄色圣旨,双手展开举到面前,朗声道:“静妃入宫二十载,一直恪守本分,贤良淑德,实乃后宫表率。朕甚感欣慰,故而晋升为皇贵妃,钦此!”   话音落地,满屋寂静!   一向从容的静妃错愕当场,竟忘了接旨。   而素心也怔愣的跪在那儿,一时没有回过神。   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也不敢肯定刚才听见的内容。   静妃晋升为皇贵妃?没听错吧?居然连跨两级,直接从妃子晋升为皇贵妃?这可是史无前例的!   一时间,屋子里鸦雀无声,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常公公笑吟吟的站在那儿,耐心的等着静妃的反应。   可这件事实在是太令人震惊,静妃竟然一时乱了呼吸。   “娘娘。”   还好宋安好反应迅速,偷偷的拉了拉静妃的衣袖,低声唤她。   静妃这才缓过来,连忙应道:“臣妾接旨。”   常公公见状,这才将圣旨一收,笑容满面的伸出一只手去扶静妃:“静妃,啊不是,静贵妃请起。”   这就改了称呼了!   静妃接过圣旨,顺势而起,心中的疑窦却大过于喜悦。突如其来的荣耀,打的她有些措手不及。   可素心却欣喜若狂,扶着静妃的胳膊,低声唤了声:“娘娘!”   声音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悦。   静妃瞥了素心一眼,没有说什么,可那眼神却让素心顿时冷静下来,先前的狂喜这才快速收敛起来。   思来想去,静妃还是想不出所以然,于是直接问道:“常公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常公公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哎哟喂,我的静贵妃!什么叫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呢!您赶紧好好准备吧,三天后便是获封典礼呢!”   后宫嫔妃若是普通的晋升,便有皇后举行小型典礼。可若是晋升到皇贵妃这一品级,获封典礼却是由皇帝与皇后一同举行。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静妃心中纷乱,又不能表露出来,只淡淡笑道:“知道了,多谢常公公。”   宋安好笑眯眯的邀请常公公进屋喝茶:“辛苦您跑这一趟,您请进里间喝杯茶水吧!”   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众人吓了一跳,均回头望去,只见皇贵妃面满怒容的站在屋子中央,脚边是碎了一地的瓷片。   原来,听到静妃晋升的消息,她气得摔碎了茶杯!   “皇贵妃?历来只有一个皇贵妃!哪里的两个!”她气得怒火中烧,连头上熠熠生辉的凤钗都在剧烈的颤抖,她抬手一指,对常公公喝道:“你这个奴才,肯定是你读错了圣旨!传错了旨意!实在是罪该万死!”   看来她的确十分生气了,否则不管失态到管常公公叫奴才。   没错,常公公是奴才,可他是奴才中最大的,更是皇帝最信任的。平日里,别说后宫佳丽三千对常公公客客气气,就连太后见了常公公也是软言细语。   这么多年了,敢直斥他是奴才的,除了皇帝,就只有眼前这位皇贵妃了。   常公公脸上的笑容没有变,眼里的笑意却褪了个干干净净,不卑不亢的回道:“奴才虽然年老眼花,却万万不敢认错皇上的亲笔,更不敢念错皇上的圣旨。若是皇贵妃娘娘不信,不如亲眼看看?”   亲眼看看?   常公公的话提醒了皇贵妃,她马上冲向静妃,在静妃反应过来之情飞快的抢走她手中的圣旨。   唰的展开,涂得精致的凤眼目光灼灼,像是要将圣旨烧个窟窿。   皇贵妃!皇贵妃!皇贵妃!   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每一遍映入眼帘的都是“皇贵妃”三个字,常公公并没有念错!   皇上,竟然真的破例晋升静妃?!   就算亲眼看了,皇贵妃还是不敢相信,她的手蓦地用力,力道大得直接将圣旨捏皱,满脸震惊道“不,我不相信,皇上肯定搞错了……”   常公公冷眼看着她,慢悠悠说道:“皇贵妃娘娘要是连亲眼看的都不相信,不如直接去问皇上好了。至于皇上愿不愿意耐心给您解释,那奴才可就不知道了。”   他态度恭敬,说出的话却是软绵绵的带着讥讽。想必是方才被皇贵妃当众叱骂奴才,他心中也是极度不悦。   “对,我去问皇上!他一定是搞错了!”   一向精明的皇贵妃面临突然事件,有些失去理智,转头就往屋外跑去,看样子是真的打算去找箫齐晟质问。   宋安好默默的看着,心想她要是这样去了更好,箫齐晟肯定会对她更为火大。   然而可惜的是,皇贵妃才跑出去没几步,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突然变得犹豫了。   冷秋反应过来,大喊一声,飞快的追了上去:“娘娘,万万不可啊!”   被冷秋冲过来一拉,皇贵妃的脚步就彻底顿住了。   静妃与素心互视一眼。   宋安好摇了摇头,心道,真是可惜了,白白错过了这个机会。   这时,背对着她们的皇贵妃拼命的深呼吸,终于让情绪平复下来。尔后她猛地转身,对着静妃喝道:“静妃,你别以为如今得到晋升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刚才讲的那些话,你若是敢违背一项,本宫一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怒目圆瞪,伸手遥指静妃,一副想要将静妃活活吃掉的模样。   静妃没有反应,素心却皱了眉头,低声道:“娘娘……”   静妃还是没有反应,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走!”   皇贵妃将威胁的话丢下,对她带来的侍从喝了一句,随后拂袖转身。   兰灵宫的人站着都没有动,所有人都目送她们一行人离开。   直到她们快要走到大门口,素心才想起来一件事,低呼道:“糟糕,圣旨……”   临走时,皇贵妃抢去了圣旨,没有还给静妃。   静妃一听,急了:“快,快去要回来。”   这件事非同小可,宋安好不及细想,马上追了上去:“我去!”   “皇贵妃娘娘,请留步!”   一直追出了兰灵宫的门,宋安好才追上皇贵妃的队伍。   “宋安好?”   听见动静,皇贵妃回过头,见到宋安好的瞬间,眼睛蓦地睁大。方才只顾着和静妃斗,倒是忽略了这个可恶的小宫女了,现在竟然送上门来,实在是可笑至极。   皇贵妃转身对着宋安好,抬手理了理鬓角,先前在兰灵宫的癫狂已经消失,转眼又变得精明锋利:“这么积极的追着本宫,是急着送死么?”   圣旨捏在她手里,她若借此闹事,保不准会波及到静妃,故而宋安好不便与她当面顶撞,微微低头道:“安好不敢。”   “不敢?”皇贵妃眉毛一挑,冷笑道:“连地牢都敢逃,连皇子都敢勾引,你还有不敢的事情?”   勾引皇子?这是在讽刺箫景煜救她的事吗?   宋安好低下头,不言语。   皇贵妃见状却更气,猛地抬手在她额头狠狠的戳了一下,厉声道:“本宫警告你,离睿儿远一点!你若是再敢在他面前耍心机勾引他注意,本宫一定活剥了你!”   等等!睿儿?萧景睿?   原来刚才那句勾引皇子,是在骂她勾引萧景睿呢!   宋安好顿时觉得冤枉。   骂她勾引箫景煜就算了,居然骂她勾引萧景睿!她和萧景睿见面都没几次,哪来的勾引一说?!   再说了,一个箫景煜就让她头疼了,再来一个萧景睿,她受得了嘛!   她连忙解释:“皇贵妃娘娘,您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我与二殿下并无交集,连面都极少见,并不存在其他的关系。”   “不存在?要是真的不存在,睿儿为何亲自去地牢看你,还替你送去棉被?”皇贵妃根本不信,狠狠的剜着她,威胁道:“你给本宫听清楚了,睿儿是本宫的儿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你要是真的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那就赶紧去找静妃的儿子!”   找箫景煜?   她的意思是,萧景睿不是阿猫阿狗,箫景煜就是?   宋安好心中蓦地腾起熊熊怒火。   骂她可以,骂箫景煜,不行!   “皇贵妃真是好兴致,竟然将自己的儿子和阿猫阿狗并在一起作比喻,别说二殿下听见了会伤心,连我这个不相干的宫女听见到了,都要替二殿下叫屈了!”   宋安好笑吟吟的看着皇贵妃,语气恭顺,声音轻柔,说出的话却绵里带刀,刀刀见血:“二殿下是皇贵妃娘娘的爱子,也是大庆最有影响力的皇子,他文能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武能上马挎刀冲锋杀敌,只可惜却想不到一个对付南疆的好主意,让默默无闻的三殿下在皇上面前出尽了风头!”   “唉,二殿下如此英明神武,怎么就被默默无闻、资质平平的三殿下比了下去呢!”   这番话,无疑于直捅皇贵妃的伤心处,她一口血差点喷出来,怒道:“宋安好,你可真是不要命了!”   宋安好一副柔弱害怕的模样,急急道:“皇贵妃娘娘别生气,安好只是好心提醒娘娘,以后千万别将二殿下与阿猫阿狗相提并论了,更不要说什么三殿下是阿猫阿狗。若三殿下是阿猫阿狗的话,那二殿下、他可是连阿猫阿狗都不如了!”   “你!!!”皇贵妃气得快要吐血,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半晌,怒道:“冷秋,给本宫掌嘴!”   冷秋早就等在一旁了,闻言立刻站出来,“奴婢遵旨!”   眼看冷秋越逼越近,宋安好却丝毫慌张都没有,反而笑吟吟的看着气得凤钗乱颤的皇贵妃,从容不迫道:“皇贵妃娘娘是想在宫道上打我么?别说我没提醒您,打我是小事,若是传到皇上耳中,您可就是妒忌静妃晋升,掌掴静妃宫女泄愤了!”   听了这番话,皇贵妃面色突然一滞。   是啊,静妃晋升的圣旨刚下达,她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掌掴静妃的心腹,落在旁人眼中,岂不就是善妒,挑事,无理取闹?   尽管她真的又恨又妒,可是却不能表现出来让皇上或者皇后知道,否则,对她极为不利!   想到这里,皇贵妃看向宋安好的眼中就闪过一丝冷笑。难怪敢在她面前连讥带讽,原来是算准了她今天不敢动手!   好!好!很好!   真是个厉害的小宫女!   看着面前微笑的宋安好,皇贵妃渐渐冷静下来,心中却闪过一抹杀机。 第二百零二章 真命天女   “你说的没错,本宫今日不会动你。”   皇贵妃眯着眼睛盯着宋安好,似笑非笑道:“不过,来日方长,本宫不急。”   宋安好是个聪明人,懂得见好就收,眼见皇贵妃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自然不会再火上浇油,而是微微一笑道:“皇贵妃心胸宽广,通情达理,皇上就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会宠爱皇贵妃多年不变。”   皇贵妃忽的笑了:“一张小嘴儿,可真会说话。难怪,难怪。”   宋安好没问她难怪什么,她也没兴趣知道,于是转移了话题:“常公公还在兰灵宫候着,等着圣旨,好拿回去给皇上交差呢。”   她没说静妃要,是担心皇贵妃耍赖不给,这样可就麻烦了。   其实,皇贵妃岂能不懂宋安好的心思?传达的圣旨,什么时候需要回收了?不过,既然把常公公拉出来当挡箭牌,她也算是有了台阶下。   “原来走得匆忙,把这个给带出来了。”   皇贵妃笑说着,慢慢的瞟了冷秋一眼。   冷秋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伸出来,手里捏着的正是卷成轴状的圣旨,她眼神不善的瞪着宋安好,不情不愿的将圣旨递了过去。   “给,记得拿好了!万一弄丢了,可别说怪到我头上!”   “多谢皇贵妃娘娘。”宋安好赶紧接回圣旨,紧紧的拽在手心,看了冷秋一眼,也笑眯眯的说了句:“也多谢冷秋姑姑一直替我保管。”   冷秋眉毛一挑:“我可不是替你……”   话没说完,只听皇贵妃懒懒的打断:“多说无益,回。”   “是!”冷秋忙低首领命,对其余人吩咐道:“回宫!”   宋安好看着渐渐远去的皇贵妃,笑道:“恭送皇贵妃。”   ……   取了圣旨,宋安好快步赶回兰灵宫。   见她回来,素心急问:“怎么样?她给了吗?”   宋安好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圣旨。   素心这才长吁了口气。   静妃悬着的心也落了下去,面色却不变,对常公公微笑道:“既然常公公要务在身,那本宫就不强留了。”   常公公象征性的作了个揖,临走前没忘了叮嘱静妃:“娘娘别忘了三日后的获封典礼,务必提前准备吉服。”   静妃笑着点头:“谢谢常公公提醒。”   素心亲自送常公公出去。   宋安好拿着圣旨对静妃问道:“娘娘,这个……”   静妃瞥了一眼那金黄色的手卷,淡淡道:“收着吧,好生保管。”   宋安好道了是,想着干脆等素心回来,将圣旨交给素心保管。   这时,她见静妃转身欲走,忙上前虚扶静妃。   静妃没说什么,两人径直走进了里间。   坐下后,静妃忽然问道:“安好,你怎么看?”   宋安好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她问的是晋升之事,沉吟片刻后,小心回答:“前几天三殿下才被皇上斥责永不封王,今天皇上就将娘娘连升两级,依我来看,这多半是皇上补偿您和殿下。”   “补偿?”静妃微微皱眉,她从未往这个反向想过,“我与皇上相处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皇上对什么人有过补偿之心。”   宋安好闻言而笑:“别人是别人,娘娘是娘娘。皇上对别人起过补偿之心,不代表对娘娘也是这样。”   静妃还是不太相信,不过她也尝试着分析:“既然你说是补偿,那他到底补偿什么呢?”   补偿什么?补偿的那可就多了!   宋安好心里冷笑着,正色回道:“当然是补偿娘娘先前受到的冤枉与委屈!补偿殿下明明立功却不能封赏的不公与冷待!更是补偿他这么多年对你们母子的亏欠!”   听得这话,静妃神色一变,厉声喝道:“够了!”   宋安好心中不服,却也知道这些话的确不能轻易讲出口,于是抿住嘴唇不再说话。   静妃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委屈,心中也有些愧疚,半晌叹了口气:“安好,或许有些话你说的对,可是在这个深宫,却是不对的。皇上是什么人?他对谁好,对谁不好,是任何人都不能左右,更不能不满的。背后编排皇上,这话传出兰灵宫,别说是你了,就连我,可能都会性命难保!”   宋安好认真听着,知道静妃也是为她,也就不赌气了,只是嘟着嘴说道:“所以说,皇宫就是麻烦,找个皇帝做丈夫,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静妃听了这话,不禁莞尔:“又在胡说了。”   细细一想,面色却端正起来:“不过,你说的也很对,嫁给皇帝,远远比嫁给普通人麻烦。”   “不过呢,就算嫁给普通的商贾之家,深宅里妻妾成群,难免也有雨露不均的时候。所以说啊,不是嫁给皇帝麻烦,是做女人原本就是一件麻烦的事。”   宋安好歪着头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提出反对:“娘娘说得不对,女人嫁人也不一定麻烦,只要那个男人从一而终就行了!”   静妃睁大眼睛:“从一而终?”   宋安好点头:“对!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仅美好,而且还省去了无尽的麻烦呢!”   静妃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过了会儿,才问她:“你是这么想的吗?以后,你也希望和自己的丈夫,一生一世一双人?”   宋安好毫不犹豫的回答:“那当然了!”   静妃眼里闪过什么,继续问道:“那对方若是皇亲国戚,王公贵族呢?这种背景出生的男子,可没有从一而终的先例!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   问完后,她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的问题太露骨,似乎在暗指什么。不过另一方面,她又很好奇,想知道宋安好会怎样回答,于是紧紧的盯着宋安好的眼睛。   谁知,宋安好想也未想的脱口回答:“那就不嫁!”   不嫁?   竟然有这种骨气?   静妃心中错愕,她初时以为宋安好只是一时意气,可细看宋安好的神色,却发觉宋安好说的这句的确是发自内心。   也就是说,若是煜儿日后三妻六妾,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这个念头一起,静妃就急忙刹住。这么遥远的事情,此时还是不想为妙。   不过,对宋安好的话,她不由陷入了思索。   一生一世一双人……   曾几何时,她也曾怀揣过这样的美好……   就在这时,素心返回,声音里都透着喜气:“娘娘,我回了!”   静妃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素心一连喜色,兀自说了下去:“我刚才去了厨房,吩咐厨房晚膳加餐,今儿出了这么大的喜事,晚膳也该丰盛一些。对了,还要赶制封妃吉服,听说尚衣局这几天忙的焦头烂额,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不过也不用怕,这可是吉服,又不是旁的物件,她们就算彻夜不歇也会赶出来的。不行,为了以防万一,我这就去一趟尚衣局!”   说着,她就急急忙忙要转身出去。   宋安好忍俊不禁。   素心向来沉稳大方,如此喋喋不休患得患失的,还是第一次!   “素心!”   静妃哭笑不得的将人唤住:“不用这么着急,明早再去不迟。”   素心有些不愿意:“万一耽误了时间,那可就……”   “行了,来得及的!”静妃站起来,走过去将她拉回来:“你都说是好事儿了,既然是好事,今晚当然得陪本宫一起好好用顿膳。”   说着,看了宋安好一眼:“你们两个,晚膳时提前过来,咱们一起吃顿饭。”   宋安好笑着附和:“真好,晚上有口福了!”   忽然,门外传来小宫女的呼声:“皇上来了!”   什么?   三人一起回头,在“皇上驾到”的高呼中,见箫齐晟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皇上!”静妃忙站起来,疾步迎上去,“臣妾接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爱妃免礼。”箫齐晟在她行礼前将她拦住,一把拉住她的手,颇有些急切的问:“圣旨接到了吧?”   “接了。”静妃微微低头,笑道:“臣妾谢主隆恩。”   “这是你应得了!”箫齐晟拉住她往里间走去,边走边问:“对了,爱妃可用了晚膳?”   “还没有。”   “正好,朕也没用晚膳,那朕晚上就在爱妃这用了,不知爱妃是否愿意?”   “这是臣妾的荣幸。”   两人说着话儿,走进了里间。   素心笑着对宋安好道:“看来,我还得去厨房,再加几个菜!”   宋安好则故作遗憾的叹道:“唉,看来我的口福没了!”   惹得素心哈哈大笑。   接着,宋安好将圣旨交给素心,素心小心收了,两人便一起离开。   一个疾步去了厨房,一个则回房给箫景煜写信。   静妃晋升是天大的喜事,当然要第一时间告诉给箫景煜了。   其实,宋安好很清楚,凭箫景煜的耳目,肯定早就得到消息了。可她就是想亲自通知一遍,于是回屋便坐在桌前磨墨铺纸。   磨了许久,终于写完了,看着信笺上的寥寥数语,宋安好不由哭笑。   本来满心的话要说,谁知一落笔时却什么也写不出来。   摇摇头,她将信笺小心叠好,又封了一遍,这才出去找人,让人递出宫外。   晚膳时,有了箫齐晟的陪伴,宋安好与素心自然只能在一旁立着。   宋安好盯着满桌子的菜,心里有些发馋,满脑子都是猪蹄的美味。   就在这时,她听见箫齐晟说出和亲一事,于是愣了一下。   和亲?   原著的确是有和亲的情节……   突然想到什么,宋安好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位和亲的公主,貌似,好像,就是女主角啊!   也就是说,那位公主,就是箫景煜的真命天女!!! 第二百零三章 荣升   当初,宋安好并没有耐心的将这本全部看完,她只是在看到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女配被三皇子箫景煜弄死后,就意兴阑珊的随便翻了翻,甚至连大结局都没有看。   模糊的记忆中,她只隐约记得,在这场夺嫡大战中,是三皇子箫景煜更胜一筹,最终击败了太子与其他兄弟,登上了九五之尊的皇位。至于三皇子箫景煜的真命天女,她基本上没有什么印象,只依稀间是一位来自异族的公主。   那位公主本有意中人,因为和亲一事,这才不得不放弃初恋。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感受爱情,却在来大庆之后,面对发生的一系列的纷乱,慢慢对三皇子箫景煜动了心……   归根结底,这是一个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故事!   这晚,宋安好睡得不太好,眼睛一闭就会看到一位面容模糊的女子,那举止与谈吐,神态与笑容,任谁见了都会着迷。   虽然她没有看大结局,可想也不用想,这样娇滴滴的一位公主,自然会与男主角天长地久、白首偕老。   或许,这个世界也是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就比如,他们。   男主角,注定是女主角的。而女配,还是洗洗睡吧……   苦笑着自嘲,宋安好将这一切抛到脑后,总算慢慢的睡了过去。只是这一觉,终归是睡得不安稳。   ……   次日一大早,静妃亲自服侍箫齐晟起床更衣,随后又陪着箫齐晟用了早膳,等到快上朝时,又率领兰灵宫众人将箫齐晟送到了门口。   临去前,箫齐晟不忘叮嘱她:“封妃的事就快了,爱妃可得抓点紧。”   静妃浅笑着应了:“臣妾多谢皇上提醒。不过,臣妾昨晚所说的事,也请皇上莫要忘了。”   箫齐晟宠溺的看了她一眼:“放心。你的事,朕不会忘。”   两人谈笑了几句,箫齐晟这才踏上车撵,迎着晨光去了。   素心记挂着吉服,直接便赶去了尚衣局,让她们赶制静妃封为皇贵妃的吉服。   其余人便转身返回兰灵宫。   宋安好虚扶着静妃,好奇的问道:“娘娘,您方才与皇上在说何事?什么忘不忘的?”   静妃不以为然的回答:“哦,没什么,只是本宫求了皇上一件事。”   宋安好一听,更加好奇,连声追问:“什么事?”   静妃侧头看了她一眼,神秘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样一来,彻底将宋安好的好奇心勾了起来,想到现在人多耳杂,静妃不回答也是正常行为,于是便将好奇忍了下去。   可谁知道,等回了正宫,屋里只有她与静妃两人,可静妃还是没有回答。   甚至,静妃好像忘记了刚才在外面与她的对话,回屋便拿起书卷看了起来,丝毫没有旧事重提的苗头。   宋安好愣了半天,这才明白,原来静妃方才不回答并不是因为人多耳杂,而是她根本就不想回答。   可就算不想回答,又为什么要那样神秘的看她一眼呢?   难道,这件事与她有关?   静妃专心致志的看书,宋安好也只好假装若无其事的给她端来茶与糕点,然后一个人站在那儿琢磨起来。   到底什么事,是与她有关、还需要箫齐晟点头的呢?   电光火石间,她陡然想到一件事,顿时头皮一炸。   莫非,静妃真的向箫齐晟摊牌,请求收宋安好为义女了?!   想想箫齐晟临走前的神态,应该是答应了!   所以,静妃才如此高兴,而且还神神秘秘的不告诉她……   想到这里,宋安好的脸色微微发白,不过心里想的却是:这狗血的剧情,果然是逃不掉啊!   那厢,女主角即将登场。   这厢,箫齐晟同意静妃收宋安好为义女。   这一切,都是在为女主角让路,都是在为箫景煜遇见他的真命天女铺路啊!   宋安好的唇角,尝到一丝苦涩。   不知过了多久,素心喜滋滋的回来了,一进屋就迫不及待的禀告:“娘娘,尚衣局的主事说了,就算所有人一起停工,也会将您的吉服及时赶制出来的。您就放心吧!”   “本宫就没有担心过。”静妃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倒是你,生怕尚衣局的赶制不出来,怕不是担心了一整夜吧?”   素心被打趣的有些含羞,伸手摸了摸眼睑处轻微的黑眼圈,强行解释道:“奴婢是开心的一夜未睡,可不是担心!”   静妃笑着摇头。   素心今天心情极好,看了眼不声不响的宋安好,忍不住上前逗趣:“安好,你怎么一言不发呢?这么安静可不像你的风格。你是叫安好,可不是叫安静!”   宋安好心情沉重,可也不能表现出来,强自微笑道:“姑姑快别开我玩笑了。”   素心咦道:“不开心了?不知是何人何事惹着你了?”   宋安好摇头否认:“没有的事儿。”   素心看了看笑容勉强的宋安好,又回头看了看静妃,突然笑着点了点宋安好的额头:“你这丫头,别愁眉苦脸了,一会儿就有好事了!”   宋安好好奇“什么好事?”   素心又回头看了看静妃,见静妃笑而不语,便也卖起了关子,笑道:“急什么,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也就是说,那件事,素心是知情的!   这也难怪,她是静妃的心腹,岂有蒙在鼓里的道理。   宋安好脸上笑着,可她的唇角,更苦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到了下午,答案揭晓,却与宋安好设想的截然不同。   晌午时,有小公公跑来找宋安好,说是常公公让她去一趟内务府。   既然是常公公有请,那自然不能推辞,宋安好禀报了静妃之后,便赶去了内务府。   由于走得太匆匆,以至于忽视了静妃眼底的笑意。   到了内务府,常公公一见她便笑眯眯道:“啊哟,安好你可来了,恭喜恭喜啊!”   何喜之有?   宋安好满头雾水:“常公公何出此言?”   常公公抬了抬手里卷轴,笑道;“接旨吧!”   竟然是圣旨!   宋安好脑子嗡了一下,行动却很迅速,马上跪了下去。   箫齐晟竟然下达圣旨,让静妃收她为义女!   就在宋安好胡思乱想之际,常公公的声音肃然响起:“宫女宋安好自进宫以来,尽忠职守,恪守宫规,为人仗义,刚直不阿,最难得的是忠心耿耿,三番几次临危不惧,化解危机。着破格提升,由原来的下等宫女,提升为一等宫女,即日起任兰灵宫大宫女一职。钦此!”   大宫女!   “安好谢主隆恩!”   宋安好条件反射的谢恩领旨,机械般从地上站起来,圣旨拿在手里其实并没有多少重量,可她的心情却是沉重而复杂。   原来,静妃神神秘秘的事情,不是收义女一事,而是求箫齐晟给宋安好升职!   她心里有些乱,一方面懊悔自己误会了静妃,另一方面又觉得这升职来得太快,让她没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转念一想,这可是大宫女诶!   一想到明月、冷秋等人的威风,她复杂的心情就变得有些跃跃欲试。   她宋安好终于可以和她们并起并坐了!再也不用看她们的脸色了!   想到这些,心情顿时舒畅起来,脸上也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常公公将一切看在眼里,笑吟吟道:“恭喜你了,宋大宫女!”   虽然仍旧是宫女,可是能凭自己的实力爬上来,也是一件爽快的事!更何况,大宫女这个称呼听起来,真的就很爽!   宋安好一下子就眉开眼笑起来:“多谢常公公照应!”   常公公说的极为隐晦:“是你自己足够努力!”   宋安好再三道谢,这才揣着圣旨离开了内务府,返回了兰灵宫。   她一路上轻飘飘的,就连脚步也变得轻快多了。   以前她不懂那些人为什么要费尽心机的往上爬,这一刻她总算有些体会到,因为这种飘飘然的感觉,实在是太妙了!   就在快走到兰灵宫门口时,脑中突然盯的一声轻响,许久未见的系统声音在耳边响起。   “恭喜宿主,完成升级任务,生命值10!”   只需要再加7分,生命值就满250,她就可以彻底离开皇宫了!   宋安好的脚步顿了一下,刚刚恢复平静的心情又开始起伏。   这样也好,反正她与箫景煜注定不会有结果,那她不如尽早抽身,免得日后伤心伤身!   如果能趁那位异族公主来大庆之前,她能凑足250,那就可以不知不觉的消失在箫景煜的世界。   这样也好,一走了之,也许能让他记一辈子,也不枉她爱了一场。   深深的叹了口气,宋安好心中做了决定,于是重新迈步踏进了兰灵宫门。   谁也没想到,她刚走进大门,门侧突然窜出一道人影,猛地晃到她身后,捂住了她的眼睛。   “小草,别闹了!”喜欢玩这个游戏的,除了幼稚的小草,还能有谁呢?   可是却没有听见小草的笑声。   宋安好仔细体会,这才发觉不对,捂着自己眼睛的这双手,比小草的手可大得多了!   是男人的手!   这才,她总算知道是谁了,却故意装作猜不出来,继续猜到:“原来不是小草?那是谁,是小亮子?还是王大哥?”   话音落地,头顶便传来不悦的声音:“哪个王大哥?”   宋安好眼前一亮,恢复了视觉,一回头,果然看见箫景煜那张清冷不悦的俊脸。   “王大哥,就是经常在兰灵宫门口值岗的那个侍卫长啊!”   “侍卫长?”闻言,箫景煜眼眸更深,声音更冷:“你与他关系如此亲密?竟会做出这种暧昧的举动?”   “捂眼睛很暧昧吗?我怎么不觉得?”宋安好一脸不懂。   “当然暧昧!”箫景煜怒不可及:“男子会做这种幼稚举动,自然是因为心仪的女人!”   听得这话,宋安好如愿以偿的笑了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见状,箫景煜才知中了她的激将法,又被她套路了! 第二百零四章 剧情逆转?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箫景煜望着面前幸灾乐祸的女子,深邃的眼眸略有无奈,却无半分责备与不悦,只是微微摇头,叹道:“古人诚不欺我也!”   “你!”宋安好前一刻还得意洋洋,听了这话立刻就变得杏目圆瞪:“你的意思是,我是小人?!”   “小人可没你这么巧言善辩。”箫景煜斜睨她一眼,转身慢慢向兰灵宫走去。   “你是说,我连小人都不如!”宋安好一听,炸了,赶紧追上去,想要讨个说法。   “孤可什么都没说。”见她追来,箫景煜也故意放慢脚步,似笑非笑道:“只是,小人的套路,的的确确是没有我们宋大宫女的套路多!”   宋大宫女?   那厢宋安好刚刚晋升,这厢箫景煜竟然就知道了!   “你消息可真灵通。”纵然知道箫景煜的本事,可宋安好还是有些咋舌,想了想,又问:“那,岂不是你昨天也很早就知道,娘娘要晋升为皇贵妃了?”   说完,不等箫景煜回答,便懊恼的低下了头:“早知道,我就不赶着给你写信,传递消息了,浪费时间!浪费感情!”   “哪里浪费了?”箫景煜慢悠悠说着话儿,垂在腿边的手忽然向后一伸,精准的捉住了她的手腕,又微微用力,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并肩行着:“就当是你给孤写的第二封情书好了!”   情书?他会不会联想力太丰富了!   宋安好惊得忘了被他捉住的手,一个劲儿的反驳道:“殿下还是务实一点比较好,明明只是一封普通的书信,竟然也能脑补成情书,实在是显得殿下太不沉稳了!”   箫景煜闻言,勾唇轻笑:“在你面前,孤还要什么沉稳。”   宋安好面色一红,却故意板着脸:“那也不行!还有,即便是情书,那也是第一封,何来第二封之说!殿下莫不是产生了幻觉,把其他人的情书,误认为是我的?”   话一说完,突然又想起那位异族公主,好不容易晴朗的心情顿时又变得阴霾。   箫景煜没有注意到她突然黯淡的眼神,只慢悠悠的念道:“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宋安好乍听耳熟,细细一想却恍然大悟。   这是很久以前,有一日她心烦意燥,于是回屋提笔练字时默下的诗句。当时箫景煜突然造访,似乎很喜欢这首诗,于是向她讨了去。   想不到过了这么久,他竟然还记得。   宋安好回头,看了眼箫景煜含笑的侧颜,心中微微动容。   一时之间,心又有些纷乱,她忙转移话题,“听说朝廷要打仗了?”   “你的消息也挺灵通的。”箫景煜没有否认,方才还轻松的声音此时变得有些凝重:“打仗是关乎国运民生的大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决定的。大庆与南疆交恶多年,这一仗在所难免,只看时机如何了。”   “囊外必先安内,只要大庆内部安定了,就可以计划攻克南疆了!”宋安好想也不想的说道:“只要能和蒙族联姻,这内部也算是基本安定了!”   “你连和亲都知道了!”箫景煜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看向宋安好的眼神中不知不觉带上了一抹欣赏:“囊外必先安内,你与孤的想法竟然如出一辙,实在是令人惊讶。”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只是讲事实罢了。而且呀,还是一点也不复杂的事实。”宋安好不以为然。   “是不复杂,然而很可惜,有些人却偏偏看不清。”箫景煜说的话似有所指,神色也颇有些失望。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宋安好明白他的意思,婉转的安慰道:“每个人志向不同,殿下不必太放在心上。”   箫景煜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如果刚才只是单纯的欣赏,那现在听完这番话,他却感到由衷的惊喜与佩服。   惊喜的是,她竟然什么都懂,而且还如此懂他。   敬佩的是,再深奥复杂的事情,经她一说,都会变得简单明了。   囊外必先安内,这的确是一条很基本的策略。可为什么那天,萧景睿、箫景翼,还有那么多的大臣都没有提出来呢?   与其说他们没有想到这一点,还不如说他们心中另有目的,被自己的私利蒙蔽了双眼。   能怪他们吗?   能,似乎有不能。   因为,普天之下,谁又没有点私利呢?   箫景煜觉得沉闷了多日的心,忽然舒畅了些。这一次,又是眼前这个小女子给他疏通的。这种事情,似乎发生了许多次。   望着箫景煜越来越明亮的眼睛,宋安好觉得十分奇怪,忍不住吐槽:“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嘛?”   箫景煜将头一转,“谁看你了?少自作多情了。”   得,总算是抓到机会,把这句“自作多情”还给宋安好了。   宋安好知道他是故意激自己,不禁哭笑不得,见他继续往前走,于是也跟了上去:“对了,蒙族的大使什么时候到京都?”   箫景煜回答:“大概还有六七天吧。”   六七天,那时候若兰那边应该办得差不多了,她的生命值也应该积累的差不多了。或许,她真的能敢在女主登场前,彻底离开这里。   宋安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笑道:“听说蒙族的公主国色天香,我们大庆的皇子这下有福了!”   箫景煜不以为然:“大庆的绝美的女子数也数不尽,一个区区异族公主,容貌再好又能好到哪去。”   “等你见到她就不会这么认为了。”宋安好慢慢低了声音,晦涩道:“搞不好,还会一见钟情呢。”   “一见钟情这种事,只有小女孩才相信。”箫景煜不屑的摇摇头,顿了顿,又道:“不过,以四弟的性子,或许还真能对她一见钟情。”   四弟?什么意思?   宋安好错愕的望着箫景煜。   箫景煜知道她不懂,于是替她和声解释:“父皇的意思,是让四弟与蒙族公主和亲。”   四皇子,箫景越!   宋安好猛地顿在原地,满脸的惊愕,转瞬又变成了惊喜。   和亲对象是箫景越,不是箫景煜!   剧情居然发生了逆转!   她不知道,在这一刻,她心底的喜悦,已经超过了以前所有!   “你怎么了?”   这一次,换箫景煜奇怪了。他望着表情呆呆的宋安好,微微皱起了眉头:“你觉得,四弟不是最好的和亲对象?”   “是!当然是!”宋安好这才回过神,忙不迭的回答:“四皇子是最好的和亲对象了!”   他若是不是,那可就得换成你了,傻瓜!   她的表现,让箫景煜更加奇怪,不禁追问原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四皇子顶替了你,你以后不必和那位异族公主成亲了!   宋安好心中想着,却是笑笑没说话。   箫景煜见她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摇摇头,没有追问,而是拉住她的手:“不想说便算了,走吧,我还要去给母妃请安。”   既然是去见静妃,那可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手牵手。   宋安好趁机将手抽了出来,见箫景煜露出失望的神色,于是拍了拍他的肩算是安抚,柔声道:“娘娘一直在忙晋升的事,你快点去了,也能帮点忙!”   箫景煜见她放低姿态示好,这才敛去了不悦,唇角又慢慢勾了起来:“好。”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静妃寝宫。   ……   自从得知和亲的人变得了四皇子箫景越,宋安好的心情就前所未有的大好。   三日后的封妃大典,由箫齐晟与皇后亲自主持,所有人嫔妃都出席了,就连皇贵妃也盛装出席。   但所有流程结束,静妃感激谢恩:“臣妾多谢皇上,多谢皇后。”   皇后笑得端庄大方。   箫齐晟的眼里却有化不开的温柔。   最后,满屋子的太监、宫女齐刷刷跪地:“奴才恭喜静贵妃!”   “奴婢恭喜静贵妃!”   从今往后,静妃不再是静妃,而是静贵妃。   礼成后,箫齐晟直接陪着静贵妃回了兰灵宫,静贵妃亲自为他奉茶。   兰灵宫上上下下,喜气洋洋,放眼望去皆是笑容。   宋安好十分高兴,静妃终于过上了扬眉吐气的好日子,往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她实在是替静妃喜悦。   啊,如今再不能叫她静妃了,得叫静贵妃。   不过,宋安好并没有一直高兴下去,而是趁静贵妃在屋里陪着箫齐晟,偷偷溜出了兰灵宫。   她又去了东宫。   早上,若兰让一个小宫女给她递了条子,想与她见一面。   而她也想知道若兰那边的情况如何了,于是欣然赴约。   这一次,若兰没有上一次的趾高气扬。   一见宋安好过来,她便急急拉了宋安好的手,沮丧道:“安好,这次你可得帮帮我!”   宋安好心里一沉,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若兰眼角发红,撇嘴道:“太子对我没有之前的喜爱了!”   果然如此!   宋安好心中发急,可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镇定相问:“为什么呢?”   若兰哼道:“还不是东宫那几个小宫女,见太子青睐与我,便也开始一个个的不安分,居然趁我不注意,还勾引太子,惹得太子分心,对我都没有以前的疼爱了!”   “是不是他的新鲜感没了?”宋安好心中哀叹。   “……多半是!”若兰扭捏了一下,还是承认了。   宋安好沉默了。   事情还没到最刺激的阶段,太子就放弃了若兰,那她这步棋不是下不成了?   不,绝不能就这样玩完。   若兰耐心的等着宋安好开口,等了半天,见她还是沉默,忍不住道:“安好,你可有法子?”   宋安好脸上闪过各种神色,最终变得清淡,“如今,唯有一法可试!”   若兰大喜,迫不及待的追问:“快说!” 第二百零五章 野外战术   “既然太子对你没有新鲜感了,那你就得想方设法让他对你重新有新鲜感才行。”   “这个不用你讲,我十分清楚。现在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方法,让太子对我重新燃起新鲜感!”   看着迫不及待中透着几分不耐的若兰,宋安好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她其实并不愿意插手,可如今若兰离被太子抛弃不远了,她若是冷眼旁观,那她的计划也就只能提前宣告失败了。   那样一来,她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箫景翼风流快活?   不,这个仇,非报不可!   宋安好眼眸中闪烁着微不可见的火苗,面上却风轻云淡的笑着:“姑姑别着急啊,我这不是在给你分析嘛。”   若兰怎能不急,她已经心急如焚了:“哎呀,我的宋姑娘,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吧!”   “行,那我就长话短说。”宋安好也不想耽误时间,于是快言快语道:“姑姑,你与太子成天腻在东宫,日日缠绵,夜夜笙歌,就算没有其他女人的觊觎,太子迟早也会腻味!既然如此,你不如把你们欢好的地点扩展一下,不要再拘泥与小小的东宫了!”   “扩展?”若兰先是不懂,后来慢慢想明白了,却有些不敢相信,结巴道:“你,你没有说错吧?你的意思是,在……外边?”   “没错,就是在外边。”宋安好一本正经,想了想,既然说到这一步了,不如索性说直白些,于是干脆道:“换一个说法,这叫做,野战。”   “野,野战?”若兰咋舌不已,野战这个词,光是从字面上看去,就能让人联想翩翩了,就连她都有些难为情了:“这样,不好吧?”   “姑姑害羞了?”宋安好笑了起来,讥笑道:“颜面与太子,二选一,你选哪个?”   若兰先是犹豫,想到如今已山穷水尽,早就没有了颜面,于是咬牙道:“我当然是选太子了!”   宋安好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这就对了。做的事不拘小节,更何况,姑姑也能从中获得极大的乐趣呢。”   可若兰还是有些没自信,心虚道:“可后宫管制森严,要约太子出东宫,实在是太冒险了!就算太子依我,若是别人发现,那岂不是人头落地?”   “就是因为时刻惦记会被发现,才更刺激!”宋安好意味深长道:“我又没让你一开始就出东宫,你大可先出寝宫,与太子在东宫各处玩耍,等到太子厌倦了,再慢慢的往东宫完扩展嘛!比如,夜深人静的荷花亭,花影重重的御花园。”   “荷花亭?御花园?”若兰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有侍卫巡夜的地方!”   “玩的就是心跳!”宋安好笑容纯美,说出的话却十分直接:“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刺激!这个道理,姑姑不会不明白的。”   若兰心如乱麻,胡乱点头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   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宋安好明白她在权衡思量,此时宋安好已经有了把握,于是不再出言相逼,而是悄悄的转身离开,留她一个人单独思考。   果不其然,半晌过后,若兰脸上露出坚决的神色,毅然的转身进了东宫的侧门。   宋安好的计划,看来不会受到影响了。   ……   又过了两日,宋安好又被若兰约去。   这一次,若兰一见宋安好便露出笑容。   宋安好见状,便知道她这是将成功挽回了太子的心,于是也笑了起来:“姑姑今日看着气色可真好。”   言下之意,是有太子的滋润。   若兰笑得娇艳,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还是你的主意厉害,太子先是不肯,后来拗不过我,自从在长廊上试了一次后,他就尝到了甜头,一日日的也越来越放得开了!他还说,下次想试试更刺激的地方。”   这个若兰,手腕还是可以的。不过,最厉害的是,那野战战术居然真的一试就灵!   谁叫箫景翼被他母后管束的太严了呢,通常这种被迫循规蹈矩的人,一旦尝到不守规矩的甜头,就会比寻常人变本加厉!   所以也可以说,不是野战战术厉害,只是野战战术最适合拿下箫景翼!   “那姑姑可得再接再厉了。”宋安好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若兰的肩膀,一语双关道:“太子的心愿,你可一定要想方设法的满足!”   “这还要你说!”若兰笑得灿烂,挑眉道:“今晚,就去荷花亭!”   荷花池边荷花亭,荷花亭中行好事。   宋安好笑了起来:“那就祝姑姑与太子殿下,今晚能酣畅淋漓了。”   饶是若兰,听了这话,也不禁脸上飞红,“伶牙俐齿,我不跟你说了!”   说罢,便扭身进了东宫侧门。   宋安好心中好笑,于是便轻轻扬高声音,“安好祝姑姑心想事成。”   若兰开心的闪进了东宫。   宋安好也很高兴,盯着东宫紧闭的侧门,心道:只有你心想事成了,我才能如愿以偿啊!   原地站了片刻,宋安好便转身离开,回了兰灵宫。   她刚进宫门,便见小草笑着迎上来:“安好姑姑,您回了!”   这小妮子,自从她晋升为大宫女后,见着宋安好便各种逗趣取闹,惹得宋安好哭笑不得。   宋安好飞快的伸手,捏住了小草胖乎乎的脸颊,微微用力,笑道:“再取笑我,我可不客气了。”   “哎哎哎,痛!”其实并没有用多少力,可小草立马讨饶:“好安好,赶快放手吧!”   宋安好这才松手,嗔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笑话我!:   小草嘿嘿笑道:“不敢了,不敢了,小草再也不敢取笑安好姑姑了!”   宋安好星眸一瞪“你!”   不等她再出手,小草早已扭身跑开,边跑边叫:“还想捏我呀?那你来追我呀!来追我呀!”   宋安好又好气又好笑,倒也没力气去追,只在原地跺脚。   闹了一会儿,小草又跑过来,神秘兮兮道:“对了,今儿咱们兰灵宫来了客人,你猜是谁?”   来客了?   宋安好马上问道:“谁?”   小草不依:“你猜嘛。”   宋安好哑然。   这小妮子,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宋安好索性陪她玩玩,于是故作思索状,缓缓道:“瞧你这么开心,来的肯定不是凤仪宫与华清宫的人,可若是其他宫里的老人,又没必要如此神秘兮兮的要我猜。嗯,听说上个月,宫里多了几位美人。依我猜,多半就是那几位新人吧?!”   小草听得惊讶不已:“安好,你可真厉害!”   宋安好笑笑,没说话。   小草又道:“既然都猜到这儿了,不如你索性猜猜看,来的是哪位美人儿?”   “还来?好吧,败给你了。”   宋安好纵容的笑了笑,微微沉吟后,脸色却突然变了一变。   小草奇道:“安好,你怎么了?”   “没事。”宋安好这才缓过神,脸色也恢复如初,淡声道:“这几位新来的美人里边,有一个是静贵妃的老乡。我猜,来的应该就是那位老乡吧!”   “安好,我真是服你了!你简直是太聪明了!”小草惊叹的抱住她,激动道:“你真是什么都猜得到!没错,来的正是娘娘的老乡,新进宫的星美人!”   真的是她!   宋安好的眼神闪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表示,只若无其事的拉着小草的手,笑道:“听说这位星美人相貌出众,我一直想看看,快带我去!”   “那走吧!”小草向来说风就是雨,反拉住宋安好的手,兴冲冲的往斜对面走去:“你说的没错,那位星美人可真是漂亮极了,我想啊,皇上以后肯定会宠爱她的!”   “又在胡说八道了。”宋安好轻责了一句,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她是真的想,早些见见那位星美人!   到了偏殿门口,坐在里间首位喝茶的静贵妃瞥见她了,便笑道:“安好你来了?快进来吧。”   “是。”   宋安好这才抬歩进屋,她飞快的向坐在静贵妃下首的女子瞥去。   只见这女子年方豆蔻,满头黑丝衬得她肌肤嫩白,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好似含着雾水,顾盼之间颇有几分灵动。她衣着素淡,身上只穿了藕荷色锦裙,若换做旁人定会显得太过朴素,可这素服穿在她身上,却让她的气质更加文雅温润。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星美人都是一个容貌出众、温润纯良的女子。   几乎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除了宋安好。   “这是星月阁的星美人。”   这时,静贵妃轻声开口,婉转着提醒宋安好。   宋安好这才发觉方才失态,心中一紧,忙侧身向星美人行了屈膝礼:“安好给星美人请安。”   星美人温柔开口:“不必多礼。”   宋安好对她回以一笑,走过去站在了静贵妃的右后侧。   接下来,静贵妃与星美人继续闲谈。   “这几日天气不错,妹妹有没有在宫里多走走?你初来乍到的,老是关在星月阁可不是个事,还是多走走的好。”   “多谢姐姐提醒,妹妹谨记在心。”   “对了,听说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下次有空了,咱们一起逛逛园子,顺便也能聊聊家乡的事。”   “御花园……”   在星美人说到御花园时,表情有了微微的变化。而这个变化,被冷眼旁观的宋安好,看了个一清二楚。   御花园,没错,就是御花园。   此时的宋安好,已经将这位星美人的事迹全部记了起来。   这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这位可怜又可嫌的美人,这位原本会得到皇帝宠爱、结果却香消玉损的星美人…… 第二百零六章 星美人   宋安好听着星美人与静贵妃在闲聊,心中浮现的却是星美人凄凉的下场。   想到这里,宋安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星美人的脸上。   肤白貌美,眉目如画,真是一个美人胚子。   皇帝一定也很喜欢她,否则又怎么会赐她入住星月阁,恰恰配上她的封号呢?   只是很可惜,这么个美人胚子,竟然也沦落到那样的下场。   作为一个书越者,宋安好虽然没有看完整本,可是却翻了个大概。这个星美人出现的次数并不多,然而作出的事情却令人瞠目结舌,叫她不记住也难。   从道义上,若此时宋安好能交浅言深的提醒她几句,或许能够改变她的命运。   可是,宋安好又不是圣母,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提醒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呢?   更何况,这个人,可以成为她另一枚棋子!   星美人啊星美人,实在是对不起了,既然你的命运如此凄惨,我又不能拯救你,那倒不如让我利用一下你的凄惨,也算成全了一桩美事。   一盏茶后,两人闲话说完,天色也已不早,静贵妃便端了茶:“那就这么说定了,改日天气若好,你我姐妹二人一同去御花园逛逛。”   星美人虽然心机不深,却也不是不懂眼色,知道静贵妃这是在婉转送客,便笑着站起来:“那妹妹就和姐姐约好了。今天不早了,妹妹先行告退。”   静贵妃笑着颔首:“安好,替本宫松松星美人。”   宋安好正好找个机会再观察一下星美人,见状忙道:“是,星美人这边请。”   星美人性子很好,先是给她笑着点了头,这才随她走出了偏殿的门。   有小宫女默默的跟在星美人身后。   宋安好一直将星美人送到了门口,才停下脚步,笑望着星美人:“贵妃娘娘好久没有这么开心,多亏了星美人造访。”   星美人闻言,好似十分高兴,抿唇笑道:“我也没想到,贵妃姐姐竟然如此好相处。往后有机会,我会常来探望姐姐的。”   宋安好便顺着话题与她聊下去:“对了,星美人对御花园熟不熟?若是不熟,安好可有带星美人去逛逛。宫里的园子很大,小径又错综复杂,星美人若是能掌握了地形,到时候与贵妃娘娘去御花园赏花时,也能驾轻就熟一些。”   星美人听了,以为宋安好是在替点她,暗示她如何与静贵妃搞好关心,当下便有些感动,于是也带了几分真心:“其实,御花园,我也去过几次,只是没有全部逛完罢了。你说的很对,园子太大了,我担心迷路,又担心闯到了不该去的地方。”   “星美人说的对,御花园有好几条小径,每一条小径都通往不同的地方。若是一不小心,怕是真会闯到不该去的地方。”宋安好神色自若的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啊了一声:“对了,星美人去御花园时,可逛到了那座假山?”   “假,假山?!”不知为何,原本只是寻常的一句话,竟让星美人瞬间慌张起来。   “是啊,御花园最里面那条小径的尽头,有一座很大的假山,那假山下面还有山洞,听说洞中还有许多山石呢!”宋安好将她的反常尽收眼底,却假装什么也没发现。   “山,山洞?!”星美人的慌张更厉害了,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镇定下来:“什,什么山洞?”   宋安好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似的:“原来,星美人还没去过假山呢!”   星美人听了这话,松了口气:“对,对,我还没逛到那边去。”   宋安好连连点头:“是了,那边太远,平时去的人很少,就连打扫卫生的嬷嬷都很少去假山那边。”   顿了顿,又问道:“星美人想去看看吗?要是您想去,我可以陪你去呀!”   “不用了,不用了!”星美人连连摇手:“在御花园里赏赏花,看看鸟,我已经很满足了。”   “也是。”宋安好听了,附和道:“那一个光秃秃的假山,也没什么好看的!”   星美人勉强一笑:“是啊,没什么好看的。”   宋安好又道:“听说山洞也被山石填上了,那就更没什么好玩的了!”   星美人表情僵了僵,才连声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宋安好看着她:“是啊,星美人从未去过,又怎会知道呢?假山附近几乎成了废墟,如今也没人去了!”   不知为何,星美人的表情很尴尬,也很急迫。   她似乎不敢接宋安好的话,担心会引出宋安好更多的话,瞅了空子,忙道:“天色不早了,你赶紧进去服侍姐姐吧。”   宋安好笑吟吟的屈膝行礼:“那安好就止步了,星美人慢走。”   “我们走。”   好像不愿意再停留片刻,星美人忙带着小宫女离去。   宋安好站在原地,目送着星美人的背影,赶紧她逃也似的,脚步匆匆。   在路过某个地方时,星美人好像累了,于是放满了步子,还慢慢转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这个细节,宋安好没有错过。等到星美人彻底离开,她才疾步向前,直奔路口。   其实,她心里知道星美人方才停顿的是什么地方,只是她想再确定一下。   等走到了路口,她也和星美人一样,停住步子,慢慢转头,看了过去。   右手边是一扇半掩的大门,门上挂着一块小小的匾,上书三个字:侍卫处。   和她猜的一样,果然就是侍卫处。   原本,宋安好应该庆幸,或者应该窃喜,因为如今又多了一枚可用的棋子,还是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可当事实真真切切的摆在她眼前时,她的心还是忍不住软了一下。   星美人行为不端,迟早葬生后宫。她到底该不该冷眼旁观?   站在宫道上,宋安好内心焦灼难安。   良久良久,她还是下了决心。   就算知道星美人的下场,她又能如何?救星美人?根本就不可能。   星美人犯的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岂是她一个小宫女能够扭转的。   既然悲剧不能扭转,浪费了也是浪费了,不如好好利用一番。   星美人,你要怪,就怪这天意弄人吧!   谁叫她宋安好穿越过来时,是一名恶毒女配,而不是圣母白莲花呢!   她能做的,只是到时候,千方百计,保你一具全尸!   心中有了决定,宋安好转头看向东宫的方向。   许久不见箫景翼了,她知道此时的箫景翼正沉溺在温柔乡中不能自拔。她曾经以为,只要不与箫景翼见面,她对箫景翼的仇恨或许能日渐消散。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尽管她数日不见箫景翼,可她对箫景翼的憎恨和厌恶,却每日剧增。就连听见“太子”二字,心中都会腾起难以熄灭的火焰!   无论如何,不管利用什么手段,她一定要把箫景翼从太子之位上拖下来!   ……   回到兰灵宫,静贵妃正与素心说话,见宋安好进来,便笑着伸手招了招。   “娘娘找我有事?”   宋安好不明所以然的走了过去。   静贵妃含笑问道:“方才,你为何老是盯着星美人看?”   闻言,宋安好心中一个咯噔。   想不到静贵妃察言观色,竟然将方才的情形尽收眼底。   宋安好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心思微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见星美人美貌,所以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静贵妃闻言掩唇而笑。   素心忍不住打趣道:“果然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仅是男儿喜爱美色,就连我们的安好也喜爱!”   宋安好嗔道:“姑姑,你也拿我开玩笑!”   静贵妃不说话,看着两人打闹。   嬉闹过后,静贵妃道:“想不到进宫这么多年,还能遇见一位老乡,说起来故乡的情况,本宫也忘得差不多了。今日与星美人聊了聊,倒是又记起了些许。”   素心便道:“娘娘若喜欢她,以后叫她多来走动便是。”   顿了顿,又道:“只是以她的姿色,这样平静的日子恐怕过不了多久。奴婢听闻,华清宫那位近日盯她盯得颇紧,每天都能找到由头将其斥责一番。”   静贵妃神色淡淡,好像意料之中:“这个当然了,星美人来之前,后宫最艳美的便是她。如今有了星美人,又比她年轻许多,她肯定会如临大敌了。也正因为如此,本宫这段日子过的也算清净。”   皇贵妃在那厢挤兑星美人去了,自然就没空盯着兰灵宫了。   宋安好听着两人聊天,心中却在琢磨,若静贵妃与星美人走得太近,到时候星美人事情败露,只怕会连累到静贵妃。   半晌,她权衡着,缓声说道:“娘娘,既然清静难得,您还是先享受享受吧。若被那边知道您与星美人来往过密,只怕这难得的清静马上又要不见了。”   “安好说的对。”静贵妃听了,认真的点头:“如今皇贵妃视星美人为眼中钉,若是本宫与她走得太近,未免让人生疑。为了不节外生枝,暂时还是保持距离吧。”   说着,对素心吩咐道:“若星美人再来,你就我身子乏,歇了。”   素心屈膝应道:“是。”   宋安好暗暗松了口气。   她只想稍微利用一下星美人而已,可不想把静贵妃拖下水。如今静贵妃主动便是要与星美人保持距离,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第二百零七章 情深致死   次日,午夜。   寂静的皇宫内,一道娇小的轻快的闪出了兰灵宫的侧门。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安好。   她事先早已摸清侍卫梭巡的规律,此时专门挑了侍卫刚刚巡完返回的档口,悄悄的溜出来兰灵宫,贴着墙根,轻车熟路的往某个方向走去。   此时三更,半空中星疏月朗,淡淡的光辉洒下来,在地面照应出淡淡的光圈。也正因为如此,尽管宋安好没有提灯,也不至于伸手看不到五指。   没多久,她便到了目的地,停住脚步,举目四望,确定四周空无一人,绷着的身体这才略微放轻松。   不过,这到底是哪儿呢?   原来,此地不是别处,而是御花园!   而宋安好定睛去瞧的,正是不远处的假山。   搞了半天,她居然是偷偷摸到了御花园的假山处。可半夜三更来此地,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宋安好并没有过度踌躇,而是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那弯狼牙月。随后,她眼眸中闪过一抹坚定,轻轻的抿了抿唇,尔后轻抬脚尖,悄悄的朝假山走了过去。   初时,与假山隔得远,她并未感觉任何异样。而正是这样的无异样,让她开始有些不确定。   难道,她记错了?假山这里,并没有她预料中的事情发生?   可想归想,她却不想就这么放弃,于是继续向假山走去,只是这一次,她忘了可以的放轻脚步。   就在离假山只有三步之远时,她突然不小心,踩到了一根小小的枯枝。安静的御花园中,骤然发出“嘎吱”一响,尤其明显。   就连宋安好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是万万没想到,在嘎吱一响发出时,原本安静的假山底下,突然响起一阵纷乱的响动。   就好像,有人躲藏在假山底下的山洞中,原本平安无恙,却被宋安好无意中踩到的枯枝吓了一跳。   也正是这一瞬间的纷乱,让宋安好心中猛地腾起欢悦,原来,她猜的并没有错!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对方知道山洞外有人。   耳听山洞中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响,眼看下一瞬就会有人冲出来查看,宋安好急中生智,举起双手拢在嘴边,轻声叫道一声:“喵”   居然是学猫叫!   这么简单的一招,其实十分有效。深宫寂寞,许多妃嫔都养猫做乐,猫又最喜黑夜,半夜偷偷溜出来玩耍也是合情合理。   就这么喵了一声,便让假山中慌作一团的两人长长吁了口气。   听见那边又安静下来,宋安好也松了口气,紧接着更是小心翼翼,一步一挪的靠近了假山,在山洞外悄悄躲藏起来。   她躲在一棵树后,这样就算山洞里的人突然走出来,一时也发现不了她。她慢慢蹲下,将耳朵贴在山洞外壁上,聚精会神的聆听里面的动静。   然而,在方才的一阵慌乱后,里面却突然没了动静。   安静,死一般安静。   整个御花园都被一片安静笼罩着。   怎么不说话了?难道刚才吓怕了?   宋安好等了半天,什么动静都没有等到,不禁有些着急。不过既然确定假山里面有人,她也就拿出百般耐性,连呼吸都屏住了,一心一意的等待。   终于,再过了约半盏茶之后,一道柔弱中带着惊吓的声音传了出来:“表哥,外边到底是人是猫?”   这道声音,有点耳熟。   紧接着,便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的声音传来,“应该是猫。灵儿,你莫怕,这个时候外边不可能有人。”   灵儿……   星美人的闺名中,便带着一个灵字。   故而,听见年轻男子唤出这个名字,宋安好的唇角不知不觉便勾了起来。   果然,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模一样!   剧情中,这星美人入宫选秀之前,便与她的表哥私定终身。他二人原本想要远走高飞,却被星美人的父亲秘密派人抓回。经过一番严苛斥责,威胁逼诱,情根深种的两人被活活拆散。   星美人被家人押进宫中选秀,凭借较好的容貌,被皇帝亲自翻牌,就此留在了星月阁。   感慨的是,她虽入宫为美人,她与表哥的感情却没有断。她表哥刘静辉在醉倒三天三夜后,下定决心,找了门路,进宫做了一名侍卫。由于他表现良好,还升为一个小小的头目。   在一次偶遇后,两人压抑许久的感情爆发,终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悄悄来到御花园的假山底下私会。   原本,星美人只想与刘静辉说清楚,刘静辉也从未想过藕断丝连。可是万万没想到,本来打算最后见一次面的两人,在见到对方的一瞬间,却都同时保持不住,流着眼泪抱住了对方。   就这样,两人一发不可收拾,每夜到了二更,便偷偷溜到假山低下私会。   这也是星美人在听见宋安好提到御花园、假山字眼时,为何会面色大变。   不过,两人虽然情根深种,却没有胆子逾越雷池。此时他们已经私会多次,却都只是搂抱着互诉衷肠,除此之外,并未有逾越。   只是,宋安好知道,这无有逾越,也只是暂时的。   按照剧情的趋势,两人感情一触即发,再也压抑不住,于是在半个月后的某一天,终于克制不住对彼此渴望与爱慕,私下行了那周公之礼。   可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城墙,更何况这耳目众多人心叵测的深宫。   星美人与刘静辉并没有恩爱多久,便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被一行侍卫抓了现行。受到惊吓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扭送到了皇帝箫齐晟面前。   那一晚,宫门紧闭,外面的人谁也不知道门里发生了什么。   唯一知道的,就是日光还来不及从厚厚的云层中渗透出来时,刘静辉的尸体被人拖了出来。   长长的血迹,染红了宫道上的石板,最后被人泼了几桶污水,又消失不见。   而星美人,最终也难逃一死。   盛怒的箫齐晟甚至没有给她赐毒酒或白绫,因为他认为这样污秽的女子不配自裁。   于是,在刘静辉的尸体被五马分尸,抛去乱石岗后,星美人被两名太监秘密处死。   一根脏兮兮的麻绳,紧裹着星美人的脖颈,两名太监各拉一边,同时咬牙使劲,便令星美人眼睛怒睁,玉足乱蹬,痛不欲生。   不消一刻功夫,星美人喉间一声呜咽,双足一僵,就此香消玉殒。   可见,有时候,这情深义重,并没有什么好处,最后只会变成情深致死。   想到这样的结局,宋安好心中突然有些难受,不禁又有了几分犹豫。   这时,假山中的两人还在悄声细语,不舍分离。   “表哥,我们夜夜在此私会,万一有朝一日被人发现,那可如何是好?”   “灵儿放心,我们绝不会被人发现的。此地僻静,侍卫处的人每次巡夜都会掠过此地,又怎会被人发现呢?难道,是你厌倦了我,不想再这样与我相见?”   “不是!当然不是!灵儿对表哥的心,表哥岂能不知?都说嫁给皇帝等于飞上枝头,可这样的富贵荣华,灵儿宁可不要!灵儿只想,只想与表哥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你不后悔?”   “宁死,不后悔!”   “灵儿!”   “表哥!”   谈之情动,刘静辉不禁伸手将星美人揽进怀中,紧紧的抱住,片刻也不想松开。   而星美人依偎在他肩头,眼中、脸上、心底,满满的全是幸福与甜蜜。   两人浑然不知,他们的行踪与对话,已悉数落入宋安好眼中。   山洞外,宋安好在一番挣扎后,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   既然不后悔,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事到如今,他们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便是玉皇大帝也救不了他们。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内疚自责。   其实,他们二人又何尝不知,就算眼前百般甜蜜弯板缠绵,可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悲剧。   明知悲剧而行之,也可见其感情之深厚了。   可惜,可惜了。   尽管知道此时与自己无关,可宋安好心中还是涌起了几分愧疚,她突然感觉心口发堵,十分难受。与其在此地继续聆听,还不如给他们两人时间,让他们好好欢度暂时的美景。   默默的叹了口气,宋安好站了起来,慢慢转身,悄然离去。   ……   转眼,三天已过。   蒙族的使者到了京都,一行有男有女,共二十二人。   提议和亲的人是箫景煜,因而所有人想当然的认为箫齐晟会将接待蒙族大使的重任交给箫景煜。可是令众人讶异的是,箫齐晟竟然下令,让太子箫景翼亲自接待蒙族使者。   如此一来,朝下又开始议论纷纷。   旁人可能不知,可宋安好和箫景煜却心知肚明,这想必是皇后的手笔。   皇后蛰伏多日,安分守己,旁人只道她是休养生息,却不料她其实是在等待机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猛然出手!   就这样,原本令人瞩目的是箫景煜,结果却让箫景翼捡了个便宜。   皇后是用这个方式告诉所有人:何谓君,何谓臣。   身为臣子,哪怕冒死进谏,哪怕进谏再犀利有物,最后众人称赞歌颂的,也只会是高高在上的君。   而太子,虽然暂时还不是君,可他却是储君!   这储君,也是君!   清冷多日的东宫,又开始热闹起来,迎来送往,宾客云集。   后来,箫景煜来兰灵宫给静贵妃请安,过后陪宋安好在后院散步。   两人再来到那棵榕树下,并肩而站,欣赏花园中的百花齐放。   宋安好无意中侧目,见箫景煜侧颜微肃,眸底更是隐隐浮现暗涌。   这人,是落寂了吗?   宋安好轻轻的叹了口气。 第二百零八章 有辱皇室   “叹什么气?”   很低的一声叹气,却没有逃过箫景煜的耳朵,他闻声回头,凝目望向宋安好,关切的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宋安好抬头望他,见他俊颜清朗,似比往日略微清减了一些。而那双深邃的眸子正盛着淡淡的关切担忧,凝视着她。   心头淌过微微的暖流,她不禁浅浅一笑,“我看,有心事的是殿下吧。”   箫景煜见她没事,便又将视线投向了远方,淡淡道:“孤能什么心事。”   “心事是可能没有,但是失望应该避不可免吧?”说话的时候,宋安好一直看着他,说到这里时,:垂了垂眼皮,缓声道:“提出联姻计划的是你,筹谋如何稳固内地的也是你,你在幕后千辛万苦,可到头来,万众瞩目的却是旁人。这种事,若换做我,我肯定比你更失望,更沮丧。”   “你这察言观色的本领,孤真是望尘莫及。”闻言,箫景煜斜睨一瞥,眼底闪动着微微的笑意。顿了顿,又从容道:“不过,孤的失望很轻微,大可轻微不见。至于沮丧,更不存在。”   “所以说,你比我,厉害多了。”突然之间,宋安好凑到他跟前,歪着头,冲他俏皮一笑:“三殿下文韬武略,气度非凡,小女子才是望尘莫及!”   难得见到她如此调皮的一面,箫景煜觉得她笑得眼如弯月时尤为可爱,心中更明白她这是故意逗自己开心。于是,他也微微勾唇,轻笑道:“你终于肯承认自己是小女子了。”   宋安好娇嗔的哼了哼。   箫景煜眸中笑意更深,骤然间,他的心念动了一动,便自然而然的抬手伸向那张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姣颜,指腹缓缓的触了上去。   顷刻间,一股难以形容的触感从指尖发散,沿着手指、胳膊一直往上蔓延,最后蔓延到了他的心,也蔓延到了他的眼。   那双幽深的眼眸中,蓦然多出几缕温柔与深情,缠绵交织在宋安好的脸上。   宋安好只觉被他盯得心跳加快,再加上被他手指抚到的脸颊又有些微微的痒,心中又慌又羞,于是红了脸,下意识的便别过了头。   箫景煜知道她就是典型嘴皮子厉害,真刀真枪反而临阵退缩,因而也不逼她,便慢慢将手收回。他含着望着宋安好难得的小女儿姿态,只是看着看着,又联想到方才的话题,于是唇边的笑意便一点点的消散了。   “放心。”到底是担心宋安好替他忧虑,箫景煜还是出声宽慰道:“我不是度量窄小之人,更不会目光短浅。眼前这些小小利益,我从未放在心上。”   宋安好默默的听了,不自知的点了点头,小声道:“说的也对,你心智坚定,怎会为这种事动?是我想多了。”   “不。”箫景煜摇头,突然抬手揽住她的肩头,一把将她拉近了怀中。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眸色幽深温柔,嗓音醇厚悦耳:“你愿为我牵挂,我很高兴,也很感激。”   宋安好一手撑在他的另一边的肩膀上,却仍推不开他霸道的怀抱,于是只能认命的低头靠在他的肩上,低声问道:“这有什么可感激的?”   箫景煜低眸看她,唇角含笑:“感激上苍,让我有幸遇见你。”   宋安好心中高兴,却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于是故意克制着。可即便如此,她的脸上也悄然绽放灿烂的笑容。   榕树下,阳光中,弥散着甜甜的味道。   然而这样温馨的时光却不能久驻,皇帝急诏众位大臣去御书房议事,箫景煜给静贵妃请安后,又忙里偷闲的与宋安好单独相处了这半盏茶的功夫,便要赶往御书房。   宋安好一路相送,两人并肩缓行,慢走在长长的回廊上。   黄泉远远跟在后边,暗自计算着时间,悄悄的着急。可就算再着急,他也不敢提醒主子时间不够,得走快些。   穿过长廊,便是兰灵宫的大门,宋安好一直将箫景煜送到了门外。   站定之后,箫景煜正待与宋安好再说几句,突然余光扫到什么,刚刚张开的唇便抿了起来。   宋安好将他的异样敲在眼中,正自纳闷,忽听身后传来人声。   “本宫道是谁?原来是三弟。”   这声音,十分耳熟。耳熟到光是听一下,就让宋安好浑身上下不舒服。   她微微皱眉,没有回头,已经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是东宫之主箫景翼。   箫景翼自东宫方向而来,见到两人非但不绕行,竟然还径直走了过来。走到两人身边,他先是看了看箫景煜,尔后看了看宋安好,这才作出恍然状:“原来,你也在。”   宋安好被他做作的姿态弄的反胃,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箫景翼倒是见惯了她的无礼,并未见怪,反倒是他身后的黑鲸,忽然高声喝道:“大胆,见到太子,竟敢不行礼!”   话音落地,箫景煜冷冷的视线便盯向了黑鲸。   而箫景翼反而故作大度的笑了笑,摆手道:“无妨。她不爱守规矩,本宫就由着她去好了。”   言外之意,颇有几分对宋安好特殊相待的意思。   箫景煜目光更冷,猛地抬手,打算将宋安好拉到自己身后。   可就在他动作刚动时,宋安好竟然规规矩矩的向箫景翼屈了屈膝,一脸平静毫无波澜的请安道:“太子殿下。”   见状,箫景煜眼中的怒意顷刻间消弭,转而替代的是笑意。   这女人,是摆明了拒绝箫景翼的特殊对待,对他当面打脸呢!   箫景翼也明白这一礼背后的意思,当下便气得扳起了脸。   而宋安好轻轻松松的打了他脸之后,还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挪到了离他更远、离箫景煜更近的地方。   见到这一幕,箫景翼心底蓦地腾起一团怒火。   “三弟应该是从兰灵宫出来的吧?是去御书房吗?好巧,本宫也是。父皇特地让常公公传信,让本宫务必亲临议事。”   箫景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对箫景煜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另外,父皇钦点本宫接待使团,三弟应该知道了吧?那你可知其中深意?”   “如今朝廷要实施内定策略,可见对稳固内部是何其重视。在这种情况下,接待使团的重任就尤为重要。如今,父皇将此等重任交托到本宫手中,由此可见,在父皇心中,他最信任最倚重最看好的人,不是老二,更不是你,而是——”   说到这里,箫景翼神色得意,语气激动,还故意炫耀般拖长尾音,“本宫!”   箫景煜冷冷的看着他,眼神似笑非笑:“是吗?”   “当然是了!”这句反问犹如质疑,箫景翼猛地用力一挥衣袖:“不是本宫,难道会是你吗?一个永远不会封王的废物!”   废物?   竟敢当着箫景煜的面,怒斥他为废物!   黄泉怒而拔剑,被黑鲸抬臂挡住,两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箫景煜却好似与他一般,风轻云淡的站在那里,任箫景翼怒目圆睁,他依旧神色不变。   这就犹如一记重拳,狠狠的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不仅没有声响,更是没有一丝成就感。   箫景翼恼怒成羞,索性破口大骂:“怎么?不服气?堂堂皇子,成日与一个宫女厮混,你说你能有什么出息!老三,你简直是有辱皇室!”   “有辱皇室?”这一次,不等黄泉拔剑,宋安好一下子从箫景煜身后冲了出来,对箫景翼讥笑道:“这偌大的皇宫,要论与宫女厮混,恐怕谁也不敢与太子您相提并论!要是这就算有辱皇室,那这皇室早就被太子您辱完了!”   “你!你敢污蔑本宫?!”箫景翼被戳中心虚之处,面上有一抹慌乱闪过,但想到若兰整日关在东宫足不出户,外人不可能知道。于是,他马上又镇定下来,对宋安好露出一个自以为意味深长的笑容:“哦,本宫明白了。”   见他并未动粗,箫景煜没有阻止,而是不动声色的旁观。   而宋安好则天不怕地不怕,当面怼了起来:“哦?不知太子殿下又明白了什么?”   “本宫明白你,不甘,失望,悔恨,懊恼……”箫景翼丢下箫景煜,一步步向宋安好逼过去,一边说一边露出轻浮得意的笑容:“一想到你选择的男人,本以为立功回来就会建功立业的男人,忽然之间沦落到了永不封王的地步,你就悔不当初,对不对?!”   “你就是看到本宫重新崛起,再次获得父皇的器重,所以懊悔当初的决定,才恼羞成怒,对不对?!”   “宋安好,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现在肯离开老三,来到本宫的身边,本宫可以既往不咎!”   “记住,这是你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敢拒绝,本宫登基之时,便是你登天之日!”   最后一句威胁,箫景翼说得咬牙切齿,可见发自内心。   然而,他却让宋安好抓住了话语中的把柄。   “登基?皇上正值生龙活虎之际,太子殿下竟公然畅想日后登基之事?您可真是孝顺啊!”宋安好突然转头,一脸天真无邪,好奇对箫景煜问道:“三殿下,皇上若是知道他如此倚重的儿子竟然私下谈论此事,不知有何感想?”   箫景煜一直没出声,就是因为他料到宋安好巧舌如簧,定然还有后招,于是才放手让她发挥。此时见她抛砖引玉,岂有不接之理?   当下,便对宋安好微微一笑:“孤也很好奇,或许一会儿可以当面问问父皇。”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将箫景翼气得几乎肝火郁结。   “你们两个,休想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挑拨本宫与父皇的关系!本宫警告你们,你们若是敢在父皇面前张口胡诌,本宫一定不会轻饶了你们!”   他愤愤的说完,忽而想到不能比箫景煜晚去御书房,否则会给箫景煜搬弄是非的机会。于是甩了甩衣袖,对黑鲸喝道:“走!”   箫景翼拎着一行人怒气冲冲的走了,看他们临走的步子,比方才匆忙了许多,看来的确是怕有人趁机告状。   宋安好见了,不禁掩唇偷笑。   这种状,告了根本就没有意义,只会给自己惹麻烦,她也就是过过嘴瘾罢了!   一转头,忽见箫景煜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便马上收了笑脸,奇道:“你为何如此看我?”   箫景煜眼底笑意深厚,“笑你天真无邪,面对太子不知畏惧,竟敢拦在孤的前面。”   他本是玩笑话,宋安好却当了真,脸上浮现淡淡的冷意,哼道:“一个即将从云端跌落尘埃的人,并不值得我去畏惧。”   闻言,箫景煜眸色微动,半晌,问道:“你有多大把握?”   宋安好抬头,认真的看着他,反问:“那就要看,你对我的信心,有多大了。”   箫景煜笑了起来,唇角勾出惊艳的弧度:“孤对你,自然是信心十足。”   “聪明。”宋安好狡黠一笑:“那我一定多多努力,不让殿下失望!”   两人相视而笑。   黄泉默默的把剑收了回去。 第二百零九章 铺垫   送走了箫景煜,宋安好在宫道上略站了站。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方才箫景翼挑衅叫嚣的可恶嘴脸。   哼,自以为是,真以为皇帝重新重用,他就会一步登天了吗?   做梦!   宋安好冷笑一声,扭头去了东宫。   到了东宫侧门,她在老地方等着,不一会儿,若兰边扭着水蛇腰走了出来。   “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看着若兰满脸得意的笑容,以及脸上透着的水润光泽,宋安好便知道,有了她给出的“野战战术”,这若兰肯定又将箫景翼重新拉回来自己的怀抱。   略一思量,宋安好面色一凝,皱眉道:“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白白替你着急!”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先前还在喜滋滋的若兰见状,吓了一跳,忙冲过去将她拉住,不让她离开,口中更是赔罪道:“哎哟,人家只是开开玩笑嘛,你可别急着走。正想找你谈谈心呢!”   宋安好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哼道:“你也真是心大,事到如今还有功夫谈心!”   若兰见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知道她从来不装神弄鬼,当下便吓了一跳,紧紧拽住她的衣角,急迫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竟然如此严肃!”   眼珠子转来转去,突然大惊失色,脱口惊呼道:“难道……我与太子的事,被皇后知道了……”   想到这个可能,若兰的水润面色瞬间惨白。   宋安好听了,气的一把推开她的手,“比皇后知道还严重!”   若兰一听,原来并没有东窗事发,先是松了口气,又紧张追问:“那到底是何事?安好,我的好姑姑,你可别吊我胃口了,赶紧告诉我吧!”   见她一脸惊慌急迫,宋安好这才不再卖关子,先扫了扫四周,尔后压低声音问她:“这两天太子待你如何?”   “挺,挺好的呀。”若兰一脸狐疑,但她还是十分信任宋安好的,所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昨日他出宫接待蒙族的大使团,回来得很晚。今天又匆匆出去办事,十分忙碌,所以这几天我们也没什么机会在一起。”   “哎哟,我的若兰姑姑!”宋安好气的伸手在她脑门戳了一下,没好气道:“你这么聪明的女人,怎么还相信男人口中的忙碌啊!”   若兰一脸懵逼,忽然想到什么,呐呐道:“难道,太子根本就不忙?”   宋安好冷哼:“他忙是真忙,可不是忙着招待整个大使团,而是忙着招待大使团中的某个女人!”   猜测得到了证实,若兰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炸了:“女人?太子在宫外又有了女人?还是蒙族使团的?不可能啊……”   宋安好复杂的看着她,摇头道:“有什么不可能的?他可是不是一般男子,他是太子!别说他就算要一百个女人都不是难事,还不知有多少女人绞尽脑汁爬他的床呢!”   若兰听了这话,当下便信以为真了,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   半晌,狠狠道:“那些不要脸的贱蹄子,竟敢和我抢男人!”   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完全忘了当初,她也是绞尽脑汁爬上箫景翼的床榻。   突然,一声冷笑,将若兰拉回现实。她看向对着自己摇头的宋安好,急急发问:“安好,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要不要去找太子,直接问他,要不要对我负责!”   宋安好哼道:“你要想被太子抛弃,那就去问吧。”   若兰急的团团转:“那,那我该怎么办?”   想到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却即将功亏一篑,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宋安好吓一大跳,赶紧上去捂住她的嘴:“你要想就此结束,那你就继续哭!你要想被皇后发现,乱棍打死,那你就继续哭!”   若兰这才明白厉害,忙止住哭可还是抽噎得厉害。   宋安好叹了口气,软下声音:“别哭了,事到如今,也不是不能挽救。”   若兰一听,如闻纶音,忙扑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含泪问道:“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我就知道你会救我,你快告诉我,我到底要这么做,才能彻底留住太子的心!”   宋安好看着她,意味深长道:“方法不是没有,就看你敢不敢了。”   若兰抹了把眼泪,咬牙道:“上刀山下火海,事到如今,我就没什么不敢的!”   “我无意中听见,太子想去御花园……玩耍,但是担心找不到胆子大的女人……”宋安好压低声音,将“玩耍”两个字咬的含糊暧昧,撇了眼若兰,见她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这才继续道:“我觉得吧,既然太子这么喜欢,你不如主动一些,找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热情邀请他去御花园,好好的玩耍一番。只要太子尝到甜头,一定入髓蚀骨,对你念念不忘。他眼中,也再不会看到其他女人!”   “御……御花园……”若兰听得目瞪口呆,结巴道:“那边,不是每晚都有侍卫巡夜吗?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宋安好淡淡道:“你忘了?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也越刺激!”   只要一想到在御花园里……若兰不禁心跳加速,可她不得不承认,宋安好说的话有道理。   这几天,她就是听了宋安好的话,诱惑太子在东宫的各处缠绵,太子对她的热情这才重新燃起。   最重要的是,在上一次缠绵中太子的确说过他想去御花园试试!   所以,她对宋安好的话深信不疑。   可是,她信归信,可是还是止不住的害怕。   宋安好将她的犹豫和害怕看在眼里,脸上却不动声色,叹道:“看来姑姑的决心也不过如此。说什么上刀山下火海,其实连区区御花园也不敢去。既然如此,那我还是走了吧。”   说完,她作势要走,却丢下一句最重要的一句话:“反正,再过几天,太子对使团的女子情根深种,就算你愿意,只怕也为时已晚!”   不得不说,这句话的确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兰恍若被这句话点醒,震道:“你说得对,到那时,干什么都晚了!”   宋安好不说话,让她自己思考。   半晌后,若兰狠狠下了决心:“好,我今晚就和太子去御花园,好好玩玩!”   宋安好的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口中却关切道:“当机立断,这才是聪明的选择。不过在御花园行事,太子兴奋激动什么都不管,姑姑可要多注意四周的动静,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若兰苦笑:“这可不是我能左右的,但愿一切顺利,千万别被人发现了。还有,御花园那么大,具体去哪个地方,我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唉,看来一会儿得想方设法去实地考察一下。”   真挺聪明,竟然还知道实地考察。   宋安好露出赞许的神情,点了点头,神情自然的随意说道:“这样是对的,安全最重要。对了,上次去御花园,我不小心迷了路,发现东边有一个假山,假山底下的山洞还挺大,要不你去那儿看看?”   若兰一听,眼睛一闪,“假山?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假山那边是块空地,平时几乎没人去,晚上侍卫巡夜也常常忽略!”   果然是宫里的老人儿,宋安好只随意点了一句,若兰便什么都想通了。   宋安好只用连连点头:“原来姑姑也知道那个地方,那赶紧抽空去看看吧。对了,我听说侍卫队每晚巡夜时,一到子时就会偷懒休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若兰若有所思:“我也听说过,应该是真的。”   宋安好笑道:“那就太好了,你就挑子时,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若兰还是担心,“可还是被人发现了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也对。”宋安好也跟着担心起来,想了想,又笑道:“其实咱们也不用这么担心,你又不是和别人私会,那可是太子!要是真被侍卫发现了,有太子在,他们肯定不敢声张。毕竟,他们也是要保住小命嘛!”   若兰又问:“那,要是被侍卫以外的人发现呢?”   “我觉得,不会这么倒霉吧!”宋安好随意的挥了挥手:“实在不行,那就男的威胁,女的逼诱!”   若兰没有被她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安慰,而是追问:“怎么逼诱?”   宋安好摇头,一副服了的神情:“既然是女的,那就把她拉上贼船。只要你们成了一条船的人,她就绝对不会把你与太子的事说出去了!”   若兰又一次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要是不小心被宫女发现,就让太子把那个女的也……”   “嘘!”宋安好没让她说完,就打断了,压低声音道:“姑姑,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明白,我明白。”若兰心乱如麻,胡乱的点着头,过了还一会,才表情一肃,绝决道:“好,就这样办!”   见她终于痛下决心,宋安好微微而笑。   今晚子时,若兰与太子私会与假山山洞,只怕到时候,会有很大的惊喜等着他们…… 第二百一零章 还有比这更刺激的吗?   当晚,子时方到,夜色朦胧中,便有一前一后两道人影悄悄地溜进了御花园。   不消说,正是那说到做到的若兰,果真将箫景翼说动了心,两人这偷偷摸摸的,是要来御花园寻开心、找刺激呢!   日间与送安好见面谈话之后,若兰便提前来御花园实地考察了一番,果不其然就选中了那最偏僻的假山。   此时,两人一前一后溜进御花园,轻手轻脚的奔向假山,不等钻进山洞,箫景翼便迫不及待的将若兰搂进了怀里。   “别急呀殿下,咱们还是先坐会儿吧?”第一次做这话出格的事,就连若兰心中也有些打鼓,有些畏缩道:“万一,万一今晚的侍卫突发奇想,巡了过来呢!”   “巡过来就巡过来了,区区侍卫,还敢向父皇告状不成!”   箫景翼向来胆大狂妄,好不容易来如此刺激的地方寻欢作乐,岂有“坐会儿”的道理?说着话的档口,便伸手将从他怀里扭出去的若兰又扯了回来,这次不搂不抱了,直接亲了下去。   大概是第一次在御花园这种玩乐,两人心中都有些激动。   这时,先前还担心害怕的若兰也没用心思想其他了,渐渐沦陷。   她娇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在山洞里低低的回响:“殿,殿下……”   箫景翼听了,对此十分得意,低着头,在她耳边,笑的无比轻佻。   若兰的确有些情迷意乱,但也不至于失去神智,只是装模作样的喘了几下,水汪汪的眼睛冲他一横,嗔道:“都怪你!”   这一句恭维,可谓是大大的取悦了箫景翼。   他嘿嘿笑着,伏在她耳边低笑:“这就吃不消了?本宫这还没开始呢!”   若兰可怜兮兮的求情:“殿下可得悠着点儿,一会儿我要是站都站不住,还怎么回东宫啊!”   “站不住,本宫就抱你回去!”   “殿下,殿下,不要这样……”   若兰口中断断续续的拒绝,双手却早就环住他的腰。   这撩拨的手段,一般男人可都架不住。   “呀!”   突然,若兰一声惊呼。   原来,是箫景翼一把将她抱起,她的后背还是抵在山壁上,只是身体悬空。   箫景翼臂力还是不错的,一只手抱着她,还能空出另一只手。   “来了!”   兵临城下,箫景翼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   若兰连喘带哼,双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此时的她已经不是演戏,而是真情实感了。   就在这箭在弦上即将发出之时,山洞口突然传来树枝踩碎的声音,以及一声惊讶的低呼。   这低呼声音很低,可在这夜深人静,再低的声音,也会变得十分明显。   正在关键时刻的两人听得动静,吓得都停了动作,双双扭头向山洞望去。只见一道小小的黑影闪过。   “有、有人!”若兰吓得脸色苍白,没想到第一次离开东宫偷换,就被人撞了个正着。   箫景翼更是吓得双手一软,抱她不住,让她滑了下来。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喝道:“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若兰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知道要是人跑了,她离死肯定也不远了。   出这种事,太子顶多只是幽禁受罚,她一个宫女,落到皇后手中,怕是要死无全尸!   因而,若兰情急之下,根本顾不上自己衣不蔽体,发着狂的往山洞外追去,速度之快,竟然超过了箫景翼。   “你给我站住!”   还真是大力出奇迹,前面落荒而逃的人崴了一下脚,被赶上来的若兰猛地抓住胳膊,死活再不松手,还将那人往山洞这边拖:“过来!你给我过来!”   此时,四周一片漆黑,若兰凭感觉对方是个女子,便以为是哪个宫里的小宫女,当下便松了口气。手上却不放松丝毫,竟然一鼓作气的将人重新拖回了山洞。   一进去,若兰就忙不迭的喊人:“殿下,人逮住了!你快帮我把她按住,别让人跑了!”   这时候的箫景翼已经镇定下来,他见若兰的反应便知道抓到的人无足轻重,于是也放松下来,连打开的长袍都没有整理,只随意的掩了掩,便摸出一个火匣子,慢慢的擦出火花,将火种向若兰与那人凑了过去,口中还不慌不忙的说道:“让本宫看看,到底是谁破坏了本宫的好事!”   话音落地,他镇定的表情突然僵住,神情变得怪异,眼里又开始闪烁惊慌。   原来,他已经借着火光,认出了那张柔美的脸庞。   “怎么了?”若兰察觉不对,便将身子往前面一探,也好奇的去看那人的脸。谁料,当她终于看清楚时,却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便将人松开了。   “星、星美人!”   若兰的声音,和她的神情一样,充满了惊愕与难以相信。   原来,这个破坏两人好事的陈咬金,正是准备来与表哥看星星看月亮的星美人!   此刻的山洞,面面相觑的三个人,他们各怀鬼胎,假装镇定,谁也不敢打破这僵局。   最终,还是星美人的心理承受力稍胜一筹,毕竟一对二,她处于劣势。她震惊慌乱了良久,好不容易才强自镇定,第一件事便是退到角落,将后背死死地抵住石壁。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想要先发制人,谁料说出来的话却结结巴巴,毫无震慑力。   箫景翼听了,甚至还笑了起来。   他一笑,星美人心里更加害怕。   “这么晚了,星美人又为何会出现在荒无人烟的此地呢?”箫景翼直截了当一个反问,不仅将问题抛了回去,还更加犀利。   跳跃的火光中,他的目光落在星美人的脸上,那张精致美丽的脸蛋,就连害怕的生活,神态都是美极了。   眼看星美人回答不上来,急得咬自己的嘴唇,他的眸色微微转动了一下。   身为女人,若兰十分敏感,很快便察觉箫景翼的异样,本能的开口道:“星美人,太子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呢?”   “我……我……”星美人又羞又急又闹,哪还说得出话,只能看着若兰干着急。可偏偏,人实在是美丽,竟连干着急也别有一番风味。   箫景翼的视线,就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迷人的风味。他一手拿火种,另一只手懒懒的把腰带随意系了系,“想不到星美人如此可爱,这说话的语气真是像极了小孩儿。”   若兰听了,双目喷火。她妒忌恨啊!   而星美人听了,却认为自己被轻薄了,当下板起脸斥道:“太子殿下,请您自重!”   “自重?这话别人说说,也就算了,星美人您怎么也说起来了?”不等箫景翼开口,若兰便毫不客气的当面反驳:“这半夜三更,月黑风高,你堂堂一个美人,竟然一个宫女太监都不带,一个人偷偷摸摸的溜到御花园的假山山洞中!就凭你干的这件事,就不配替自重二字!”   “你……你……你血口喷人!”星美人被若兰气的连呼吸都要困难了,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骂道:“你这个奴才!竟敢私下勾引太子,引诱太子犯错,要是被皇后知道了,肯定会扒了你的皮!”   却不想,她这句话,真真的砸在了若兰的心里,让她头一次产生了巨大的动摇。   不能就这样放了她,否则她日后将这件事捅出去,或者拿这件事向皇后邀功,那若兰她肯定死定了!   绞尽脑汁之际,她突然记起宋安好临走前说得话。   【如果有一个人像po这样拉下水,最好的办法就是威逼利诱!】   【只有你们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那这条船才不会沉!】   那边,星美人全然不知道若兰心中所想,还在竭尽全力的给箫景翼讲道理:“太子殿下,您贵为储君,岂能与仆役发生那种关系?赶紧收手吧!”   还不忘威胁若兰:“你若再缠着太子,我就明日一早去凤仪宫,向皇后讲明今日发生的一切!!”   这女人果真要像皇后告发!   那她不是死定了?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若兰瞬间做了决定,猛地向星美人扑了过去,将她按在了石壁上。   星美人连声惊呼,却心中有鬼,不敢喊太大声:“你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连箫景翼也皱起了眉头,看着她:“若兰,你这是?”   若兰毫不犹豫,双手齐下,猛地将星美人身前的衣襟扯开,惹得星美人惊呼连连。   “殿下,您想不想玩点更刺激的?”   若兰这一句话,十分有诱惑力。   可是比这句话更有诱惑力的,是星美人玲珑别致的身子,她楚楚可怜的小脸蛋,白得反光的肌肤……无一不在刺激着箫景翼的视线。   他只觉一股热火从身体内部涌起,连眼睛都变得有些发红了。   这时,若兰叫道:“殿下,你要是不办了她,她一定会告发我们的!”   星美人听了这话,吓得拼命挣扎,奈何越挣扎身体暴露的更多,于是泪眼朦胧的瞧着箫景翼,泣声道:“不!不行!我是你父皇的女人!”   谁料,正是这句话,彻底燃起了箫景翼的野兽之心。   星美人这句话才落地,他便赤红着眼睛扑了过去,一把推开碍事的若兰,将星美人死死地抵在了石壁上!   父皇的女人……   世间,还有比这更刺激的吗?   箫景翼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就连星美人的哭喊,都成为了他进攻的动力!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根本不配做太子   “住、住手!”   “你乃一国太子,岂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赶紧住手!”   “你……你再不住手,我可就喊人了!”   “救命……救命……快来人啊!”   星美人苦苦挣扎,不但没有挣脱箫景翼的双臂,反而被他禁锢得更紧,惊慌绝望之下,她顾不上许多,拼命的大呼救命,拼着被人发现可能性命不保的危险,也不愿箫景翼得逞。   可是万万没想到,箫景翼空不出手来捂她的嘴,竟然扭头吩咐若兰:“快!把她的嘴堵上!”   若兰踌躇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双手按住了星美人的嘴,还低声劝道:“事已至此,美人也不要呼唤了,就从了太子吧。万一真的招惹了人来,不仅太子声誉受损,你也只会性命堪忧!”   “唔!”星美人猛地一甩头,将她的手甩开,对着她怒骂:“你这个贱婢,怂恿太子,为虎作伥,毁人清白,你不得好死!”   “你!狗眼看人低,不识好人心!”若兰被她辱骂,心中羞恼,再看箫景翼将她搂抱在怀上下其手,看上去竟然十分喜欢她似的,于是心中更加恼火,除此之外,还有一丝后悔。   万一箫景翼尝了甜头,对这星美人戒不掉忘不了怎么办?   若是一般的宫女,若兰自是不怕的,皇宫这么多宫女,论起姿色能超过她的,也就一两个而已。这一两个中,宋安好还算了一个名额。   可偏偏,这是位美人,货真价实的美人儿!   万一……   “傻愣着干什么?等着她把人喊来吗?赶紧把她嘴堵上!”   这时,箫景翼已经急不可耐,含怒呵斥。   若兰想着以后的事只能以后解决,现在最重要的是眼下,于是又伸手准备去捂嘴。   可再一看,又有些犹豫。   难不成,他们行事,她还要在一旁帮着捂嘴,眼睁睁看着不成?   这岂不是太羞辱人了!   若兰不愿眼睁睁看着,于是四下环顾,见箫景翼丢掉的腰带正好在他脚边,于是赶紧蹲下去捡起来,揉成了一团,不顾星美人的怒目而视,将腰带死死地塞进了星美人的嘴。   “唔,唔唔……”   这下子,就算星美人要叫人,也叫不出声了!   “干得好,回头本宫重重有赏!”箫景翼大喜过望,再也忍受不住,变得急不可耐……   片刻后,箫景翼突然一怔,随后面色涌起一抹复杂的神情,震惊诧异道:“父皇他,还没有临幸过你?”   星美人犹如五雷轰顶。   本就绝望至死,此时她再听得这句话,更是让她心中又恨又悔,恨不得死在当场,她的双手死死地抓住石壁,指甲都划出了血痕。   “唔!唔唔!”   她想骂人,可是出口的,只有声声呜咽。   而这呜咽,反倒让箫景翼的血液更加沸腾。   最初的惊讶过后,箫景翼便是狂喜,这意味着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其中危险令他警觉,可是这危险竟然让他品尝到了另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刺激,于是,他更加兴奋了。   星美人饱受屈辱,心中悲切愤恨,想要一头撞死在石壁上,谁料强大的身心受袭,竟然双目一翻,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她被堵住的口中呜咽出谁也没听清的两个字:“表哥……”   “竟然晕了!”   星美人晕倒,箫景翼并没有罢休,反而觉得自己果然厉害,兴致越发高涨。他腾出一只手将她抱住,保持她站立不倒。   同时,也更加疯狂。   “殿下,我去洞口把风。”   山洞中渐渐充满着异样的气味,眼看箫景翼如此兴致勃勃,若兰心在滴血,哪还能看的下去,于是找了个借口要出去,还顺便卖个乖。   本以为箫景翼会夸她两句,谁知箫景翼像没听见似的。也难怪,如此境况,他哪还将她放在眼里。   这男人,果真是无情无义,丝毫情分都不讲!   若兰心中又恨又哀,可又无可奈何,只能默默走出山洞,被靠在山壁上,一边整理衣衫,一边真的放起哨来。   虽然她妒忌吃醋,可也知道以大局为重,若是山洞里的两人被人发现,后宫肯定翻起悍然大波,而她想要活命,更是难上加难。   忽然,西南边的树林,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动静。   若兰吓了一跳,不敢通知箫景翼,怕搅了他的兴致被苛责,于是咬咬牙,一个人摸黑走了过去。   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小树林,举目四望,却一个人影也没看见,再三确定,依旧未见任何人影,她这才放了心,转身返回了假山。   很可惜,她一心想着去找箫景翼,忽略了草地上,那一阵纷乱的脚印。   ……   洞中,箫景翼终于平复下来,正笑容满面的整理衣袍。看他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想必方才让他体会到了极致的畅快。   星美人倒在角落,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嘴里还塞着那一团腰带。   箫景翼穿戴好衣衫,便弯下腰,将腰带从她口中取出,另一只手还拍了拍她的脸。   这时,星美人慢悠悠的醒转,她先是一脸懵懂,像是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待得看清箫景翼近在咫尺那张脸,这才猛地清醒过来。   “你这个禽兽!”   星美人猛地坐起,身上的衣袍却随之散落,慌乱间她双手掩在身前。   “遮什么?本宫又不是没看过。”箫景翼含笑的望着她,声音里还透着方才的缠绵:“不过,这么美的身子,本宫倒是一次看不够。”   “你你简直禽兽不如!”   星美人料不到他如此无耻,眼泪刷刷从眸中掉落,含恨怒骂:“箫景翼,你不是人,你根本不配做太子!”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箫景翼弯下腰,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脑袋,不让她移动。眼神轻佻的盯着她,得意的笑:“就算你说我不配得到你也无所谓,因为我已经得到了。”   说着,还悠悠的叹了口气,气息中透着舒爽与兴奋:“想不到,竟比父皇还快了一步。”   “你……皇上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杀了你!”星美人气的浑身发抖。   “也会杀了你。”箫景翼笑容一收,神色肃杀:“所以,你若是想要活命,今日之事就谁也不要说!否则,不只是你的性命,就连你父亲母亲,你整个家族上上下下,全部都要去死!”   与方才的迷乱不同,此时的箫景翼眼神中闪烁的,是冰冷冷的威胁与警告。   在这样的目光逼视下,星美人想到了“满门抄斩”四个字,她一时忘了哭,狠狠的打了一个冷噤。   她的反应,箫景翼十分满意,扣住她后脑勺的手边挪到了前面,在她的脸上轻抚了两下,满意道:“这就对了。”   星美人整个人后缩,不让他再触碰自己。   箫景翼不以为意,还笑了起来:“美人的脸蛋儿,可真是嫰的狠。”   被如此羞辱,星美人只觉一口鲜血翻涌到吼,差点儿就要吐了出来。   就在这时,若兰返回洞中。   “殿下,好了吗?”   她快速扫了一眼洞中情形,快步走过去,从箫景翼手中拿过腰带,故意娇滴滴的说:“我来给殿下系腰带吧。”   没想到,箫景翼抬手一拦,将腰带又抽了回来,“不必了,本宫自己来吧,省的有人吃醋了。”   话虽对着若兰说,眼睛余光却向角落的星美人扫去。   若兰一愣,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星美人一脸怒容的瞪着他们……   她心中,闪过一阵强烈的不满,以及不安,却不敢当面发作,只能假装体贴的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过了片刻,她决定做些什么讨回箫景翼的欢心,于是对星美人笑问:“美人,让我来服侍您更衣吧?”   星美人冲她一呸:“黄鼠狼给鸡拜年,我不要你的假惺惺!”   箫景翼见状,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你不要她替你更衣,莫非是要本宫替你更衣?”   星美人闻言,吓了一跳,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默许了若兰。   若兰一边在心中咒骂,一边蹲下去给星美人更衣理容,她脸上虽然挂着笑,动作也算是克制,但是在箫景翼看不到的角度,却故意加重了力道。   星美人刚刚才被肆意蹂躏了一番,全身上下遍布青紫,哪受得了她的暗中使力,当下便痛的嘶了一声。   箫景翼见了,竟然涌起几分心疼,肃声道:“若兰,你轻点儿!”   “是。”   若兰心中一个咯噔,却不敢再暗中使坏,飞快的将星美人的衣服整理妥当,又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好了美人,您要是站不起来,不如在这洞里歇一会。或者,还是要我现在就搀你起来?”   箫景翼听了,竟然道:“让本宫来抱!”   若兰死死咬住下唇,否则脸色当场就要垮下来。   还好星美人倔强,用力将箫景翼推开,一脸决绝道:“我自己歇息一会,你们先走。别逼我!”   箫景翼的目光在她脸上盯了许久,像是探究,也像是舍不得,最后还是妥协:“好,本宫不逼你,你也别逼本宫。”   这句话含义颇深,星美人不会不懂。   想到家族上下几百口,她心如死灰的闭上了眼,眼角绝望的划出两行泪水。   “殿下,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回东宫吧?一会儿侍卫就要换班巡视,碰上了就糟了!”若兰不想两人再继续待在一起,在一旁提醒道。   箫景翼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她。   半晌,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星美人,意味深长道:“你等着,本宫还会找你的。”   这一句话,让星美人听了,心惊肉跳。   就连若兰,也大感不妙。   丢下这句话,箫景翼便转身钻出了山洞。   若兰回头狠狠的瞪了星美人一眼,也赶紧跟了上去。   山洞中,只剩下身心残破的星美人一人,她靠在山壁上,泪流满面。   表哥,为何你今晚,没有来赴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如死灰   夜晚很快过去,夜风吹过,似乎将御花园发生的一切吹得烟消云散。   但是,到底是不是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呢?谁也不能确定。   次日清晨,安静了一晚的皇宫渐渐恢复生机,除了星月阁如死一般沉寂,所有宫殿、所有人,都一切照旧。   可是,谁又会在乎毫不起眼的星月阁呢?   华清宫中,冷秋正在为皇贵妃梳头。   “皇上昨儿个又没来,你问没问他去了哪里?”   皇贵妃打了个呵欠,慢悠悠问道。   冷秋闻言,梳头的动作就顿了顿,随后又恢复平常,动作更加轻柔的梳着长发,声音轻柔却带着小心翼翼,“说是歇在了凤仪宫。”   “什么?又歇在了凤仪宫?!”原本慵懒的皇贵妃闻言,顿时怒目圆睁,她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枝金钗,猛地掷到了地上,恨声道:“那个贱人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不仅让皇上重新重用太子那个蠢货,还一连两天翻她牌子侍寝!”   冷秋早在她发作之时,双手拿着发梳束在一旁,此时见她怒气太盛,一时不敢开口。过了半晌,见皇贵妃怒气似乎消散了些,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或许,皇上就是觉得太子愚钝,担心他坏了大事,这才特意交代皇后,要皇后好生看管。”   皇贵妃听了这话,半信半疑,横目向她看去:“此话当真?”   冷秋哪敢保证,只能努力保持微笑:“奴婢只是按照皇上平日的作风,所做的推测。”   皇贵妃垂下眼皮,思量了半晌,突然点了点头:“你的推测极有道理。此次接待蒙族使者,若是稍有差池,势必被蒙族笑话,影响大庆清誉。以皇上谨慎的性子,的确很有可能特地为此事提醒那个贱人。”   她口中的贱人是皇后,冷秋明白,可就算不站在皇后的营地,冷秋也不敢称呼皇后为“贱人”,于是低头道:“娘娘此言甚是。”   有了冷秋的安抚,皇贵妃的火气消退了许多:“这样看来,皇上并不是青睐那个贱人,只是不得已而为之。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必将她放在眼里。”   冷秋笑道:“娘娘心胸宽广,自是不必为此等小事费神。”   这时,皇贵妃又皱起了眉头:“可是,皇上为何不派睿儿去接待蒙族使者呢?论威名,睿儿可是比太子强太多了!”   这一下说到了关键,冷秋也不敢擅自发言,只能苦笑道:“或许,皇上有皇上的考量吧。”   “哼,本宫真是不服气,那个蠢货有什么好,就凭他出生在皇后肚子里,所以一出生便是太子。而本宫的睿儿,在战场厮杀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要沦为那个蠢货的臣子!如此不公,教本宫怎么接受!”   这里又涉及到了夺嫡,冷秋更不敢开口。   皇贵妃兀自生了半天闷气,只想着找些什么发泄,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对了,本宫叫那个小蹄子抄的女训,她可抄好了?”   话题换衣,冷秋松了口气:“娘娘,您不是说今天是最后期限么?”   “哦,本宫倒忘了。”皇贵妃满不在意的撇撇嘴,“谁叫她在气头上招惹了本宫呢。去,你现在就去找她,她若交不上来,便让她再抄三百遍!”   “是。”   冷秋不敢多嘴,领命而去。   另一边,星月阁。   宫女小穂急急忙忙的冲进寝宫,对躺在床榻上的星美人道:“美人,不好了!皇贵妃的人来了!”   星美人正在床头垂泪,闻言一惊,猛地坐起来,却不料动作太快,牵扯到身上的伤痛,忍不住叫了一声。   “美人,您怎么了?”   小穂不明所以,想要走过去查看。   星美人却快她一步,将被子往上一拉,把自己的身体完完整整的裹在了被子里,慌张道:“没什么,你别过来!”   小穂吓了一跳,不敢动弹,过了会儿又问:“要不,奴婢替您更衣吧?”   华清宫的大宫女亲自前来,总不能不见!   谁知,星美人却更加激动:“不!不用了!我自己更衣即可!”   小穂彻底呆住:“美人,您……”   星美人这才发觉自己反应过大,心中叫苦不迭,赶紧挤出一丝苦笑,补救般解释道:“没什么,我就是有些舒服,想略靠靠。你把衣衫放到床边,我一会儿歇好了,自己更衣便是。”   小穂还有些犹豫:“可是……”   星美人突然发火:“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哪这么多可是!”   这是她第一次发火。   小穂心里的讶异更深,却不敢再反驳,当下领命:“是,那奴婢现在先去拖住冷秋姑姑。”   星美人没有说话,胡乱点了点头。   很快,小穂离开,屋门关上。   星美人这才松了口气,身体往床头一靠,身上的被子随之滑落,她的肌肤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那白嫩的肌肤上,布满了紫红色的痕迹。   星美人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身上这一片狼藉,眼泪又涌了出来。   除了狼藉,还有痛楚,刺痛着她,折磨着她,让她对昨晚的一切无法忘怀。   那一场噩梦,那一场肆虐,她是多想忘记,多想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现实是那样残酷,偏偏教她历历在目。   而生活,还要继续。   至少,为了家族那上下几百口人命。   星美人面如死水的起床,抓起床边的衣衫,慢慢给自己换上。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去,可眼泪还是不停的往下滑落。   表哥,表哥,昨晚你去了何处?到底为何失约?   你知不知道,为了见你……   ……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冷秋大步而进,后面跟着着急的小穂。   “贵妇娘娘让我来看看,美人的女训抄完了没有?”   冷秋边走边说,直到走了进来,见着了星美人,才敷衍的屈了屈膝:“星美人,早。”   星美人已换好了衣衫,脖颈处扣得严严实实,倒没有被冷秋看出端倪,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唤道:“小穂。”   “是,美人。”小穂疾步过去,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叠纸,走过来递给冷秋:“冷秋姑姑,这是一百遍女训,贵妇娘娘说了今儿是最后期限,所以咱们美人昨晚连夜赶了出来。您给数数看,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遍。”   明知小穂是为她好,才在冷秋面前说谎,可星美人听到“昨晚”二字,心中还是涌起一阵痛楚。她是真的希望,自己昨晚在星月阁抄了一夜的女训。   “星美人真是辛苦了。”冷秋口中虽这样说,手中却真就数了起来,想来也是怕一向较真的皇贵妃突然心血来潮,突然一顿:“咦,九十九遍,怎么差一遍?”   小穂听了,大惊失色,冲过去拿过来,亲自数了一遍,脸色更白:“真的差一遍!不可能啊,昨晚我明明数了,不多不少,一百遍的!”   想到皇贵妃曾放话,胆敢偷懒怠工,就让星美人再抄一百遍,她的眼泪马上就下来了:“美人,对不起!都怪奴婢粗心!”   “无妨。”星美人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差一遍就差一遍吧,我再抄一百遍便是。”   说着,便转身向书桌走去:“小穂,你来磨墨。”   小穂马上走过去:“是。”   冷秋站在那里,面露狐疑。她觉得哪里不太对,便细细去看星美人。只见星美人虽面无表情,可是眼底却流淌着死灰一般的神色,教人看了忍不住悲悯。   踌躇了片刻,冷秋还是决定得饶人处且饶人,便笑道:“既然是粗心,那就是无意了。星美人将差的一遍补上就行,不必再抄一百遍了。”   闻言,书桌那边的主仆二人都转头看过来。   她笑笑:“只是此事,最好不要让贵妇娘娘知道。”   “冷秋姑姑,真是多谢了!”小穂感激不尽的说道。   星美人只是对她点了点头,表示了谢意,便低头去抄那最后一遍。   半柱香后,这一遍抄好,小穂送到冷秋手上,冷秋不再多留,寒暄几句便离去。   待冷秋走后,小穂长吁了一口气:“多亏了冷秋姑姑!美人,您——”   她兴高采烈的转过头,想要与星美人聊几句,却发现星美人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她的喜悦,也顷刻间消失了。   往常,美人可都是和颜悦色,笑容满面的。今日为何如此怪异?   任小穂绞尽脑汁,也不可能知道真正的原因。   ……   宋安好倒是一点也不着急,也不急着去找若兰试探最后的结局,只是若无其事在兰灵宫休息了两日。   不是陪静贵妃读书抄经,就是陪着小草在榕树下晒太阳,闲的时候还去花房看了看小亮子新养的花花草草。   素心见了,就那她打趣:“如此悠闲,果然是升了大宫女了!”   宋安好当然不依了,抓住她的胳膊,一个劲儿的摇晃,嘟着嘴撒娇。   就连静贵妃见了,也忍不住莞尔。   倒是箫景煜,似乎很忙,一连两日没进宫请安。   区区两日,倒也不是特别挂怀,宋安好也只是偶尔想念,但是想到正事,又随之抛诸脑后。   这天午后,她又坐在榕树下晒太阳,忽见一个新进来的小太监找她:“安好姑姑,门外有人找您。”   她不禁好奇:“谁啊?”   小太监摇摇头:“我也不认识。”   宋安好好奇的走去侧门,见到了门口的人,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特地找个小太监来叫她,感情是怕被认出来!若是换做小草或者小亮子,断然是不肯替她叫人,还很可能会扭打起来。   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兰灵宫的叛徒——若兰。 第二百一十三章 是她太恶毒吗?   以前要见她,若兰总是托小宫女带信,今天竟然大着胆子离开了东宫,直接跑到兰灵宫来找她,想必是发生了大事。   “原来是若兰姑姑。”宋安好一边暗自思付可能发生的事,一边冲若兰微微一笑:“今天怎么如此有空,是来这儿故地重呢?”   “谁有心情故地重游啊!”若兰连寒暄都直接略过,一把抓住宋安好的胳膊,将她拉到了角落,避开了所有人:“安好,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宋安好反问:“什么事?”   可是,急切的若兰却突然露出踌躇的表情,神色也变得欲言又止。   宋安好不禁皱眉:“到底是不是有事?若没事,我还得赶紧进去呢,静贵妃马上就要起了!”   “别!别!我这就说!”若兰伸手一拦,这才吞吞吐吐的问道:“我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是突发奇想,想问问你的看法。安好啊,若是三殿下看中了其他的女子,并嘱托你去牵线,你肯不肯?”   “牵线?”宋安好是真实的吃了一惊,脑袋飞快的转了起来,口中才说:“这种事,我可不擅长。我又不是月老!况且,堂堂皇子,若是看中了其他的女人,只用勾勾手指就行了,又哪里需要我们做宫女的牵线!姑姑,你这问题问得好生奇怪!”   “可不是嘛,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若兰干笑两声,似乎不太甘心,又道:“只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想求个答案罢了。安好,你就说实话,若是真的发生这种事,你是牵还是不牵?”   “虽说男子生性风流,身边莺莺燕燕十分寻常,可要亲自牵线,让自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欢好,搁谁谁也觉得难受。”宋安好一脸为难,似乎遇到了难题,半天摇了摇头:“可若是人家真的开了口,你要是不照办,只怕会惹怒了他,反而招来抛弃的下场。”   “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若兰一阵激动,只觉得被宋安好精准的说中了心事,于是抓紧了宋安好的手,急问道:“那你说,到底是牵还是不牵呢?”   宋安好一连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若兰闻言,露出失望的神色,握着她的手也松了下来:“连你也难住了!”   “这道选择题,换谁都不好选。”宋安好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说难很难,说简单也很简单。只要你心中有一杆秤,时刻记住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好选择了。”   若兰听了,一脸懵逼:“一杆秤?”   宋安好点头,沉声道:“若这杆秤是以真情实感为砣,那肯定是不会牵这线的。可若是这杆秤是以荣华富贵为砣,那多半会选择牵。至于你怎么选择,就看你心中那杆秤,到底是以什么为基准。”   “原来如此!”   若兰似懂非懂,但神色比先前清明了许多。   真情实感?爱情?不,她对箫景翼并没有多少感情。至少,在箫景翼强行与星美人欢爱时,她心中只有屈辱、愤怒与不甘,而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心与难过。   说到底,箫景翼只是她能抓住的,唯一的,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想通这点,若兰心中豁然开朗,她眼里浮现坚定的光,对宋安好感慨道:“果然,你才是最懂我的人。”   宋安好的确很懂若兰,原因很简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要想将一枚棋子的作用完美化,那就必须深度了解这颗棋子!   她看着对自己露出感激神色的若兰,笑了笑,没有说话。   若兰有了答案,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想着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哪还呆得住。随意说了两句话,便匆匆回东宫去了。   宋安好忘着她匆忙的脚步,心底忽然涌起了浓烈的愧疚之情。   当然,这愧疚不可能是对若兰,而是对星月阁的那位。   最初,在若兰抛出这个问题时,宋安好还有些云里雾里。可是随着两人的对话,随着她飞快的思考,终于捋清楚了若兰此行的真实目的。   她那个问题,并不是什么突发奇想,而是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她的身上所以她才如此急迫的来向宋安好寻求答案。   如果没猜错,所谓的牵线,应该就是太子箫景翼让她去找星美人,要星美人与他继续暗中“来往”!   这个箫景翼,真是从未让宋安好失望!   宋安好第一次见到星美人,联想到星美人的凄惨下场时,便想到可以将其视作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星美人外貌姣好,身段柔软,性子更是多愁善感。   那副脸蛋上挂上淡淡的忧虑,实在是楚楚可怜。   试问,与这样我见犹怜的女子,经过那样一次意外而刺激的露水情缘,哪个男人能立刻置之脑后?   更何况是自制力向来糟糕的箫景翼,只怕会食髓知味,欲罢不休!   只要他敢踏出这一步,那么等着他的,终将是灭亡!   这,原本是宋安好设计好的完美计划。   可是,当她眼睁睁看到若兰去逼迫星美人时,她的心中却涌起了难以平复的愧疚与不忍,还有深深的自责。   就算是她报仇心切,可用这个法子,或许还是恶毒了一些。   尽管星美人的下场本就凄惨,尽管所有的决定都是若兰自己做出来的,可说到底,这个棋盘,却是她宋安好摆出来的!   或许,要向箫景翼报仇,还有其他的法子?   宋安好站在兰灵宫的侧门,心中不停的思考,可是却想不到比这个计划更有把握的计划。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星美人被那一对狗男女威逼利诱?   如果现在赶过去,找一个借口打消若兰的念头,应该还来得及!   真的来得及吗?   这种心乱如麻的感觉,宋安好很久都没有体会了。   突然,纷乱的脑中突然出现一道清冷的金属声。   “警告!由于宿主违背原主人设,怜悯泛滥,实属不该,特扣除生命值20!”   什么情况!竟然扣了她20分!   宋安好怔了一下,随后才想起她“恶毒女配”的设定,当下便对系统争论道:“我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去做!”   系统十分冷静的回答她:“想也不行。”   宋安好气呼呼的质问:“是不是真的要扣我20分?是不是真的换不回来了?”   系统十分肯定的告诉她:“已经扣了。”   噗!   宋安好一口血,差点就吐了出来。   辛辛苦苦赞的生命值,好不容易快满250了,想不到就因为一时悲悯,就被这坑爹的系统扣了20!简直是日了狗了!   不,是日了个系统了!   通知完扣分事项后,系统便消失了。   宋安好站在阳光中,本事一脸怒容,可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反正都扣了,那就悲悯到底吧!   既然星美人那么可怜,又在无形中帮了她的大忙,等有朝一日将箫景翼拉下储君宝座,那她一定想方设法替星美人保住性命。然后,将她,以及她的表哥,一起送出宫!   做了这个决定,虽然只是事后弥补,并不能完全抹去对星美人的伤害。可是比起她横死的下场,已经好很多了。   宋安好负疚的心,总算略微好了些。   ……   那边,若兰听了宋安好一席话,心中果断作出决定,于是便急急回去东宫,向箫景翼表明了决心。   今日的箫景翼难得没有出宫,正歪在塌上吃着宫女喂得葡萄,听了若兰的话,当下便激动的坐了起来,一个劲的催她去星月阁。   本以为至少也该明日才行动,想不到他竟如此猴急,若兰心中苦涩至极。   可如今,箫景翼对她的宠爱不复当初,甚至已然迷恋上星美人。在这种情势下,她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抛弃。要想得到箫景翼的庇护,就得成为他身边重要的人。   这种重要,可以是暖床的重要,也可以是牵线的重要!   逼上梁山的若兰不再犹豫,咬了咬牙,便转身去了星月阁。   箫景翼见她听话,十分高兴,忙不迭的下令太监宫女设宴摆酒。   那晚在山洞中的体验,让他心心念念了三天,只要眼睛一闭,眼前就会出现让他血脉膨胀的一幕。   不愧是父皇的女人……味道竟如此之好!   最重要,也是最刺激的是,他比他的父皇,先一步占有了那个女人!   一想到这里,箫景翼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   他兴奋的挥舞双手:“多搬些酒来!多搬些酒来!快!”   ……   星月阁。   星美人正在窗前发呆,手里拿着一卷佛经。她本想借助佛祖的力量,让她飘摇的心镇静下来。   可是,根本就没有用。   就在这时,小穂挑开帘子进来:“美人,有人要见您。”   星美人没有回头,“谁?”   小穂回答:“奴婢没见过她,她自称叫做若兰。”   若兰?   东宫的若兰?   星美人手中的经书,哗的掉在了地上。   看着她陡然变得苍白的脸,小穂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她轻声说:“让她进来。”   既然来了,不让她进来,又能如何呢?   小穂应了是,转身出去传话。   她没听出星美人声音中的悲切与凄凉,只觉得主子像是生了大病,还想着最好能请太医来把把脉。 第二百一十四章 妥协   “奴婢若兰,来给星美人请安了。”   若兰被小穂带进来,笑吟吟的对星美人屈膝行礼,随后不等星美人回应,便对小穂下令:“你可以出去了。”   小穂一脸惊愕,下意识朝星美人望去。   只见星美人低垂着眼眸,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有人进来了。   小穂急了:“美人,您……”   不等她说完,便被若兰打断:“我有些话要与美人说,不方便外人在场。这也是一片苦心,想必星美人一定会体谅我的,是不是?”   这口吻,哪像是做奴婢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主子呢!   小穂气不过,想要争辩两句,可是没等她开口,便听星美人轻轻的声音响起:“小穂,你先出去。”   小穂一愣,以为主子是因为不得宠,所以不敢轻易得罪宫里的人,不由心中一酸,低头应了是,便急步走了出去。   门在外面关上。   若兰信步走入里间,轻笑道:“美人果真冰雪聪明,一点即通。”   星美人抬眸,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晚她帮着箫景翼欺辱自己的那一幕,不由恨从心来,冷斥道:“你这个贱婢,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我为什么不敢?”若兰笑眯眯的说着,边说边向她走去,越走越近:“美人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星美人狠狠道:“我为什么要怕?我是受害者,要是我把这件事张扬出去,你和太子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若兰笑的更加灿烂:“可惜,你不敢。”   边说,边向她逼了过去:“你一个还未被皇帝临幸过的美人,竟然破了身子,就凭这件事,别说是你的小命,就连你们全家上下几百口的命,都不够填的!”   那样的屈辱,又被重新提起,星美人杏目圆睁,恨道:“要不是你这个贱婢为虎作伥,我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什么叫为虎作伥?分明是美人你难耐寂寞,主动去引诱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年轻气盛,一时头脑发热,这才与你做出这种不堪之事。”   “你!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他强迫于我!那晚,若不是你们……”   回想那晚的凄楚,星美人捂着嘴哭了起来,“事情已过,我只当被狗咬了一口,可为什么你偏偏还要来在伤口处撒盐!”   若兰见她哭了,便悠悠的叹了口气:“美人别哭了,你这样伤心,倒是让人看了也难过呢。其实,这几日以来,太子殿下时时记挂着美人,就怕美人你伤心欲绝无人宽慰,这才命我来请美人走一趟。到了东宫,太子殿下也好当面安慰安慰美人你啊!”   当面安慰?!   东宫是箫景翼的地盘,她若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没错,她是懦弱,可她还不蠢!   星美人面色一白,下一瞬便是怒目圆睁,断然回绝:“我不会去的!这辈子,我绝不会踏入东宫一步!”   若兰觉得十分可笑,便索性讥笑起来:“美人您可真是天真,还以为在这深宫后庭,干什么,不干什么,是你自己能决定的呢?这话啊,可千万不能说满了,要是日后做不到,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了!”   星美人的眼泪唰的就下来了。她进宫以来,受尽了轻慢,可她一直告诫自己平常心。可如今,她不仅被太子那个禽兽夺去了最宝贵的东西,就连一个低贱的宫女,也敢当面嘲笑她!   这个美人,她实在是跌进了泥土!   “我不去!你要么现在就杀了我,要么就滚出去!”她心中悲愤,扭身在窗边坐下,恨声道:“也别拿诛九族来恐吓我,你们要是再敢逼我,我现在就自尽!”   说着,她伸手拔下头上的金钗,抵在了脖子上,尖尖的那端直逼大动脉,她流着泪对若兰骂道:“贱婢!你再逼我啊!我若是死了,你无法向太子复命,他一定会处理你!”   “美人不可!”若兰吓了一跳,她还真怕星美人死了不能交差,忙扑过去想要夺金钗,却被星美人扭身避过,于是只能赔笑道:“您这是说的哪门子话?我何曾逼过您?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我只是替太子殿下传话,顺便给您捋捋利害关系!”   星美人不吃她这一套,吼道:“不需要你捋!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行行行,我这就走。”若兰吓得直摆手,总算松了口。可是,不等星美人将金钗放下,她又悠悠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呢,要是我就这么走了,美人的表哥,可就没有人能保得住了!”   表哥?   星美人眸子大睁。难怪这几天都没有见过表哥,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传信,难道表哥是被他们……   “你们把我表哥抓了?你们这样做,实在是太无耻了!”   “无耻?也不知道是谁半夜三更,偷偷溜去御花园与侍卫私会。要说无耻,美人应该知道,谁才是最无耻的人!”   “你胡说!我与表哥…我与他…我们是清白的!”   “清白?若是清白,为何不光明正大的来往?月黑风高偷溜去御花园,孤男寡女躲在山洞里私会,如果这也叫清白,那普天之下就没有不清白的事了!”   “我要不是清白的,又怎会被太子夺去了身子?你,你明明就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不是被太子夺了先机,你的身子早就给了你表哥了!你敢发誓,你心里爱的人,不是你表哥?!”   若兰一步步的向她逼近,一句接一句的质问:“你敢发誓,你表哥爱的人不是你?!你敢发誓,你们两个就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逾越?!”   “我…我…”星美人被问的步步后退,神色惶恐,眼神慌张:“我…我没有…”   “你就自欺欺人吧。”若兰一笑:“既然你对他毫无二心,那就由着他去死吧,我走了。”   说完,就作势要走。   星美人去扑过来,一把抓住她:“什么?太子要杀他?为什么?”   若兰一把将她的手推开:“为什么?与美人通奸,光凭这一条,就够诛他九族了!”   “我没有,我们没有,真的没有!”此时星美人心中打乱,满脑子就是表哥,又扑过去抓住若兰的手:“你去告诉太子,我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的第一次真的是给了太子,让他快放了我表哥!”   “这话,还是美人您亲自对太子说吧。”若兰又一次将她的手甩开,忍着心中的厌恶,露出和善的笑容:“对了,看在美人这么念旧情的份上,不妨告诉美人,您的表哥此时被羁押在地牢,已经被打得满身是血,站不起来了!”   “你……”星美人伸手指着她,手指颤抖着,骂道:“你们简直不是人!”   若兰也不生气,笑吟吟道:“若美人见死不救,您的表哥很快就真的不是人了。”   “!!!”   星美人被这个消息震得方寸大乱,只觉一阵天昏地暗,脚下一软,连退了三步,才扶着桌沿堪堪站稳。   此生此世,她只爱过一个人,那就是她的表哥。为了他,她不惜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夜夜偷溜去御花园,只为与他单独相处片刻。   为了表哥,就连性命,她都可以不要。   可是现在,太子要的,并不是她的性命!   各种念头在脑中翻腾,星美人面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眶里泪珠子闪动,像断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掉。   最后,还是被心底的绝望彻底侵蚀,她双眸一闭,泪如雨下:“好,我去。”   若兰暗喜,走过去打开了屋门,柔声道:“美人,这边请。”   ……   离开时是一人,回来时是两人。   若兰带着星美人由小径到了东宫后门,确定左右无人后,便领着她走了进去。   “太子殿下,若兰幸不辱命。”   一进偏殿,若兰便娇媚的向箫景翼邀功。   然而,等候多时的箫景翼早就按耐不住,见到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便直接越过若兰,一把抓住了星美人的手,急切道:“美人,本宫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终于把你盼来了!”   星美人面露厌恶,身子一扭,就将手从他手中抽开,满脸冷漠道:“先说好了,我这次来看你一回,你就将我表哥释放。”   “表哥?什么表哥?”箫景翼一愣。   “你糊弄我?”星美人以为他临时反悔,气道:“既然你不同意,那我这就回星月阁!”   “本宫可舍不得你走!”箫景翼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顺便向被挤到一旁的若兰瞟了一眼,见后者对自己使劲眨了眨眼,这才做出恍然状:“噢,噢!原来美人说的是他啊!你放心,本宫一言九鼎,既然说了释放,那就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你当真?”星美人半信半疑。   “若本宫欺瞒美人,就教本宫死在美人身上!”箫景翼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眼神中的急切与渴望十分明显。   “你……无耻!”星美人咬牙切齿的怒骂。可骂归骂,心中却明白,这一趟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算此时后悔,可已经到了他的地盘,他还会放她回去吗?   只盼他说话算话,如约放了表哥!   “美人,来,陪本宫喝酒!”箫景翼早喝退了下人,只留了若兰一人在偏殿,此时见星美人服软,便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你放开我!”虽然明白即将发生的事情,可星美人依旧抵触。   谁料,她刚刚挣脱,一转眼就被箫景翼打横抱了起来。   “本宫真是想死美人了,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尽兴!”   无论星美人如何挣扎,却还是无法挣脱箫景翼的怀抱,被他反抱着,死死地固定在自己的腿上。   “来,本宫敬美人一杯。”箫景翼端起桌上事前倒好的一杯酒,不顾她的躲避,死活灌进了她的口中。   没多久,星美人便浑身燥热,面色发红,身体发软…… 第二百一十五章 被骗了   一个时辰后,东宫偏殿传来嘤嘤的低泣声。   衣衫不整的星美人伏在地上,泪水在她潮红的脸上纵横交织。她仰着头,盯着正在被若兰服侍着更衣的箫景翼,一双包含泪水的美目盛满了愤怒:“太子!你竟然下药!”   事后的箫景翼只觉自己浑身舒展,前所未有的畅快。他此时一脸餍足,满面红光,正伸展胳膊任若兰替自己整理腰带。   闻得星美人的质问,他忽的推开若兰,抬步走到星美人的身前,弯腰俯身伸出手,轻轻地捏住她苍白的下巴,意味深长的笑道:“本宫只是为了让美人更舒服,所以才助助兴。怎么,难道美人忘了,方才是谁缠着本宫的腰,哭着喊着不够,要本宫更凶猛更尽兴的?”   “你…”星美人双手抓着破裂的衣衫,紧紧的护在自己胸前。被箫景翼得了便宜还卖乖,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这让她的眼中充满了悔恨与痛苦,喃喃自语着摇头:“要不是你卑鄙无耻,我怎会…”   说罢,她掩面而泣。   虽然来时便料到发生何事,她也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事情真实发生,她还是接受不了。她更接受不了的,是自己先前的表现!她…居然对这个强迫自己的男人…索欢…   想到先前那一幕幕,星美人只觉自己不堪入目,心中更是无法原谅自己。一时控制不住,竟放声大哭起来。   如此奇耻大辱,还不如一死!   悲恸的哭声在偏殿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麻。幸亏偏殿隔音效果不错,事先也紧闭了门窗,想必这哭声定会传出去,惹人注意。   眼见星美人梨花带雨,悲痛欲绝,箫景翼竟然涌起一种心疼,他似乎想要安抚她,于是蹲下去,将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脸颊:“乖,别哭了,本宫的心都被你哭疼了。”   “你给我走开!”鼓起仅剩的力气,星美人猛地伸出双手,狠狠推开箫景翼,恨声道:“把我害成这样的人就是你,你不用再来与我假惺惺,多此一举!”   箫景翼被推得往后踉跄了一步,但并未生气。   反倒是若兰,心中早就燃起一团妒火,此时见星美人推搡箫景翼,还不赶紧抓住机会,冲上前便一耳光扇在了星美人的脸上:“竟敢对太子殿下动手!”   “啊!”先被偷偷下药,后被放肆蹂躏,星美人早就浑身瘫软,没有力气,此刻被抱着私心的若兰打了个正着,一下就被扑到了地上。   可怜她的小脸,原是欢好后的绯红,此时却鼓起一座高高的五指山!   这个若兰,还真是下了死手。   若兰打完星美人,心中也是害怕箫景翼生气,忙转过身,温言软语的去哄箫景翼:“太子殿下,您乃千金之躯……”   “啪!”   话未说完,箫景翼一巴掌扇在了若兰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将若兰扇倒在地!   “太子殿下……”若兰捂着脸,满脸震惊的盯着箫景翼。   “你敢打本宫的女人!”箫景翼眼睛冒火的瞪着她,脸上的神情是真实的厌恶与嫌弃,“念在你服侍本宫一场,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你再敢擅作主张,对本宫的女人动手,本宫要了你的命!”   若兰实在太了解箫景翼了,所以她知道此时箫景翼的怒火是真的,他是真的可能要自己的命!   “奴婢一时失态,请太子殿下赎罪!”她快速爬起来,跪在原地,死死压住心底强烈的震惊与恨意,对着箫景翼流起了眼泪,见后者面色稍缓,她这才偷偷的松了口气,又转过身,对着星美人连磕三个响头:“是奴婢错手,不该对美人动手,还请美人赎罪!”   星美人捂着脸瞪着她,哼了一声,并不理会。   若兰一时情急,又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这时,箫景翼才施施然道:“行了,起来吧。你的贴心,本宫会记住的,但是你也要记住,凡时莫要贪心,行事莫要逾越。记住这一点,下不为例。”   若兰感恩戴德的爬起来,一连感激的对箫景翼低头:“奴婢记得,多谢太子殿下网开一面。”   心中这才彻底松了口气,箫景翼到底还是记得她的好的。不过,记得又如何?还不是将她丢到一边?说到底,喜新厌旧,是男人的通病!   这星美人被他强迫着,才不情不愿的来了两次,结果却让他食髓知味。而她呢?这些日子,她可是日夜陪伴,对他所提的任何“出格”要求,都是从未拒绝啊!   这一切,都怪这个该死的女人!   若兰低着头,偷偷看向星美人,心底渐渐被妒忌侵占。   这时,星美人忽的伸手撑住桌沿,艰难的站了起来,她看着另一边正在“交心”的主仆二人,眼底涌起强烈的厌恶与恨意,强压着情绪,慢慢说道:“事已至此,下药的事我已认了。现在,你们该放我表哥了吧?”   要不是为了救表哥,她至死也不会让箫景翼再次得逞!   不过,如果真的能救出表哥,她这一切也值了。   因为,她的完璧之身已经被箫景翼破了,破了一次,已是死罪难逃。既然如此,只能拼着破两次,尽力救得表哥,希望他能活着离开皇宫。   出宫以后,迎娶一个善良体贴的女子,好好的过日子吧!   星美人的泪,唰的流下,她放任泪流,并不去擦。   而箫景翼听见她又提到所谓的表哥,不禁向若兰瞧去。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什么表哥,只是接到了若兰的暗号,顺势演一出戏罢了。否则,若是告诉她,她的表哥并不在他手上,她又怎么会乖乖进来呢!   “美人!”若兰暗暗对箫景翼使了个眼色,让他放心,而她则快步走过去,笑着说道:“奴婢替您更衣吧。”   早就料到箫景翼的特殊嗜好,她提前备好了一套衣裳在桌上,也算是未雨绸缪。   星美人没有理若兰,却也没有拒绝。此时她自己浑身无力,想要脱掉身上的碎布、再穿戴整齐,只怕是应付不来。她也总不能衣衫不整的回星月阁,因此默认了若兰替她更衣的举动。   事到如今,星美人似乎有些麻木了,更衣时竟然没有躲避箫景翼,只是背过身,背对着箫景翼,任由若兰替她脱衣再穿衣。   身后的箫景翼,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流畅的背部线条,盈盈一握的纤腰,心中的火不由又烧了起来。直烧的他口干舌燥,眼冒火花。   很快,星美人便穿戴整齐,她一把将若兰推开,转过身对着箫景翼,正要说话时,突然发现箫景翼的表情,心里顿时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忍了很久才说道:“放人吧。”   箫景翼没说话,不着痕迹的看了若兰一眼。   若兰笑吟吟的从她身边绕过来,软声道:“美人放心,太子殿下既然答应放人,自然不会骗你。”   星美人听了这话,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可是,还不等她的心彻底放回去,若兰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太子殿下只说了答应放人,却没说什么时候放人。所以,还请美人耐心一些。”   “你…你说什么?!”若兰还是笑容满面,可星美人却如堕冰窟,她猛地回头,看向箫景翼,颤声道:“你答应我今天就放人,你骗我!”   “本宫只说放人,却没说一定是今天放,是美人你想多了。”箫景翼露出得逞的笑意:“本宫可没有欺骗美人!”   “你!你们合伙骗人!我…”她甘愿受此凌辱,就是因为想到救人,如今得知被骗,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关键时刻,箫景翼冲上去一把将她抱住,低着头看着她,邪笑道:“美人别失望,只要你好好陪本宫,让本宫高兴了,本宫一定马上放了你表哥!”   原来,这个男人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人!他一开始就打算长期玩弄她!   后知后觉的星美人头昏目眩,悔恨不已。   可这一切,她明白的太晚了!   上船容易下船难,如今她想要从太子这艘致命的船上下去,却是比登天还难了!   ……   另一边,决定对星美人做出弥补的宋安好,找了借口去了一趟侍卫处。   “你是哪个宫里的?来这儿干什么?”   到了门口,宋安好正踌躇着,突然被人发现,那人走出来对她质问。   看他的服饰,应该是侍卫处的一个小头头。   宋安好马上露出笑容:“我是兰灵宫的,来这儿是想找一个人。”   对方哦了一声:“找谁?”   宋安好答道:“刘静辉。”   对方奇怪了,问道:“你找刘静辉?你是他什么人?”   宋安好面不改色的微笑:“哦,我同他是老乡,这次找他是想问问老家的事。”   “原来是老乡啊!”对方了然的点点头,突然说道:“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刘静辉这几天都没来当值。”   “他没来?”宋安好暗自一惊,不禁追问:“是请假了吗?”   对方摇了摇头:“没请假,也没来,去他住处也没找到人,整个人都好像消失了似的。”   “……”宋安好心中讶异,却没有表现出来,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谢谢您了。”   “没事。”对方摆摆手,回屋去了。   宋安好开始惊疑起来。   星美人那边刚出是,刘静辉就不见了,难不成是他害怕自己暴露,偷偷的溜了?   难道,所谓的青梅竹马,儿女情长,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就如此不堪一击?   …… 第二百一十六章 麻烦事一件又一件   如果刘静辉真是因为怕被牵连而偷偷跑路,那星美人也太可怜了。   宋安好摇摇头,转身向兰灵宫走去。   可走了没几步,她的步子却顿了顿。刘静辉真是跑路了吗?这个猜测似乎与原剧情不太一样。   在原剧情中,刘静辉与星美人青梅竹马,情根深种,甚至为了星美人隐姓埋名的进入皇宫当侍卫,两人感情暴露,双双被抓时,他也没有为了洗脱罪名而对星美人落井下石,而是将责任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为了平息皇帝的怒火,给星美人留有一线生机,他不惜横刀自刎。然而可惜的是,尽管他死了,可是却没能改变星美人的命运。在他死后第二天,星美人也被赐死。临死前的星美人,还不知道自己的表哥,已经为了她先走一步。   这样痴情的男儿,真的会在还未暴露时,便闻风而逃吗?   宋安好忽然觉得不太可能。不,是太不可能了。   那么,如果刘静辉不是跑路,那他到底去哪了呢?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现,宋安好突然转身,直奔东宫而去!   她突然想到,刘静辉的消失,还有一个巨大的可能性。那就是,与箫景翼有关!   很可能是在箫景翼强迫星美人时,被刘静辉发现,为防止刘静辉将事情捅出去,所以箫景翼一不做二不休的把他抓了起来!   对,除了箫景翼,没有人会抓刘静辉!   宋安好匆匆来到东宫侧门,正在暗付该如何通知若兰出来时,侧门忽然嘎吱一声开了。   她吓了一跳,连忙闪到一棵大树后,悄悄探出脑袋观察。   想不到,从侧门出来的人,竟然是若兰与星美人!   这若兰手腕还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替太子办好了事,看来太子还会继续倚重她的!   宋安好暗付着,不由向星美人望去。   只见星美人一脸泪痕,眉眼中却神色复杂,有恼怒,憎恨,厌恶,更有一种深深的自责与懊悔。   她本就身形纤弱,此时从东宫出来,更是柔弱,站在那儿,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看来,她在东宫,受了不少折磨!   箫景翼,可真是个禽兽!   因为对星美人有内疚,宋安好忍不住暗暗痛骂箫景翼。   就在这时,若兰对星美人笑眯眯道:“奴婢就送美人到这里了,美人还是自己回去吧,不然被人看见我们在一起,只怕平添口舌。”   “事到如今,你还担心口舌?”星美人冷笑,眼神却充满了悲哀:“如今表哥在你妹手上,自然是你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也不必假惺惺的自称奴婢了。你以为你的那点小心思,我会看不出来?”   “哦?美人看出什么了?”   “看出,你对太子的非分之想!”   “你…”   “你不必动气,这本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遮掩的。我只想告诉你,你若真想攀着太子爬上去,最好劝他早些放了我表哥,也劝他早些对我死心。否则再这么拖下去,我怕你不仅得不到太子更多的青睐,就连以前的那些恩情也会被太子一笔勾销!”   “你这是在威胁我?”   “算不上威胁,你就当我是请求你吧。你只记得,太子如今拉着我,若是我真的下了决心,就一定能抓住太子的心。到那时,你对我做的一切,你猜我会不会还回去?”   “美人!你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呵呵,你不会真以为太子爱上你?非你不可了吧?我告诉你,太子看中的女人多了去了,他只是玩玩你罢了,等玩腻了,一脚将你踢到旁边!”   “是吗?那咱们试试看吧。”   星美人惨白一笑:“若下次你再请我来东宫,记得帮我绾一个好看的发髻,太子喜欢!”   丢下这句话,星美人不再流连,转身就走。   若兰瞪着她虚弱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却偏偏知道她说的话很有道理。   就凭箫景翼对星美人的喜爱,如果星美人果真心甘情愿主动迎逢,只怕箫景翼的魂都会被勾去!   到那时,别说箫景翼会彻底抛弃她,星美人肯定也会在箫景翼耳边吹耳边风。她一定会死的很惨!   果然,后宫的女人,就没有好相与的!   就连弱不禁风的星美人,也这么不好对付!   “姑姑这是在干什么?怎么在门口跌脚呢?”   宋安好从树后转出来,笑吟吟走过去,关切的问道:“姑姑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若兰并不知道她一直就在,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又不想让宋安好知道内情,所以假装若无其事道:“我能有什么事?左不过是无聊,在门口透透气。”   可宋安好没打算与她敷衍,直截了当的说:“无聊吗?可我刚才怎么看见姑姑与一个人在门口讲了半天的话?那人远远看上去,还挺像星月阁那位美人的!”   “原来你看到了!”若兰皱着眉嘟囔了一句,她倒不是不愿让宋安好知道这个秘密,而是不想让宋安好看到自己陷入难堪,于是承认道:“你眼睛还是这么尖。没错,的确是星月阁的星美人。”   “哦。”宋安好点点头:“我隐隐听见她说什么表哥,难不成她表哥犯了什么事,被太子给抓了?”   “你听她胡说!”出乎意料,若兰一口就否定了:“太子是什么人?哪有时间去抓一个侍卫!”   “说的也是。”宋安好一边细细的观察她,一边说道:“不过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认为她表哥在东宫?”   “还能为什么?心虚呗!”若兰哼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啊,就是做了亏心事,又被我查到了,就以为我们把她表哥给抓了!”   “姑姑查到什么了?”   “我查到啊,她和她表哥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那她表哥,真的不是你们抓的吗?”   “真不是!”若兰挥挥手:“咱们什么关系,我骗你做什么!”   说完,又皱起眉头:“我说安好,能不能别提这无聊的事了,我现在正头疼呢!”   宋安好观察了半天,以她对若兰的了解,她相信若兰说了实话。刘静辉真的不是她与太子抓的。心念一转,笑问道:“头疼什么呢?”   若兰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有人和我抢太子,你说我头不头疼!”   宋安好露出惊讶的神情,半天才问:“谁呀?胆子这么大!”   若兰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幽幽道:“你说是谁。”   宋安好想了想,露出震惊的表情:“不会是……刚才那位吧?”   若兰恨道:“除了那个贱人,还会有谁!”   宋安好一脸闻所未闻的神情:“天哪,真的是她,星美人!可是,她可是太子亲爹的女人啊……”   若兰突然伸手抓住她的双肩:“太子现在心里眼里只有她!安好,这次你真的要救救我,你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姑姑,这次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宋安好轻轻推开她,为难道:“她是美人,我只是一个宫女,我真的想不到如果绊倒她。”   若兰失魂落魄:“你,连你也没有法子了?!”   宋安好叹气道:“姑姑,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星美人正直风华,我们是斗不过的!你还是……赶紧离开东宫吧!”   “离开东宫?那我所有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不,我不甘心!我死也不离开东宫!”   “那……”   “宋安好,你什么也不用劝我了。到时候真的覆水难收,我大不了拼着一死,也要拉着她垫背!要我给她让位,想都不要想!”   “姑姑你…哎!你千万别冲动,大不了我回去给你仔细想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真的?你对我太好了!”   若兰又浮起一线希望,感激的对宋安好道谢:“安好,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真是太谢谢你了。”   宋安好一笑:“我们之间,提这个就太见外了。不过你倒是要注意,小心星美人使什么绊子对付你!”   “这倒不会。她以为她表哥在我们手里,暂时应该不会对付我。我正是要趁这个机会,想办法对付她!”   “没错,是得抓紧时间了。”   ……   在若兰的感激涕零中,宋安好回到了兰灵宫。   她已经确定,刘静辉不是被太子抓住了。不过她也更加好奇,刘静辉到底被谁抓了呢?   事到如今,她已经想不到刘静辉主动消失的理由。所以,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刘静辉被人抓了。   只是,除了箫景翼,谁还有理由去抓刘静辉呢?   本想弥补星美人,日后让星美人与刘静辉双宿双归,可现在刘静辉却没了踪迹。   宋安好十分头疼。   ……   一转眼,又过了两天。   这两天,若兰天天去星月阁“请”星美人,星美人哀大莫过心死,已经不复第一次的誓死抵抗,甚至临走前还会重新梳头。   可是放在若兰眼里,她的表现却是争宠的象征。   由此,若兰心中更恨了。   她寻了机会去找宋安好,想问宋安好到底想到法子没有,可是没想到这一次,宋安好根本没有现身见她。   她不知道,宋安好也遇到了心烦的事。   ——原本皇帝有意让四皇子箫景越与蒙族公主和亲,可是没想到,蒙族公主却相中了三皇子箫景煜,非他不嫁!   消息传到兰灵宫,宋安好气的一天没有吃饭。   箫景煜特意来找她解释,也被她拦在门外,连面都不肯见! 第二百一十七章 准备收网   箫景煜来了兰灵宫,给静贵妃请安之后,便匆匆赶去宋安好的屋子。不成想,却被一扇大门挡在了门外。   抬手叩门,里边却死一边沉静。   等他沉声唤人后,里面才传来宋安好动气的声音。   “屋里没人!”   好吧,如此任性的小女子,真把箫景煜给气笑了。   话说起来,箫景煜在这厢叫门,没叫来宋安好开门,却招来闻声而来的小草。   毕竟是她的男神,远远便听出男神的声音,等追着声音找过来,居然现在自己的男神就站在自己的女神门前,破天荒的耐着性子在隔着门板温声哄人。   眼前的一幕叫小草目瞪口呆,忍不住想要走近一些,也能看的真切一些。谁知这一步迈出去,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个横眉冷目的年轻男子,用一把带着鞘的剑给拦住了。   “主子要务在身,闲杂人等禁止靠近。”   “要务?”小草喃喃着,情不自禁又朝那边望了一眼,这算哪门子要务。   可心中就算再奇怪,却也不敢反驳,只能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看这情形,殿下似乎与安好交往过甚,只是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她竟然一点苗头也没瞧出来。   哼,待会等殿下走了,一定要好好审审她!   亲眼看着小草离开,黄泉也回头看了看对面,皱眉一皱,又快速翻身上了屋顶。   ……   “再不出来,孤就破门了。”   那厢,箫景煜好话说尽也磨不开门,耐性一点点告罄,最终使出了杀手锏。   果不其然,话音落了没多久,紧闭多时的房门,嘎吱一声开了。   宋安好气鼓鼓的出现在门口。   箫景煜看见她的第一时间,周身的冷漠就消散了许多,就连波澜不惊的眸子里也染上了微微的温柔。   “终于舍得出来了,嗯?”   “殿下不去陪那蒙族公主,怎么还有时间在我门口磨洋工呢!”宋安好一步踏出来,反手关了屋门,背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双手环在胸前,气呼呼的挤兑他。   “她也没派人来说,要我去陪她。”箫景煜低眸看着她,只觉得她置气的样子十分有趣,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念头。   “好啊,箫景煜,你总算说出你真实的想法了!”果然,宋安好一听这话,便猛地抬头,伸手一指,狠狠瞪过去:“你的意思是,要是她提出来,你就会去陪她了,是不是!”   “不是。”箫景煜一把捏住她的手指,含笑道:“自然不是。”   “哼!”宋安好气的用力一甩,将他的手甩开,哼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信你才怪!”   “是吗?这普天之下,我只见过一人,是真真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箫景煜微微低头,凑到宋安好的眼前,笑吟吟道:“你猜,那人是谁?”   这么赤裸裸的眼神,不就是说她吗!   宋安好一扭头:“我不猜!”   这负气的样子,果真是可爱至极。   箫景煜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宋安好听得笑声,心头却蓦地烦躁起来。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生箫景煜的气,她只是觉得一切变得棘手,头疼万分,这才忍不住把气撒在了箫景煜的头上。   “你还笑!”   “真霸道,笑也不许。”   “你有这笑的功夫,还不如想想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   宋安好被箫景煜的明知故问真惹生气了,气的小脸发红:“行,我看你是相中那个公主了,真想做人家驸马!”   气呼呼说完,一扭身,就要再进屋。   谁料,门还没推开,就被箫景煜从后面一把抱住。   “你看你,平时挺聪明的人,怎么关键时刻犯糊涂。”箫景煜双臂一收,将她收入自己怀抱,低着头伏在她的肩上,低低的说:“我要是真和她和亲,也不叫我做了她的驸马,应该是她做了我的王妃。”   “!!!”   起先被抱住,宋安好以为他要说什么哄自己,耐着性子听到这里,顿时勃然大怒,用力挣扎起来,想他从她怀里挣脱:“箫景煜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   不料,她越是挣脱,就被抱的越紧。   “行行行,我不开玩笑了。”怕她真生气,箫景煜不禁温声示弱,“我就是看你生气,才逗逗你的。”   “有这样逗人的吗!”宋安好真是被气得不轻:“还说我糊涂!我哪里糊涂了!”   “你要是不糊涂,怎么会说那种话。”箫景煜紧紧抱住她,不让她从自己怀抱挣脱,在她耳边低声道:“明知我只钟情你,还胡思乱想,让我去做人家的驸马,这不是糊涂是什么。”   “你……”宋安好不等听完就要发火,突然听清他的话,不禁转怒为嗔:“又在转移话题!”   “我可没转移话题。”箫景煜紧紧的抱了抱她,随后便缓缓放开,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让她转过来面朝自己,盯着她的眼睛里盛满了认真:“这件事我已有对策,你不必为这件事费神。”   宋安好不由紧张起来:“什么对策?”   箫景翼眼神闪了闪,笑而不语。   宋安好顿时明白。   有些事,她没有告诉箫景煜。如今箫景煜对她有所隐瞒,她也能理解。   “行,我不问你。不过,你最好能尽快解决。”想到他已经有了对策,可一无所知的自己刚才还在矫情,宋安好不仅有些汗颜,便也开起了玩笑:“否则,要是皇上派你去蒙族做驸马,我可不去救你!”   能开玩笑了,就说明心态好了。   箫景煜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先是笑了笑,随后又神色一敛,叮嘱道:“最近你小心一些,老四可能会找你麻烦。”   老四?   宋安好愣了一下:“四皇子?箫景越?”   箫景煜点了点头,神色变得肃静:“他本想借和亲一事重整旗鼓,一连几日在公主面前献殷勤,如今公主翻脸不认人,想必会十分憋屈。他应该不敢找公主的麻烦,不过肯有可能会找你的麻烦。”   “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宋安好有些不明白,随后又发现一个问题:“等等,你的意思是,蒙族公主来了?她什么时候来的?”   “她是假装婢女,混在使团中到的京都。现在我们都已知道,但是谁都没有点破,还是由着她假装婢女。”   “那她为什么独独相中了你?”眼看箫景煜有问必答,宋安好突然起了促狭之心,追问道。   箫景煜知道她的心思,也不点破,淡笑着回答:“据说是偶然在街上遇到了一次,与孤有过一面之缘,然后拜倒在孤天神下凡般的容貌上。”   “噗!”宋安好笑了出来。   箫景煜面色一正:“其实,其中原因我也不知道。有人透出风声,说她曾无意中见过我一次,可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所以,也无法分辨她的话是真是假。”   宋安好追问:“那你希望是真是假?”   箫景煜面上浮现一抹不屑:“是真是假,我根本就不在乎。”   说着,转眸看向宋安好,眼底的不屑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温情与担忧:“我只担心你不高兴。”   所以才急急来解释,甚至纡尊降贵的在门外等了这么久吧。   宋安好心头划过暖意,低声道:“我不该闹情绪。不过,我其实一直对你很有信心,并没有怀疑过什么。”   “我知道。”   箫景煜拉起她的手,轻轻的揉捏了几下,温柔的注视着她:“我都知道。”   临走前,箫景煜意味深长的叮嘱了一句:“东宫那边,你得注意点分寸,当心把自己搭进去。”   宋安好听着他这一句十分明显的话,心头突的一跳,乖乖应道:“噢。我知道了。”   送走了箫景煜,宋安好站在门口陷入了沉思。   蒙族公主混进了京都,还扬言对箫景煜一见钟情,真不知道她是打算做什么。   按照原始剧情,她爱上箫景煜那是很久以后的事,这才一开始,哪来的一见钟情!   难道,她这么做另有居心?   哎,毕竟人家才是女主角,搞不好同样有着强大的主角光环,主角的心思,可不是她这个小小的配角能猜到的!   虽然箫景煜说已有对策,可宋安好还是想要做点什么,帮他一把。   可她一个宫女,还是一个配角,能做什么呢?   突然,她想到一件事。   如果和亲的时候,皇室出了大事,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那么和亲一定会受到影响!至少,不会那么快就和亲成功!   这样一来,也能给箫景煜多争取一些时间。   好,就这么办!   放了这么久的鱼网,宋安好终于打算收网了!   她想了想,疾步像东宫走去。   若兰接到了暗号,激动的跑出来见她,一见面就是埋怨:“我昨天去找你,你怎么不出来!”   宋安好连声道歉:“不好意思,我昨天不舒服,实在没力气出门。”   “原来是这样,那你身子可好些了。”若兰敷衍的关心了一句,马上又进入了正题:“对了,上次你说替我想法子,到底想好了没有?这都过了几天了!”   宋安好苦笑道:“姑姑这么急?!”   若兰急得跺脚:“能不急吗!太子天天想着那个贱人,天天让我去把人带来,还天天当着我的面亲热!换你,你也急!”   宋安好不好意思的干笑:“说的也是。”   “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事太子简直中了那个贱人的毒!”若兰突然恨声道:“你知道吗,太子竟然不满足在东宫行事,居然想去星月阁!今天要不是我拼死拦住,他就要闯入星月阁,在星月阁里和那个贱人行鱼水之欢了!”   “这么刺激?!”   宋安好一连震惊,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腹黑的笑了起来:“姑姑也真是的,太子想去,你就让他去嘛,为什么要拦着!”   “让他去?”   若兰愣了:“你的意思是……”   宋安好笑而不语,笑容更加腹黑。 第二百一十八章 去星月阁一战方休   “你的意思是,让太子去星月阁找她?!”   若兰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可是,为什么要让太子去星月阁?他再怎么胡闹,好歹是在东宫,是他自己的地盘。可要是胡闹到星月阁去,要是被别人发现,那可是要死人的!”   “你说的没错,要是东窗事发,肯定是要死人的。”宋安好一脸认同的点点头,可话锋突然一转:“不过,死的又不是你,你怕什么”   “……”若兰瞪大眼睛:“你到底什么意思?”   宋安好循循善诱:“我先问你,要是东窗事发,最该死的是谁?”   若兰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忽然想到这一点,心里陡然惊恐起来,她不断地眨着眼睛,半天也开不了口。   只听宋安好悠悠说下去:“太子是一国储君,身份高贵,再加上乃皇后之子,就算他犯下弥天大祸,最多也就是严厉惩治。堂而皇之治他死罪,那是不可能的,皇后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唯一的儿子被处死。我说这话的意思,姑姑可明白了?”   若兰认真听着,似懂非懂,犹犹豫豫的回答:“你的意思是,退一万步讲,就算在星月阁闹开了,太子也不会有事。而那个贱人,肯定不会有好下场。是不是这个意思?”   宋安好露出赞许的神情,冲她笑道:“姑姑果真冰雪聪明,一点即通!不过,有一点你可说错了。”   若兰好奇发问:“哪一点?”   宋安好慢慢开口,神色突然一肃:“你说星美人不会有好下场,这一点说的可不够细致。她不是不会有好下场,她是必死无疑!”   若兰惊讶的啊了一声。   随后,她很快便领悟,恍然道:“是的,你说的对。她身为美人,乃皇帝的女人,却与太子发生苟且,不仅有悖常伦,还会让皇帝与庆国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所以,她的命可肯定留不住!”   宋安好脑子里毫无预兆的浮现星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突然就心里一沉,沉默起来。   可若兰却被她点通了,十分激动,就差抱着她跳起来了:“安好,你真聪明,我差点就钻牛角尖了!”   “哎呀,幸亏有你这个朋友,不然我该怎么办啊!”   “这件事要是能圆满解决,我就欠你一个大人情,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   “安好!安好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替我高兴吗?”   宋安好被她晃了半天,这才收敛情绪,淡淡一笑:“高兴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高兴还太早了。”   若兰一愣:“你不是说她必死无疑么?”   宋安好摇头:“要是东窗事发,她才必死无疑。可要是这东窗永远关着,她只怕会越活越滋润了。你在这儿高哪门子兴呢!”   若兰一听,恍然大悟,她面色犹豫了片刻,忽然下了决心,咬牙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帮她一把!”   宋安好心中明白她动了心思,暗自一喜,却假装惊讶:“你不会要通风报信吧?你可得想清楚了,万一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若兰已经起了心思,又怎会善罢甘休,咬牙道:“大不了,我仔细琢磨琢磨,看怎么样才能只弄死那个贱人,却伤不到太子与我。”   宋安好眼神一闪:“如果想保太子,那就只能告诉皇后了。只要皇后出手,肯定雷霆万钧,不但会快速处死星美人,还会替太子善后,绝不会让这件丑事暴露出去。如果向皇帝高密,则风险太大,不好把握,搞不好会伤及太子,也会连累到你自己。”   “皇后?!”若兰眼里闪过一抹亮光:“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皇后乃太子生母,就算太子违背人伦,她也不会弃他而去!好,我就悄悄通知皇后!”   宋安好眯了眯眼睛,补充了一句:“这件事,只有在星月阁发生,才对你们最有力的。”   若兰重重点头:“我懂。”   ……   等到下一次,箫景翼又在若兰面前提出想去星月阁时,本以为又要被若兰阻拦。   谁知,若兰若无其事的笑笑,说,“既然真想去,那就去好了。哪怕就一次,也算是了了心愿。”   箫景翼一听,马上就兴奋的不得了,双手按住若兰的肩膀,凑过去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本宫就知道,只有你对本宫最好!”   若兰低下头娇羞的笑。上次箫景翼如此对她,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心中欢喜,对自己的决定更是毫不后悔。   为了让箫景翼不引人注意,若兰取出提前准备好的一套太监服,笑吟吟道:“请殿下更衣。”   箫景翼马上就拒绝了:“不穿!换装可以,至少得是侍卫服!”   若兰便软言相劝:“殿下英姿勃发,器宇轩昂,就算穿上太监服,走在宫道也会引人侧目,更别说侍卫服了!我的好殿下啊,为了星美人,您就忍忍了。再说了,您想想看,穿着太监服抱得美人归,是不是更刺激?”   刺激?如此想想,还真有点刺激。   作为一个典型耳根子软的代表,箫景翼马上就被若兰说服了,他展开双臂,兴冲冲道:“快,给本宫更衣,本宫今儿就穿着太监服与美人恩爱!”   瞧着他一脸美滋滋的神情,想必已经在畅想具体的画面,若兰笑着解开他的腰带,意味深长道:“殿下一定会永生难忘的。”   ……   星月阁。   星美人斜靠在美人榻上小憩,小穂站在后面替她轻柔的捏着肩膀,低声说道:“美人最近身子总是不适,还是请御医来看看才是。”   “想必是换季的原因,我这才有些不舒服,不必麻烦御医了。”表哥一直关在东宫,星美人哪有心情请太医,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道:“其实也没有特别不舒服,就是没精打采,总是犯困。”   “这都是因为您身子太弱,气虚所致。”小穂轻声说着,双手上移,在她两侧太阳穴轻轻揉着,“力道还行吗?”   “嗯,挺好的。”又是一阵困意袭来,星美人慢慢闭上眼睛,打算再眯一会儿。   突然,门外传来小宫女的禀报:“美人,东宫的若兰姑姑来给您请安了,还带了一个小太监。”   闻言,小穂的动作突然顿了一顿。   星美人立刻睁开双眼,眼底浮现一抹悲哀,可是这悲哀与先前比起来,已经麻木了许多。   “行了,带进来吧。”   星美人慢慢说着,摆了摆手,让小穂退开。   小穂默默走到梳妆镜前,等着待会儿替主子绾发。   最近这段日子,每当这个东宫的人来找主子,主子都会离开一两个时辰。而在离开前,主子都会让她重新梳头。   隐隐的,小穂明白了什么,可是这种事,纵然明白,也是断然不敢开口说破的。   就连当着主子的面,她都从来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   “若兰给星美人请安。”   一进门,若兰便扬声开口,径直跨过大门,走进里间。   星美人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大大方方受了她这一礼,才道:“你这天天来给我请安的,可真是辛苦你,难为你了。”   “回美人话,若兰一点儿也不辛苦,一点儿也不为难。”若兰笑眯眯说完,突然看了身后的小太监一眼,又道:“对了,今儿若兰还带了个小太监来给美人请安。”   星美人不以为然的哼了一下:“你又在搞什么鬼?”   若兰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冲后面的人挤了挤眼睛:“快,还不赶紧给美人请安!”   “给星美人请安!”   一个故意拿捏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这声音不太自然,可是却有些耳熟。   突然想到什么,星美人腾地站了起来:“你是——”   一直低着头、穿着小太监衣服的箫景翼慢慢的抬起头,似笑非笑的望向她:“美人说得极是,我正是特意来给你请安的。”   当看清箫景翼的脸,星美人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小穂连忙赶过去将她扶住,关切道:“美人,您没事吧?”   可没想到,那个小太监却突然跑过来,一把将星美人抱住,然后将小穂狠狠了推开:“让本宫来!”   听见“本宫”二字,小穂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兰冲过来一把抓住小穂的胳膊,恶狠狠的警告道:“不该看的别看!”   她趁小穂震惊的档口,连忙将人拉了出去,却也不让人离开,而是将门一锁,两个人守在门口。   屋子里,星美人在箫景翼怀中悠悠缓过气,又气又急的腰从他怀里挣脱下去:“你怎么来了?大不了我去东宫便是,你到我这里来,不是嫌事情不够大么!”   箫景翼如愿以偿,哪能让她轻易的挣脱,一用力就将她打横抱起,“本宫今天就想在星月阁要你!下一次,本宫还要在乾清宫要你!”   星美人满脸骇然,“你疯了!”   “只要能和你双宿双栖,日夜享受鱼水之欢,本宫就算疯了也值得!”箫景翼兴奋的低头,在她脸上脖子上一顿猛亲,,喘息道:“说,你是想在贵妃榻,还是想在床上,或者窗边,本宫都依你!”   “我……我……”星美人还想挣扎,可是却有些意乱情迷,浑身发软。   “那就在这儿吧,本宫也等不及了!”   箫景翼一把将她扔上贵妃榻,不能将身上的太监服扯去,便急切的扑了上去:“美人,美人, 第二百一十九章 浓墨登场   若兰拉着小穂不许她走,两个人就这么守在门口。   耳听里间传来的动静,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小穂不禁面色苍白,心跳飞快,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和若兰大眼瞪小眼。   这时,有小宫女端着托盘过来,远远便问小穂:“姑姑,美人起了吗?熬得药好了,得趁热喝。”   小穂急得满头大汗,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若兰皱着眉头,狠狠在她腰间掐了一把,痛的她立刻清醒过来。   “美人乏了,还在歇息呢,你先把药端去厨房热着,一个时辰以后再送过来。”小穂假装镇定,笑道:“对了,你下去也跟他们几个说一声,美人好不容易睡着,都不准来打扰。”   “好,我这就去。”那小宫女听见吩咐,没等走到门口,便转身走了。   眼看人消失在走道里,小穂这才舒了一口气,却觉得双腿发软,站立不稳,不得不伸手抓住窗沿,这才面前站稳。   “你可得当心些,这一跤要是摔下去,保不齐就摔死了!”若兰冷眼旁观,冲她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是星月阁的大宫女,这星月阁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第一个就拿你试问!我的意思,你懂了吗?”   “……”小穂又不是三岁小儿,这道理别人不说,她也能懂,她的脸色更加惨白,颤抖的声音却十分坚定:“你放心,我会好好守在门口,不让人发现的。”   若兰笑了笑:“这样就最好了。”   她的脸上虽有笑容,眼里却隐含着讥讽。   不让人发现?那她的目的不就达不到了吗?她只是不想让星月阁的宫女太监发现而已!   至于其他人,当然是越早发现,越好了。   半晌,若兰突然砸吧几下嘴:“哎呀,突然有些口渴了。小穂,你是东道主,是不是该给我敬杯茶呀?咱们这种关系,也算是同患难,共甘苦了。”   小穂见她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竟然还有心情发笑,一时不能理解。但转念一想,或许正是因为他们计划的周详,料到此时绝对不会有人打扰,所以才如此轻松吧?   可是,小穂还是有些犹豫:“若兰姑姑,这儿可离不开人,一会儿完事了,我亲自给您奉茶!”   若兰不以为然的拍了拍她的肩:“放心,这里有我呢。你姑姑我渴死了,太子殿下又是个不知餍足的人,等他万事,怕是我也该渴死了。你就行行好,赶紧给我倒一杯茶来,行不行?”   小穂本来犹豫,可架不住若兰软磨硬泡,再加上她先入为主的以为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才松了口:“行,我这就给你去端茶。只不过,你可千万别离开这门半步!”   若兰郑重点头:“你放心,有我呢!”   小穂匆匆离开,若兰却露出得逞的笑容。   掐算着时间,皇后的人也该来了,她不把小穂支走,万一小穂察觉不妙给星美人通风报信,那岂不是抓不了现行?   自古讲究抓贼抓脏,抓奸抓双,若不能把太子与星美人同时抓在床榻上,那今天这事可就事倍功半了!   不行,待会儿皇后来拿人,势必会教训太子一顿。若是她在场,日后太子心中难免有一根刺。所以,她必须得在皇后来时躲开,关键时刻再出来替太子求情。   没错,就这么办!   若兰打定主意,悄悄闪到了走廊另一边的转角。   同一时间,星月阁中,正是一场酣战。   诚如若兰说的,角色扮演会让人更加刺激。今日的箫景翼格外的兴奋,身上那套太监服竟然一直不舍得脱,关键时刻也只是撩起下摆。   作为史上最沉迷玩乐的太子,箫景翼还是有优点的,那就是说到做到。   比如说,他说了今天要七次,那就绝对不会只要六次。   最初的抵抗过后,星美人的神智开始出现空白,她的一颗心,更是不由自主的随着箫景翼的摆布浮浮沉沉。   从心理上,她明明是厌恶与抗拒的,可是身体却出卖了她。   此时,她的身体,已经无法由她自己来做主了。   “去,去那边……”   “看外面,看外面,本宫要你看外面……”   只听箫景翼不断地喃喃自语。   星美人不堪重负,不得不伸出双手撑住窗台,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早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美人,美人,你真美,人美,味道更美——”   箫景翼突然神情一紧,激动道:“快,叫相公!叫相公!”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倒也不忘增加点情趣。还真别说,心不是一般的大。   突然,砰的一声,从外间传来。   正在兴头上的箫景翼竟没听见,依旧咬着牙关不肯收手。   可星美人却是听了个真切,她陡然听见砰的一声过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突然吓得失声尖叫:“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什么?!”   箫景翼大骇,仓皇间回头,两人的躯体却还没有来得及分开。   万万没料到,这一回头,立刻吓得他浑身一软,跌到了地上,失声叫道:“母,母后……”   原来,关键时刻赶来的,正是皇后娘娘。   衣着华贵却面色铁青的皇后站在连着里外间的通道上,怒目而视的盯着里间里不堪的一幕。在看向狼狈不堪跌坐在地的箫景翼时,她眼里除了愤怒,便是浓浓的失望。可是当视线投向衣衫凌乱,正慌忙整理的星美人时,皇后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给我把星月阁封了!一个活口都不准留!”   皇后厉声下令。   明月肃声领命:“是,皇后娘娘。”   随后,明月带着凤仪宫的一行人冲了出去,没多久外面便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很快,鬼哭狼嚎的声音突然消失,整个星月阁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明月急步回来,“娘娘,全部处理了。”   闻言,星美人猛然抬头:“你,你竟然把他们全都杀了?小穂呢?小穂也死了吗?”   皇后眯着眼睛冷笑:“事到如今,你还有心思顾忌他人,要不是你不知廉耻的诱惑太子,他们就不会死。如今他们全部死了,其实都是被你害死的!”   皇后说的话不无道理,星美人脸色一白,喃喃道:“对,没错,是我害死了他们。不如,你也杀了我吧。”   “违背朝纲人伦,败坏皇室清誉,你以为你还有命活下去吗!”   皇后冷笑一声,不再搭理她,而是冷冷看向箫景翼,缓缓摇头:“太子,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箫景翼觉得这一切好似做梦。   直到所有星月阁的太监宫女被杀个精光,他才反应过来,衣裳都来不及穿好,便跪在地上向皇后膝行而去:“母后!儿臣知错!求母后不要告诉父皇!”   箫景翼跪爬在地上,抱着皇后的小腿苦苦哀求,满脸的鼻涕泪水,想必是真的害怕到了极点。皇后越看越失望,越看越有气,一脚踹了过去:“你还有脸求我!你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若不告诉皇上,你根本不会悔改!”   “我改,我改,我真的会改的!”箫景翼被踢中胸口,只觉心口一阵疼痛,可是他不敢喊痛,只能忍着又爬了过去,抱着皇后的腿痛哭道:“母后,儿臣是你唯一的孩儿,你一定要救孩儿啊!你要是将这件事告诉了父皇,父皇一定会杀了我的!”   皇后怒斥:“做出这种事,本就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箫景翼抱着她的腿不松,因为他心里明白,这不是腿,而是能够救他出水火的唯一的稻草。   “母后,儿臣以后一定好好听您的话,一定会好好孝顺您,您不能眼睁睁看着儿臣去死啊!”   皇后身姿笔挺的站在那里,眼中神色复杂,又恨铁不成钢,也有难言的屈辱。她死死抿着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眼看母子对持,气氛僵硬,无法婉转。   深知皇后心思的明月适时的站了出来,软声劝道:“娘娘息怒,当务之急不是与太子殿下计较。就算真要教训太子殿下,您将他关在凤仪宫,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又何必在外人面前呢?更何况,眼下还有更紧急的事等娘娘处理呢。”   说着,明月似有似无的回头看了眼呆站在那里的星美人。   也不只星美人在想什么,此时的她面色惨白,眼神却十分空洞。   “你说的有道理。”   有了台阶,皇后终于松口,斜眼向箫景翼剜去:“本宫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箫景翼一听这话,便知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下高兴的哭了起来:“多谢母后,多谢母后!”   这时,一直多在外面偷看的若兰瞅准了时机,飞奔进来,跪在了皇后面前。   “皇后娘娘息怒,其实此事并不是太子殿下的错,因为有人引诱在先,下药在后,太子殿下也是被她设计陷害的呀!”   旁边的箫景翼听了,面露狂喜,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样,还请母后明察!”   星美人眼睁睁看着这一主一仆唱双簧,冷笑一声,竟然也不为自己辩驳。哀大莫过于心死,她的心早就   死了。如今身子再死,也就无所谓了。   “你竟敢给当今太子下毒!”皇后听了若兰的话,突然目露凶光,厉声喝道:“来人,给本宫把这个贱人绑了!”   明月正要挥手,让人行动。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异动。   皇后大惊,怒问:“怎么回事?不是封锁了吗?为何还有人进来?”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   “皇上驾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不到在这关键时刻,箫齐晟竟然来了! 第二百二十章 全部拿下   在皇后身躯一颤,一时震惊得竟忘了上前接驾。   太监宫女齐刷刷的跪了一地,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色铁青的箫齐晟带着常总管大步而来,随行的还有一行御前侍卫。跪了一屋子的宫人纷纷避让,让出了一条通畅之路。   而这条通畅之路的另一端,是满脸震惊的皇后以及浑身无力瘫倒在地的太子箫景翼,还有那早就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星美人。   “皇上,您怎么来了!”这时,皇后才醒过神,白着脸上前迎接,试图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您是不知道,要不是臣妾来的及时——”   “把他们抓起来!”箫齐晟根本不给她时间挽回,他眼神厌恶的瞥了箫景翼一眼,决然下令:“全部抓起来!”   “是,皇上!”御前侍卫马上领命上前,将屋里所有人羁押。   屋子里,顿时人仰马翻。   太监宫女们,自然不敢反驳,更不敢惊呼。就连凤仪宫的大宫女明月被御前侍卫拿下时,也只是惨白了脸,一声不吭。   而同样被扭住的若兰却犹如晴天霹雳,直到此时还没有回过神。   为了惩治星美人,让太子对星美人死心,若兰悄悄将这件丑闻告诉了皇后,为的就是借皇后的手铲除情敌。皇后得知这件事后,除了震惊与生气,却还是替太子隐瞒补漏。   可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皇帝为什么会如此凑巧的出现?   难道,还有人,也偷偷向皇帝告密了?   看着架势,皇帝肯定不会轻饶了箫景翼,若兰心中涌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这么久的努力,犹如一江春水付之东流,她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父皇!父皇!儿臣知罪,儿臣知罪了!”   而这时,吓得浑身发抖的太子箫景翼,终于回过神来,跪在箫齐晟面前哭着认错求饶。   箫齐晟垂着眼皮,视线在他乱糟糟的衣衫上,眼神更加厌恶,冷冷道:“知罪?你可知你犯了何罪?”   箫景翼一时语塞,语不成句:“儿臣,儿臣……”   箫齐晟突然回头,瞥了皇后一眼,问道:“太子犯了何罪,皇后可知?”   “皇上!”皇后面色一白,缓缓跪倒在地,颤声道:“臣妾教子无方,求皇上降罪。”   “他生为太子,却屡屡行为恶劣,品性不端。如今居然胆敢败坏朝纲,做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事,令大庆与朕的颜面无存。皇后,你何止是教子无方!”   箫齐晟面上骤然浮现浓浓的怒意,这怒意之下更藏着些微的杀意,他用力一拂衣袖,断然喝道:“来人,将一众宫人打入地牢,星美人押入天牢,太子押回东宫。另外,从今日起,东宫化为禁区,派人日夜值守,没有朕的旨意,太子不准离开半步,任何人等也不准踏足半步!”   常总管与一众御前侍卫当即领命:“是,皇上。”   御前侍卫领命那人,宫人们终于抑制不住害怕,一阵鬼哭狼嚎,却毫无用处,就连明月,也全部被拖了出去。   若兰尖锐的声音在屋里屋外回荡:“我是无辜的,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   箫景翼疯狂的跪地磕头,很快额头上就一片血痕:“父皇,儿臣真的知错了,求父皇原谅。”   常总管亲自上前,“太子,请吧。”   箫景翼浑身颤抖,面色仓皇的抬起头,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两名御前侍卫一左一右的押住。强烈的恐惧涌来,他只能扭头向皇后求助:“母后救我!母后救我!”   事到如今,人人自身难保,谁有能力救他?   皇后没有看他一眼,而是紧紧闭上双眸,任眼泪流下。   直到此刻,箫景翼才幡然领悟,此番铸成大错,与以前种种大不一样。这一次,就连他无所不能的母后,也一筹莫展,甚至会被牵连,变成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父皇,冤枉啊!儿臣是无辜的!真的是无辜的!”情急之下,萧景睿指着同样被抓住的星美人,大叫道:“是她,是她勾引儿臣,是她引诱儿臣,是她逼迫儿臣,儿臣是不得已而为之,实在冤枉啊!”   星美人是屋子里唯一不害怕的人,她只是面露厌恶,对箫景翼冷笑道:“箫景翼,你敢做不敢认,为了活命,颠倒是非,血口喷人,畜生不如!”   箫景翼急骂:“本来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勾引本宫,你这个贱人,肯定是受人指使,故意陷害本宫,对不对!”   星美人呸道:“孬种!”   随即,星美人被拉走。反正她这段日子生不如死,根本就不想活了。如今东窗事发,对她而言也算是一种解脱。唯一牵挂的,就是下落不明的表哥刘静辉。   “父皇,父皇您也看到了,全部都是那个女人设计陷害儿臣,求父皇明察啊!”箫景翼挣开侍卫的束缚,猛扑过去拉住箫齐晟的衣袖。   箫齐晟气得面色发紫,他猛地抬手,一耳光扇在了箫景翼的脸上,力道之大,声音之响,令所有人都心头一震:“给朕把人拖下去!”   “父皇!求父皇相信我啊!”   无论箫景翼再怎么呼喊,还是逃不过被拖下去的命运。   此时,屋子里除了皇后,其余人已经全部被陆陆续续拖走。所有人的御前侍卫也走到门外,在门口值守。   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剩下跪伏在地的皇后,与高高在上的皇帝。   ……   宋安好已经在御书房附近转悠了小半个时辰了。   她满脸焦急,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袖子里还藏着一封隐藏了笔迹的告密信。   原本,她是计划在若兰通知了皇后以后,再偷偷找机会向皇帝告密,除了让皇帝亲自去抓奸,也能亲眼看到皇后与太子这对母子的狼狈为奸。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她原本已经打听好了,皇帝应该会在这个时辰批阅奏折,应该在呆在御书房哪里都不去。可是谁知道,她带着告密信前来,看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御书房。   皇帝却不见踪影。   她找了个借口,硬着头皮向守在御书房门口的侍卫问了两句,侍卫们却都什么也不知道。   想了想,她又问侍卫有没有见过常总管,若是能通过常总管将告密信递到皇帝手中,那样也更有说服力。   可是没想到,侍卫们也不知道常总管去哪了。   这就奇了怪了,常总管往常总在御书房待着,今日皇帝临时改了行程,而他也不见踪影,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突然,脑子中闪过一个念头,宋安好若无其事的对御前侍卫问道:“咦,往常巡值的好像不止你们两个人,是不是今儿皇上不在,所以不需要派人巡值呢?”   侍卫摇头:“即便皇上不来御书房,巡值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不过今日情况特殊,副统领临时调走了一批人,因此才人手不够的。”   宋安好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两位大哥真是辛苦了。”   寒暄了两句,她便转身缓缓离去。在离开侍卫的视线后,她脚步马上变快,一路朝着星月阁疾行。   宋安好感到星月阁附近时,恰好是御前侍卫压着第一批宫人出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连忙闪身躲了起来。   悄悄一看,若兰也在被羁押之中,再一看,明月居然也在!   亲眼看到这一幕,宋安好终于确定先前的猜测。   看来,是有人先她一步,向皇帝揭发了箫景翼的丑事,所以皇帝这才秘密调人来缉拿。   明月在,说明皇后也在,这可真是一箭双雕,太好了!   宫人们被押走后,星美人也被押了出来,看方向应该是朝天牢而去。   宋安好心中有些感慨,可一想到除了这个办法,她也别无他法可以报仇,于是便叹了口气。   如果有机会,她一定将星美人救出来,以此来弥补她的过错。   不过,此时还有一件事,让宋安好十分在意。   眼前的局势,明显是有人故意策划,否则皇帝不可能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出现抓奸。   很显然,皇帝之所以知道情报,也是那个人故意透露的。   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他是很凑巧的与送安好目标一致,还是早已清楚宋安好的计划,所以才先发制人?   如果是前者,那倒没什么,可如果是后者,那就必须小心了。   这时,伴随一阵惊呼,箫景翼被押了出来。   看到他满头鲜血,一身狼狈,宋安好忽然觉得十分解气。   就是这个人,一而再的欺辱她,还试图强暴她,如今她终于报仇雪恨了!   看见箫景翼被推着押走,宋安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快慰。   可是很快,她的心又猛地沉了下来。   太子蠢钝,尚能想方设法对付。可是设计将太子拉下马的人,却比太子高明了太多。这人到底是谁?最重要的是,他到底是敌是友?所图为何?   这些疑问,通通浮现宋安好的心底,让她的心情变得无比复杂。   难道,在某个她不知道的暗处,还隐藏着更大的敌人?   若真如此,那她该如何应对? 第二百二十一章 长跪不起   “臣妾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该杀的杀了,该抓的抓了,原本热闹的星月阁忽然变得空荡荡的。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肃杀之气。   皇后跪伏在箫齐晟脚下,面色惨白,声音颤抖,却固执的一再认罪。   可箫齐晟非但没有怒骂,就连指责也没有,他居高临下的看了看皇后,冷声一哼,随即拂袖转身。   常公公连忙扬声道:“摆驾!”   在众人拱卫下,箫齐晟决然离去,   常公公踌躇了片刻,低声对皇后说了句:“皇后娘娘还是先回凤仪宫吧,奴才告退了。”   说罢,也不管皇后有没有被劝动,便急步追上了圣驾。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皇后一人。她又跪了许久,才慢慢的站起来。   可由于跪的太久了,她的双腿不停的打颤,几乎站立不稳。   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原本,她浩浩荡荡带人过来,是打算秘密抓奸,顺便替宝贝儿子善后,将所有不该知情的人一一处决。就连那个狐狸精星美人,她也已经想好了理由,打算今晚秘密处死。   可是万万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还没来得及处理善后,便被箫齐晟一网打尽。   现在回头想想,早知道此事已经被皇帝知道了,她又何必来参一脚?以至于把自己也拖下了水!   或许,在皇帝心里,儿子与妃子通奸,很可能是受了她这个母后的纵容!   怨!真怨!   皇后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身形也屡次晃动,可事到如今后悔已然无用,留在此处只会惹来皇帝更加不快。   还是走吧……   这是第一次,堂堂一国之母,跌跌撞撞走在回去凤仪宫的路上,孤零零的,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   宋安好远远地看着皇后离去,心中明白此事已无转圜,虽然一时还不知道幕后之人还有谁,可看到这对嚣张跋扈的母子终于倒台,她心底还是畅快非常。   尤其是那个屡次欺负她的箫景翼,昨天还是尊贵无比的太子,今天就变成了如此惨状,实在是大快人心。   宋安好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回了兰灵宫。   没想到,兰灵宫也是一片肃静。   宋安好一进门,便被小草悄悄的拉到一旁,伏在她耳边叮嘱道:“安好,娘娘说这两天宫里发生了大事,咱们最好不要离开兰灵宫。”   宋安好没想到静贵妃这么快就有所察觉,假装不知情的反问:“什么大事?”   小草疑惑的摸了摸耳朵:“我也不知道,不过看娘娘和素心姑姑神色严肃,想必应该是天大的事。”   “既然如此,那咱们的确得当心一些。”   宋安好赞同的点了点头,心想:虽然不是天大的事,但也差不多了。   转念想到报了仇,又开心起来,蹦蹦跳跳的回了屋。   小草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纳闷至极。   出乎宋安好的意料,一个时辰后,箫齐晟摆驾兰灵宫。   此时本已过了用膳的时间,可静贵妃还是命人准备了一桌酒菜,还遣退了所有人,亲自服侍箫齐晟用膳。   就连宋安好与素心,都只能守在门外,不得入内。   而院子里,由箫齐晟亲自带来的御前侍卫把守,气氛与往常大不一样。   良久,屋里一片鸦雀无声。   不仅没有用膳的声音,连对话声都没有,要不是确定静贵妃与箫齐晟在里边,还真让人误以为屋内空无一人。   宋安好站在门外,心中十分纳闷,轻声对站在另一边的素心问道:“姑姑,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素心面色焦灼,但强自忍着,小声回答:“不知道。也许是皇上不饿,所以暂时没有用膳吧。”   宋安好嘟囔道:“那也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吧?我真担心娘娘。”   素心也担心得狠,闻言叹道:“但愿娘娘没事吧。”   话音落地,屋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随即便是静贵妃的低呼声。   “糟糕!”素心一着急,便打算推门传入。   “姑姑且慢。”宋安好眼疾手快的将其一把拉住,“千万不可冲动,当心连累了娘娘。”   素心闻言,顿时冷静下来,抓着门栏的手也慢慢地松了下来:“你说的对。”   宋安好叹气道:“只能静观其变了。”   这时,屋里又传来箫齐晟的怒喝声。   宋安好将耳朵贴上大门,静心敛气的倾听里面的动静,虽然听得不是很仔细,但还是被她听出来,箫齐晟的确是在火,不过却不是对静贵妃,而是自顾自的发火。   静贵妃一直没说话,便是在认真倾听,直到箫齐晟的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了,才温柔的出声相劝。   在静贵妃的软声开解下,箫齐晟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   屋子里再没有怒喝声,只余静贵妃与箫齐晟的轻言交谈。   临来时,箫齐晟心中怒气滔天,只恨不得杀光所有人,在静贵妃的耐心劝导与体贴开解下,他的心情才慢慢纾解。   想想皇后的可恶与星美人的不知廉耻,再看看面前温柔的人,他只觉静贵妃越发的贤淑体贴。   “臣妾陪皇上喝一杯吧,不知皇上可愿赏脸?”   “好吧,爱妃有心,朕却之不恭了。”   最好这番对话,倒是清晰的传入了宋安好与素心耳中,两人互看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不过,宋安好的心情却没法轻松下来,她抬头看了看头顶,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竟笼罩了朵朵乌云。   天变得好快。   这后宫之中,会不会也发生巨大变故呢?   这一日,箫齐晟来了兰灵宫,便一直呆在静贵妃的寝宫,寸步不出。   晚膳时,静贵妃没有再遣退众人,而是让宋安好与素心在一旁服侍。   席间,箫齐晟的神态已经恢复如常,丝毫看不出刚刚捉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奸。静贵妃微笑着坐在他身边,也不多言语,只是亲自替他斟酒布菜,偶尔温柔一笑。   见两人气氛良好,素心十分开心。   宋安好则担心被箫齐晟怀疑到自己头上,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用余光悄悄打量箫齐晟。   用过晚膳,箫齐晟又牵着静贵妃去里间品茶。   瞧这情形,想必他今晚是要歇在兰灵宫。   宋安好正在外间无聊的站着,盯着外面乌压压的天空发呆,突然看见素心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皇后来了!”   丢下这句话,素心便急急忙忙进去向箫齐晟与静贵妃禀报。   宋安好吓了一跳,忙看向长廊那边,果然看见皇后独自一人走来,笔直笔直的走到了门口。   糟糕,皇后单刀赴会,莫不是有了证据洗清罪名,甚至来反咬一口?   宋安好只觉得喉头突然一阵发紧,她紧张的盯着皇后。   可是,皇后却在门口站定,并不急着进来,甚至都不看她一眼,似乎在专心的等待传召。   突然,屋内传来箫齐晟的不耐烦的声音:“让她滚,朕不想再见她!”   随后,素心从里间匆匆出来,一脸复杂的看了看宋安好,又急急出去,走到皇后面前,一脸歉意的屈膝行礼:“对不起了皇后娘娘,皇上身体抱恙,暂时不能见您了。”   “抱恙?”皇后自然是不信的,斜了素心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边的宋安好,片刻后,她双膝一曲,对着大门口直直跪了下去。   素心大急。   就连宋安好也蓦地睁大了眼睛。   皇后这是要闹哪套?   就在两人惊愕时,皇后淡淡开口:“你去告诉皇上,在他愿意见本宫之前,本宫会一直跪在门口。”   素心急的团团转:“皇后娘娘,您千金之躯,还是赶紧起来吧。皇上不是不肯见您,他是真的身体抱恙。”   皇后固执的跪着,不说话,更不起来。   宋安好见素心着急,于是忙出来解围,也对皇后说道:“素心姑姑说的对,皇上让您暂时先回凤仪宫休息,您若执意跪在门口,皇上若是知道,万一生气可就糟了。”   然而,面对两人苦口婆心的劝解,皇后并不领情,只冷冷道:“如今对本宫而已,不会变得更糟了。去,赶紧给皇上通报。”   宋安好对素心使了个眼色,素心领会过来,两人不再相劝,转身离开。   进了寝宫,宋安好低声对素心道:“姑姑您就如实告诉皇上,不必替她隐瞒。”   素心抬头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点头道:“我懂了,我会告诉皇上她明知故犯的。”   紧接着,素心便急冲冲去里间复命。   没过多久,她又走了出来。   宋安好投去疑问的目光,她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惊雷,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   看来,这压抑了良久的天气,终于爆发了。   宋安好看了看跪在屋外的皇后,对素心道:“看样子要下暴雨了,姑姑去将皇上的话告诉她,让她赶紧回去吧。”   素心也想快点送走这尊大神,忙不迭的出去了。   可是她才劝说了一句,就被皇后大声喝开。   这时,天边惊雷滚滚,酝酿半日的暴雨终于降临。   素心淋着雨相劝:“皇后娘娘,雨这么大,您要不去屋檐下避避吧!”   片刻间便淋成落汤鸡的皇后笔直笔直的跪在门口,她的表情很痛苦,声音却很坚定道:“告诉皇上,他若不肯见本宫,本宫纵然淋死也绝不起来!”   话音落地,雨下得更急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你说对就对   屋外,雷雨大作。   屋内,气氛微妙。   宋安好沏好茶,端进了里间,“娘娘,茶水好了。”   素心也端来两碟精美的糕点,笑着送过来:“这是厨房新研制的山茶糕与梅花饼。”   静贵妃瞥了眼歪在对面书卷的箫齐晟,淡淡道:“放着吧。”   两人依言,将茶水糕点放置在两人中间的桌案上,便默默退到一边。站定时,两人还互看一眼,彼此眼中都要出了惴惴不安。   那位还在院子里跪着呢,换谁谁能心安?   “皇上看书许久了,想必累了,还是歇一会儿,尝尝新出的糕点吧。”   这时,静贵妃亲自拿起茶壶,替箫齐晟斟了杯茶,又将面前的糕点向他那边推了推,温婉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小心:“山茶糕开胃,偶尔吃两块,有利于脾胃消化。”   箫齐晟一直有胃疾。   闻言,他放下手中书卷,却没有端茶,而是伸手握住了静贵妃的手,感慨道:“后宫嫔妃这么多,唯一能时时刻刻将朕挂在心上的,也只有爱妃一人了。”   “皇上身体康泰,是大庆之幸,也是臣妾的福分。”静贵妃含笑拿起一枚糕点递过去:“这糕点要趁热吃,味道才是最好。”   箫齐晟就着她喂过来的糕点咬了一小口,颔首道:“嗯,味道确实不错。”   静贵妃又替他递上一杯茶:“新泡的茶,配山茶糕正好。”   箫齐晟又接过来,喝了小半杯。   从他们进来到现在,已经换了三四壶茶了,倒不是每一壶都喝完了,而是茶水放凉,只能重新沏泡。   吃了糕点,喝了新茶,箫齐晟的神色缓和了许多,还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忽然,外面又是一阵雷电,暴雨更急了。   静贵妃转头看了看窗外,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箫齐晟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道:“今日难得清净,爱妃好好陪朕便是,别的无需多想。”   清净?静贵妃暗自苦笑,斟酌了片刻,还是开口道:“皇上,皇后娘娘在外面跪了快两个时辰了,您还是见她一面吧?”   闻言,箫齐晟的脸立刻板了起来。   气氛变得凝重。   宋安好与素心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紧张。   宋安好正站在对着大门的位置,抬眼便能看见屋外的情况。   此时屋外狂风大作,雷雨交加,可跪在大门外的那道身影依旧纹丝不动。   她不由暗自思付:以皇后的体魄,跪了这么久,还能如此坚持,也不知是心智与体力爆发,还是早已跪的浑身僵硬,即便想站起来也站不起来。   不过她更担心的是静贵妃。以今日发生的事,箫齐晟的愤怒岂是旁人能劝阻的?静贵妃大概略知一二,但是对实情不一定知道的详细,如今贸然替皇后求情,很可能激怒箫齐晟,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宋安好就忍不住抬步,打算出去再劝劝皇后,让她知难而退。   恰好这时,里间传来静贵妃的声音:“皇上,您……”   她蓦地回头,便看见箫齐晟从塌上起身,对静贵妃沉声道:“爱妃不是要朕见她一面吗?朕就依了爱妃。不过,爱妃还是陪朕一起出去吧。”   静贵妃忙站了起来,面露惊喜:“臣妾这就陪皇上出去。”   说罢,又急急道:“安好,拿伞。”   宋安好忙去取了伞,心中意外又欣慰。   素心更是露出激动的神色。   箫齐晟盛怒之下还能顾忌静贵妃,说明在他心中,静贵妃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了。   宋安好与素心一人一伞,跟在箫齐晟与静贵妃的身后,走出了大门。   可是,箫齐晟看着外面跪着的女人,忽然停下脚步,眯着眼睛不知道想着什么。   静贵妃略有犹豫,还是下定决心,独自走向了雨幕。   宋安好连忙跟上,替她打伞遮雨。   皇后跪了两个时辰,早已浑身湿透,就连身躯也在摇摇欲坠,可她仍然强撑着,没有倒下去,更没有选择站起来。   听见脚步声,她惊喜的叫道:“皇上,您终于愿意见臣妾了……”   可怜她淋了太久的雨,眼前早就是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还以为来的是箫齐晟呢。   “皇后娘娘又是何必呢?”   这时,她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雨这么大,你还是快起来避避雨吧,若是淋坏了身子,一切都就无法转圜了。”   不是皇上!   竟然是静贵妃那个贱人!   皇后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露出怒容:“本宫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静贵妃见她如此好强,轻叹一下,从宋安好手中取过雨伞,举到皇后头上替她遮雨,叹道:“我不是指手画脚,只是真心劝慰几句。我都不知道你与皇上之间发生了何事,又怎会随意干预呢?皇后娘娘,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并无恶意,只是不希望看到事情发生到这一步而已。”   “并无恶意?”皇后一把将她的手推开,倔强的拒绝了她的好意,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此时正在心中偷笑呢!如今本宫与太子失宠,正是你与你儿子施展拳脚的大好时机,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本宫清楚的很!你若真心要劝本宫回去,又怎么会过了两个时辰才出来?你分明就是想看本宫的笑话,你出来就是来落井下石的!”   怒气冲冲的说完,她猛地伸手将静贵妃用力一推,吼道:“你给本宫滚开,本宫今晚就是跪死在此地,也与你无关!你不要拦在我与皇上之间!滚开!”   静贵妃猝不及防,被她推得一个踉跄。   宋安好大吃一惊,连忙伸手去扶,却被人抢了先机。   箫齐晟不知何时出现,眼疾手快揽住静贵妃的腰,及时护住了她。   “臣妾多谢皇上。”静贵妃心有余悸,将手中的伞举到了箫齐晟头上。   箫齐晟又将伞推了回去,并上前一步站在了她的面前,挡在了她与皇后之间。   “皇上,皇上终于肯见臣妾了!”皇后激动的抓住箫齐晟的袍脚,急不可耐道:“今日之事与臣妾无关,臣妾事先真的不知情,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朕亲眼所见,谈何误会?”箫齐晟不耐烦的将她踢开,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冷冷道:“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朕还真的万万想不到,你与太子一直将朕戏耍于股掌之间!”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臣妾事先并不知情,太子也只是年少冲动,他确实犯下弥天大错,可是从未不敬皇上,更从未起过大逆不道之心啊!求皇上念在太子年少无知,再给太子一个机会吧。”原来,支撑着让皇后长跪不倒的,是太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事到如今,她竟然还在心心念念的为太子求情!   太子犯下如此大错,又岂会轻易获得原谅呢?精明如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只不过是病急乱投医,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罢了。   唉,就算她一直觉得太子愚钝,可终究是自己的亲生孩儿,要她弃之不管,她又如何能做到?   只是,她远远地低估了箫齐晟的怒火。   “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求朕原谅太子?!太子能有今天,全是你这个做母妃一手纵容所致!”箫齐晟被皇后的话勾起回忆,眼前又出现在星月阁看到那一幕,心中怒火翻腾,于是狠狠一脚踢过去,将皇后踢得惊呼着倒在了一边。   “你们母子做出如此不堪入目之事,还敢求朕原谅,简直是——”箫齐晟气得浑身发抖,静贵妃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只听他接着说道:“你们母子二人,丢尽了朕的脸,让朕颜面无存!你以为只有太子不配为太子吗?你教子无方,也不配为一国之母!”   哗啦啦的雨声中,箫齐晟的怒斥声断断续续,却清晰的传入了在场人的耳中。   皇后震惊的仰头:“皇上,您不会是要……”   她声音颤抖,后面的话根本就说不出来。   “朕要做什么,明日只有分晓。你若愿意继续跪下去,就跪在兰灵宫门外,别在这碍眼!”箫齐晟厌恶的看了看皇后,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皇上,慢些走……”静贵妃连忙跟上。   暴雨中,皇后身体更加不稳,她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眸,似乎还在思考方才箫齐晟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何用意。   很快,她脸上除了震惊,还有深深的恐惧。   箫齐晟与静贵妃进屋了,素心也跟了进去,这里只剩下宋安好。她回头看了看,见三人已经进了里屋,便上前两步,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你既听见皇上的话,还是即刻离开的好。”   皇后深呼吸一下,集中所有的力气,慢慢站了起来,她鄙视的看着宋安好,冷笑:“你不过区区宫女,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呵,你不会以为本宫如今落魄了,连一个小宫女都不如了吧!”   宋安好微微一笑:“皇后娘娘本领过人,就算一时失宠,想必也有办法挽回。我怎敢在您面前放肆呢?我只是觉得,您有时间在这里跪着,不如去看看太子殿下,万一他——”   皇后猛地一惊:“万一他什么?”   宋安好笑容灿烂:“万一破罐子破摔又在东宫胡来,到时候皇后娘娘想必会更头疼。”   “放肆!”皇后满面怒容:“你敢指责太子?”   “原来皇上刚才那番话,皇后娘娘并没有听懂。”宋安好叹了口气,忧虑道:“太子殿下今日确实是太子,可是到了明日,谁又知道他还是不是呢?”   “你——”被说中心事,皇后神情复杂,眼神中露出点点绝望。   忽然,想到什么,她脱口质问:“你如此幸灾乐祸,难道太子的事是你揭发的?!”   宋安好微微一笑:“皇后娘娘说的何事,安好不懂。”   皇后却突然露出恍然的神情:“本宫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对不对?其实你对太子一直怀恨在心对不对?”   宋安好不言语,只是笑意慢慢收敛,半晌后,淡淡道:“皇后娘娘说对,就对。说不对,那就不对。”   闻言,皇后震惊莫名,随即又发狂的扑了过去:“宋安好,本宫杀了你!”   惊动了周围的侍卫,宋安好连忙惊呼:“皇后娘娘,您别生气呀,我也是好心劝您。”   过了没多久,常公公从里间出来,皱着眉对御前侍卫摆了摆手。   侍卫们领命,纷纷走向皇后,不顾皇后的挣脱,将其拖了出去。   雨,突然下得更大了。   皇后不甘心的呼喊声,全部被雨声淹没。   宋安好站在雨中,虽然身上被雨淋湿,但是心情却十分舒爽。   或许,明天会更舒爽。   第二百二十三张废太子 第二百二十三章 废太子   次日。   早朝上,众大臣还没来得及启奏,一道圣旨便传了下来。   “大皇子箫景翼,行为不检,德行有亏,身为皇子不能恪尽职守,反而严重损伤皇家颜面,不配再为大庆太子。即日起,褫夺其太子封号,终身幽禁顺天府。钦此!”   常公公当众宣读完圣旨,便退到了龙椅之后。   片刻的寂静后,朝堂上猛地爆发。   文武百官皆是满脸震惊,尤其是太子一党,一时根本无法相信。   “废太子?!”   “我没听错吧?”   “皇上最近不是挺器重太子吗?怎么突然……”   “太子到底犯了什么错,竟如此触怒龙颜?”   “我们现在怎么办?是领旨还是……”   “废话难不成你还想抗旨不成?”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   “你们吵够了没有?”   龙椅上的箫齐晟一声即出,让诸人吓得赶紧收声,战战兢兢的望过去。   朝堂上恢复了安静,箫齐晟不动声色的环视四周,神色不怒自威:“吵够了,就一一奏本吧。”   发生如此巨变,诸人哪还有心思奏本,一时之间都低下头,用余光你望我我望你,皆是不敢多言。   这时,周太傅站了出来,拱手行礼,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微臣斗胆,请问陛下,太子殿下到底犯了何等弥天大错,以至于陛下要废太子?”   话音落地,众人皆胆战心惊,却也都暗自好奇,因此也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闻言,箫齐晟的面色慢慢变得冷峻,他眯起眼睛,盯着周太傅,冷声道:“爱卿是在质疑朕的决定?”   周太傅急道:“微臣不敢。”   “既不敢,那边不必追问细节了。”话毕,箫齐晟神色清冷的环顾四周,“若是还有质疑朕的,不妨现在就站出来。”   诸人哪敢站出来,纷纷低头:“微臣不敢。”   连太子党也只有周太傅敢问一句,其余人更不会冒死追问了。   “看今天的情况,诸位大臣也是没有奏折启奏了,那就这样吧。”   箫齐晟缓缓站起,深深的看了堂下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退朝!”   常公公高声喊完,便急步跟着箫齐晟而去。   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大臣。   ……   与此同时,后宫也发生了大事。   “皇后教子无方,管束不力,以至于大皇子性情大变,行为极端,因其重大失职,不配再统领后宫。从今往后,后宫一切皆由太后统管,另由皇贵妃协办。钦此!”   这道圣旨,传入凤仪宫没多久,整个后宫便知道了。   谁也不知道皇后如何,凤仪宫大门紧闭,往日的热火朝天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死一般沉静。   整个消息传出,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其中最为高兴的,就数华清宫了。   皇贵妃激动都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高采烈:“等了这么久,终于被本宫等到这一天了!”   冷秋在一旁笑吟吟的行礼:“如今太子被废,皇后被夺职,以后后宫就是娘娘的天下了。奴婢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这时,又宫女急急忙忙的走进来。   皇贵妃忙问:“又有何事?”   宫女忙笑道:“方才赵将军派人传来消息,接待使团一责,由二皇子殿下接管。”   “真的?”皇贵妃一听,更是喜上眉梢:“太好了,睿儿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冷秋忙上前道:“如今太子被废,皇上又开始器重殿下,其中深意耐人寻味啊。”   皇贵妃闻言,回头看她:“你的意思是?”   冷秋抿唇而笑:“二殿下文武双全,声名远播,民意所向,肯定会被册立为太子的。”   皇贵妃顿时笑得灿烂:“这个自然。太子被废,剩下的几个皇子,不是碌碌无为,就是出身寒微,只有本宫的睿儿,才是最完美的太子人选!”   冷秋忙不迭屈膝行礼:“奴婢就提前恭贺娘娘,恭贺殿下了!”   皇贵妃心情极好,大手一挥:“赏!”   ……   太子被废的消息传遍后宫,可为何被废,却没几个人知道。   据说,那日与箫齐晟一同捉奸的侍卫,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而星月阁的一众仆役,也被皇后第一时间悉数灭口。   换而言之,如今还知道事情真相的,只有寥寥几个当事人。   当然,还有宋安好。   箫景翼暂时被幽禁在东宫,只待交接手续办好,就要移除皇宫,转去顺天府。   如今的东宫,与凤仪宫一样,剩了没几个人,一整天都是大门紧闭。   正因此如此,众人更是好奇。   唯一不好奇的,只有静贵妃一人。她性情素来清淡,再加之目睹了箫齐晟对皇后的怒骂,心里也大概能猜到一些。她明白此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于是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即便是接下来好几天,箫齐晟都来兰灵宫陪她用膳,她也一句关于皇后母子的话都没有提。   兰灵宫上上下下,在静贵妃的感染下,也都对此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唯有宋安好,还在悄悄的为这件事奔波。   太子被废,她的计划得以完美实施,她该高兴才对。可是一想到星美人马上就要被处死,而她表哥刘静辉也消失不见,她的心情就沉重起来。   事后,宋安好又去了一趟侍卫处,依旧不见刘静辉。所有人都不知道刘静辉的下落,令人不得不怀疑刘静辉早已被人灭口。   至于是谁,倒也不是那么难猜的。如果不是箫景翼,那么肯定就是皇后了。   原本,她的计划是在把箫景翼拉下太子之位后,找机会将星美人救出,让她与刘静辉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没想到,她不仅到现在找不到刘静辉,而且也没有机会进入天牢!   她倒是去了一趟地牢,向若兰问起刘静辉,可此时的若兰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还记得什么刘静辉,只懂得心急火燎的求宋安好救她。   “姑姑,事到如今,安好可没有本事救你。反正你也享受过一段日子的好时光,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到了阴曹地府,还可以同牛头马面吹嘘一番呢!”   问不到刘静辉的下落,宋安好没打算与她再浪费时间,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去。   若兰趴在牢门上愣了许久,猛地醒悟过来:“宋安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回想起来,从她引诱箫景翼开始,然后她调到东宫、怂恿箫景翼强了星美人、再替箫景翼牵线让他与星美人纠缠不清、最后再偷偷告密给皇后……   回响这一幕幕,若兰才惊觉,这其中的每一步,都有宋安好的参与与不经意间的挑唆怂恿。直到此刻,她沦落到了逼必死的境地,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中了宋安好设下的圈套,却已经是太晚了。   “来人啊!来人啊!我要见皇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见皇上!”   若兰心中恨意蓬发,指甲在门上划出了深深的指印,她冲着牢头方向大喊:“这一切都是宋安好安排的!她才是这幕后黑手!”   “来人啊!快放我出去!我要见皇上!”   “闭嘴!皇上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怕是忘了自己死囚的身份了!再敢喊叫一句,我就先割了你的舌头!”   若兰一声声的呼喊,只换来牢头的冷冷的威胁,她悚然一惊,才蓦地发现事情再无回旋余地。   无尽的悔恨在她心中涌起,她红着眼睛恶狠狠的咒骂:“宋安好!我做鬼也不会饶过你!”   这鬼,她是做定了。至于有没有机会找宋安好报仇,那已经是下辈子的事了。   ……   宋安好找不到刘静辉,见不着星美人,心中闷闷不乐,回到兰灵宫后,便独自在树下呆坐。   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她的大脑渐渐慵懒起来。   郁闷了半晌,她叹了一声:“算了!既然天意如此,那我也不必强求。”   星美人的结局是早已注定的,就算不被她利用,也注定惨死。   想到这里,宋安好胡乱摇了摇头,又开始猜测箫景翼此刻的境况。   猜着猜着,心情慢慢就好转多了。   无论过程如何,这个结果她还是很满意的。   原本,箫景翼会在太子之位上做很久,直到被萧景睿拉下来。很可惜的是,宋安好可等不了这么久,所以她只好自己动手了。   箫景翼,这个欺辱她的人,终于被众人抛弃,实在是大快人心!   只是,办了这么大的事,为何系统还没有提示增长生命值呢?难不成,辛辛苦苦将箫景翼从太子之位拉下来,她竟1分都没得加?   拜托,再有7分,她就可以完成人设,悄悄离宫了!   不过,如果真的偷溜出宫,怕是这辈子也见不到箫景煜了吧?   宋安好的眼前,慢慢浮现那张清俊的面孔,这让她有些惆怅,又有些失落。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谁料,身后陡然出现一道声音。   “计划实施的如此完美,怎么还在这叹气?”   她诧异的回头,看见箫景煜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正站在树下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道:“抓走刘静辉的人,是不是你?”   箫景煜抬步向她走来,在她面前站住,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眸子深的见不到底。凝视半晌,简单的回答:“是。”   “原来如此!”   让宋安好苦苦思索了好几日的疑团,终于有了答案。   片刻后,她又问:“那,关键时刻通知皇上的,是不是也是你?”   这一次,箫景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容越深:“你猜。”   一切都有了答案!   ……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实在是太厉害了!   阳光透过树叶打下来,在箫景煜清俊的面容上留下的金黄色的光斑。   宋安好仰着头,望着他,在他淡淡的眉眼间看到了一股不易察觉的自信与笃定。他原本的俊美,在这一刻增添了另一番魅力,让他变得更加迷人。   眼前这个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超出她想象的强大……   困扰她的这几件事,竟然全是被他无声无息的解决,这让她不得不钦佩,不得不五体投地,也不得不略带妒忌。   宋安好凝目望去,心中情绪复杂,最终还是被好奇占据了上风,带着几分惊讶又有几分懊恼的质问道:“箫景煜,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箫景煜低头看着她脸上精彩的神色,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促狭道:“以你这后知后觉的性子,便是告诉你你也听不懂,又何必追问呢。”   “你!”明知他是故意气自己,偏偏被好奇心折磨的不轻,宋安好深吸一口气,没和他计较这句玩笑,而是明眸一横,嗔道:“不准卖关子!”   她满以为这记眼神颇为凶狠,带着威胁,却不知在箫景煜眼中,这黑白分明的眸子狠狠的斜来,正是别具一番风情。   到底是怕眼前的小女子真恼了,箫景煜眼眸一深,伸手在她头顶轻轻抚了一下,沉声道:“别气了,我这就告诉你。”   宋安好如愿以偿,赶紧摆出专心聆听的姿态。   箫景煜见状,唇角慢慢勾出淡淡的弧线。   半晌后,箫景煜将一切和盘托出。   宋安好仔仔细细听完,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惊愕。   呆愣得望着面前的人,她仿佛回不过神,还是过了好久,才抬起右手食指,指过去,又惊又叹的说:“原来,你一直就知道!”   作为拥有主角光环的男主,宋安好一早就知道他能力超凡,可是万万没料到,超凡到这个地步就连她孤注一掷的改变剧情,也没有逃过他的手掌心!   原来,在受了宋安好怂恿的若兰,第一次带箫景翼去御花园的假山洞“玩耍”时,箫景煜就敏锐的发现了情况不对。但他想到宋安好近日的变化,猜测到这可能是宋安好的计划之一,于是没有声张。   而宋安好与箫景翼、若兰都不知道,他们在假山第一次遇见星美人时,刘静辉就在假山附近。听见星美人低呼的刘静辉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却在快要冲到假山门口时,被黄泉一记手刀敲晕,拖到了僻静处。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箫景煜不放心,派出了黄泉悄悄跟着宋安好,那么宋安好最关键的一步棋早就被刘静辉破坏了。   如果没有黄泉的阻止,刘静辉冲到了假山口,撞破了箫景翼强迫星美人那一幕,他肯定会箫景翼立刻灭口。而杀了人的箫景翼害怕被更多人撞破,也会没了兴致,将星美人丢到一旁。   这样一来,宋安好下面的计划就很难实行了。而箫景煜的不放心,则弥补了她计划里的不确定,让她的计划得以顺利执行。   接下来,箫景煜将刘静辉幽禁在宫外一处安全的地方,一来可以保护刘静辉不受灭口,更重要的是,他说服了刘静辉告御状。   没错,给箫齐晟告密的,不是别人,正是刘静辉!   在宋安好的计划中,她本打算亲自伪造一封告密书,匿名向箫齐晟告状。虽然她知道此法有一定的威胁性,可她除此之外,也想不到更安全更可靠的法子,对箫景翼的憎恨以及要将箫景翼拉下马的决心让他下定决心冒险一试。   然而,将这一切瞧在眼中的箫景煜,又怎会让她如此冒险呢?   为了宋安好不被卷进这场凶险的漩涡,箫景煜安排了一切,先她一步动手,默默地将她护在了身后。   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宋安好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如箫景煜所讲,十分的后知后觉。她望着面前含笑的男子,心情复杂的无法用世上任何一个词语形容,半晌才悠悠的叹了口气。   箫景煜见她叹气,不禁微微蹙眉:“你不是想要报仇?如今大仇得报,为何还叹气?”   宋安好仰头看着他,觉得自己的心情他肯定无法理解,于是又叹了口气。这一次,她叹完气后,又说了一句:“谢谢。”   箫景煜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反问:“谢什么?”   宋安好深吸一口气,特别诚恳道:“谢谢你做的一切。”   “傻瓜。”   箫景煜轻声叹道,抬手在她脸颊上轻抚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若不是你想亲自动手,这些事原本就都该我做。我说过,欺负你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深邃,“这一切,也不仅仅为了你,还……”   话说一半,却忽的顿住,神色变得复杂。   宋安好却十分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握了握他的手,微笑道:“你的意思,我懂。可我还是很感谢你,给了我一个亲自动手的机会。”   箫景煜反握住她的手,力道用得有些紧,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他的眉头不知不觉皱紧,望着面前神色坦然诚恳的人,忽然觉得自己不够坦荡。   而她,却从头到尾毫无遮掩,坦坦荡荡。这一点,总是令他佩服,也令他自惭形秽。   废太子,不止是她一个人的目标。而他这么不动声色的做这么多,诚然是为了保护她,不让她受到牵连。可除此之外,更多的,难道不是推波助澜么?   如今箫景翼被废,太子一位空悬,他虽表现得如往常一样,实际上心底也是深深的松了口气。   其实,他很高兴,也从了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可是,在宋安好诚挚的再三的向他道谢后,他忽然觉得有些事无法开口。甚至,望着她此刻清透的眼眸,都让他感觉一股压力。   “对了,刘静辉人呢?”   忽然,宋安好开口问道,这是她很关心的一个问题,问起来的时候就显得有些急迫:“他揭发有功,皇上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吧?!”   箫景煜慢慢将先前的情绪收敛,声音也恢复了冷静:“揭发有功,所以赏他全尸。”   宋安好整个人都呆住:“全尸?也就说要,他也要被处死了?!”   箫景煜倒是比她沉静,毕竟是见惯了的:“按照以往的惯例,知道这种隐秘之事的,非死不可。”   “!!!”   这些道理,宋安好都懂,可就是一时接受不了,她想到星美人,一时更为慌乱:“那星美人她岂不是……”   连全尸都没有?!   箫景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眼神却暗了下去。   宋安好顿时明白,心中一凉,便感觉眼眶快速的湿了。她慌忙转身,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眼里的泪水却不争气的越积越多。   “怎么了?”   背后,传来箫景煜关切的声音。   “没事。”宋安好小声回答,声音中却带着难以掩饰的低落与难过。   “转过来,看着我。”箫景煜伸手将她扳过来,却惊讶的看着她慌乱的在擦眼泪,当下便有些着急,紧紧抓住她的肩头,急迫道:“你到底怎么了?”   宋安好本想快些将眼泪擦干,可是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最后还是箫景煜伸出大手,将她脸上的泪抹去。   “我…我觉得是我害了他们……”终于,她忍不住心底的难过,低声道:“如果不是我利用他们,他们不会沦落到这个田地,尤其是星美人……”   说到最后,她抬头看着箫景煜关切的眼神,想到的却是这段日子一直折磨自己的这个问题,不由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太偏执,太自私,太恶毒了?”   箫景煜见她一脸痛苦之色,十分心疼,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右手扣在她的后脑勺,在她耳边轻叹道:“你不必自责。刘静辉都告诉我了,他与星美人之间的事,若是被父皇知道,下场不会比现在好多少。你只是利用了他们,可他们现在的结局并不是因为你而造成。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这些天,每当想到这个问题,宋安好都是自我安慰。这一次,是箫景煜抱着她,安慰她,这让她痛苦纠结的心平复了不少。   可是,她还是有些后悔,趴在箫景煜的肩头,泣声道:“本来,我是打算尘埃落定后,就帮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可现在,没机会了!”   箫景煜有些意外:“你想帮他们?怎么帮?”   宋安好吸了吸鼻子:“我本来是打算想办法让星美人假死,然后将她运出宫,让她和她表哥远走高飞……可现在,两个人都被关在天牢,我连进都进不去!”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宋安好纳闷的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箫景煜脸上的笑容,不禁恼火:“你笑什么!”   箫景煜笑容更深:“我们竟想到一起去了!”   宋安好愣怔了片刻,然后明白过来,惊喜道:“你是不是有办法?”   箫景煜望着她,慢慢点了点头。   宋安好欣喜的快要跳起来,在他肩上重重一推:“真的?你没骗我?也没有哄我?”   这一推,把箫景煜推开了,他看了看空落落的怀中,眉头不禁皱起,可看到一脸焦急的宋安好,还是叹了口气,答道:“我见你三番几次去打听刘静辉,便料到你打算帮他们一把,于是早早就命人准备了假死药。”   “你也假死药也有!”   闻言,宋安好彻底跳了起来。激动之下,她一下子没控制住心底的钦佩与崇拜,猛地凑过去在箫景煜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箫景煜,你是在是太厉害了!”   亲完,才发觉不对,等她红着脸要后退时,却被目光灼灼的箫景煜一把抓住。   不等她反应过来,温柔而霸道的吻就压了下来。   …… 第二百二十五章 女主登场   暖风吹过,吹得树枝哗啦啦的一阵乱响,依偎在树下的一对男女却丝毫不受干扰。   宋安好轻轻靠着箫景煜,被他单臂拥在怀里。两人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情绪,但是眼底却自然而然的流露的淡淡的欢愉之情享。他们都没有说话,静静的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对了,”   宋安好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向箫景煜,问他:“你来这里,是恰好顺路,还是特意来找我?”   箫景煜半垂着眼皮看着她,声音里有淡淡的不悦,反问她:“什么叫顺路?我哪次来见你,不是特意?”   宋安好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如他所说,便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箫景煜却话锋一转:“不过今天来见你,确实还有另一件事。”   宋安好马上问他:“什么事?”   箫景煜神色一敛:“我要带你见一个人。”   宋安好看着他渐渐严肃的神情,心中不禁好奇,“现在?”   箫景煜微微颔首:“现在。”   “那我们走吧。”   既然他这么说,说明那人已经来了,宋安好也不说废话了,一扭身就从箫景煜怀里闪了出去,在他来不及反应前,便自然而然的抓了他的手,拉住他往长廊那边走去:“他应该进宫了吧?也在兰灵宫了吗?”   箫景煜的一生中,很少有被动的时刻,可现在,他却被动的跟着宋安好往前走。   见宋安好如此积极,让他颇有些哭笑不得,可眼眸一垂,瞄到两只紧紧抓住的手,他的唇角便微微的荡了起来。   “你就不好奇是谁?”   “当然好奇了。”   “为何不问?”   “马上就要见面了,有问的时间,还不如走快些!”   “但是……”   “哎呀,箫景煜!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婆婆妈妈,干脆一些好吗!”   “……好。”   这女人竟然当面称他婆婆妈妈,实在是有些恃宠而骄了,可偏偏箫景煜没法生气。不然,他还能怎么办呢?毕竟,他亲手宠出来的人,就是跪着也要继续宠下去。   见宋安好心急火燎,他也不再绕弯,直接指明了地点,由着她拉着,一路去了兰灵宫的侧门。   快到侧门时,宋安好突然瞥见门外一袭绯红色的衣衫。她忽然脚步一顿,转头对箫景煜问道:“女的?”   箫景煜哭笑不得:“你希望是男的?”   这句话,让宋安好有些哑然,只能干笑着掩饰:“我只是好奇,门外是一位怎样的女子,竟能劳烦我们尊贵的三殿下,亲自带来引荐。”   闻言,箫景煜眼底闪过一抹促狭,含笑道:“吃醋了”   虽是问句,言辞间全是十分笃定。   宋安好经他提醒,这才明白刚才心底一瞬间闪过的复杂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又怎会承认呢?将箫景煜的手一甩,傲娇哼道:“你少自以为是!”   箫景煜见她又开始口是心非,实在拿她没办法,只能摇摇头,无奈道:“你啊。”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三殿下。”   原来,两人在这斗嘴的功夫,门外的女子已经发现了他们。   “走,出去说。”   箫景煜对宋安好低声说了一句,宋安好点点头,两人便向那女子走去。   直到走进了,宋安好才发现,此时站在侧门外的竟是一位绝世美人。   这位美人,肤白唇红,明眸皓齿,眼眸流转间更是有一种让人心悸的美感。她长发随意的挽在脑后,身上仅仅穿了一袭款式简单的绯红色长衫,如此简单朴素的装扮,更衬得她气质脱俗,清丽无双。   看她模样,大概十六七岁,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华。   宋安好不禁暗暗思付,这位少女,到底是谁呢?她穿着打扮如此普通,可明朗清贵的气质却是无法掩饰。   细细一看,她的眼瞳似乎并不是纯粹的黑色,难道……   一个想法在宋安好脑中产生,让她惊愕不已。   就在这时,箫景煜面容清淡的开口:“邬小姐,这位就是孤给你提过的宋安好。”   又回头看向宋安好,眼底浮现细微的笑意:“安好,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蒙族公主,邬静钰。”   蒙族公主……邬静钰……   方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可宋安好还是有一瞬间的怔愣,她怔怔的望着冲自己露出明朗笑容的少女,心潮暗自涌动。   竟然真的是她,邬静钰,原剧情中,让箫景煜爱得翻来覆去的女主角!   “安好?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吧?”邬静钰笑着,冲她歪了歪脑袋,可以看出她漂亮脸蛋上浮现的自信与开朗。   “不介意。”宋安好勉强笑了笑,内心还是有些缓不过来。   女主角就这样登场了,这实在让人发懵。她甚至忍不住看看面前的邬静钰,然后再看看身边的箫景煜,心中竟然十分真实的浮现几个词——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箫景煜,邬静钰,就连名字都如此般配!   在男主角与女主角面前,她忽然有些底气不足,不由瞥开眼去,不去看两人心中却暗自懊悔方才没有追问箫景煜。若是事先知道外面的人是邬静钰,她不会这么没心没肺的拉着箫景煜出来。   “三殿下,不知可否给静钰一点时间,让静钰与安好单独相处片刻呢?”   箫景煜听她这样问,便侧头看向宋安好,柔声道:“我先去给母妃请安,你替我接待一下贵客,行吗?”   宋安好心中正一团乱麻,并没有清楚听见他们的对话,只胡乱的点了点头。   见状,箫景煜以为她是答应了,便对邬静钰道:“一炷香的时间,不知公主可够?”   邬静钰笑容满面的点头:“静钰多谢三殿下成全。”   随后,箫景煜深深看了一眼宋安好,便转身进去。   侧门口,只剩下宋安好与邬静钰两人。   这边来往的人很少,此刻更是幽静,两人都不言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就在宋安好思付着是不是要随便说些什么时,邬静钰忽然对她笑了起来:“终于见到本人了,我可算了却一桩心事。”   这番话,倒是让宋安好不明白,露出疑惑的神色。   邬静钰见状,笑得更厉害了:“原来你并不知道!三殿下在我面前,可是没少提你。嗯,这么说呢,简直就是将你挂在唇边了!”   闻言,宋安好又惊又喜又有些尴尬,她想不到在她面前言语并不多的箫景煜,居然在这位异族公主面前经常提到她。可是,这位公主不是表示要嫁给箫景煜吗?听到这些话,岂不是会对她有意见。   难道,她今日特意前来,其实是来找她麻烦的?   宋安好心中顿时拉响警铃,笑容变得更加清淡了:“这种玩笑,公主殿下还是别开了。让旁人听去,可不太好。”   “我又不是旁人。”被宋安好不冷不淡的态度对待,邬静钰倒也不气,反倒背着手,笑吟吟的凑到她面前:“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担心我和他会成亲,所以才对我如此警惕?”   “……”   有这么明显吗?   宋安好一时无言以对,神色间颇为尴尬。   忽然,邬静钰问她:“你知道我今日为何要来见你吗?”   宋安好认真的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还请公主殿下直说吧。”   “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邬静钰笑容一收,露出肃然的神色:“庆国皇帝要与蒙族联姻,想必你肯定知道了。联姻对象原本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子,我自然看不上,于是故意找了由头,转了目标,告诉你们皇帝,我看上了箫景煜。”   宋安好听到这里,心里一沉,果然是这样。   不过,她还是认真听着,并未打断邬静钰的话。   大概是她冷静的态度,让邬静钰有些意外,重新用崭新的眼神将她打量了一遍,接着道:“可惜,这一次,箫景煜看不上我。”   宋安好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邬静钰见她终于有了反应,便得意笑了起来:“不过呢,我也看不上他!”   宋安好听到这里,有些懵了,“那你们……你们不会联合起来……”   “没错,我们虽然不想联姻,但是决定联盟了!”邬静钰开心的拍了拍手,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难怪他对你如此上心,原来你也如此剔透!”   宋安好又开始尴尬:“咳咳。”   “你不必害羞,窈窕淑女,男情女爱,原本就是人之常情。”邬静钰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我方才可看见,就算是在我面前,他对你也是一脸掩饰不住的情不自禁,反倒是你冷淡得狠。依我说呀,爱情是需要双方共同经营的,若是因为自己是女儿家,就羞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可真是可惜了呢!”   这番话,令宋安好大感意外。   在这个时代,男女之间的感情大多是朦朦胧胧,即便是有感而发,也往往是由男子主导。而过于主动的女子,反而会被人苛责不矜持。   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异族公主,竟然有这个觉悟!   难道就是因为她超前的觉悟,才会在原本的剧情中,让箫景煜为之倾倒吗?   宋安好忍不住细细打量面前的少女,看着她脸上的飞扬与朝气,一时竟有些恍惚。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又一个穿越者?!   女主角就这样出现在宋安好面前,就算她明确表示对箫景煜并无非分之想,可宋安好心中依旧没底。   邬静钰既然对箫景煜并无二心,又为什么要特地进宫见她一面?难道只是为了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总而言之,看着面前这位美艳动人的女子,宋安好心中的警惕依旧没有褪去。   “虽然不知公主殿下进宫见我是为了什么,但我猜想并不是为了听我说一些并不重要的事情。”宋安好心中揣摩着,对邬静钰微微笑道:“既然现在三殿下不在,公主殿下不如开门见山吧?”   “你与三殿下的感情,怎么会是不重要的事呢?哦,我明白了,你是不喜欢我这个外人提起吧。行,我理解。”邬静钰也是聪明剔透,一点就通,当下便笑吟吟道:“不过,你真的误会了。我来见你真的只是想亲眼见见能让三殿下动心的女人,而不是为了别的。”   闻言,宋安好微怔。仔细观察邬静钰的神情,却事而烦恼自然,并不像是说谎。   不等她反应,邬静钰又道:“当然,除此之外,我还有另一件事,希望你能帮一下忙。”   宋安好听了,暗道果然,淡淡道:“不知公主殿下所言何事?”   邬静钰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只是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宋安好暗自想了想,知道以这人的性子,不会做出太为难人的事,便点了点头。   邬静钰顿了顿,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觉得,我可以信赖箫景煜吗?”   宋安好被这句话问的有些懵住。   邬静钰的神情却越来越肃然。   “我知道,以我如今所处境地,除了相信他,似乎也别无他法。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也希望自己能更有把握一些。所以,安好,你可以帮帮我吗?”她看着宋安好的眼睛,十分诚恳的问道:“箫景煜说只要我不同意嫁给他,他就可以帮我渡过难关,还能让我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你认为,我可以信任他吗?”   这番话,乍听上去没什么,慢慢品味却信息量巨大。   宋安好没有时间仔细揣摩,只是反问了邬静钰一个问题:“你明知我与他的关系,还来问我,难道我的话就值得你相信吗?”   邬静钰没有丝毫的犹豫:“当然不会百分百相信,但是一想到你是他口中那个又聪明又善良的女子,我便觉得可信度又高了几分。至少,我如今亲眼看到了你,也从侧面验证了他的品味与人品。”   顿了顿,又道:“当然,如果你觉得为难,也可以不回答。不过我相信,以你不为世俗拘泥的性情,多半是会回答这个问题的。不知我猜的可对?”   相当于激将法了。   这个女主角,果然是个聪明人儿。   “对。”   宋安好无奈的点点头,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猜测是对的,虽然一时无法验证她的诚意是百分百,还是夹杂了其他因素,她在沉吟过后,还是选择了开口,只是口吻慎重:“在我印象里,三殿下一直是个一言九鼎的男子。不过,他最终会不会信守与你的承诺,我不敢保证。”   邬静钰认真听完她这句话,盯着她肃然的神情看了好一会,忽的莞尔一笑:“我明白了!”   宋安好以为她明白了自己言外之意,便点了点头:“公主殿下能明白我的意思就最好了。”   谁料,邬静钰却抚掌大笑:“我明白了,原来你也很爱他!”   宋安好闻言大惊:“公主殿下,你……”   邬静钰却笑嘻嘻的往下说:“你是不知道,他在对我提起你时,还曾感慨过你对他有些淡漠,看来再厉害的男人也有迟钝的时候,你明明很爱他!”   被“情敌”这样说,宋安好很不自在,急道:“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邬静钰将脑袋凑到她面前,神秘兮兮道:“在你回答我时,我已经从你的眼神看到了你的心思,其实你比我更希望他信守承诺,甚至比我和他都更希望能成功抵抗这段联姻!你敢说,你刚才一点都没有从这方面想过?”   一段话,让宋安好哑口无言。   邬静钰忽然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知道,像你们这样彼此牵挂爱慕,我有多羡慕。”   宋安好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道:“你不是也有青梅竹马么?”   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了。   原剧情中,邬静钰确实有一位青梅竹马,两人感情也十分好。只是因为身份悬殊,他们并没有将窗户纸捅破。直到开始和亲,邬静钰被送往京都,这青梅竹马的两人便自此分隔天涯,永不相见。   可邬静钰却好像并没有这件事,睁大眼睛反问道:“什么青梅竹马?”   宋安好以为她是故意隐瞒,也没有追问,只笑笑道:“我只是随口猜猜。”   可没想到,邬静钰忽然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大树,语气飘忽道:“还好我没有青梅竹马,否则如今就成了两个世界的人,岂不悲凉。”   宋安好听了,心中暗惊。   两个世界?难道对方已经死了?   虽然想着,但她没有问出口,只是静静等着邬静钰回过神,才道:“公主殿下放心,只要是三殿下承诺过的事情,他必定能做到。你若真心不想嫁给他,他一定能帮你。”   邬静钰忽然歪了歪头,一反方才的惆怅,笑嘻嘻道:“那你呢?你希望我嫁给他吗?”   宋安好想了想,苦笑道:“这种事,不是我一个小小宫女能左右的。”   邬静钰吃惊的看着她:“难道你介意自己的身份?还是你觉得你一个宫女,配不上一个皇子。”   宋安好点点头,又摇摇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   邬静钰表情越来越好奇。   宋安好也不知怎么的,见着这位女主角,竟然有一股亲切感,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其实,我不太喜欢皇宫。如果有机会,我还是希望能够出去,去外面看看,好好欣赏这个世界的风情人土,好好享受这个世界的一景一物。”   “没错!”   毫无预兆的,邬静钰突然打了一个响指,她满脸的兴奋,竟是比宋安好还激动:“安好,你与我真真是志同道合,我们的梦想简直是一模一样!”   一边说,她就一边环顾四周,眼神热切而充满了希望:“现在的我,还没有心思去管男情女爱,因为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此时我最想要的,不是爱情,不是婚姻,而是自由。只有自由,才能带给人最大的幸福与满足。至于这个破公主,谁爱当谁当,反正我是肯定不当了!”   这一下,轮到宋安好吃惊了。   都说蒙族女儿豪爽,她是早有所闻的,可像邬静钰如此豪爽的,却是十分罕见。况且,方才她说出的这番言论,简直与这个时代的女德背道而驰。   若不是此时在皇宫中,宋安好还以为他他们站在21世纪的天空下呢!   啊,21世纪,那可是她来的地方。陡然想起来,心中的思念瞬间波浪翻滚。   “安好,你能在这个世界找到三殿下这样的爱人,我羡慕你,更祝福你。如果你是因为身份阶级而胆怯,我希望你能勇敢一些,大胆去爱。可如果你是因为想要自由,那我就希望你能找机会离开皇宫,去一个没有勾心斗角的地方,好好生活。”   邬静钰一脸带笑,自信而恣意道:“而我,决定将后半生的幸福压在三殿下身上,希望我与他的联盟能让他得到你,让我得到自由。安好,谢谢你,今天这番谈话,真的让我心情很愉快。待会儿三殿下出来,麻烦你转告他,他提出的联盟,我决定参与了。以后,我会配合他所有的举动。”   说完这些,她潇洒的转身,朝宫门口走去。   宋安好怔怔的站在那里,半晌才道:“公主殿下……”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远远地,邬静钰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不必劝我,大难不死,来到这个世界,我一定要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背对着身挥了挥手,邬静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宋安好的视线。   可她临走前最后那一番自语,却让宋安好愣在原地,半天也回不过神。   大难不死……   来到这个世界……   难道,这位思想超前的公主,也是穿越的?!   这个想法一出,宋安好竟觉得可能性很大。   难怪刚才她不记得自己有一位青梅竹马、难怪她的言行如此大胆、难怪她……这次没有爱上箫景煜……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怎么了?”   忽的,背后传来温和的声音。   宋安好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出现的箫景煜正低眸看着她,眼底有关心也有笑意,对于忽然不见的邬静钰,他却只字未提。   “没什么,刚才起了风,树叶在风里打着旋,吹得到处都是,我看着看着就有些入迷了。”   那些落叶在风中身不由己,她们这些穿越者又何尝不是呢?   不过好在,她也好,邬静钰也好,她们这些穿越者,并没有随波逐流,而是坚守着自己的内心,自己的愿望。   这一点,真的很好。   箫景煜望着宋安好脸上坦然的神色,心底有些奇怪,却没有问什么,而是解开身上的披风,轻轻的披在了宋安好肩上,微低着头看向她,温柔道:“风大了,我们进去吧。”   宋安好乖乖站着没动,任他将带子系好,尔后嫣然一笑:“好。”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为她善后   一天后,夜深人静之际,常公公亲自端着一杯毒酒去了天牢,亲眼看见星美人将毒酒饮下,扑倒在地,唇角挂着鲜血。   常公公面无表情的上前探了探星美人的鼻息,随后便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天牢。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有人去往地牢,将十几杯毒酒灌到了羁押的宫人口中。   这些宫人,除了刘静辉,全是东宫的太监宫女,他们在牢中受尽了折磨,似乎早已麻木,因而在被灌毒酒时并没有挣扎,甚至还觉得有些解脱。   当然也并不是没有人挣扎的,若兰就挣扎得十分激烈,她一边拼命推开灌酒的人,一边不停的喊着要见皇帝,当她终于意识到这个要求不可能实现时,转而怨愤的喊出了宋安好的名字。   属于若兰的毒酒,在她挣扎时被打翻,施行的公公见久久拿不下她,不由起了恼怒之心,从牢中找了一根麻绳,示意随从一同走到若兰的身后,猛地将麻绳套住了若兰的脖子。   两人一左一右,一同使劲,麻绳猛地勒紧,瞬间就让若兰呼吸不上来。   脖颈的剧痛一阵阵传来,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滑过,最后定格在她眼前的,是那个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逢凶化吉的倩影。   “宋安好!”   宋安好目眦欲裂,提起一口气,怨恨的嚎出了这个名字。   然而转眼间,脖间传来咔擦一声,若兰的喉咙被生生勒断,脑袋一歪,就此死去。   就连死后,她还怒睁着双眼,表达着自己的不甘与后悔。可是,一切都尘埃落定。   当晚,这些人被秘密赐死的人,尸体被丢上三辆黑色的马车,趁着夜色偷偷运出了皇宫。最终目的地是城郊的乱葬岗,所有人的尸体,皆被胡乱抛在此地。   随后,三辆马车原路返回。   安静的乱葬岗,一时满是车轱辘声,直到声音变小消息,马车也消失不见,才又恢复安静。   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安静太久。   很快,在乱葬岗另一边,飞快的掠出一道人影。   月色下,这人一身黑衣融入夜色,身手十分敏捷,他动作迅速的跳入乱葬岗,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用剑鞘翻动方才抛在这里的尸体。   没多久,他便找到目标,先后从乱葬岗里背出了两具“尸体”。   此时,说是尸体,已经不太适合了。因为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其中一道尸体,竟然慢悠悠的醒了过来。   这人眼睛一睁,第一件事便是在四周张望,直到看到躺在身边的人后,才松了口气,目露感激的看向蹲在面前的年轻人。   对方冷声问:“你感觉如何?”   他抬手拭去唇角的血迹,答道:“与您说的一模一样,服下药丸不到半柱香就发作了。现在醒来,除了觉得浑身无力,并未有其他症状。”   对方闻言点头:“那就好。假死药虽然无毒,但是对人体也有伤害,此后你们也需悉心调理,半年后应该就能恢复了。”   他听了,连忙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感激的躬身行礼:“三殿下的救命之恩,刘静辉没齿难忘!”   他,就是刘静辉!   而半夜突然出现的,是黄泉!   原来,这一切都是箫景煜的安排,他提前派人将假死药送到刘静辉与星美人手中,等到赐死的人来了,便伺机服下,而真正的毒酒去含在口中,一滴不吞。   假死药药效发作,与毒酒药效类似,因此蒙混过关,而他们在到底时伺机将口中含着的毒酒吐出,这样也就不会真正中毒了。   对刘静辉的道谢,黄泉没有太大反应,而是无所谓道:“主子向来一言九鼎,他既说过会救你们,就一定会救你们。”   刘静辉闻言,脸上感激之色更重,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星美人,忽然有些担心:“可是,我表妹她,为何还没醒来?”   黄泉淡淡道:“她服下的药,与你的不太一样。“   刘静辉闻言大急:“这……”   黄泉将剑抱在怀中,解释道:“主子说了,若是一辈子都活在这个阴影里,对她而言也是生不如死。既然可以死里逃生,那么还是不要记得这个阴影的好。”   刘静辉听了,还是不太明白,仔细揣摩了一会,突然面露疑惑:“难道……”   黄泉点头:“没错,她的假死药里掺杂了其他的药,会抹去她近期的记忆,所以才会醒来的比较晚。”   刘静辉先是震惊,随后泪盈于睫,他对着黄泉深深鞠了一躬:“三殿下为了表妹竟考虑得如此周详,刘静辉感激不尽,愿以死相报。”   黄泉却忽的叹了口气,道:“主子为了谋得这些药可是费了不少周转,不过他为的并不是你表妹,而是另有其人。”   刘静辉抬手擦泪:“是谁?刘静辉也想对那人当面道谢。”   黄泉自然不会将宋安好的名字说出来,甚至也不太懂主子为什么要替宋安好做这么多。救都救了,干嘛要费尽周折的抹去记忆。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学会不去揣测主子的心思了,毕竟他已经知道,单身的人注定不会明白秀恩爱的人。   “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赶紧抱着她离开,以后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去过属于你们的小日子。”   黄泉抱着剑丢下这句话,转身便消失在浓郁的黑夜。   劫后余生的刘静辉只愣了一下,便将这些事抛到脑后,轻轻唤着“表妹”,将躺在地上的星美人抱入了怀中。   ……   那三辆马车沿路返回,到底有没有重新驶入皇宫,并没有人亲眼看见。   但是,天刚蒙蒙亮,另有一辆简陋朴素的马车,在两队人马的“护卫”下,从东宫驶出,缓缓向宫门口而去。   在马车快到宫门门口时,突然一阵风吹过,将车帘吹得卷起,箫景翼苍白的脸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所有人俱是一惊,忙不迭的驻足低头,不敢再看那马车一眼。   此时,箫景翼委顿在马车中,扭头看向帘外,视线略过面色或幸灾乐祸或诚惶诚恐的人们,转而投向四周。   这一座皇城,是他自小生长的地方,往日里见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直到今日要离开了,才体会到什么叫恋恋不舍。   只是,事到如今,即便再不舍,也不得不被迫离开。   箫景翼脸色苍白,眼睑却是铁青,显然近日睡眠极差。在即将离开皇宫之时,他带着贪婪又悔恨的目光,将这座皇城围墙的一草一木用力的看进眼中,仿佛这样就能将其刻在脑子里。   下半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进来这里了,多看一眼是一眼。或许,这还能成为他继续活下去的精神……   这时,马车驶到了宫门口,负责押送的人从腰间取出令牌,亮给宫门守卫看:“我们是负责押送大皇子去顺天府的。”   其中一名守卫小心检查了令牌,便示意同僚放人。   那人大手一挥,略微停了停的马车又开始行驶。这一次,快速的驶出了皇宫。   车帘又垂了下来,遮住了马车中的一切,可箫景翼却忍不住撩开车帘,探出头去回望,眼中溢满的是深深的悔恨与绝望。   “母后,孩儿不孝,让您失望了……”   无论箫景翼多么的留恋,马车却还是越驶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皇宫的影子。在下一个路口,马车径直左转,朝顺天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顺天府,那是箫景翼被幽禁的地方,也是他后半生都无法离开的地方。   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   一炷香后。   一个相貌清秀的小宫女急步进来回禀,言语中带着瑟瑟发抖:“皇后娘娘,大皇子殿下的马车刚刚出宫了。”   一大早起床,却没有梳洗的皇后歪在美人榻上,身上只穿了件简单的便服。她本双眼放空的发愣,听到小宫女的话,半晌也没有回神,又过了一会儿,眼眶中忽然垂下两行清泪。   新来的小宫女吓得不知所措,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马上跪倒在地。   皇后却没有看她一眼,而是紧皱着眉闭上了眼眸,良久才哽咽道:“这一天,居然真的来到了……”   想到唯一的儿子被人从储君之位打落下来,甚至还落得幽禁终身的凄惨下场,她心中就痛如刀绞。   一方面,她心疼儿子,替儿子可怜。   可另一方面,她更是替自己可怜,替自己不甘。   想她年纪轻轻便嫁入皇宫,自此母仪天下,从诞下麟儿那一刻,孩儿便贵为太子。她本以为,只要她方方面面照料周全,对太子严苛教导,纵然太子再不济,只要不犯大错,这辈子就注定成为人生赢家。   可是,万万没料到,原本愚钝畏缩的太子,竟然犯下弥天大错!一夜之间,她辛辛苦苦奋斗二十多年的心血,被毁于一旦!从此以后,她在这个后宫,再也没有了依仗。   纵然她还是皇后,可却有一个戴罪的孩子,而她自己又失宠于皇帝,甚至眼下还被罚关禁闭。这样的她,就算对外仍是一国之母,又有几人能真的视她为一国之母呢!   想到这些,皇后的眼泪非但止不住,头也更痛了。   “明月,本宫的药呢?”   皇后靠在那里,虚弱的开口。   “回禀娘娘,您的药已经煎好了,奴婢这就给您端过来。”   响起的,却不是明月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而颤抖的声音。   闻言,皇后猛地睁眼,入眼便是一个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小宫女。   不是明月!   是啊,那天皇帝亲自带人去星月阁抓奸,明月也在场。发生这种事,在场的宫人又怎能逃过一劫呢?   忠心耿耿的明月啊,她唯一的心腹啊,当晚便被震怒的皇帝赐死了。   “罢了,罢了。”   皇后苦笑着摆摆手,艰难的站了起来,边摇头边叹道:“不过是一场虚妄,不过是过往云烟……”   她一边说,一边往里间走。   小宫女还跪在那里,不敢起来,也不敢跟上去,弱声唤道:“娘娘……”   就在这时,强撑的皇后突然眼前一黑,身子摇晃了两下,猛地栽倒在地。   “皇后娘娘!”   小宫女惊恐的爬起来,扑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他的选择   转眼,半个月过去。   太子箫景翼被废,逐出皇宫,幽禁于顺天府。   朝野上下一片喧哗,然木已成舟,如今局面任谁也无法挽回。   无数人暗自揣测甚至打听太子被废的原因,却发现丝毫消息都打听不出,这才渐渐明白其中的严重性。于是,他们也就渐渐将被废的人抛诸脑后。   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堂,人们总是善于捧高踩低。反正当这一个被踩到尘埃时,总会有另一个颗星冉冉升起。而萧景睿,就是这颗新星。   太子被废后,皇后旧疾复发,无法在掌管后宫,后宫一切名为太后打理,实际却是由皇贵妃打理。后宫之中,皇贵妃已然代替皇后,而朝堂之中,萧景睿也逐渐代替箫景翼。   原有的太子一党,随着太子被废而作鸟兽散,甚至还有左右逢源的,转眼便投入萧景睿的麾下。   一向息怒无形的皇帝箫齐晟,心中的天秤也似乎渐渐发生倾斜,对萧景睿的器重已经明显得毫不掩饰。   这其中代表什么,谁也没有点破,但大家心中都有数。   国不能无君,亦不能无储君。如今储君一位空悬,箫齐晟又莫名偏倚萧景睿,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一时间,萧景睿的王府迎来送往,无与伦比的红火热闹。而萧景睿心中隐藏的野心,也已经开始熊熊燃烧。   在这种情况下,三皇子箫景煜依旧风轻云淡游离在朝野权利中心。照理说,他生母静妃如今独得皇帝专宠,即便是爱屋及乌,皇帝也该对他更器重一些,更何况他也是功绩辉煌。   然而,无论是箫景翼得势,还是萧景睿崛起,他好像总站在原地,不进不退,亦不悲不喜。   有心中有抱负的朝臣将这些看在眼里,暗暗为箫景煜打抱不平,然而却很少有在明面上表露出来的。毕竟,谁也不敢光明正大的与皇帝意见相左。   众人不知,其实箫景煜被箫景煜转移了视线,正好专心致志的准备与邬静钰的事。这一时的器重,从来不是他追求的。   时间就这么闪过,就在大家逐渐忘记某人时,突然一个消息传来,震荡了所有人的心。   在某一个雷鸣闪电的深夜,被幽禁在顺天府的箫景翼,自缢了!   才过了紧紧一个月,箫景翼便已经瘦成了皮包骨,他的眼圈四周一片铁青,可见没日没夜都在受着折磨。   即便被幽禁,他也是皇子,因而受到的折磨肯定不是身躯上的,而是心理上的。或许是因为受到的折磨太痛苦,又无法释怀,这痛苦慢慢积累,转而变成一股怨气。   这怨气来得太汹涌,以至于他临死前,为自己选了一根红色的麻绳。   试想那个情景,当你推开大门,一眼便看见悬吊在屋梁上的人影,脖子上套着的是一根鲜红的绳子……   那个场景,实在是太过吓人。   据说,第一个发现箫景翼自缢的人,吓得当场失禁。   消息很快传回皇宫,彼时恰好是早朝。听得宫人急急将消息禀告,文武百官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而龙椅上的箫齐晟也怔愣了很久。   那个孩子,生来便是太子,他从小便给予其更多的关注。他知道,这孩子不是头脑最聪明的,更不是能力最卓越的,甚至很多时候都表现得过于迟钝。可是,他一直以为,这孩子是适合做储君的,因为仁慈。   这几个皇子中,论起孝顺,大多数人只会称赞三皇子箫景煜。可是皇帝知道,箫景翼才是最孝顺的那一个。只是,很多时候,他并不知道怎样才是真正的尽了孝道。   可是,那样信奉孝道的孩子,到头来却做了那种大逆不道的事!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他一点点走到了这个地步?!   箫齐晟的神智有些恍惚,心中也闪过无数的念头,可他看着朝堂下那些神情各异的朝臣,慢慢的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压下。   “朕知道了,去吧。”   不带情绪的说完这句话,箫齐晟面色肃然的看了看下面的人,沉声开口:“诸位爱卿,可还有本要奏?”   诸人猛然回神,不敢再开小差,急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奏折,一一奏禀。   朝堂上,一切恢复正常。   箫景翼自缢而亡产生的影响,仅仅只是一瞬间。   消息传到后宫,凤仪宫一片哀嚎。本就抱恙的皇后听到这个消息,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太医急急忙忙赶去,经过诊脉,忧心忡忡的禀报由于她这段日子忧思过滤,导致气血瘀堵,病情也逐渐加重。   皇后缓缓醒来,眼前浮现的却是儿时的箫景翼对自己露出天真的笑脸,她眼里一片死灰,连眼泪都不会再流了。   她将所有人赶出寝宫,就连药方还没写完的太医,也被她赶了出去。   凤仪宫的剩下的宫人早就寥寥无几,此刻全部跪在皇后的寝宫外。   可是过了很久,寝宫中依旧一片死寂。   ……   消息传到兰灵宫时,宋安好正在洗着葡萄。   皇帝一下早朝便来见静贵妃,她便急忙拿了西域进宫的葡萄去后面清洗,洗到一半时听见箫景翼自缢的消息,整个人都僵住了。   自缢箫景翼竟然选了一个这样惨烈的方式!他如此决绝,到底是做给谁看的呢?   水哗哗的流着,宋安好的捧着葡萄的双手却定住不动了。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原本,她以为,箫景翼会被幽禁一辈子。可是她还是算错了,他竟然会选择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人世。   其实,如果不是受了她的设计,箫景翼是不会落得如此凄凉下场的。可是,他曾经试图欺辱她,这仇她非报不可。   宋安好的心,乱糟糟的。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忽然,一道沉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必多想。”   宋安好诧异的转头,便看见箫景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将手伸进水池,取走了她手中的葡萄,替她心细的清洗起来。   她呆愣了许久,才喃喃道:“箫景煜,你怎么来了?”   他低着头清理葡萄,淡淡道:“正好有空,就来给母妃请个安。”   她定定的看着他,视线投在他无暇的侧颜上,良久,她才幽幽叹了口气。   箫景煜最近很忙,一连几天没有来给静贵妃请安了。偏偏在箫景翼自缢时,特意赶到兰灵宫,还跑到后厨的水池来寻她……   其实,他根本不是有空,而是放心不下,特意来看她吧。   宋安好看着神情专注的男子,清透的明眸忽然浮现淡淡的水意。   “好了,洗干净了。”   箫景煜将洗好的葡萄放入一旁的果盘,亲自将果盘拿起,对宋安好微微一笑:“我们走吧。”   宋安好飞快的眨了眨眼睛,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湿润,用力点了点头:“好。”   两人离开水池,并肩向正殿走去。   一路无语。   然而宋安好的心,却史无前例的安定。   原来,在你陷入无助时,有一个人能及时出现陪伴着你,这样的感觉,真的好好。   ……   由于蒙族公主邬静钰突然疾病,蒙族使团提前离京。   和亲的事情被暂时搁浅,但是这次出使让双方十分满意。尤其是突发疾病的邬静钰,因箫景煜抢救及时而获救,这让对方更感诚意。   据内阁和谈,双方的友好至少能维持一年两载。   既然内战已定,自然要处理边疆之乱。   这一次,萧景睿并没有主动请缨,因为在没有储君的情况下,他留在京中更为有利。   在箫齐晟询问众大臣意见时,箫景煜自群臣中缓缓走出,拱手道:“父皇,儿臣愿去边疆,以正庆国国威!”   堂堂皇子,在储君未定时,主动提出远赴边疆,这样的举止不可谓不大义。就连萧景睿一派的朝臣,也有被他此举心折的。   箫齐晟深深看了箫景煜一眼,沉声应允:“堂堂男儿,就该有此威仪。好,朕就应允!”   “请父皇宽心,边疆之乱,儿臣一定能彻底平息!”   说完,箫景煜又退了回去。   此事已定,接着又开始讨论其他事项。   站在朝堂的中央萧景睿却有些注意力不集中,他忍不住将视线投向角落处的箫景煜,眼中满含深思。   而箫景煜,却始终目视前方,未曾看他一眼。   下了朝,箫景煜便去了兰灵宫见静贵妃,向静贵妃说了此事。又去后院找到宋安好,也说了此事。   宋安好倒是早有预料,只是故作淡定的祝他旗开得胜,心中其实也是紧张不舍。   以箫景煜对她的了解,他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伸手摸了摸她的黑发,笑着安慰她:“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宋安好抬手抓住他的衣袖,双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他:“记住你说的话。”   箫景煜回视着她,良久,才颔首。   三日后,城门口,在三十几位朝臣目送下,箫景煜率军离去,远赴边疆。   箫景煜走后,朝中并无大事发生,然而箫齐晟却突然生病。   太医诊断为忧思过重,属于心病。   静贵妃闻言,担忧的看向靠在床榻上的箫齐晟,箫齐晟却缓缓摆手,示意太医退下。   话到嘴边,静贵妃还是没有开口。   其实她知道,尽管下令将箫景翼幽禁,但在箫齐晟心中,他仍是他的儿子。   可箫景翼却以那样惨烈的方式自尽,与其说他是自我了断,不如说他是用实际行动对某些人宣泄怨气。   箫景翼有错吗?他自然是有错的。   可错的,只是他一个人吗?就没有旁人有责任吗?   这个问题,谁也不敢给出肯定的回答。   或许在箫齐晟内心,也曾懊恼,是他没有教导好,这才导致箫景翼走上这条路吧。   可这些,旁人又怎能说破呢?   静贵妃叹了口气,“皇上,您好好歇歇,臣妾却给您煎药。”   箫齐晟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后,得了消息的皇贵妃匆匆赶来,又在箫齐晟面前扮演了一回贤惠体贴的角色。   最后,她提议:“皇上,最近朝中无事,上下太平,不如借此机会出宫散散心,您觉得如何?”   散心?   这个提议,倒是让箫齐晟有些动摇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出宫   等箫齐晟病好,散心的行程也定了下来。   原本,箫齐晟每年都会去皇家围场围猎,按时间算应该是三个月后。但现在发生这种事,他索性提前了日期,决定近期就去皇家围场小住几日。   打打猎,赏赏景,散散心,或许能冲淡人心头的阴影。   箫齐晟定下行程后,消息便在后宫飞传,因为和往年不同,他今年打算携带部分女眷,一同前往皇家围场。若是能被选中同行,那可是莫大的荣幸。更何况,诸位嫔妃自进宫起,便再也没有踏出宫门半步,被关了这么多年,谁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呢?   故而,几乎所有嫔妃都卯足了劲。只为了争取一个半个的随行名额。   得宠的妃子自然不用顾虑太多,只需在见着箫齐晟时各种撒娇博关注;至于那些常年饱受冷落,连箫齐晟一面都难见的妃子,想要争取这个名额,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不过,也不是全然无法。   这一日,宋安好与小草去御药房抓药时,便听见沿路有小宫女小太监在叽叽喳喳的议论。   “我们娘娘自然想去,偌大的皇宫,谁又不愿意去了?可这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好在我们娘娘与皇贵妃娘娘算是说得上几句话,皇贵妃娘娘说了,一定会替我们娘娘争取争取的。若是真能选中,咱们做下人的也能跟着一起去看看,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们也是找的皇贵妃娘娘啊?太巧了,我们贵嫔昨天也去华清宫请安了。你们也知道,贵嫔以前冲撞过皇贵妃一次,这次为了能去皇家围场,少不得在皇贵妃面前低头认错。还好皇贵妃如今地位尊崇,倒也没在乎那些小事,还说一定会替贵嫔放在心上呢!”   “真的?她真能替咱们的主子争取吗?”   “应该没问题吧?毕竟现在她可是后宫之主,二殿下又是朝堂的主心骨,皇上见着她们母子也是笑眯眯的呢!”   排队抓药时,这两个交头接耳的小宫女就排在宋安好和小草的前面,所以便将她们的话悉数听了去。   宋安好倒是没反应,只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   小草却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议论,有失体统,不爽的哼了一下。   前面的人听见,都转过头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嗤,可一回头看见宋安好,便知道她们是兰灵宫的人。于是这两个小宫女顿时变了脸,不仅不敢再使脸色,还争先恐后的奉承。   “哎哟,是安好姑姑啊,都不知道您排在我们后面呢。要不,您排我们前面吧!”   “对对对,您还是排我们前面吧!”   “不必了。”   宋安好淡淡拒绝,“反正也不赶时间,还是就这样排着吧。”   “那好吧。”   对方不敢勉强,彼此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只是一想到后面站着宋安好,都有些不太自在,也不敢再随便乱说话了。   现如今,后宫的几位大宫女没几个了,宋安好是其中最受器重的一位,就连皇帝见了也会龙颜舒展。因此,即便是华清宫的冷秋,也没有宋安好的礼遇。   小草眼珠子一转,故意高声道:“安好姑姑,您可真是太心慈手软了。咱们后宫向来规矩繁多,这种私下议论主子的行为若是被旁的姑姑听见了,那可是免不了一顿打的。”   那两个宫女听了,觉得她在挑拨离间,于是用余光愤愤的瞪了她一眼。   宋安好很了解小草,知道小草最不喜欢这种拜高踩低的现象,此时见她们对小草不满,倒也不直接生气,反而微微勾起唇角,笑道:“众所周知,后宫之主是凤仪宫的皇后娘娘,即便皇后娘娘有什么不适,也还有太后主持大局。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成为这一宫之主了?我倒是不清楚。不如,下次瞪我见着皇上,再向皇上请教一下。”   那两个宫女闻言大惊,吓得纷纷跪倒在地:“奴婢知错了,请安好姑姑赎罪!”   “你们一时兴起说错话不要紧,要是连累了你们的主子,那可就很难挽回了。要想在后宫好好生存下去,有些话当说不当说,在哪能说,在哪不能说,都要心中有数。”宋安好垂着眼眸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两人,微微摇了摇头:“起来吧。”   “奴婢多谢安好姑姑提点!”两人倒也不蠢,慢慢品出她话里的意思,最后真心的感激道谢。   抓了药出来,小草还不明白宋安好为什么要提点那两个小宫女,宋安好只感慨的说了一句:“都不容易。”   短短四字,却让小草立刻明白,颇有些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她又转了话题,兴奋道:“对了,你说咱们能跟去吗?”   箫齐晟一决定去皇家围场,便知会了静贵妃,让静贵妃准备一下,倒时与他同去。只是,兰灵宫到底哪些人留守,哪些人跟去,静贵妃还没有定下来。   宋安好的视线在宫道两边的城墙上扫着,心不在焉道:“你想去吗?”   “当然了!”小草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我已经进宫四年了,可想念外面的世界了!”   宋安好笑了笑:“那就去啊。”   可小草还是很担心:“我怕到时候要派人留守,娘娘会让我留下来。你也知道的,娘娘习惯素心姑姑在身边,所以素心姑姑肯定要去的。娘娘也习惯你陪着谈心聊天,你肯定也要去的。算来算去,就只有我和小亮子了!”   宋安好见她一脸忧愁,应该是为这件事想了很久,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别东想西想了,要是真要人留守,我去和娘娘说,让我留下来。行了吧?”   小草瞪大眼睛:“难道你不想去吗?”   宋安好摇摇头:“没什么想不想的。”   小草露出困惑的表情,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肯定是因为三殿下不去,所以你才无所谓的!”   “小草!”   宋安好的脸瞬间绯红,伸手就要去捏小草的脸蛋:“这种玩笑,不准再开!”   小草飞快的躲开,笑嘻嘻的往前跑去:“我就开,你来咬我啊!”   自从上次撞见宋安好与箫景煜并肩站在树下后,小草便明白他们关系非同一般,有事没事就会拿此事取笑宋安好。不过,都是在私底下,对旁人,她还是守口如瓶的。   “当初你嘲笑我的时候,肯定没想到会有今天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安好,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宫道上没有旁人,小草肆无忌惮的大声嘲笑,气得宋安好直跺脚。   她也确实没想到有今天。   想当初,她得知小草暗恋箫景煜时,便常常那这件事取笑小草。可不曾想,现如今却反了过来,变成了小草拿这件事取笑她了!   唉,这世道,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呢!   两人打打闹闹的回了兰灵宫,便被静贵妃喊了过去。   原来,静贵妃终于拟定了随行的名单。   名单里,宋安好,素心,小草,小亮子,全部都在。负责留守的,是另一位资历较深的赵宫女。   小草终于放下心来,小亮子也开心得不知道干什么才好。   就连素心,也是喜形于色。   正热闹着,静贵妃却示意宋安好过去。   宋安好走过去后,便听她低声说:“不知为什么,本宫这几天心情很压抑,总感觉会有什么事发生。”   闻言,宋安好沉吟了片刻,才道:“要不,您明天写封信,派人快马加鞭的给殿下送去?”   静贵妃没有直说,可宋安好却猜到她的不安担心箫景煜。这让静贵妃有些欣慰,连连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宋安好仔细想了想,又道:“娘娘,其实我倒觉得,这次跟去行宫可能不会太顺利。”   静贵妃听了,皱了皱眉:“皇后抱恙,自然是不去的。到时候行宫之中皇贵妃独大,跟去的人应该也不会与她争锋,没了竞争对手,或许她能安分一些。不过,凡事无绝对,咱们还是多准备一些更好。”   宋安好认同的点了点头,又暗自算了算,箫景煜现在应该才赶了不到五分之一的路,离目的地甚远。   一想到箫景煜,她清冷的脸上就变得柔和了许多,心底也渐渐漫起淡淡的思念。   边境苦寒,打起仗来更加艰险,但愿佛祖庇佑,他能一切平安。   ……   三日后,浩浩荡荡的车队从皇宫东门而出,目标皇家行宫。   排在车队第三辆的,便是圣驾,萧景睿站在马车外面,恭敬的倾听箫齐晟的教诲,并再三叮嘱随行的御林军注意安全。   萧景睿郑重的保证“请父皇放心,您既然交朝政暂时交由儿臣打理,儿臣一定会恪尽职守,不会让您失望的。”   箫齐晟欣慰的点点头:“很好。”   见两人气氛融洽,一旁的皇贵妃高兴的掩唇而笑。   照这个趋势,离睿儿登上储君之位已经不远了。瞧着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一天,心中又期待又兴奋。   随后,车队启程。   萧景睿一直目送车队离去,他的视线透过被马蹄飞扬而起的尘土,落在了倒数第二辆马车的车帘上。   宋安好从车里伸出来,将被风吹得乱飞的车帘挽上。   车帘挽上后,宋安好下意识回头,向后面看了一眼。   这一眼,便看见从容潇洒的萧景睿,对她志得意满的微笑。   宋安好微怔了怔,对萧景睿回以微笑,随后飞快的坐回了马车。   马蹄哒哒,尘土越扬越多,车队很快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第二百三十章 抵达行宫   车队清晨出发,到了傍晚才抵达皇家行宫。   行宫很大,可即使如此,突然来了这两三百人,一时间也被占据的满满当当。   幸亏大家平时在皇宫呆惯了,最初的兴奋过后,便开始各司其职,各就各位。尽管还有叽叽喳喳的笑声不时响起,可比起一开始的嘈杂也算是平息了不少。   常公公召集众人,当众宣布诸位嫔妃的住址,随后嫔妃们便领着宫女太监便各回各苑了。   虽然笑吟吟的对常公公道了谢,可皇贵妃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意。一直忍到了分配给她住的飞凤苑,她才开始放火。   “这里离清泰台也太远了!”   皇帝箫齐晟住的地方,便是清泰台。这是箫齐晟的习惯,不管什么时候来行宫,他总会选择清泰台,久而久之,清泰台变成了他的私人专属。   正指挥宫女整理屋子的冷秋见了,忙将她们打发到另一边去,自己则走到皇贵妃跟前,赔笑道:“娘娘这是怎么了?谁都知道这行宫里头最豪华最舒适的便是咱们这飞凤苑了,娘娘怎么还不高兴呢?难不成您还想住那冷冷清清的草堂不成?”   草堂大小一般,里面的家具也没几件华丽的,唯一可取的便是有一个大大的书房,书房中悬挂着不少字画。   当然,草堂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离箫齐晟入住的清泰台近,也就百米的距离。   静贵妃入住的,便是草堂。   “谁稀罕住草堂?”皇贵妃往宫女刚收拾出的塌上一歪,哼道:“那么寒酸的地方,也就她不嫌弃!”   “那不就成了。您瞧不上的地方,给她去住了,您该高兴才对啊。”冷秋知道她不高兴的原因,所以才特意提到草堂,此时也明知她是口是心非,却不点破,而是走过去替她轻轻的垂起肩膀:“娘娘,您别气了,还是仔细想想皇上为什么让你住进飞凤苑吧。”   “为什么?”皇贵妃横了她一眼:“依你之意,难不成还另有内涵?”   “奴婢可没这么内涵,奴婢只是从字面上的意思揣摩了一下,飞凤苑飞凤苑,这最中间的可是一个凤字!”冷秋刻意将这个字咬得重重的。   皇贵妃错愕了片刻,仔细寻思起来,忽然,她想到什么,猛地从床头坐直了身子,“你是说,皇上在暗示本宫,本宫今后就是这个‘凤’?”   冷秋笑吟吟的屈膝行礼:“皇上是龙,娘娘是凤,真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想到此时留在后宫的皇后,皇贵妃也觉得冷秋的说法很有可能,简直是越想越可能。于是,她顿时喜笑颜开:“你这小嘴儿,可真够甜的!要是本宫当不成凤,定拿你是问!”   冷秋见终于逗得她开心起来,便也捂住笑道:“事到如今,难不成还有变数?现在后宫娘娘最得势,朝堂上又是二殿下最受器重。依奴婢看,不仅是您的凤稳操胜券。也许等咱们回宫,二殿下的衣裳也该换换颜色了!”   话没说透,但皇贵妃自然懂,当下便道:“你提醒本宫了,这次回去,定要去弄几匹上号的黄缎!”   冷秋立刻领命:“是,奴婢会记得的。”   皇室之中,能穿明黄色的只有皇帝。   而储君,则可以穿黄色。   既然提到儿子,皇贵妃不由陷入沉思,久久才道:“还好哥哥这次及时赶了回来,有他在旁扶持,睿儿更有胜算。”   冷秋忙道:“娘娘说的是,赵将军是殿下的亲舅舅,一定会全心全意辅佐殿下的。如今朝廷稳定,殿下一定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   不知为何,皇贵妃突然觉得有些压抑,便止住了话头。   冷秋见她突然冷淡,也不敢多说,默默到一旁接着忙碌了。   ……   另一边,草堂中。   所有人忙进忙出,宋安好也是片刻未停,忙了好半天终于才整理出里间,便赶紧出去请静贵妃:“娘娘,厢房整理好了,累了一天,您先进去靠靠吧。”   闻言,静贵妃放下手中书卷,站了起来,朝里间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宋安好一眼,见她额头上层层叠叠的细汗,于是柔声道:“安好,你也累坏了吧?同本宫一起进去歇会儿吧。”   宋安好笑着摇头:“我还得去帮素心姑姑准备晚膳呢,这时候可不早了,要是不麻利一点,晚膳就成宵夜了。”   静贵妃也不勉强:“那好吧。不过,大家都累了一天,晚膳不用太丰富,简单一些就行。”   两人刚说完话,便听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回头一看,见素心急冲冲的赶了过来。   “怎么了?这么着急。”   “娘娘,方才常公公派人来传话,皇上请您过去用膳呢!”   素心喜气洋洋的说完,便又马不停蹄的朝厢房走去:“您在这等会儿,我这就去那披风!”   宋安好被她来去匆匆的模样逗笑了:“素心姑姑比娘娘您还高兴呢!”   静贵妃瞧着素心的背影,也忍不住摇摇头,笑了。   随后,静贵妃便带着宋安好与素心去了清泰台,与箫齐晟共用了来行宫的第一顿晚膳。   半个时辰后,消息传到飞凤苑,恰好皇贵妃在沐浴,冷秋冷着脸对报信的小宫女道:“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不必告诉皇贵妃了,省的她不高兴。明白吗?”   小宫女忙低头:“奴婢明白,冷秋姑姑。”   有了冷秋的隐瞒,皇贵妃的好情绪才没有被打断,在行宫第一晚便过得美滋滋的。   第二天一早,箫齐晟便带着御林军与女眷们去了离行宫不远的围场打猎。   女眷们留在账内,他则带领手下在围场策马奔腾,不到一个白天,便猎杀了不少猎物。   箫齐晟满载而归,心情自然大好,再加上有手下与妃嫔们不断奉承,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这一日,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箫齐晟甚至决定,延迟回宫时间,在行宫多呆几日。   ……   与此同时,朝堂上也是和谐一片。   虽然箫齐晟不在,但临走前嘱托萧景睿全权打理朝政,因而每日的早朝还是照常进行,只是有萧景睿来主持大局。   所有文武百官对萧景睿都十分客气,见面也都是笑吟吟的主动请安,这让萧景睿心情很好。   可三天过后,萧景睿却发觉有些不对。至于哪里不对,他也讲不出来。   这些朝臣表面对他恭敬,可一旦发生意见相左时,却没有人愿意为他退步。甚至还有人笑着说,反正此事不急,不如等陛下回宫后再议。哪怕萧景睿挑明了说这就是陛下的旨意,可对方还是笑而不语,态度暧昧。   为此,萧景睿百思不得其解。   照理说,眼下太子被废,几位皇子中他最突出,也最受皇帝器重。这些人应当争相迎逢他才对,怎么在这关键时刻却偏偏选择保持距离?   这天下朝后,同样的情景再次出现,萧景睿心中郁闷,回府后便闭门饮酒。   到了掌灯时分,府中却迎来了客人。   正是皇贵妃娘家的舅舅,赵将军。不过,赵将军并不是一人前来,他还带了一个瘦小的人。   “舅舅,您怎么来了!”闻得消息,萧景睿亲自赶来迎客,见到赵将军身后的人却愣了一下:“这位是?”   “殿下,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赵将军面色深沉,看样子心中有事。   “好。”萧景睿心中一沉,忙收敛情绪,将赵将军迎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将门关上,萧景睿便请他们入座。   赵将军却盯着他的眼睛,半晌问道:“大白日的,殿下为何借酒浇愁?”   萧景睿愣了一下,苦笑道:“原来什么事都逃不过舅舅的眼睛。”   赵将军在太师椅上坐下,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椅子扶手,拍了好半天,才沉声道:“睿儿,你的忧愁,舅舅明白。所以,才将这个人给你带了过来,也让你心中明白。”   萧景睿听了,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缓缓转头看向那个瘦小的人,“他到底是谁?”   那人慢慢抬手摘掉了头上的帽子,冲他鞠躬行礼道:“奴才给二皇子请安!”   萧景睿眼神一震:“你是…常二?”   那人弓腰道:“二皇子说的没错,奴才正是常二。”   常二,是常公公的远亲,因为沾了常公公的光,自进宫起便顺风顺水。别说是旁人见着他,会给他几分颜面,便是箫齐晟也会念在常公公的份上,对他格外宽容。   这不,常二进宫不到一年,便调到御书房当值了。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守在御书房外边,可已经算得上是顶好的差事了。   可萧景睿不明白,舅舅为何要带着常二来府中,还神神秘秘的。   赵将军看出萧景睿的不解,便沉声道:“常二,你就将那天在御书房听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二皇子吧。”   常二应道:“是。”   萧景睿这才恍然,忙收敛的情绪,聚精会神的盯着常二。   只听常二放低声音,用比常人略尖锐的嗓音说道:“皇上去行宫的头一天,急召了几位心腹大臣,示意他们把持朝政。若有重要的奏折,便派人送去行宫,让皇上处理。若普通奏折,便呈递给二皇子处理。最后,还暗示他们留心朝中的各个派系,尤其是二皇子的言行举止。”   常二的这段话说的并不多,可信息量却巨大,让人忍不住浮想翩翩。   萧景睿是何其聪慧之人?当即便明白这段话的含义,脸色刷的就白了。   原来,父皇对他的信任只是区区表面?实际上,父皇对他还抱有巨大的警惕之心!   可他一时不察,甚至还沾沾自喜,如今回想起来,这几日早朝时,那几位朝臣虽然对他毕恭毕敬,可眼里的笑意却令人琢磨。   现在想起,那哪是奉承之笑,分明是奚落嘲笑!   一时之间,萧景睿呼吸急促,心口剧烈起伏,那双温和的眼眸中,翻腾的正是强烈的震惊与羞辱。   赵将军在一旁默默看着,不易察觉的笑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安排   “舅舅。”   良久,萧景睿的呼吸慢慢平复,他以一种探究的目光直视着面前的人,皱眉问道:“您今天特地带他来,特地要他告诉本宫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将军笑道:“我说了,这一切都是让你更清楚你目前的处境。只有这样,你才能决定最终该选择怎样往下走。”   “选择?”萧景睿瞥了眼在旁低着头的常二,眼神微闪:“舅舅认为,时至今日,本宫还需要选择?”   赵将军听了他的话,似乎觉得这番话很幼稚,笑着摇头:“睿儿,你如此盲目自信,这才是舅舅最担心的。”   萧景睿垂下眼眸,不再说话,心中却开始转动起来。   此时,他琢磨的并不是箫齐晟到底信不信任他,反而是面前的舅舅到底想干什么。   赵将军当然明白不可能一下就将他说通,只接着道:“以前,你想选择的时候,某些人并不给你选择的机会。到现在,你以为你不需要选择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某些人要是再度翻脸,你又将失去仅有的选择的机会。睿儿,舅舅知道你聪明过人,如今的局势你肯定早就心知肚明。别的不说,舅舅只问一句,如今储君之位悬空,他可有给你只言片语的许诺?”   萧景睿仔细想了想,回答:“没有。”   顿了顿,又好笑道:“但是,虽无承诺,但父皇对本宫更为器重,这种行动上的支持,难道不比口头上的支持,来得更靠谱么?”   赵将军笑得更为讽刺:“他若是肯为你画饼,至少说明还有可能。如今连一张饼都舍不得给你画,只说明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立你为储。如今你以为他是器重你,只不过是他手上一时无人,不得不倚重你。来日方长,一旦三皇子自边疆立功回京;或者四皇子开始上进,他便会故技重施,侧重培养他们,与你分庭抗衡。”   萧景睿听了他的话,一时觉得有道理,一时又觉得没有道理,不禁摇头道:“四皇子不可能,三皇子他……应该也不可能。如今太子被废,还自缢在顺天府,若是真要立储,除了我,难道还有旁人更适合么?”   “你错了。”赵将军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是除了你,谁都适合。”   萧景睿面色疑惑,半晌,道:“舅舅何出此言?”   赵将军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声音也变得阴沉,“我们赵氏一族,内有你母贵为皇贵妃,外有你舅舅我掌握整个大庆四分之一的兵权。而你,自出生起便有一个如此强大无敌的舅家。若你是皇帝,你会选择这样的皇子成为储君吗?”   闻言,萧景睿面色一震。难道,他没有资格成为太子,并不是因为皇后不是他的生母,而是因为他的生母娘家实力太过雄厚?!   这些年,萧景睿设想过个方方面面,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此时一经提醒,只觉背后冷汗涔涔。   赵将军见他沉默,神色似有松动,也心知肚明,继续添油加醋:“你还小,可能不知道,当初你母亲与皇后一先一后进宫,分明你母亲姿色更佳,出生更高,可她却只能屈居妃位。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萧景睿皱眉:“为什么?”   赵将军冷笑:“就是因为你母亲娘家掌管兵权,皇上不敢立她为后!因为,他担心立她为后,以后就要她的儿子就太子,这大庆的江山,他便再也坐不稳了!”   萧景睿听完这番话,脱口而出:“不可能!”   说完,自知失态,忙收敛了情绪,淡声道:“这些年,父皇对母妃很好,对舅舅也格外器重,对我们赵家更是礼遇有加。如此种种,足以说明父皇的心意。他以后,一定会待赵家更好的。舅舅今晚这番话,实在是太过诛心了!”   “诛心?呵,呵呵。”赵将军露出失望的神色,摇头道:“随你吧,我要说的言尽于此,剩下的你该如何抉择,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只用知道,你母妃是赵家的女儿,你身上流着赵家的血脉,只有你真真正正的登上皇位,我们赵家才是最安全的!”   萧景睿细细品着这番话,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忙问道:“舅舅,莫非父皇他……”   赵将军苦笑:“没错,他一早就准备削我的兵权,只是此时边疆未稳,他不敢轻举妄动罢了。一旦箫景煜打了胜仗,他马上就会下令裁军,然后责令我交出兵权。”   裁军?削兵权?这可是天大的事!   萧景睿惊讶的睁大眼睛,半晌才道:“这件事,母妃她,知道吗?”   赵将军摇头:“我还没有告诉她,以她的性子,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冲到皇上面前哭着喊着问清楚原因。那样,只会害了她!”   萧景睿的心,这才发生了波荡。   舅家的兵权与实力,一直是他强有力的后盾。如今后盾出现危机,往后的路很有可能会变得曲折。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侧面说明了皇帝十分忌讳赵家,并且处心积虑的想要将赵家连根拔起。   若赵家真的灰飞烟灭,那他这个皇子……   萧景睿不敢往下再想了。   半晌,才落寞的开口:“那么,舅舅想要我怎么做?”   说完,怕是对方会给出一条自我毁灭的路,忙补充道:“事先说明,我有我的底线,就算事情如舅舅意料的一样,我也不会做出对不起父皇的事,更不会做那大逆不道之事。”   赵将军闻言,笑了起来,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你想哪儿去了!舅舅怎么可能让你做证人?舅舅还想看你名正言顺的登上高位呢!”   “那?”   “你放心,后面的路,舅舅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你呢,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   赵将军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萧景睿心中滋生异样的情绪,默默的权衡了良久,才嘴唇微启,吐出一个字:“好。”   “这就对了!”   目的达成,赵将军将悬在嗓子眼的心咽了下去。   而萧景睿却转过头,看着书桌上燃烧的蜡烛。   那火苗跳跃着,闪烁着,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而窗外,早已是漆黑一片。   ……   那晚,萧景睿没有追问,赵将军所说的“安排”到底是什么。可后来,他还是知道了。   第二日下了早朝,萧景睿打算离宫回府,好好静静。   谁知,马车刚出了宫门,便被一位侍卫拦了下来。   挑开车帘,萧景睿看到车外站着的是自己人,便下令停车,示意对方过来。   他半闭着眼眸,漫不经心的发问:“何事?”   对方站在车窗边,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回禀二殿下,奴才昨晚发现凤仪宫有异动。”   闻言,萧景睿眼睛瞬间张开,他认真看了眼对方,知道这位侍卫长不是普通人,所以口中的异动也不会是寻常事。   沉吟着,萧景睿抿了抿唇:“说。”   侍卫长继续要低声音道:“昨晚夜黑风高,有一个人偷偷摸摸去了凤仪宫,看样子是受了皇后娘娘的召见。奴才觉得不对劲,便守在凤仪宫对面的巷子里,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这个人才出来。直到这时,奴才才认出这人是皇后娘娘的侄儿,方元欢。”   方元欢?   萧景睿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   皇后的娘家位居高位,可都是内阁之人,也就是文臣。但这个方元欢却是个异类,从小喜欢舞枪弄棍,一点也不喜欢念书。当年方元欢被父辈逼着去考功名,就曾跑进宫向皇后娘娘求助。   或许是皇后娘娘看着他长大,因而对其格外疼爱,当即便找了方元欢的父亲进宫,劝其准许方文欢弃文习武。   皇后娘娘发了话,方元欢的父亲自然不敢违背,于是也就随他去了。   于是方元欢放弃了恩科,考了武举,还一举考中武举状元。他在镇江历练了两年,便被皇后找了个由头,调回了京都。   皇后原本是打算将其调入御林军,可偏偏箫景翼出事,事情暂时搁浅,方元欢也就暂时闲赋了。   可这个时候,他为何偷偷摸摸的进宫呢?   萧景睿飞快的联想到昨晚舅舅说过的话,心头突了一下,面色却丝毫不改,只淡淡对那侍卫长颔首:“本宫知道了。你继续留意凤仪宫,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禀告。”   侍卫长毫不犹豫道:“是!”   片刻的停留后,马车又开始出发,车厢中的萧景睿却陷入了沉思。   他本以为,就算舅舅所有行动,应该也会在三五日之后。可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快!   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或许,舅舅早就有打算了,只是瞅准这个绝佳时机。   反正事不关己,萧景睿并不打算太早插手,他想看看舅舅与皇后分别要做什么,顺便也能好想想,他自己需不需要抢先选择。   ……   深夜,行宫,草堂。   偏房中,宋安好猛然惊醒,从床上弹了起来。   她感觉额头一片凉意,伸手摸了摸,居然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方才,她做噩梦了。   梦中,一大片的黑暗席卷而来,将她,不,是将她们所有人,彻底吞噬。   不知为何,在入住行宫的第一天,宋安好的心中就莫名的不安。今晚的噩梦让她更加忐忑。   她坐在床头,苦苦的思考着曾经读过的那本,希望能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可是,她的记忆始终停留在太子被废之前,被废之后发生的情节,她只是大概的翻了翻,如今根本就没有印象了!   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宋安好转头望向窗外,只见一轮惨白的弯月挂在夜幕上,月光十分黯淡。   这幅景象,让她心情更加沉重。   不,不应该去想到底发生过什么,而是应该推测,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   宋安好突然想通,不再纠结原剧情,而是顺着眼下发生的事情,去一步步推演,接下来发生的事。   可是,事无绝对,她不能未卜先知,又怎么能全盘推理出呢?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下套   宋安好想了半宿,却始终没有头绪。   箫景翼自缢后,确实引起了一阵波澜,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朝中与后宫都按部就班,并没有明显的矛盾与争分。   要说最大的一件事,那就是夺嫡。可眼下,萧景睿京都独大,箫景煜远赴边疆,这两位夺嫡的最大竞争者相隔千里,各避锋芒,想必暂时会相安无事。   既然这两人都无事,哪还有什么事,能改变眼下的局势,成为最大的凶险呢?   夜深人静,宋安好靠在床头,思索了许久,直到感觉阵阵寒意,也还是想不出任何瑕疵。   她转头看向窗外,原本漆黑的天空已经渐渐翻起了鱼肚白。   天,要亮了。   最终,她将这场噩梦归结为心理作用。   但愿,只是虚惊一场。   天亮了,也不能继续睡了,宋安好索性翻身下床,走到书桌前,写了一封书信,准备一会儿让人给箫景煜送去。   紧接着,就开始忙碌了。   昨晚箫齐晟兴致大发,约了静贵妃等人今日去山间野外游玩,她和素心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呢。   其实,说是野外,也是在皇家围场范围之内,御林军早就设了违章,将整座后山围了起来,以免有外人闯入。   一大早,众人在喷泉口集合。   远远地,便听见嬉笑声,从远处走过来。   今日的皇贵妃一身盛装,在众位嫔妃的拥簇下,笑容十分灿烂。   “姐姐,皇上今日兴致大发,约我们姐妹来游玩,想必一会儿肯定会让姐姐伴君左右。哎呀,待会儿我们就不能与姐姐一起赏花了!”   “可不是嘛!姐姐说要散心,皇上就下令来行宫。姐姐说要游玩,皇上就下令野游。在皇后上心里啊,最心疼最喜欢的,始终是姐姐你呢!”   “咦,妹妹才发现,姐姐今日戴的凤簪真华丽!这是姐姐第一次戴吧?”   “哇,我也才发现。真漂亮的簪子!我猜,一定是皇上赏给姐姐的!”   嫔妃们将皇贵妃围在中央,争先恐后的说着奉承话,直把皇贵妃听得喜笑颜开,花枝乱颤。   笑完了,皇贵妃懒懒的伸手抚了抚发上的凤簪,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暧昧的笑了笑。   众人便以为簪子真是皇帝赏赐的,顿时又羡慕又眼红,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称赞。   忽然,远远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闻言,所有人都转身望了过去。   只见箫齐晟远远向这边走来,与他同行的还有静贵妃。   皇贵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方才那些簇拥奉承她的嫔妃,一见了箫齐晟,哪还顾得上她,一窝蜂的围了过去,争先恐后的请安:“臣妾恭迎皇上。”   好不容易随行,她们总算有了机会见着箫齐晟,所以都想在箫齐晟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但是,箫齐晟对她们的殷勤早就免疫,反而指着面前的喷泉,对身边微笑不语的静贵妃问道:“爱妃你看,这座喷泉与皇宫那座喷泉,哪座更好?”   无数道妒忌的视线射向静贵妃,静贵妃只作不知,顺着箫齐晟指的喷泉望去,细细观察了一会,笑道:“臣妾不懂,只觉得各有千秋,都挺好的。”   箫齐晟笑看着她,温柔道:“爱妃喜欢,那就好了。”   这时,皇贵妃才收敛好情绪,施施然走过来,给他请安:“皇上。”   “爱妃不必多礼。”箫齐晟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却没有看她含情脉脉的眼睛,而是环顾四周:“人都到齐了吧?那我们就出发吧。”   说罢,率先转身,迈上了第一辆马车。   还没坐进车厢,箫齐晟便习惯性喊道:“静妃,你……”   静贵妃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微微低头道:“臣妾坐后边的车就行了,皇上还是和皇贵妃姐姐同乘一辆吧。”   箫齐晟看了她一眼,心中明白她的想法,便转而看向一边的皇贵妃,淡声道:“爱妃陪朕吧。”   皇贵妃一脸惊喜,在冷秋的搀扶下,迈上了马车,倨傲的瞥了车下得静贵妃一眼,便飞快的钻进了车厢。   她欢快的声音传了出来:“皇上,臣妾来了。”   箫齐晟只淡淡的:“嗯。”   常公公高声道:“驾车!”   搭载着箫齐晟的马车率先出发,向后山驶去。   剩下的几位嫔妃都聚集在一起,瞪大眼睛盯着静贵妃,脸上神色各异。   宋安好没把她们放在眼前,扬声道:“娘娘,我们上车吧。”   静贵妃点点头,由着素心扶着,一同上了第二辆马车。   其余几人你望我我望你,不知该不该上去一两位。可要谁上去呢?似乎都不太合适。   要知道,她们可是托了皇贵妃的福才能来行宫,若皇贵妃一会儿知道她们与静贵妃同乘一车,肯定会骂她们是白眼狼。   可若不上去一两位,这么多人挤一辆马车,那也未免太寒酸了!   宋安好十分清楚她们的想法,于是用视线打量了她们一圈,笑道:“你们几个人也不算多,那就同乘最后一辆马车吧。祝各位娘娘一路顺风。”   丢下这句话,也不再理她们,直接迈上了马车,对车夫下令:“出发吧。”   很快,马车便驶出了大门。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不得不同挤一辆马车,委屈了一路,就是为了多在箫齐晟眼前出现一下。   中途,箫齐晟意外捕捉了一只小野兔,见小草喜欢,还上给了小草。   小草又惊又喜,谢了恩后,便抱着小兔子死都不肯撒手了。   众人又纷纷称赞箫齐晟爱护有效,仁者仁心。   这一天,就在野外游玩中度过。   谁也不知道,在他们离开行宫后,有一个陌生人神神秘秘的来到行宫后门,偷偷摸摸将一大包东西交给了一名留守太监。   ……   另一边,京都,萧景睿派人去调查了方元欢近日的动向。   晚上,属下便来复命。   “查到什么,悉数道来。”   “是。属下跟踪了方元欢一天一夜,发现他在一天内与三拨人偷偷见面。这三拨人,有方家的门生,对方受过皇后的恩惠;也有江湖上的人士,据说众人麾下拥有大批死士;最令人惊奇的是,他居然还连夜出京,快马加鞭,去陵县见了陵县的黄大人。”   “黄大人,难道是黄宁?”   萧景睿皱起了眉头,开始思索,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眸色一震:“难道皇后是想……”   话说一半,便吞了回去,立刻下令:“去,把赵将军请来,马上!”   属下将他语气紧急,不敢耽误,转身就快步离去。   不到半个时辰,赵将军便来了。   这一次,不等萧景睿问起,他便摸着胡子笑道:“看来,睿儿你是有所察觉了。”   这一句话,就让萧景睿的心有了底,他喝退所有下人,亲自将门窗紧闭,转身的瞬间脸色异样严肃:“舅舅,皇后图谋不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赵将军冷笑:“我眼皮子底下调兵遣将,还想瞒住我,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痴心妄想!”   闻言,萧景睿脸色大急:“舅舅,你既已知道,为何不及时阻止?皇后这一系列的安排,明显就是要对父皇报复。你要是及时出手制止,也是一件大功,父皇一定会给你论功行赏的!”   “论功行赏?”赵将军大笑,笑完后却脸色突然一变,厉声道:“你舅舅我如今的地位,你以为还能赏什么?无非就是一个金银珠宝!有了功劳他只用施舍这么一点东西,可要是有一天他想收回,他连理由都不用想一个,马上就能将一切收回去!”   萧景睿一时语塞。   这话虽然说得直白,可也是实话。   赵将军见他不言语了,又笑了起来:“你以为你的情况比舅舅乐观,是不是?那你不妨设想一下,若你现在派人去阻止皇后,或者立刻派兵去营救皇上,你看皇上会不会对你论功行赏!”   萧景睿马上反问:“为什么不会?”   赵将军笑了:“你还真以为会?真以为他一高兴,就会让你做太子,日后让你继承皇位?睿儿啊,枉你如此聪明,也不深想想,若是他真的有这个打算,一废黜箫景翼就该施行了,可他迟迟不动作,摆明了心里是不情愿的!既然不情愿,就算一时心软将储君之位施舍给你,有朝一日也会收回的。”   萧景睿眼神微微犹豫,但很快恢复了坚定,果断道:“无论如何,孤是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的!舅舅若一意孤行,休怪孤不客气!”   赵将军没想到他断然拒绝,暗暗讶异。   他知道这外甥的野心,本以为就算不会马上答应,也不会断然拒绝,可没想到,拒绝的如此干脆。   赵将军沉吟片刻,慢慢道:“睿儿,你冷静一下,舅舅怎会怂恿你做这种事呢?眼下的一切的,都与我无关,更与你无关啊。”   萧景睿皱眉,一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于是,赵将军索性挑明了:“如今是皇后要替儿子报仇,铁了心要皇上付出代价。但你想想,皇上是什么人?就凭皇后手里那点人马,怎么可能真的能伤害到皇上?咱们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只用顺水推舟,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等行宫发生兵变,定会向朝廷求救,当时候你再第一时间赶去,这才彰显你的赤子之心,难能可贵啊!”   这番话,说得还算合情合理。   既能收获利益,又不用做大逆不道之事,还能解决皇后这个绊脚石,实乃一举三得。   萧景睿有些动摇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赵将军对他并没有百分百坦白。   皇后固然人马不够,可赵将军却偷偷调了一批自己的私人护卫,混进了皇后的人马之中。   如此一来,皇后的胜算又多了一分!   他摆明了就是要借皇后的手,要皇帝的命,送自己的外甥!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自己的兵权! 第二百三十三章 被困   萧景睿并不是知道舅舅的如意算盘,在对方的刻意隐瞒下,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下令属下继续密切盯着凤仪宫与方元欢,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回禀。但是,并未对明显图谋不轨的皇后进行任何制止。   三日之后,凤仪宫的异动结束,方元欢也不再神神秘秘溜进宫,似乎一切已经结束。   又过了一日,皇家行宫有消息传来,行宫一切如常,箫齐晟也会按照原计划,两天后摆驾回宫。   得到消息,萧景睿松了口气,他以为皇后自知以卵击石,故而临时改变主意。   而舅舅,再也没有来找过他。   如此种种,让萧景睿暂时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开始专心准备迎驾的各项准备。   尽管他心中对箫齐晟已有失望与不满,但该做的必须做到。既然决定这辈子都不会做大逆不道之事,那他只能更努力更拼搏,让箫齐晟更器重,乃至最后心甘情愿将这大庆的江山传给他。   ……   在行宫的最后几天,一切按部就班,顺风顺水,毫无任何异样。   那位偷偷藏了一包违禁品的太监,因为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所以也暂时没有被人发现。   转眼到了离开行宫的头一晚,这名小太监清楚再不动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于是,他咬咬牙,在月黑风高之际,揣着怀里的纸包,偷偷溜进了马厩。   他早就摸清了巡逻人的规矩,特地挑在兵士们交班之际,偷偷溜到此处,将半纸包的东西洒在了马厩的八九个食槽里,临走前还不忘找根木棍在食槽里狠狠搅拌几下。   他动作很快,做完这一切,便头也不回的溜走,因而后半夜巡逻的兵士都没有发现。   除了天边那一弯冷冷清清的下弦月,谁也没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次日,天还未亮,行宫便忙碌起来。   主子们尚在梦乡,可各自带的宫女太监已经开始忙着收拾打包。   大统领胡青然更是早早就开始四处梭巡,叮嘱每一处要注意的事项。   这次出宫,箫齐晟与众嫔妃等人的安危全部交由一千御林军负责,而胡青然则是御林军的统帅。   可是没想到,他梭巡了几处,全部都按部就班。可偏偏到了最不容易出错的地方,却发生了问题。   草堂里,宋安好也早早起来,静贵妃那边有素心与小草,用不着她帮忙,所以她只用整理打包自己的东西就行了。   一想到三个时辰后,就要启程回宫,她不安了几天的心情,终于有些放心了。   这几天一切正常,就连看上去依旧对静贵妃妒忌怨恨的皇贵妃,这一次也破天荒的没有故意找茬,实在是难得至极。   原本,宋安好的担心就是毫无原因,如今见所有事情都顺顺利利的进行,倒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可是没想到,她这边刚刚将屋里的一切收拾好,正准备去正屋给素心帮忙。谁知,门一开,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声声厉喝,隐约是胡青然的声音。   宋安好与胡青然打过几次交道,因而认得他的声音,更知道他的身份是大统领。过不了多久就要启程了,胡青然应该十分繁忙才对,可这时候竟然有时间发火,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宋安好急忙循声走去。   还未走近,远远便看见胡青然站在马厩外面大发雷霆,而负责马厩的人全部耸拉着肩立在他面前,像是做了错事。   “我将马厩交由你们看管,是信任你们,可你们怎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胡青然火冒三丈。   那几个犯错的人连话都不敢。   这时,宋安好走了过去,关切道:“胡大哥,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胡青然一回头,见到是她,面上的怒容就缓和了一些,可语气还是十分生气:“是,出了点事。”   猜测得到肯定,宋安好心里就突了一下。但她也不能当真胡青然的面表现得太明显,于是顺着胡青然的视线将马厩望去,想要先观察一下情况。   可是没想到,这一望,连她也大吃一惊!   “胡大哥,这……”   她抬手指向马厩,此时马厩里所有的马都趴在地上呜咽着,看上去十分难受的样子,她想到什么,神色大震:“不会是马匹集体生病了吧!”   闻言,胡青然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后对那几名负责马厩的人喝道:“还傻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叫兽医!”   “是,是,我们这就去!”   几人屁滚尿流的跑去叫兽医了。   见到这幅情景,宋安好便知道这些马是真的出了问题。没有了马匹,今日还能顺利出发吗?她不由露出焦急的神色。   这时,胡青然又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她身边,沮丧道:“宋姑娘,既然你看到了,在下就不隐瞒了。这批马,确实是出了问题。”   宋安好焦急追问:“是突然出的问题吗?”   “据负责马厩的人说,昨晚他值夜还特意来马厩看了看,一切都没有问题。”胡青然说着,皱起眉头:“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觉睡醒,这些马却突然倒下了。还不是一匹两匹,是所有马都倒下了!”   宋安好又问:“那,今日的行程,会不会受到影响?”   胡青然面上担忧之色更重:“车队全靠马匹拉动,行程怎会不受影响?我们做属下的倒是无所谓,难道也让皇上与诸位娘娘步行不成?”   宋安好沉吟片刻,建议道:“让他们依旧坐在马车上,靠人力拉车,可行吗?”   胡青然摇头:“效率低就不说了,最主要是不安全。一路山路崎岖,人力哪有马力平稳,若是遇见不熟悉的路段,出了什么事,那可是死罪!”   如此说来,他们很可能会被困在行宫!   宋安好已经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心情当下便变得沉重,低低道:“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胡青然叹气道:“只希望一会儿兽医来了,能找到原因,及时治好这些马吧。”   宋安好心中却不抱此希望。   这可是突然事件,很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既然那人做了周详的准备,又怎么会让兽医一时半刻就讲这些马医好呢?   可虽然这样想,宋安好还是不由自主朝马厩走去。她存了一丝侥幸,希望这次的突然事件仅仅是意外,而不是人为。   但是,在走进马厩的一瞬间,她的心却马上凉了。   “宋姑娘,你进去干什么?难道你连马也会医?”   胡青然早就听闻这位宋姑娘冰雪聪明,见她直直走过去,还以为她有办法,忙跟了上去。可还没走到,就见她已经转身,脸色极为凝重。   他忙问:“宋安好,怎么了?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宋安好沉默了良久,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叹气道:“胡大哥,你还是尽快将此事禀报给皇上吧。”   “这么急?我还想等兽医来了,看看再说。”   “没用的,这些马不是生病了,兽医来了也没用。”   胡青然一听,激动道:“不是生病?难道你知道它们怎么了?”   宋安好皱了皱眉:“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些马应该是脱水所致。至于脱水的原因,很可能是食用了泻药。”   “泻药?你是说,巴豆?”   宋安好点了点头:“我刚才走进马厩,一进去就闻到了熏天的马粪味道,再看那些趴在地上的马,不仅全身无力,还口吐白沫,时不时就抽搐几下。看样子,多半是被人下了泻药。”   胡青然有些懵。   宋安好继续道:“现在,最令人担心的不是这些马,而是……”   “而是给马下药的人!”   胡青然反应过来,脸上浮现一阵肃杀,“此人意图不轨,肯定受人指使,我一定要将他揪出来!”   宋安好见他已经领悟,也不再多说,只催道:“胡大哥,此事不能耽误,还是赶紧禀报皇上吧。”   “好,我这就去!”   胡青然明白事情的关键,当即拔腿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转头扬声道了一句:“宋姑娘,多谢提点了。”   宋安好勉强一笑,实际上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应该的。”   胡青然急急忙忙去见箫齐晟了。   宋安好也不再停留,马上返回了草堂。   一进去,便看见小草笑嘻嘻的过来:“安好,你怎么出去了?东西收好了没?”   宋安好却问道:“娘娘呢?起来了吗?”   小草指了指后面的正屋,答:“素心姑姑刚服侍娘娘更衣,现在正忙着收拾呢。怎么了?你表情为什么这么严肃?”   宋安好没心思闲聊,急急忙忙便进去见静贵妃了。   一进去,她就快步静贵妃面前,沉声道:“娘娘,出事了。”   正在手检书卷的静贵妃闻言,神情立刻一凝:“怎么了?”   素心也放下手中的伙计,快步走了过来。   宋安好看着她们,将方才在外面发生的事如实说了出来。   素心惊的脱口而出:“怎么会这样!”   静贵妃将手里的东西一放,浑身无力般在坐了下去,神情肃然道:“到底是什么人干的?为的又是什么?”   宋安好想了想,回道:“我认为,是有人故意要把我们困在行宫里!”   素心反问:“可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他们还想劫持皇上不成?”   谁料,这一句无心之语,却让宋安好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   她记得,原剧情中,箫景翼在被废之后,万般哀求皇帝原谅,可惜未果。   于是,箫景翼不甘心的趁夜发动了宫变,集结了所有的的心腹,包围了养心殿,想要逼迫皇帝收回成命。   但是,他并没有得逞,反而被闻讯赶来的大统领拿下。   那一夜,可谓是血洗皇宫。所有参与到这件事的人,全部被格杀勿论。整个东宫都染上了鲜红的血液,就连地上的砖缝里,都被血液弥漫。   箫齐晟盛怒之下,令人将箫景翼羁押在东宫,次日再送出宫外幽禁。   而这一夜,谋反失败的箫景翼彻底绝望。他疯狂之下,亲手放了一把火,将整个东宫点燃。   那一晚,火焰滔天。   东宫的一切都被这场大火烧成灰烬,包括箫景翼。   宋安好想到这一段被自己漏掉的剧情,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上。   如今箫景翼已经死了,就算是发动宫变,也不可能是他。那到底会是谁呢?   萧景睿?应该不会,此刻并不是他动手的最佳时机。   那么,到底是谁呢?   宋安好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被自己遗漏的人。   ——皇后!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事情还没完   “安好,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这时,静贵妃注意到宋安好的表情,说道:“想到什么,直说便是。”   素心也转头看着她。   宋安好眉心微蹙,为难的看了静贵妃一眼,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下定决心,开口吐出两个字:“皇后。”   素心惊讶的脱口而出:“你是说,这一切都是皇后派人干的?”   静贵妃也一脸震惊,但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沉吟了良久,对宋安好追问起来:“你有证据吗?”   要是有证据,宋安好早就想方设法的呈给皇帝了,就是因为没有证据,她才如此纠结。见静贵妃第一句便是问证据,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静贵妃见她有些沮丧,便从椅子上站起来,温声道:“安好,你别误会,本宫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兹事体大,若没有真凭实据,是没法对任何人说的。相信你也明白。”   “我明白。”宋安好重重的点了点头,继而露出担忧的神情:“我只是有些担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闻言,静贵妃也露出了忧虑。   素心见两人都很沉重,震惊道:“难道皇后真的要替大皇子报仇?”   看来,她也猜到皇后此举的原因。   同为人母,静贵妃沉默下来,在心底默默的换位思考,没有回答素心的话。   宋安好拍了拍素心的肩,意味深长道:“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她一心求死,临死之前做出任何疯狂的事情,都有可能。”   闻言,素心脸色惊慌,而静贵妃则是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换位思考,如果出事的事箫景煜,她也不能百分百保证,她不会做出任何疯狂的事。   素心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如果真让她得手了,怎么办!”   宋安好心中也是乱糟糟的,此时不好表现出来,于是只能道:“应该不会得手,咱们不必如此担心。”   素心忙问:“真的?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她根本不知道,只是根据原始剧情猜测而已。   当然,如果皇后出生武将之门,得手的机会也不是没有。只是,皇后出生文臣世家,就算真的要报仇,大概也只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为了让素心不要如此担心,宋安好勉强一笑:“我只是凭感觉猜测罢了,如今就算咱们一时走不了,行宫还有一千名御林军呢,放心吧!”   素心胡乱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素心好安慰,可静贵妃却不是那么好安慰的,只见静贵妃神色肃然,想必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就在这时,小草从外面跑了进来:“娘娘,皇上派人传话,让您过去一趟。”   闻言,宋安好与静贵妃互看一眼,心里都明白了大概。   “素心,你留下来照看着,让安好陪本宫去一趟。”   “是。”   于是,宋安好陪着静贵妃去了清泰台。   她们进去时,正好听见箫齐晟不悦的斥责声,当下便停住了脚步,没有再往里面走。   常公公瞥见她们进来,忙扬声开口,提醒箫齐晟:“皇上,静贵妃来了!”   闻言,刚刚还对着胡青然发火的箫齐晟,立刻就收敛了火气,对远远站在门口的静贵妃与宋安好扬了扬手,笑道:“爱妃来了?快进来吧!”   静贵妃这才缓步进去,宋安好默默的跟在后面。   见到静贵妃,胡青然马上请安:“贵妃娘娘金安。”   静贵妃微微一笑,点头回礼。   箫齐晟伸手,拉着静贵妃在自己身边坐下,顺势对胡青然摆了摆手,状似随意道:“你去吧,一切照方才商议的办。”   “是,属下这就去办。”   胡青然当即领命,离开前对宋安好点了点头,算是问好。   宋安好也回以微笑。   随后,胡青然离开此地,宋安好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思考方才他与箫齐晟的对话。   看样子,箫齐晟肯定是知道马厩的事了,而且还相当生气。不过,他也应该有了相应的方案,所以才让胡青然去处理。   到底是什么方案呢?到底能不能解决目前的燃眉之急?   宋安好心里有些忐忑,忽然想到什么,见箫齐晟与静贵妃轻声说笑,便偷偷的退了出去。   “胡大哥。”她快步追上胡青然,将他喊住。   “宋姑娘?有事?”胡青然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是有些事。我想请问一下,现在行宫是不是所有的马都脱水了?还有没有一两匹安然无恙的?”宋安好开门见山的问道。   “倒是还有十几匹没事,不过都是我们的战马。”胡青然如实说完,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知道有点为难你,但是我想问一下,能不能借给我一匹马一名兵士?”   “你要做什么?”   “我要送封信出去!”   宋安好语气很坚定,神色坦然的看着胡青然,等待他继续询问。   可是没想到,胡青然虽然露出疑惑的神色,但并没有追问,而是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我可以把我的马暂借给你。”   宋安好一听,松了口气,心中反而更过意不去,主动问道:“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干什么?”   胡青然毫不犹豫的回答:“你在这个时刻想要送信出去,不用问也能猜到是什么。我也希望万中无一。”   两人目光对视,心照不宣。   随后,宋安好回屋写了一封信,急急忙忙的交给胡青然,亲眼看着胡青然派人送出行宫,这才悄悄返回清泰台。   一进屋,宋安好正好就听见箫齐晟告诉静贵妃要在行宫再住几日。   见箫齐晟风轻云淡什么都没有说,她便猜到,他是不想将此事张扬,打算再暗中处理这件事。   静贵妃心中虽担忧,可不能表露出来,只能陪着箫齐晟微笑:“行宫环境优美,臣妾也舍不得走,正好再住几日。”   箫齐晟笑笑,没说什么,端起桌边的茶,亲自递给她:“来,这是刚进贡的新茶,爱妃品品看。”   静贵妃连忙双手接过来,笑道:“好啊。”   宋安好在一旁看着,心中祈祷一切顺利。   ……   在箫齐晟的旨意下,行宫出的事,没几个人知道。所有人都以为是他舍不得离开,顺势多住几天。   然而,在表面风平浪静下,却隐藏着汹涌的暗潮。   就在马厩出事的当晚,御林军突袭所有下人居住的别院,将所有人赶了出去,将每间屋子都翻了个底朝天。   所有人吓了一跳,连外衣都顾不上穿,就被赶到走廊上,正惶惶不安时,却见某间屋子里传来一声厉喝。   大家转头望去,就见三五个御林军扭着一个小太监,从长廊那头走了过来。   那小太监惊慌失措,不停地大叫:“不是我!那不是我的!我是被冤枉的!”   可是,不仅没人听他在说什么,还惹来一名御林军狠狠的扇他一耳光:“再不闭嘴,马上弄死你!”   见到这幅情景,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所有人吓得瑟瑟发抖,围在长廊这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眼睁睁看着那名小太监被押走,还一个个的回头张望。   这时,常公公从一间屋子走出来,沉着脸对众人说道:“你们还在这里围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房!”   有胆大的,小心翼翼的问道:“常公公,不知那人到底犯了什么错?竟然这么大的阵仗?”   此言一出,众人全部竖起耳朵。   常公公见状,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道:“这个大胆的奴才,偷了静贵妃娘娘的首饰,被御林军发现,这才连夜抓起来。行了行了,没什么大事,都散了吧。”   偷静贵妃的首饰?   谁不知道静贵妃向来朴实低调,从来不抢旁人风头,这次出宫,又怎么会戴贵重的首饰呢?   既然那人如此大胆的敢偷娘娘的东西,为什么不去偷皇贵妃的,而是偷静贵妃的?   这个理由实在太牵强了!   但谁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假装信了常公公的话,一个劲的点头说好,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很快,夜色恢复平静,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   第二天,宋安好早早起床。   昨晚她失眠,所以外面发生的一切,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洗漱过后,便径直去找胡青然,想要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   “给马下泻药的人是不是已经抓到了?”   一见胡青然,宋安好便开门见山。   胡青然眼里露出欣赏,没有否认:“是抓了。”   宋安好马上追问:“人呢?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这么做?有没有说受了什么人指使?”   胡青然眉头一皱:“已经自尽了。”   “自尽了?”   宋安好大急:“那……”   胡青然见她着急,连忙打断道:“不用着急,他自尽前已经招了。说是与负责马厩的人发生了争执,于是起了报复之心,这才冒死投下泻药,就是为了对方得到惩罚。我也已经派人到最近的曹州营,他们两天后就能送来一批新的马匹。”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宋安好喃喃说道,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事实证明,她的不安,是对的。   当晚,夜深人静时,又出现一个人,偷偷摸摸的来到了行宫的井边,将手里的药包抛进了井里!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进退两难   这一晚,宋安好倒是没失眠,只是睡睡醒醒,一直不太安稳。   就这样持续了不知多久,突然听见外头一片嘈杂,惊愕的对话声与急促的脚步声接连响起,听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宋安好原本就睡得不深,很快就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听着窗外的喧哗嘈杂,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披上衣裳就急步走了出去。   一出草堂,她便看见行宫的宫道上不停的有人来回,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焦急与担忧。   不时有人高喊:“太医!太医在哪?有没有人去找太医啊!”   “太医怎么还没来啊!”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奇怪,听见这番话后,宋安好顿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一时满脸焦急。   “唉,请问……”   来来往往的御林军,全面都脸色焦虑,宋安好站了好半天,才瞅准功夫拉住了一名御林军,急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一大早怎么大动静!”   对方满头大汗,声音都在喘:“大事不好了,我们几百名兄弟突发疾病,正在到处找太医呢!”   昨天是马,今天就是御林军……   宋安好的脸刹那间雪白,唇瓣颤抖道:“那,那请问你们的大统领在哪儿?”   那人连连摇头:“就在刚才,胡大统领被皇上找去了!算了,我可没工夫和你多说,我还得去找太医呢!兄弟们病的太多,太医人手不够,简直没得团团转!”   宋安好忙道:“好好好,你去忙吧!”   那人着急忙慌的跑了。   宋安好站在草堂门口,看着乱作一团的行宫,心情越来越沉重。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突然看见常公公急急忙忙的朝草堂走来,于是快步迎了上去:“常公公,您这么早过来,是……”   一向喜怒无形的常公公眼里也满含急切:“静贵妃娘娘起来了么?皇上请她过去呢!”   宋安好一听,连忙转身进去:“我这就去禀报娘娘,您先回去歇歇吧。”   谁知,还没走到正屋,素心便从里面急步走了出来,一见到宋安好,忙小跑上前:“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外面出事了,我们进去再说!”宋安好面色肃然,脚下丝毫不停,直奔正屋而去。   素心心中也焦急,急忙跟上。   进了正屋,静贵妃已经更衣了,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安好,你来了。外面是不是出事了?”   “御林军有几百人突发疾病,外面正乱作一团呢。”宋安好没心情婉转铺垫,开门见山就将事情讲了出来,边说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台上的铜梳,对她道:“我刚才在外面碰见常公公,他说皇上要见您。娘娘,还是抓紧时间梳发吧!”   “好。”静贵妃自知时间紧急,也不多问,走过去坐下,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微微的发愣。   素心也走过去帮忙。   很快,头发就梳好了。   静贵妃快速的从凳子上站起来,转身向外走去:“安好陪我去见皇上。”   宋安好忙跟了上去:“好。”   留下素心一人,心中无比担忧,可又不知道如何宣泄,只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   到了清泰台,正屋里一片寂静。   昨天,箫齐晟还能发发火,可到了今天,他似乎连火都发不出来了。   “臣妾参见皇上。”   “宋安好参见皇上。”   两人一进去,马上就给箫齐晟请安。   往日,箫齐晟总会亲自过去扶静贵妃起来,可今天他只是靠在椅子上,在半空中虚抬了抬手:“免礼。”   静贵妃与宋安好互看一眼,彼此心中明白,箫齐晟此时的心情十分不好。   深吸一口气,静贵妃缓步走了过去,若无其事的微笑道:“皇上召见臣妾,可是有事吩咐?”   “没事,朕就是想爱妃了,想爱妃来陪陪朕。”箫齐晟勉强一笑,抬手向她招了招:“来,坐朕旁边。”   静贵妃便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虽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也只作不知,只默默的坐在那儿,等着箫齐晟说。   宋安好更不可能开口,垂着手立在一边,眼角余光悄悄打量箫齐晟的脸色。   箫齐晟面色十分勉强,这让她心情更沉重。   这时,箫齐晟突然伸手,在静贵妃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一下:“其实,你说得对,朕确实有话要告诉你。”   静贵妃恭顺道:“臣妾洗耳恭听。”   宋安好也悄悄的支起耳朵,想听听箫齐晟会说些什么。   想不到,这一次,箫齐晟竟丝毫隐瞒都没有。   “爱妃,你可知朕为何突然下令,留在行宫多住几日?其实,并不是朕流连忘返,而是行宫出了些问题。前天半夜,有人偷偷溜进马厩,在马槽里下了泻药。昨天一早,所有的马又吐又拉,全部因为脱水倒地不起。”   “偷下泻药的人已经被抓了,招了之后也自尽了,朕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可是没想到,今天清晨,一半的御林军突发疾病,全部卧床不起!”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亲耳听见箫齐晟将事情说出来,静贵妃还是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   箫齐晟沉声道:“朕也想知道。”   两人陷入沉默,气氛有些凝重。   宋安好蹙着眉,立在一旁思考,忽然想到什么,也就顾不上礼仪,开口道:“这么多人,突发疾病,不可能是巧合。皇上,我建议您派人去查查水源。”   闻言,两人同时回头,向她望去。   静贵妃紧张的抿唇,不知说什么。   箫齐晟一双精目盯着宋安好,良久才道:“你是说,图谋不轨的人,有两个?”   宋安好叹了口气:“但愿只有两个。”   也就是说,很可能更多!   箫齐晟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   片刻后,他高声喊了常公公的名字:“去,叫胡青然去行宫的各处水源查一查!”   “是!”   常公公知道此事重大,慌忙扭身出去。   一盏茶的功夫后,常公公一脸沉重的返回:“回禀皇上,胡大统领已经查清楚了,行宫的三处水井都被投了毒!”   话音落地,箫齐晟猛地一拍桌子,怒喝:“岂有此理!”   静贵妃忙伸手摩挲他的胳膊,急声安慰道:“皇上息怒,龙体为重啊。”   “御驾之前,竟然发生这种事,你叫朕如何息怒?”箫齐晟怒气不消,甚至越来越旺,指着常公公道:“去,叫胡青然自己过来,朕要好好问清楚,他这个大统领到底是怎么当的!”   “是,奴才这就去。”常公公吓得不轻,转身要去。   “等等。”突然之间,宋安好开口了,她望着震怒的箫齐晟,诚恳道:“皇上,您要找胡大统领问清楚,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是,此时行宫一团乱,胡大统领想必忙得不轻,若这时候不在外面坐镇,恐怕会人心惶惶。”   “人心惶惶……”箫齐晟复述了一遍,情绪也慢慢冷静下来,对常公公道:“算了,你暂且别去,等过会儿忙完了,再去找他。”   “是。”常公公松了口气,退到了一边。   静贵妃吓了一跳,生怕宋安好的贸然开口,惹得箫齐晟怒上加怒,此时连忙转移话题:“对了,皇上,那些生病的御林军,都有什么症状?可有伤亡?”   箫齐晟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伤亡。病症也不算重。只是浑身无力,站立不稳,别说是护卫我们回宫,就是连马都骑不了!”   静贵妃有些不明白:“不是说马都脱水了吗?”   箫齐晟给她解释:“昨天,朕已经给曹州营下令口谕,命他们三日之内送一批战马过来。”   静贵妃倒吸一口凉气:“三日之内?也就是说,我们还要在行宫里停留三天?”   她眼里突然冒起一股恐惧,并不是因为行程停歇,而是因为某种更可怕的原因。   箫齐晟冷哼道:“看来爱妃猜的,和朕猜的,一模一样。”   静贵妃脸色煞白,使劲的眨着眼睛,努力组织语言:“难道,真的有人要对我们图谋不轨?”   箫齐晟的扭头看向门外,眼睛慢慢眯起,视线不知道投向了何处。   良久,才低声道:“不是我们,是朕。”   是啊,谁会对一众嫔妃有兴趣呢?拼着满门抄斩的死罪,做这种事情,百分之百是针对高高在上的皇帝!   静贵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了良久,箫齐晟又转头看向她:“今天,朕找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我们是就这么离开行宫呢?还是等三日之后,新马送到?”   “三日,什么事都能发生……”静贵妃眼神失去焦点,声音也有些哑:“若我们留下,岂不是坐以待毙?”   “朕何尝不知!只是,若冒险出去,朕怕半路上,更危险!”   “这样一来,岂不是进退两难?”   “唉。”   谈到这一步,两人同时沉默,神色都极为凝重。   宋安好在一旁,心中也急的不得了,突然灵光一闪,开口道:“皇上,娘娘,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适不适合。”   “说!”   “说!”   两人异口同声。   宋安好说道:“不如先将行宫的一切,先传回去。朝廷知道此时,肯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营救,就算时间来不及,可消息一出,也能让那些歹人有所顾忌!”   说完,见两人没有表态,又道:“当然,此举也有弊端。消息传出,可能让歹人顾忌,也可能让歹人狗急跳墙。但是相比方才那两个选择,这个选择是弊端最轻的。”   “好!就这么办!”   沉吟了一会儿,箫齐晟下了决心:“来人,准备文房四宝,朕要亲手写手谕,要景睿赶紧派人过来!”   随后,静贵妃扶着箫齐晟,去写手谕了。   宋安好看着他们,心中却在想:萧景睿啊萧景睿,你可别让我失望。   手谕很快写好,马上就派人快马加鞭的送了出去。   送信之人马不停蹄的赶了十个时辰,终于在次日凌晨赶到京都。   谁知,一进京都的大门,他就被隐藏在某处的死士一箭射死。   随后,这人被毁尸灭迹,他藏在身上的手谕,也被死士拿走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后路已断   手谕被人中途拦截,连送信的人被一箭毙命,尸体随之也被销毁。尸体,箫齐晟的亲笔手谕,连同这件蹊跷之事,一起消失在浓墨的黑夜中,知之者寥寥。   自手谕递出,箫齐晟便一直等着回信,可他等啊等,等啊等,等来的却是又一件重大事项。   胡青然面色沉凝的禀报:“皇上,方才探子回报,山脚下出现几批人马,看他们训练有素,想必是军队,此时正向行宫靠近!”   箫齐晟却误会了,转头对静贵妃笑道:“景睿的动作如此之快,着实是出乎朕的意料。”   静贵妃也以为是援军来了,心中舒了一口气,笑道:“景睿向来沉稳孝顺,皇上您亲自写了手谕,他知道您出了事,肯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箫齐晟笑得尤为满意。   可宋安好却觉得事情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因为她发现,在他们对话时,胡青然的表情十分异样。   果然,没等箫齐晟与静贵妃高兴太久,胡青然就面色肃然的拱手:“属下斗胆,还请皇上先不要下定论。”   笑容一点一点从箫齐晟脸上消失,他盯着胡青然,语气不悦:“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情况,你尽管一次禀来!”   胡青然不敢再迟疑,一口气说道:“这几批人马十分神秘,时而出现在后山,时而出现在山脚,行踪十分诡异。最诡异的是,这几批人马身份不明,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兵将,却没有任何代表身份的旗帜。如此种种,属下担心他们来者不善!”   如今左右为难,进退维艰,又多了一个来者不善!   箫齐晟满脸错愕:“你的意思是,来的不是萧景睿的人?那萧景睿的人到哪里了?”   这个问题,宋安好与静贵妃也十分好奇,不由都聚精会神的望了过去,三个人都等着胡青然的回答。   可是,胡青然却重重的摆了摆头:“京都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任何异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话音落地,箫齐晟脸色大变,他猛地将手中茶盏砸到地上,勃然大怒的喝出一个名字:“萧景睿!”   满屋寂静。   胡青然双手抱拳,单手跪下。   静贵妃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担忧的望着箫齐晟,柔声说:“皇上,您可要保重龙体。”   一旁的宋安好,却因为这个消息,在心底翻涌巨浪。   她一直知道萧景睿的野心,可她也一直相信他是有底线的人,可是赤裸裸的现实摆在她眼前,让她瞬间清醒。   算算时间,萧景睿早就收到箫齐晟的手谕了,以他雷厉风行的作风,这时候也该紧赶慢赶的赶到行宫,第一时间前来护驾。   可胡青然派了探子打探,发现京都一切正常,毫无异样。这岂不是说明,萧景睿不是没有及时赶到行宫,而是根本就没打算赶到行宫!   甚至,此刻在各个方向围山这几批人马,也很有可能是萧景睿的人!   萧景睿,他真的就这么放下自己一代名将的威名,就这么违背了自己的底线,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吗?   宋安好神情有片刻的恍惚,她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可是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替萧景睿开脱。   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此刻的行宫,危机重重。   这时,耳边传来对话。   “那些人,数目多少?”   “回皇上,粗略估计,对方人数至少一千。”   “一千?如今御林军伤员情况如何?”   “御林军中,有三四百于前天中毒,其中两百多人中毒较深,到现在还无法下床。另外一两百人暂无大碍,但是若要投入到战斗中,恐怕太过勉强。除此之外,没有中毒的御林军还有890人,其中有属下的护卫小队180人。御林军的战斗力您是知道的,这180人便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属下打算,若是真的发生意外,就派这批人在皇上身边寸步不离的保护,其余御林军则就能放心大胆的上阵杀敌。”   “朕听你的语气,似乎已经断定,此一战非打不可?”   “属下不敢断定,这只是属下的未雨绸缪。”   “那,胜算几何?”   “请皇上放心,双方人数虽然有所差距,但属下相信御林军的战斗力。就算御林军只有710人可以投入到战斗,但属下有把握,这710人能够轻而易举的击退两千的散兵游勇!所以,请皇上与各位娘娘放宽心,安心等曹州营派人将马送来。”   “听你这么说,朕倒是真有些放心,不过说到曹州营,这批马早就该到送到了,为何今日还没有抵达?”   “回禀皇上,属下已经查明了,在曹州营通往行宫的路上,有一段山路倒塌,无法前行。所以他们只能掉头回去,另外从大路绕到行宫。只是这样一来,时间便多出了一倍。”   “也就是说,至少还要等六天,我们才能离开行宫?”   “皇上英明。”   对话结束,箫齐晟陷入了沉默。   胡青然略站了站,实在是站不下去,便拱手道:“皇上若无其他差事,属下先行告退。”   箫齐晟摆了摆手:“去吧。”   说完,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若是看到萧景睿派的人,马上禀报。”   “是!”   胡青然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箫齐晟略带颓废的坐下,静贵妃走过去,端了一杯茶递过去,体贴道:“大统领计划周详,万无一失,皇上更是洪福齐天,这次一定没事的。”   箫齐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不想浪费她一片好心,于是接过了茶盏。   宋安好看到这一幕,悄悄转身,追上了胡青然。   “胡大哥留步!”   “宋姑娘?可是又有事找在下?”   “倒不是有事,只是有一个建议,想向胡大哥提一提。”宋安好想了想,逐字逐句道:“我知道胡大哥很忙,不过还有一件事,希望胡大哥能够抓紧一些。”   胡青然皱眉:“何事?”   宋安好直言道:“饮食安全!”   胡青然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   宋安好怕他误会,忙道:“我不是说皇上与娘娘们的饮食安全,他们的饮食有专人负责,自然不必胡大哥费心。我指的是,御林军的饮食安全。这些将士平时艰苦惯了,可能也习惯大大咧咧,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又发生了几起投毒事件,若是行宫内还有内奸,再次向御林军的兄弟们下手,那后果不堪设想!”   “本来人数就不够,若是再让人得手一次,怕是要坏事!”胡青然很快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不由对宋安好感激的拱了拱手:“这件事很重要,多谢宋姑娘提点。”   宋安好见他欣然接受,当下松了口气:“胡大哥不必客气。大敌当前,咱们自该团结一心。对了,我方才听你说得很有把握,不知是不是如此?”   胡青然叹了口气:“做奴才的,自是应该给主子排忧解难,所以方才我才没有将事情告诉皇上。”   宋安好一听,忙问:“那实际情况到底如何?”   胡青然面色肃然:“双方人数悬殊很大!”   宋安好追问:“多大?”   胡青然看她一眼,苦涩一笑:“对方至少两千人,而御林军能够投入御敌的,不足七百人。”   “……”   这个比例,让宋安好心中剧震,脱口低呼:“怎么会这么多人!”   胡青然眼神也出现片刻的麻木:“人数越多,代表对方越是志在必得。此一战,想必十分艰险。”   两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   当晚,轮值的士兵便发现,有一小批人偷偷摸摸想要逼近行宫。   士兵第一时间回报给胡青然,胡青然亲自带人坐镇,在半山腰将对方打了回去。   这第一次交锋,大统领胜了,可他心中却无法轻松。   因为此刻,他已经百分百确定,对方的目标,真的就是行宫中的皇帝!   消息传回行宫,行宫中慌作一团。尤其各位妃嫔,皆花容失色。   静贵妃便向箫齐晟提议:“皇上,不如将各位姐姐妹妹都接过来,大家聚在一起,也安心一些。”   箫齐晟沉吟良久,颔首应诺。   从次日开始,所有人都聚集在清泰台。   可对方的进攻,也不再是试探,而是明目张胆的逼行,甚至在距离行宫很近的地方,集结在一起。   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宋安好站在墙头,看着底下这一幕,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说。   ……   京都中,确实毫无异常。   因为,知道行宫出事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那位狙杀送信人的死士。   另一个,就是这死士的主子。   而萧景睿,迟迟推辞了三天,才知道行宫出事。而现在,他就算出手,也已经错事了营救的最佳时机。   当然,如果现在带人打过去,也还来得及。   “来人,点兵,孤要亲自去行宫!”   就在萧景睿决定亲自带人去行宫时,他舅舅赵将军,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外甥啊,你现在才去搭救,只怕是晚了几步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父皇已经……”   “不,不是皇上怎么样了,而是在皇上心里,已经将你打上了不忠不义不孝的印章!”   “不可能!”   “若是没有这封手谕,那确实是不可能,然而很可惜……”   赵将军摇摇头,一脸遗憾的从怀里取出一封手谕,递给了萧景睿:“你自己看吧。”   萧景睿接过手谕,快速浏览完,然后面色巨变:“舅舅!为什么父皇给我的手谕,会在你手上!”   赵将军直言不讳道:“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不想你去救他。”   “你!”   “你说你不想做大逆不道之事,很好,舅舅不逼你。现在另有人去做大逆不道之事,你只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不行!我不能坐视不管!无论你怎么游说,我必须亲自赶往行宫!请你马上离开!”   “这封手谕,到我手上已经四天多了,你现在才出发,是不是太晚了!”   萧景睿猛地转身,难以置信的瞪着他,气得胸口起伏,半晌哼道:“你!你这是在断我的后路!”   “断你后路也好,送你大礼也好,我们是一家人,我不跟你计较。”赵将军说完这番话,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反正,即便你现在去救人,他也只当你起过大逆不道之心,只是中途反悔。你好好想想吧,若是想清楚了,还愿意去,舅舅也不拦你。”   丢下这番话,赵将军拂袖而去。   萧景睿盯着手中的手谕,耳边回响赵将军临走前的话,眸色数度变幻,最后,他身躯一晃,跌坐在太师椅中。   他的后路,彻底断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盖章谋反   “杀!!!”   “啊啊啊啊啊冲啊!”   原本清幽的行宫,此刻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嘶吼声,还有短兵交接的碰撞声,一声声的回荡在半空,一声声穿透紧闭的大门,传入行宫深处。   “天呐,想不到他们竟然真的敢动手!”   “这可怎么办啊!他们要是真的冲进来,那我们不是……”   “冲进来?不会吧!大统领还在外面呢!”   “御林军向来骁勇善战,是不会轻易打败仗的!更何况,陛下还在呢,他们决不能败!”   “他们就算再厉害,也就几百来号人,哪敌得过对方几千人?你没听大统领早上向陛下禀报时,对方又多出了几支生力军吗?”   “照你的意思,那咱们就是必败无疑?那他们真可能会冲进来,到时候咱们该怎么办啊……”   “太吓人了,太吓人,我这辈子还未曾受过如此惊吓,呜呜呜,我想回宫!我想回家!”   清泰台的大门紧闭,所有人聚集在此,箫齐晟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静贵妃坐在他身边,低着头想着什么。   宋安好与素心则一左一右立在静贵妃身后,她们脸上,都浮现着深深的忧虑。   而另一边,一群受惊过度的嫔妃你一言我一语的窃窃私语,说到激动处,声音越来越大。   今天的皇贵妃还是一身华服,眉目依旧精致,只是眼睛深处有焦灼浮浮沉沉。她端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身体紧绷,面上神情数度变幻,让人捉摸不透。   这时,身边的窃窃私语打扰了她的思索,那一句句的“失败”“冲进来”传到她耳中,格外的刺耳。   突然,皇贵妃深吸一口,蓦地从椅子上站起,径直向身后那群嫔妃走去。   “嘘……”   有人发现,忙出生提醒,所有人同时噤声,皆露出畏惧的神情看向她。   只见她笔直走向赵贵人面前,赵贵人正要屈膝行礼,不料她猛地抬手,一记耳光重重的甩了上去。   啪的一声脆响,格外的响亮。   赵贵人又痛又怕,捂着脸不敢叫出声,只低低道:“皇贵妃……”   皇贵妃眼神凌厉的剜着她,厉喝道:“外面战况激烈,你竟敢大放厥词,说尽不吉之话,到底意是何居心!是不是要本宫派人将你扔出去,你才知道好歹!”   赵贵人这才醒悟,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下,哭着谢罪:“臣妾有罪,臣妾该死,多谢皇贵妃教导,臣妾再也不敢了。”   说罢,就开始砰砰砰的磕头。   另外那些嫔妃惊恐的看着这一幕,都不敢出声,更不敢求情,甚至还不约而同的往后退去。   安静的清泰台里,砰砰砰的磕头声不断地回响,磕头碰撞的那块地面,很快就出现一滩血迹。   皇贵妃盯着那摊血迹,怒气却没有丝毫的退却。其实,她愤怒的并不是赵贵人的乌鸦嘴,这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她愤怒的,是更严重的事。   那边,还在磕头。   这边,闭目养神的箫齐晟微微蹙了蹙眉。   宋安好将这一幕瞧在眼里,便悄悄的拉了拉静贵妃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静贵妃很快便领悟,她瞧了瞧箫齐晟,又瞧了瞧那边的皇贵妃,终于缓缓起身,走了过去。   走到皇贵妃面前,静贵妃瞥了眼磕头不止的赵贵人,对皇贵妃轻声说道:“赵贵人也是无心之过,如今既然知错了,想必日后也不会再犯。臣妾知道皇贵妃大人大量,不妨就原谅她吧。”   从她起身开始,皇贵妃的余光就发现了,此时听了她的话,便抬手拢了拢鬓角,似笑非笑道:“照静贵妃这么说,本宫若是不原谅,就是本宫心胸狭隘了?”   静贵妃摇头道:“自然不是。我只是觉得,现在外有强敌,咱们应该团结一致,方可度过劫难。更何况,皇上头疾犯了好几日,难得才闭目养神,赵贵人磕头的动静这么大,吵着皇上休息倒不好了。你说呢?”   闻言,皇贵妃瞥了眼太师椅上的箫齐晟,本想再挤兑静贵妃几句,可想到如今的局势,一下又没了心情,便一摆衣袖:“行了,起来吧。”   赵贵人这才敢停下来,却不敢爬起来,规规矩矩道了谢,才慢慢起身。   她的额头,已经是一片血迹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动静大增,厮杀之声越来越激烈,似乎还越来越逼近。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大家都露出害怕之色。   过了没多久,门外,传来胡青然的粗喘声:“卑职求见皇上!”   话音方向,闭目养神的箫齐晟蓦地睁眼,沉声道:“开门。”   话毕,常公公便领着六七个太监宫女,急步到门前,一起抬手用力,将卡在大门上的木柱抬了下来。   门开了,身穿铠甲的胡青然大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卑职参见皇上!”   “这种时候,还管什么礼仪!”箫齐晟不耐烦的打断他:“快,告诉朕,外面情况如何了?”   “是。”   胡青射然站了起来,他脸上黑灰与伤痕纵横交错,可见外面战况多么激烈。不过到底是武将出生,倒也沉得住气,将外面的情况一一禀告:“回禀皇上,外面状况激烈。敌人原本只有不到两千人,御林军怒斩千余,剩下的顿时慌了神,犹如散兵游勇,四下逃窜。”   “卑职下令乘胜追击,想要将敌人一举歼灭,彻底消除后患。可是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行宫后面居然又多了一对人马!”   “什么?他们竟然还有援兵?”   所有人都关心外面的情况,所以都在竖着耳朵倾听,可听到这里,都露出惊愕的神情。就连箫齐晟也忍不住惊愕打断:“他们到底是谁的人?竟然可以在区区几日内,集结如此多的人马!”   胡青然却道:“回禀皇上,原来的几批人马十分神秘,没有任何标志表明身份。可这新来的人马,却被属下查到了来处!”   箫齐晟忙问:“谁?”   胡青然瞥了眼不远处、也一副聚精会神倾听的皇贵妃,突然露出为难的神情,吞咽了几下,才艰难开口道:“御林军有兄弟认出了对方带队的人,是……是赵家的亲信……”   闻言,箫齐晟的面色陡然冰冷:“赵家?哪个赵家”   一旁的皇贵妃,面色煞白,呼吸急促。   胡青然微微低首,但声音却很坚定:“正是皇贵妃的舅兄,赵将军!”   原本还存了一丝侥幸的皇贵妃,听到这里,较弱的身躯猛地晃了几下,要不是冷秋眼疾手快的扶住,怕是就要晕倒了。   那边,箫齐晟阴冷的目光向她射去,眼神中的厌恶和痛恨,不留丝毫余地。   “既然知道是什么人,那就可以了。”片刻后,箫齐晟深吸一口,又对胡青然道:“下面,你有何打算?”   “请皇上放心!”胡青然双手抱拳,“无论如何,卑职一定会守住行宫,守住清泰台,守住皇上与各种妃嫔的安危!”   “很好,这里没事了,你去吧。朕,等你的捷报!”   “是!”   胡青然离去,大门重新被沉重的木柱卡上。   清泰台却突然一片安静。   这种安静,有些诡异,诡异到在场每个人心头都发乱发麻。   是什么原因呢?大家都心知肚明。   因为,虽然大家都低着头,但所有人的视线,都偷偷的向皇贵妃投了过去。   在无数的目光洗礼下,几乎虚脱的皇贵妃突然推开冷秋的手,一步步向箫齐晟走去。   “皇上……”她目光呆愣的开口:“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箫齐晟一言不发的抬了抬眼皮,盯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她如堕冰窟,身体发软。   她只觉后背冷汗涔涔,终于忍不住,噗通跪了下去,“求皇上明察秋毫!”   “来人,”箫齐晟终于开口,“将皇贵妃请回她的行宫。”   如今最安全的,就是这清泰台,他这是打算放弃皇贵妃了!   皇贵妃陡然抬头,面色惨白:“皇上,真的不关臣妾的事!”   箫齐晟冷冷一笑:“就算敌人真的攻进来,想必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毕竟你是赵将军的亲妹妹。既然无恙,那朕就不强留你在清泰台了。”   皇贵妃大急:“不!不要!如果真的是兄长……不,真的是逆贼,那他绝不会顾忌臣妾的!求皇上不要赶臣妾出去啊!”   “你以为,逆贼只有你的兄长一人吗?”箫齐晟突然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唇角浮现一丝讥讽:“你是不是忘了你那个好儿子了?”   “不可能!”如果前一刻是惊慌,这一刻是极大的恐惧,皇贵妃连跪带爬的过去,抱住了箫齐晟的腿,哀求道:“皇上,求您不要误会睿儿,睿儿他从小就恪守本分,对皇上对大庆忠贞不二,从未起过非分之心,他绝对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的!”   “对,肯定是兄长使了什么手段,将他软禁了起来,或者是将他蒙在鼓里,所以他才迟迟没来护驾。”皇贵妃失魂落魄,她喃喃说着,更紧的抱住了箫齐晟的腿:“皇上,臣妾相信,只要睿儿知道您有危险,肯定会第一时间赶来护驾,他一定会拼死护驾的啊!”   “朕早就派人给你的好儿子送去了亲笔手谕!”箫齐晟怒容满面,突然抬脚,狠狠向皇贵妃踹去:“了现在过了五日,依旧石沉大海!”   这一脚力道极重,皇贵妃被踢翻在地。她此时已经十分狼狈,披头散发,嘴角还淌出鲜血,更可怕的她得神情,几乎陷入了魔怔,不停地低语:“不,不可能,睿儿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他向来恭顺稳重,绝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娘亲还在行宫,他怎么可能谋反!他怎么会谋反!难道他连自己的亲娘都不管了吗!”   “睿儿……”   最后,静贵妃看不下去,婉转的向箫齐晟求情,皇贵妃这才留在了清泰台。   可自从得知谋反的是自己的兄长与儿子后,她就陷入了崩溃,整个人脸色苍白,失魂落魄。   这一晚,外面的厮杀不停,谁也不敢睡觉。   但好歹,撑了过去。   当太阳从窗边升起,宋安好又燃起一片希望。   也许,今天就能有奇迹发生呢?   她默默在心里计算,然后再殷切的期盼。   可到底奇迹能不能发生,谁又能知道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战况惨烈   然而,太阳升起,众人心底的希望却没有维持太久。   因为接踵而来的,是敌人更为残酷的进攻。   如果说一开始,这些士兵被怂恿来攻打行宫,只是一时冲动。到了现在,连续攻打了一天一夜,他们也渐渐明白,这是一条开工不能回头的路。   如果攻不进行宫,杀不死皇帝,那就算在这场战争中侥幸活下来,等待他们的,也将是更为残酷的结局。   从军之人,多少都是燃有热血的。如今到了这个田地,这些人的热血也不自禁燃烧沸腾起来。   王侯将相宁有种?!   若是能亲手促进改朝换代,那他们的未来一定飞黄腾达。   既然死也是死,败也是死,那不如豁出去,唯有取得胜利,才能活下去!   一定要在援军到来之际,攻入行宫,杀死皇帝!   正因为如此,天色刚刚破晓,敌军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攻势。   御林军幸存的人数越来越少,就算还活着,也是人人负伤,有的甚至都无法正常行走。可即便如此,这些庆国的儿郎们,面对汹涌而至的敌军,也不曾有过丝毫的的胆怯和退意。   胡青然站在最显眼的地方,高高举起手中的长矛,他脸上伤痕交错,结了好几处血痂,这些都没什么。严重的是,他肩胛骨被一支羽箭刺穿,此时此刻,带着倒钩的羽箭还扎在他的肩胛骨上。   “兄弟们,跟随我,死守大门,寸步不让!”   胡青然一脸毅然,不惧伤重,高举手中长矛,对着自己的兄弟们高声呼喊。   “寸步不让!”   “寸步不让!!”   “寸步不让!!!”   “杀!!!”   将士们受到胡青然的鼓舞,纷纷挥舞着手中兵器,奋力向敌军杀去。   他们声嘶力竭的嘶吼声,穿透云霄,直抵天际。   而对面,是人数悬殊的敌军,乌压压的一片,犹如蚂蟥,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杀!”   眼看敌军又发启新一轮的攻势,胡青然嘶吼着,带头冲了过去。   接下来的战势,更为激烈。不,此刻已经不能用激烈来形容,应该用惨烈来形容。   ……   清泰台内,所有人瑟瑟发抖。   那近在咫尺的厮杀声,提醒着他们,这一仗是多么的真实、残酷。   原本还有人心存侥幸,可是面对这一景况,谁也无法乐观。   几天过去,箫齐晟犹如老了五岁,颓然的坐在太师椅上,失去了原有的精神。   静贵妃端着一碗粥,走过去,弯下腰,对他温柔的劝说:“皇上,您昨晚就没有用膳了,臣妾知道您胃口不好,可即便如此,也该吃点东西啊。龙体为重。”   被困了几日,行宫内的粮食不太够了,好在大家都没什么胃口,每人每天随便糊弄几口,也挨到了现在。   粮食不够可以少吃点,可水不够算是要了命了。   行宫内的水源被下了毒,都无法饮用,如今依靠的就是以前的存水。可仅靠存水哪能支撑呢?如今所有人不到了口干舌燥实在受不了了,也不敢轻易的喝水。   只苦了那些御林军的将领,缺粮少水,还要奋勇杀敌。好在,他们也是吃得起苦的。   箫齐晟瞥了眼静贵妃手里的粥,眼底突然腾起一抹戾气,猛地一挥手,竟将她手里的碗打翻在地。   啪的一声,碗碎了,粥撒了。   静贵妃跪了下去:“皇上息怒。”   素心紧张的握紧了拳头,宋安好不动声色的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放松一点。   果然,很快,箫齐晟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就自行消散了一些,他睨了一眼面色苍白的静贵妃,淡声道:“是朕没胃口,心情不好,不关爱妃的事。起来吧。”   “是。”   静贵妃这才缓缓起身,可犹豫了片刻,还是担忧道:“皇上,虽然您不高兴,可臣妾还是想说一句。您该以龙体为重才是,若是您倒下了,咱们的援军就算来了,那也没有意义了。”   “援军?”箫齐晟轻笑着,显然自己都不信:“如今这种情况,你还指望什么援军!”   他轻飘飘的说着,突然神色大变,举起手边的茶杯,狠狠砸向了地面:“朕那些忠心耿耿的大臣,朕那些孝顺懂事的儿子,在朕最需要他们的这几天,通通消失不见!你说,这些狼心狗肺的人,朕还能指望吗!”   “狼心狗肺!”   天子雷霆一怒,所有人都吓得跪下,瑟瑟发抖。   静贵妃也吓得不轻,情急之下,她回头向宋安好望去。   宋安好见她向自己求救,虽然不太愿意,可还是硬着头皮,慢慢的站了出来。她一边在心底飞快的打着腹稿,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回禀皇上,安好认为静贵妃说的对,如今形势虽然不乐观,但是不代表就一定没有援军。”   箫齐晟讥讽的笑笑:“呵,那你说说看,什么人,愿意来救朕?”   “什么人都有可能。”宋安好心中其实早有答案,但是却不能肯定的说出来,只能笼统道:“虽然我们被困了好几日,但是行宫离京都不近,来回也要三天,留守京都的大臣们很可能昨天才得到消息。算算时间,他们就算要赶来,恐怕最快也是明天。所以,我们暂时不用下结论,只用坚定意志撑下去。”   箫齐晟认真听完这番话,然后用赞新的目光将宋安好打量了一番。随后,又转过头,环视四周。   他的视线,在花容失色的众位嫔妃脸上扫过,在瑟瑟发抖的太监宫女脸上扫过,最后,他转头看向大门。   大门紧闭,只有门缝处透出微光,那捋微光,仿佛一线生机。   “你说的对。”   箫齐晟慢慢站起身,面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目光如炬的看着众人,扬声道:“援军一定会到,我大庆的儿郎一定会支撑下去。你们不用害怕,无论发生什么事,有朕在!”   众人纷纷伏地,哽咽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静贵妃面色动容的握住了宋安好的手,紧紧用力。   面对眼前的一幕,宋安好的目中也泛起泪光,喉咙也一阵阵的发紧。   如今的她,什么外挂都没了,唯一的小聪明小智慧,在这场艰难的战争中,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她唯一的期望,就是箫景煜若是收到她寄出的信,能毫不犹豫的赶回来,为她们保驾护航!   可是,箫景煜会回来护驾吗?   她只知道,箫景煜时日后的庆帝,可是却不知道,箫景煜时如何登上这九五之尊的龙椅!   如今皇帝性命危机,对皇子而言,犹如天大的诱惑。人性皆不可试探,谁也无法保证,在如此诱惑之下,还能保持初心。   萧景睿失去了初心。   那么,箫景煜,他还能初心不变吗?   宋安好不由自主的向窗户望去,此时的窗户也是紧闭着,但是外面的厮杀声还是清晰的传了进来。她不知道,她的目光慢慢的变得有些落寞,以及焦灼。   如果箫景煜,真的没有回头,那她该怎么办?该欣然接受,还是转身就走?   等等,想这些实在太早了,若他不肯回头,她怕也无法活着离开行宫了。从此以后,她与箫景煜连面都见不上,又何谈原谅或接受呢?   角落传来低低的哭声,让她转头望去,原来是心力交瘁的皇贵妃,蜷缩在角落,伤心的哭泣。   要论伤心,论失望,恐怕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能超过她吧?   她那一辈子引以为傲的儿子,就这样干脆利落的将她抛在了行宫……   这一次,宋安好也忍不住同情她了。   ……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在行宫的所有人的一生中,应该从来都没有人会如此深刻的感受到,时间是如此的难熬。   这就好比,有一把刀悬挂在你的头上,而你却不知道何时会落下。   忽然,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胡青然的声音:“皇上,敌军已经杀进了行宫,正向清泰台逼来,卑职一定会率领手下在门口死守。无论发生何事,请皇上一定不要开门!”   行宫被攻破了!   安静的清泰台瞬间充满了各种惊慌失措的声音。   箫齐晟猛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面色震惊,眼神黯淡,那一抹因宋安好的话而腾起的希望,已然消失不见。   “皇上没急,有大统领在,一定会没事的。”静贵妃担心他的身体,忙出声安慰。   可现在的局势,这样的安慰,谁又会信呢。   这一次,厮杀声真真正正的近在咫尺。   宋安好呆愣了片刻,忍不住直直向大门走去。   “安好,你……”素心连忙叫她。   她却恍若未闻,直到走到门口,才停下脚步。她从门缝中往外看,却被外面的一幕震得身躯一晃。   门外,显然是最后的厮杀了!   胡青然率领着仅剩的几十名御林军,他们身上血迹斑斑,可还是咬牙切齿的举起武器,将冲过来的敌人砍翻在地。   但是随后,有更多的敌人冲上来,一刀一枪的刺在他们身上。   胡青然就挡在大门口,宋安好可以清楚的透过门缝,看到那支刺穿他肩胛骨的羽箭,那么久的伤口,竟然还没有结痂,鲜血不停的汩汩而下。   可即使如此,胡青然挺拔的身躯,依旧犹如一座大山,死死地挡在清泰台的大门口。   霎时,宋安好的眼中,就充满了泪水。   她慢慢回过头,有眼泪顺势而下,声音很轻但很坚定:“皇上,各位娘娘,请你们相信门外的将士吧,为了你们的安全,他们一定会战斗到最后,直到流光他们身上最后一滴血!”   她的话,让所有人动容。   可更多的,还是绝望。   不久之后,突然传来轰的一声,整座大门剧烈的震了一下。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轰轰声又接二连三的响起。   宋安好脸色蓦地一白。   他们这是、要破门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正义必胜   宋安好刚要凑近门缝,仔细看一下,可还不等她走进,又是轰的一声乍响。   她站在离门很近的地方,可以清晰的看见大门被撞得剧烈震动。   紧接着,又是一声轰!   轰轰!!   轰轰轰!!!   她蓦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惊慌绝望的脸。   箫齐晟、静贵妃、皇贵妃、素心……无一例外。   门外,叛党还在趁势撞击,隐约中能听见胡青然受伤闷哼的声音。   宋安好明白,这次,真的完了!   她再也顾不上其他,快速向箫齐晟走去,急急道:“皇上,情况危急,您不如先从后窗离开,暂时避一避?”   清泰台后面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窗户外面是后山,后山是还未开发的地段,经常会出现野兽。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没有从后窗逃走的原因。   可事到如今,被野兽咬死,总比落到叛党手中吧?   更何况,箫齐晟是皇帝,被叛党诛杀还是幸运,万一落到叛党手中,被他们挟天子以令诸侯,后果不堪设想。   可没想到,箫齐晟却一口回绝:“不,朕不走。”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那些嫔妃的眼神十分复杂,复杂之余,更多的是害怕。她们是手无寸铁的女流,又养尊处优多年,要携带她们一同逃进深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箫齐晟若是要从后窗翻走,肯定要抛下她们。   她们而言,深山可怕,野兽可怕,但更可怕的,是被抛弃。   若叛党闯进来,抓不到箫齐晟,势必会将愤怒发泄在她们身上。可以想象,她们的命,岌岌可危!   人性不可试探,更不可挑战,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说爱,谁也不敢开口劝箫齐晟先离开。   反倒是,蜷缩在墙角的人,慢慢的站了起来,向箫齐晟走去:“宋安好说得对,皇上还是先行离开吧。”   此人,竟然是皇贵妃!   此时的皇贵妃,形同枯槁,面色憔悴,眼神空洞,哪还有以往的光鲜照人?可即使这样,她还是走到了箫齐晟的面前,语气坚定道:“皇上乃当今天子,性命高与一切,如今叛党马上就要攻进来,与其落在他们手里,不如赌一赌!”   “没错。”静贵妃这时也度过最初的惊愕与恐惧,回过神来,急步走到箫齐晟面前,恳切道:“皇上,臣妾等的性命,在皇上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只要您还在,大庆的江山就能安稳,大庆的百姓就能安居乐业。您要是有个万一,江山倒塌,战火延续,百姓们不得安生,臣妾等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皇上,臣妾求您了,为了大庆,为了苍生,您还是赌一赌吧!”   静贵妃坚定的说完这番话,双目饱含热泪,缓缓的跪了下去。   皇贵妃也跪了下去。   片刻的寂静后,其他的妃嫔全部跪了下去。   “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离开行宫!”   妃嫔们的声音在清泰台回荡着,她们脸上虽然还残留着恐惧与颤抖,但统统目光坚定的望着箫齐晟,异口同声的请他离开。   这一刻,往日那些宫斗路数全部被抛弃,剩下的只有团结一心。   宋安好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心情无比复杂,有动容,也有叹气。   人总是在失去是才会珍惜感悟,可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一开始就好好珍惜。   如今性命也快保不住了,谁又在乎那些谁比谁受宠,谁比谁得势的虚荣呢?   唉……   所有人都望着箫齐晟,等待着他最后的决定。   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剧烈,越来越频繁,大门晃动的十分厉害,感觉外面的人,随时都会破门而入。   形势不容迟疑!   箫齐晟腾的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他低着头看着跪了一地的妃嫔们,目光中有动容慢慢滑过,但很快,就被坚毅所取代。   “众位爱妃,平身吧。”   他缓缓开口,伸手将静贵妃扶起,看着所有人站起来,又接续说下去,“你们的好意,朕十分清楚。可正因为如此,朕更不能走!”   这就是他的决定?还是决定不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焦灼。   可不等旁人再劝,箫齐晟又继续说道:“就如你们刚才说的,朕是一国之君,朕要为整个大庆负责,也要为全天下的黎民百姓负责。”   “可是!”   “朕除了一国之君,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你们的夫君!”   “如今生死劫难,朕作为你们的夫君,若是毫不犹豫的弃你们而去,朕还算一个男人吗?!不算!”   “所以,朕决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朕要同你们,同朕的妃子们,不离不弃!同生共死!”   谁也没想到,箫齐晟能说出这番话。   就连宋安好,也以为,他就算不肯走,原因也多半是因为担心深山野兽,可万万没想到,他最后给出的理由,竟然是这样!   “皇上啊……”   屋子里,传来众位妃嫔的哭泣声,一声一声,交织回荡。   哭泣,原本是悲伤的象征,可宋安好却在这些哭声中,听到了深深的感动与意外。   这一瞬,就连一心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宋安好,也不禁感激动容   生死关头,方显情分   这些妃子共享一夫,平日里受到过无尽的委屈,可是这些委屈在这一刻,想必是烟消云散了!   动容之下,宋安好也做了决定。   她快步走到后面,取下墙壁上悬挂的一方宝剑,唰的抽了出来。   抽剑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她径直走到大门口,背对着他们,高举着手中的剑,坚定的大声乎道:“皇上,诸位娘娘,正义必胜,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   这一刻,她无比的渴望活下去。因为她忽然发现,她还有许多事情想要去完成。   “对,我们一定能活着离开!”   “正义必胜!”   “皇上必胜!”   “必胜!”   被宋安好的英勇所激发,所有人开始寻找武器,准备投入最后的战斗。   其实,她们还是很害怕,连手抖不能停止的颤抖,可是在这个关头,求生已经超越了害怕。她们的念头是:保护箫齐晟,活着回去!   “皇上,您站在臣妾后面。若是他们闯进来,就踏着臣妾的尸体过去吧!”   静贵妃挡在了箫齐晟的身前。   “胡闹!”   箫齐晟一声怒斥,顺手见她拉向自己身后,自己又向前两步,从桌上取下了弓箭,箭归弦上:“这种时候,当然是男人保护女人,夫君保护夫人!”   静贵妃感动的咬住了嘴唇,这才没有落泪。   箫齐晟瞥了眼一旁的皇贵妃,想了想,也道:“你也到朕背后来吧。”   皇贵妃一听,先是惊愕,随后泪如雨下。   静贵妃一把拉住她,将她拉到了后面。   “咔擦!”   突然,大门发出一声脆响,破裂了!   所有人呼吸一紧。   “马上就大功告成了,兄弟们加把劲啊!”   “冲进去,活捉箫齐晟!咱们就是新王朝的功臣!”   “冲啊!”   叛党们兴奋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撞门的速度与频率也越来越高。   宋安好握着剑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可眼神却没有丝毫的迟疑。   只要再撞一下,这门,必破无疑!   她忍不住闭了闭眼睛,然后迅速的睁开,双目中闪着奕奕的光!   重活一生,她一直想要积满生命值,逃离皇宫。   可万万没想到,眼看就要积满了,却要死在这里。   不过,能有一国之君同生共死,那也值了!   “来啊,让你姑奶奶我也享受一下杀人的滋味!”   她笑着,自语。   等着最后一下破门声。   可是,时间仿佛停止,最后一下撞击,迟迟未来。   宋安好以为对方累了,或者要蓄积力量,于是闭住呼吸等着,可没想到,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来对方的撞击,甚至,那群在外面兴奋叫囔的叛党,也没了动静。   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在吊胃口?   想先吓吓里面的人?   箫齐晟等人也觉得奇怪,他狐疑的开口:“怎么没有撞门了?”   宋安好转头,对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但很快,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暴动!   那是无数马蹄的声音!是无数士兵的嘶吼!是无数兵刃破空的肃杀!   宋安好突然脑子一动,脱口而出道:“难道是……援军到了?!”   话音落地,清泰台一阵惊呼:“真的吗?真的是援军?”   “援军终于到了!”   “我们不用死了!不用死了!”   可是,到底是不是援军,谁也不敢确定,大家就保持着防御姿势,焦急的等待最后的宣判。   宋安好离门最近,所以将外面的厮杀声听得最为清楚,她慢慢更加确定,外面的人真的厮杀起来了!   很可能是援军!   她按耐不住,悄悄靠近大门,透过裂开的缝向外望去。   那一瞬,宋安好即便在二十年后回想起来,浑身的血液都会重新沸腾。   她看见,无数的铁蹄向清泰台逼来,无数的大庆儿郎扑向叛军……   每一刀下去,都会飚起一蓬鲜血,见血!   “兄弟们!跟随我!杀尽所有叛党!一个不留!”   一位身穿黑色铠甲的人,背对着大门,挥舞着手里的长剑。那把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每一次的挥舞,都会干一人的性命。   “叛逆者,杀无赦!”   他大吼着:“保护皇上,杀!”   引来将士们的纷纷响应:“杀!”   无数的叛党,倒在他们的刀剑下。   最初,宋安好以为这个人是胡青然,可是当她发现胡青然身受重伤靠在地上时,马上就腾起另一个念头。   她死死地盯着那位身穿黑色铠甲的人,那高大而坚定的身躯,她忽然觉得无比的熟悉。   就在这时,又有三名叛党向他扑去,他猛地掠到半空,长剑画了一个华美的圈。   瞬间,三名叛党被击毙!   一剑三雕!   也就是这一个华丽的转身,让宋安好看清了这人的真容。   那清俊的面容,尽管被鲜血所染,却依旧贵气无双!   那幽深的双瞳,在这一刻,闪着嗜血的光芒!   是……   箫景煜!   箫景煜他……终于赶过来了!   宋安好手中的剑,啪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一直表现得十分坚强的她,这见到箫景煜的一瞬间,竟然捂着面,哭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章 救驾   外面的厮杀还在进行。   离大门最近的宋安好却扔掉手里的剑,捂住了脸,从背后看去,她消瘦的身躯还在微微的颤抖。   静贵妃一直担心的望着她,故而很快发现她的异样,关切而焦急的扬声问道:“安好?你怎么了?外面的情况是不是更严重了?”   不久前,这个瘦弱的小宫女,还大义凛然的举着手中的剑,坚定的喊着正义必胜。可一转眼,她却似乎吓得连剑都握不住了。   妃嫔们无一例外的向宋安好望去,所有人都被她的反应吓住了。   “援…援军到了……”   半晌,宋安好才缓过神,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过身,面朝众人,她脸上神情复杂,有喜有悲,眼中更是热泪盈眶。   那失去血色的唇瓣几度翕合,似乎要说什么,可一下子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一句低语,并没有人听见,所有人焦灼得望着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她的视线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滑过,滑过紧皱眉头的箫齐晟,滑过形同枯槁的皇贵妃,滑过所有陷入绝望的妃嫔。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神情忧虑的静贵妃脸上。   看着众人,宋安好终于忍不住,泣声说道:“是三殿下,三殿下来了!援军终于来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似乎并不敢相信。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有人回过神来。   “她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   “援军来了?真的是援军来了吗?”   “她不会是疯了吧?三殿下不是出发去边境了么,哪能及时赶回来护驾?”   “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天哪,我要疯了!”   陷入了必死的绝境后,陡然听见生的希望,这些妃嫔竟然不太相信。   就连箫齐晟,也没有第一时间表态,而是侧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厮杀。   这时,静贵妃反应过来。   她一步步向宋安好走去,憔悴的脸上有激动,也有难以置信,她死死的盯着宋安好,直到走了一半的距离,她才颤声开口:“安好,你说什么?真的是煜儿来了吗?”   “娘娘,娘娘。”这时,宋安好已经慢慢恢复冷静,她疾步向前,握住静贵妃颤抖的手,拔高声音、坚定的答道:“是三殿下!三殿下真的来了!我们终于得救了!”   “煜儿,你果然来了!”   又一次得到确定,静贵妃神色瞬间变得激动,眼泪马上溢满了她的眼眶,她颤抖的伸出手,做出了与宋安好先前同样的动作——伸出双手,捂住了脸,大声的哭了起来   直到此时,先前怀疑的众人,这才百分百相信,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援军来了!援军真的来了!”   “我们都能回宫了,都能活着回宫了,真好!真好!”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阿弥陀佛!”   绝处逢生,再过激的行为也不过分。   一时间,清泰台上,有大笑的,有大哭的,也有面朝南面跪下念诵佛经的。   素心走过来,本想劝劝静贵妃,谁知自己也没忍住,眼泪刷刷下流。   小草也跑了过来,这丫头早就哭红了双眼,跟小兔子似的。   宋安好歪着脑袋,笑看着她们,清澈的眼里也弥散着散不去的水雾。   静贵妃伸出手臂,将她们揽入了怀中,四人紧紧抱在了一起,本打算互相慰藉,谁知这一抱之下,竟哭的更厉害了。   没有人打扰她们,所有人静静的看着她们哭,看着她们笑,看着她们又哭又笑,史无前例的宽容与温柔。   过了没多久,外面的厮杀慢慢停止,这场战争好像进入了尾声。   “娘娘,外面变安静了,一定是大局已定了!”   宋安好最先发现状况,激动的叫了起来,“三殿下打了胜仗!他赢了!”   他们先是不太相信,又认真听了半晌,外面真的一丝动静都没有了,这才相信,纷纷叫着:“皇上,我们赢了!”   “快开门吧,让三殿下进来!”   “对对对,快开门!”   众人纷纷的叫着,他们都十分激动,因此谁也没有注意箫齐晟的紧锁的眉头,已经眼底伸出深深的顾虑。   常公公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皇上,奴才这就去开门了?”   箫齐晟看了他一眼,没有制止。   常公公便以为是准予,于是激动不已的向大门小跑而去,边跑边招呼一旁的太监宫女:“来,快过来帮忙!”   众人手忙脚乱,刚要将门柱从门坎上抬下来,谁知背后突然传来箫齐晟的制止声:“慢着!”   开门的动作,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   所有人都向箫齐晟望去,对箫齐晟的制止十分不解。   箫景煜千里迢迢来救驾,辛辛苦苦铲除了叛党,可为什么到头来,皇帝连门都不愿意开?   无数道质疑的目光中,箫齐晟背脊笔直的立在那里,神色端肃,嘴唇紧抿,垂在腿边的左手竟然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起初,宋安好也不明白,可当她仔细观察箫齐晟,却发现他在冷酷之下,更多的事不安与紧张,尤其那双阅历无数的双眼,更是闪烁着激烈的斗争。   她瞬间明白,箫齐晟是在担心箫景煜的目的不纯!   是啊,如今的他们,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若是有人趁着铲除叛党的机会滋事,恐怕到头来也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能说箫齐晟不信任箫景煜吗?不能   因为,人性禁不起任何诱惑。   在这样巨大的诱惑面前,能从容抵挡的人,除了圣人,谁又敢保证呢!   想到这里,宋安好心中一阵悲凉,她又转头向静贵妃看去,后者面色平静了许多,看来已经明白箫齐晟不让开门的原因。   这一刻,宋安好无比心疼门外的箫景煜!   就在这一刻,门外突然传来一道雄厚沉稳的声音。   “儿臣箫景煜,救驾来迟,请父皇开门!”   闻言,箫齐晟的眉头顿时舒展,抬手大喝:“快开门。”   常公公等人又忙不迭的抬下柱子。   嘎吱一声,残破的大门从里面拉开,外面的阳光顷刻间倾斜而入。   门口的人就这样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因为逆着阳光,大家并不能看清他的脸,但是他高大的身躯,却清晰的映入大家眼中。在绝境中,这样的身躯,犹如天神降临。   很快,他大步跨过门槛,笔直向正对面的箫齐晟走去。   在路过宋安好的身边时,不动声色的余光一扫,肃杀的眼神中霎时充满温柔。   这一刻,看着身穿黑色铠甲的箫景煜大步从自己面前走过,宋安好的心脏居然激烈的跳动起来。   相对于往日孤傲贵气的他,眼前这个踏过敌人尸骸的他,更让她心动与钦佩。   “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急步走到箫齐晟的面前,箫景煜单膝下跪,一开口便是抱拳请罪。   “免礼,免礼。”箫齐晟按捺住心底的激动,两步并作一步走了过来,亲自扶起他:“这一次,真是辛苦你了。”   “这是儿臣的本分。”   箫齐晟打量着眼前的人,这是他的儿子,他一直并未上心的儿子,就算偶尔重用、也只是将其当做磨刀石的儿子。可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前来飞奔营救他的,正是这个人。   他的视线,久久的落在箫景煜的脸上。   此时的箫景煜,面颊上飞溅着无数的血点,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杀敌归来,他面色还是一如往日的从容淡定,不卑不亢,只是眼眸深处闪烁着某种坚定。   那种坚定,也许是原则,更也许是信仰。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现在的箫齐晟肃然起敬。   这些年,他真的是……承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了……   “你这样做……”箫齐晟抬起手,重重的拍了拍箫景煜的肩头,眼神动容道:“很好,真的很好!”   箫景煜没有说什么,只是用余光看了看自己的母妃,又看了看最牵挂的那个小女人,唇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   静贵妃捂着嘴,又哭了起来。   宋安好的眼中,也闪烁着泪光。   ……   门外,放眼望去,整座行宫,尸痕遍野,血流成河。   整整四千多名叛党,全军覆没。   最后赶来的那批赵家军,留了唯一一个活口,也是为了回京后指证赵将军谋反叛逆。   一片狼藉的行宫,是待不下去了,箫景煜安排手下,打算立刻护送箫齐晟回京。   谁知,箫齐晟却沉默了。   片刻后,他眸色深沉道:“你派一人回京,告诉他们,叛党围攻行宫,朕当场毙命!”   闻言,箫景煜蓦地睁大眼睛,但很快,他便明白此举的含义。   看来,是打算秋后算账了。   于是,箫景煜也不多问,只应了一声,便去安排相应事项。   正因为箫齐晟这句话,所有人还要在行宫停留一晚,明早再启程回京。   虽然行宫狼藉,但众位妃嫔劫后余生,已经不再同往日那样娇生惯养,只命人匆匆收拾一番,便也各自回屋歇下。   有箫景煜带回的两千悍兵守护,她们无比的放心。   当晚,受惊过度的静贵妃在早早歇下,很快便昏睡了过去。   草堂里所有的人,也熬不住连日的疲惫煎熬,各自睡去。   宋安好也是好几日没睡了,可此刻却睡意全无。   她也不知道,她在期待着什么,但是在这样绝境逢生的野望,她就是舍不得闭眼,舍不得睡去。   事实证明,她的不舍是正确的。   半个时辰后,箫景煜便来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驾崩   宋安好靠在床头,呆呆的望着桌上的烛灯。   此时已是后半夜,烛火已经不太旺盛,偶有夜风穿过,微弱的火焰就会微微颤动。   忽然,窗外有黑影闪动。   随后,门口便传来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在外面。   “谁……”   宋安好吓了一跳,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查探。   谁知,她刚一动作,门外的人就飞快的闪了进来。桌上烛火剧烈的晃动了一下,随后又恢复正常。   “别动。”   这人一进来,便制止了宋安好起身,将她肩头轻轻一按,就让她靠在了床头。昏黄的烛火下,他深邃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良久,才沉声说:“这些日子,辛苦了。”   宋安好仰着头,定定的望着他,望着那张熟悉而清俊的脸,她只觉得心如潮涌。这连日来发生的一切,就算是生死关头,也不能将她轻易打倒,可偏偏就是这一句话,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她忽然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箫景煜见她一脸动容,明白她现在的心情,于是伸出手,捏住她的小手,加重语气,又说了一次:“辛苦了!”   宋安好忽然笑了。   她笑着别过头,不想让自己眼底的泪光被对方发现,故作的不高兴的哼道:“知道人家辛苦,也不知道让人家多补补觉,还大半夜的不请自来,哼!”   箫景煜微微皱眉:“原来此时你最期待的,是睡觉。”   宋安好心里一虚,但还是理直气壮的回他:“当然,行宫被围,我们所有人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现在安全了,当然想好好补一觉了!”   “是么?”箫景煜的眼中闪现一抹笑意,语气也变得促狭:“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故意不锁门?”   宋安好被抓了个现行,心虚难当,一时语噎,半晌才磕磕绊绊的回道:“我,我没锁门吗?可能是我忘了吧……”   “那你忘的可真够巧的。”看见她心虚的样子,箫景煜眼中笑意更深,还故意遗憾的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有人太思念我,所以故意给我留门。”   “鬼才会给留门!”心事被说中,宋安好面色一红,不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情急之下将他的手一扔,恼了:“你这人…实在太自作多情了!”   这幅恼羞成怒的小模样,让箫景煜见了忍俊不禁,含笑的双眸里流转着异样的神采。   一会儿之后,宋安好被他这种眼神望久了,不由心中紧张,不禁问道:“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看着我,大晚上的,很吓人。”   岂料,箫景煜果断的拒绝:“不行。”   宋安好一时语塞,气得剜了他一眼,却不是真的生气,因为她唇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这时,只见箫景煜突然俯身,在离她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住,幽深的眼眸锁住她,温柔的开口:“在赶来的路上,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你,担心你,生怕自己速度太慢,不能及时营救你。直到亲眼看见你好好的站在那儿,我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从我接到你的信开始,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同样也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可现在的我,一丁点睡意都没有。”   “我只想见你。”   他用温柔的语调将这些日子的思绪徐徐讲来,虽然讲述的不是海誓山盟,但却比海誓山盟更打动人心。   宋安好禁不住回望着他,在他黑亮的瞳孔里,清晰的看到了她自己的倒影,这让她更加动容,唇瓣微微翕合,也想要说些什么。   可这时,箫景煜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指,竖在了她的唇间。   宋安好一愣,便见面前的男子,慢慢眯起了眼睛,先前那温柔的语气也消失不见,只剩下理所当然的霸气:“宋安好,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这段日子,你到底有没有想我?”   “没……”宋安好口是心非的老毛病又犯了,可是刚一开口,便看见对方露出威胁的神情,马上就改口道:“没有不想。”   绕来绕去,就是不想承认罢了。   箫景煜自然不甘心,眼眸一深,打算再逼问一番。   谁知,不等他再逼问,宋安好突然神情一正,清透的双眸大大方方的回望他,语气认真的说道:“想。特别想。我在行宫的每一天,看到路边的每一棵树,看到天上每一朵云,都会忍不住想到你。”   箫景煜眼神一怔。   宋安好轻轻的笑了笑,又接着往下说:“一开始,我在想,你到了哪里?有没有日夜兼程?有没有到驿站休息?到了后来,行宫事变,我又在想,你有没有接到我的信?会不会赶过来救我们?能不能及时赶到?途中有没有遇见旁人的埋伏?是否一路安全……”   这种话,宋安好很少说。在某种程度上,她对待爱情,并不是特白坦率。   也正因为如此,箫景煜才会感到意外,但更多的是动容。看着面前含笑轻语的女子,他忍不住开口,唤她的名字:“宋安好。”   “听我说完。”宋安好笑了笑,少有的霸道。随后,又继续讲了下去:“到了昨天,我真的以为你赶不到了。听着外面的厮杀,我心里真的很害怕。我承认,我怕死,我真的很怕死。我很怕我这一生,又一次的夭折。可是你知道吗?除了死,我更怕以后都见不到你。如果我死了,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一定会不甘心。也许,也许还会再一次……”   说到这里,她突然醒悟。有些秘密,是不适合分享的。例如:穿越。   所以,她话题一转,假装生气道:“只要一想到,我凄惨而死,而你却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我就特别生气,特别委屈,特别讨厌你!”   说着,她右手一抬,在箫景煜肩上锤了一下:“哼,都怪你!”   “对。”   箫景煜见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肩上,突然身子一倾,飞快的吻住了她樱红的唇瓣:“都是我不好……”   宋安好下意识摇晃了一下脑袋,却被一只大手按住后脑勺,牢牢的吻住。   “箫景煜……”   “我在。”   桌上烛火跳跃,照耀着这久别重逢的深吻,动人而缠绵。   忽然,箫景煜短暂的放开她,疑惑的问:“你刚才为什么会说我坐拥后宫佳丽三千?”   宋安好被吻的晕晕乎乎,根本反应过不来,只能眼神迷离的望着他。   这含情脉脉的眼神,让箫景煜心动不已,哪还顾得上其他。他动情的伸手抚上她绯红的面颊,深深地吻了上去。   ……   次日清晨,众人乘坐马车,离开了行宫。   在他们行到中途时,箫景煜派出的信使已经抢先一步抵达京都,将书信呈交给了萧景睿。   “行宫被围,御林军奋起护驾,因双方人数悬殊,三日后不支,叛党破门而入。皇帝,驾崩。”   信函上的字,让萧景睿无比震惊,尤其是最后四个字,让他久久回不过神。   皇帝,驾崩。   直到再三确认,他才略微冷静,可是浑身的力气却仿佛被瞬间抽去,连一张轻飘飘的信函都拿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   信函从萧景睿手中滑落,他神情迷茫的摇摇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赵将军弯腰,将信函捡起,瞟了眼信函上的字,笑道:“舅舅早就说过,这是份大礼!”   萧景睿像是想到什么,猛地回头,狠狠的瞪着他:“母妃呢?行宫被围,母妃在哪?她是否安全?你派人围剿时,有没有让人去将她接回来?!”   赵将军慢条斯理的回答:“妹妹她自然在行宫,你知道的,她很爱皇上,就算舅舅派人去接她,她也决计不会丢下皇上先走的。所以……”   萧景睿一口打断她的话:“所以什么?”   赵将军理直气壮道:“既然知道她不会丢下那个男人不管,所以舅舅也就没有大费周章的去接她。”   “你!”萧景睿气得一口血涌上来,他伸手怒指,哼道:“要不是有母妃在,你岂有今时今日!”   “没错,没有我亲爱的妹妹,我的确不能爬到现在的位置。”赵将军把玩着手中的信笺,意味深长道:“不过,反过来说,如果没有我这个舅舅,你也不可能爬到那张至高无上的椅子上!”   萧景睿指着他,他指着金銮殿上的龙椅。   萧景睿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把金光灿灿的龙椅,心念忽然剧烈的动摇起来。   “好了,好了,这件事是舅舅粗心,舅舅给你认错了。”这时,赵将军似乎看出他的动摇,轻轻见他的手退下,柔声道:“可舅舅做这些,不都是为了你?你母妃那么疼你,知道我们大功告成,一定会替你高兴的。睿儿啊,现在可不是咱们舅甥置气的时候,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   萧景睿狐疑道:“什么事?”   赵将军眼中闪现灼灼光芒:“国不能一日入君,如今皇帝驾崩,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登基!”   “登基?那行宫那边怎么办?”   “当然是先登基,再去清理行宫!你一定要抓紧时间稳住朝廷内部,不给他们查出真相的时间。只有尽快登基,以后才能高枕无忧。那时候就算有人查出端倪,木已成舟,也不敢多说什么。”   “……”萧景睿陷入了无比的纠结,眼里闪着异样的神色,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赵将军在一旁等的着急,忍不住又使了一把力:“如今天赐良机,你若抓不住,你母妃可就白死了!等箫景煜闻讯赶回来,第一个要杀的人是我,第二个,就是你!”   是啊,开弓没有回头箭!   半晌,萧景睿终于下定决心:“好,就依舅舅的意思!”   赵将军得偿所愿,高兴的笑了起来。   当夜,他们舅甥二人,便连夜召集了各自的心腹大臣,委婉的将皇帝可能驾崩的消息透露出来。   在连夜商议后,他们决定次日早朝,由赵将军当众宣告,再有王首辅提出国不可一日无君,推选萧景睿即日登基! 第二百四十二章 登基?   次日早朝,事情果然如他们商议般进行。   事实上,由于连夜将消息透露出去,一些大臣已经有所耳闻。正因为如此,今日早朝还没开始,朝堂上就议论纷纷,放眼望去,全是一张张不知所措的老脸。   终于盼到萧景睿来上朝,大臣们再也等不及了,争先恐后的问他行宫的情况。   萧景睿面色哀痛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笺,用一双通红的眼睛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众人见状,心中皆是一沉。   “这是孤昨天收到的谍报,请诸位大人亲看吧。”   萧景睿似乎伤心的说不出更多的话,随手将信笺递给离他最近的一位大臣,便背转身去,似乎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眼里的泪光。   那位大臣接过信笺,匆匆一瞥,吓得脸色煞白,手一抖,信笺便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有另一人捡起,扫眼一看,也是惊的说不出话,只默默的递向身边的同僚。   信笺就这样在各位大臣手中穿越,没多久就被所有人看了一遍,朝堂上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后又爆发一阵痛哭。   “吾皇……!”   “殿下,兹事体大,关系到庆国国运昌隆,这份谍报到底能不能相信?我们要不要赶紧派人赶往行宫一探究竟?!”   悲恸的情绪在朝堂上很快弥散开,有冷静的大臣在惊慌下不忘质问信笺真假。   萧景睿也不回答,只默默转身,用一双深沉悲恸的目光看着他。   大臣大急,连番追问:“殿下,您为什么不回答卑职的问题?卑职想要知道,这谍报从何而来?是否属实?皇上如今到底如何了!”   这次,不等萧景睿做出反应,赵将军便抢先一步,挡在了两人之间,对那人横眉怒对道:“你这话的意思,是怀疑二殿下了?你别忘了,皇上临走前亲口说过,他不在的时候,一切都听二殿下的!”   大臣捉急:“这,这情况不同……”   “有什么不同?你倒是说说看!”赵将军满脸戾气,将对方一把推开,对其余人说道:“既然有人怀疑谍报的真实度,那你们不放仔细看看落款是谁!是胡青然!是御林军的大统领!众所周知,胡青然是皇上的心腹,更是守护皇上安全十几年,如果不是行宫真出了事,如果不是皇上真的不幸遇难,他怎么会发此谍报?!”   这番话,让其余人同时噤声,陷入思考。思来想去,竟觉得很有道理。若这谍报是其他人发来的,倒是可信度很低,但发信者是大统领胡青然,可可信度就很高了!但是,难道仅凭一张谍报,就坐实这么大的一件事吗?   还是有人觉得不妥。   这时,赵将军猛地抬手,向斜对面一位大臣,高声问:“胡大人,请问您的意见如何?”   这位胡大人,正是胡青然的生父,也是庆国著名的武将,闻言略一思考,沉声道:“这么大的事,我不相信胡青然会说谎。行宫,肯定出事了!”   没有承认皇帝驾崩,却认为行宫出事,这番话进可攻退可守,也算是说得艺术。   “好!胡大人也赞同本将军的观点,那就说明本将军的决定没有错!”赵将军故意混淆概念,挥臂道:“皇上驾崩,是一件举世悲恸的事,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务之急,就是要赶紧立新君!”   “如今没有太子,按照历代规矩,长幼有序,本将军提议由二殿下继位,成为庆国的新君!大家觉得如何?”   赵将军的直接,吓了大家一大跳。   朝堂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萧景睿与赵将军。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动静,随后是震耳欲聋的吼声。   大家回头望去,只见金銮殿门口突然出现黑压压的人头,赫然是一支武装全面,人数不少的军队!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是军队?哪家军队?”   “荒唐!没有皇上下令,谁敢擅自调兵如宫!实在是荒唐!”   这时,有穿着盔甲的副将从门外而入,在门口啪的站直,大声对赵将军:“禀报将军,赵家军集结完毕,随时听候将军差遣!”   所有人大惊失色。   有人失声叫道:“姓赵的,你这是要威胁我们吗!”   “威胁?本将军为什么要威胁你们?开玩笑!”赵将军不屑一顾:“如今皇帝驾崩,若是消息外传,难免会有人起异心,本将军调兵进宫是为了大局着想!”   异心?此刻起异心的,分明是面前这对舅甥!   “你!你们!”   大臣又气又怒,话都说不上来,可一看到门外黑压压一片兵将,心中又起惧意。   如今,谁也不能保证箫齐晟是否驾崩。若没有,这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反。可若是有呢?箫齐晟驾崩,萧景睿登基,他们要是今日与萧景睿作对,往后的日子怕不是不想过了!   朝堂上,没有不精明的人,权衡利弊,还是护住眼前才是。   因此,大多数人识趣的闭嘴。   赵将军十分得意,“二殿下,诸位大人都同意属下的提议,您为了大局着想,也该抛弃所有的顾忌,义无反顾的继承皇位!”   萧景睿目光一震,心念晃动的厉害。   半晌,他开口道:“孤认为,应该先派人去行宫,查明究竟,再行下一步打算。”   话毕,马上有不甘愿的大臣附和:“二殿下所言极是,老臣也是这样认为的。”   赵将军狠狠瞪了那大臣一眼,回头看向萧景睿,眼神有不动声色的严厉:“二殿下的孝心,实在是感天动地,令人动容。但事有轻重缓急,属下认为,您不妨先登基,然后请出虎符,派部队去行宫。岂不是更合适?”   事到如今,要说萧景睿不想登基,那肯定是假的。而赵将军这番话里的威胁,他也听得十分清楚,想了想,折中道:“不妨这样,两件事同时进行,诸位大人觉得如何?”   “属下觉得很好。”赵将军看向众人,提高声音道:“不知各位大人觉得呢?”   门外有三千兵将虎视眈眈,谁还敢说不好,事已至此,大家也只能无力的点头。   赵将军趁热打铁:“情势紧迫,登基大典再选吉日,为了大局着想,殿下就请现在登基吧!”   众人:“!!!”   可到底谁也不敢反对。   萧景睿不由自主的回头,向那高高在上的龙椅望去,眼底最初的迷茫,很快就变成了野望。   一股难言的兴奋,在心底悄悄的沸腾起来。   原来,与所谓的名誉比起来,那是那把椅子更有诱惑力。   “诸位大人盛情拳拳,景睿再推让,就显得小气了。好!那就这么办!”   高声说完,萧景睿便缓缓抬步,向那把金光灿灿的椅子走去。   离那把椅子越近,他的目光就越加坚定,步伐也越来越快,就连鼻息,都渐渐粗重起来。   最后,终于走到椅子面前,他先是伸手,在扶手上细细的摩挲着,片刻后,眸子里闪过一抹决绝,果断的坐了下去。   “恭贺新君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将军率先跪了下去,行了叩拜大礼。   门外三千将领,随之单膝下跪,异口同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之高,震耳欲聋,那些大臣们你望我我望你,最终纷纷随波逐流,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望着臣服在脚底的无数人,端坐在高位上的萧景睿虽极力隐忍,可激动之情仍情不自禁的透出。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一天为什么不早些来临。   “众位爱卿平身……”他极力用平静的口吻,略有僵硬的抬了抬手,眼底的狂喜已到了难以掩饰的地步。   “谢主隆恩!”   大臣们纷纷站起,面色复杂,都低下了头去。   接下来,萧景睿便开始指派人去行宫……   ……   半个时辰后,赵将军的副将被派去行宫调查真相,临走前抽掉了1500名士兵。   余下1500名士兵,仍在皇宫,随时听候命令。   这也是赵将军的安排,虽然大局已定,但他未雨绸缪,始终觉得这种时候离不开一支强有力的武装军队。   接下来,早朝继续,萧景睿干劲十足,过了时辰仍不让退朝,不断的提出新问题,让众位大臣商议解决。   粗粗看去,倒也一副其乐融融的假象。   可是万万没想到,就连这幅假象也没有维持太久。   在副将离开皇宫一个时辰后,突然有另外一支军队出现在皇宫门口,并且给出了箫齐晟钦此的令牌,于是得以放行,畅通无阻的进入皇宫,直接逼近金銮殿。   在赵将军发觉不妙时,这支军队已经以雷霆万钧之势,将金銮殿门口余下1500名将士团团包围。   “门外发生何事?”   萧景睿坐得最高,第一个发现情况不对,马上看向赵将军:“你又调人进宫了?”   “没有啊。”赵将军纳闷的走出去,一看之下大惊失色,他居然在军队中看到了胡青然,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可接下来,更有让他震惊的,在胡青然身后,一人缓缓走出,赫然是箫景煜! 第二百四十三章 闹剧收场   “箫景煜,你不是应该在边境么?怎么跑回来了!”   赵将军惊愕万分,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遥遥一指,厉声斥责:“边境危机,你竟然擅自返回!你心中到底有没有大庆!有没有百姓!”   箫景煜一身黑色盔甲,身姿笔直的站在阳光下,清俊的面上神色淡淡:“边境确实重要,但现在却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能比庆国安危还重要?”赵将军心中一转,又喝道:“对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行宫发生意外,先帝不幸驾崩,二皇子已经完成登基仪式。既然你来了,不妨先叩见新君吧?”   “呵,”箫景煜冷冷一笑,不再理他,而是对胡青然下令:“皇宫之中岂能容人携带武器,全部缴械!”   “是!”胡青然领命,对属下挥了挥手:“兄弟们,上!”   “慢着!”赵将军这才发觉不对,可他以为是箫景煜得到箫齐晟驾崩的消息,这才急冲冲的赶来争夺皇位,暗自庆幸萧景睿已经登基,此时又喝道:“箫景煜,你若敢在皇上面前动武,那就是谋反叛逆,你身为皇家子弟,岂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箫景煜冷冷瞥了他一眼,寒声道:“违令者,就地格杀!”   赵将军面色铁青。   胡青然却已经带着人行动起来。“是!”   两队人马人数相当,再加上都处于皇宫,谁也不敢真的亮兵器,一时对持起来。   这时,萧景睿走了出来,看到面前的一幕,微微皱起眉头:“三弟,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你认为,这个皇位,你比朕更有资格继承么?”   呵,才一会儿工夫,竟然已经改口自称朕了!   箫景煜忽然轻笑,“那个位置,孤自认不适合。”   萧景睿眉头更紧,“那你现在是要做什么?”   箫景煜笑容一收,声音肃杀:“拨乱反正。”   “你!”   萧景睿气得不轻,内心隐隐还有害怕。毕竟,他行为不端,心中发虚。   箫景煜却突然身形一晃,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突袭到他身后,刷的抽出佩剑,架在了萧景睿的脖子上。冷冷道:“别动。”   萧景睿吓得一抖:“三弟,你别乱来。”   赵将军大叫:“箫景煜谋反啦!大家快来缉拿乱党箫景煜!”   可是万万没想到,在他们对持时,有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门口。   常公公挑开车帘,一人从车中下来。   随后,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有人谋反?朕倒是要看看,是谁要谋反。”   这道声音,让萧景睿头顶乍响一道惊雷,他一下子就僵住了。   慢动作转身,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箫齐晟站在那里,满面威仪,看着惊呆的众人,厌恶的下令:“来人,将萧景睿与赵攀捉起来!”   “遵命!”   御林军迅速将赵将军围了起来。   震惊之余,赵将军开始奋起反抗,被胡青然拿下。   朝堂中的大臣们闻讯赶出来,见到箫齐晟,纷纷跪下,异口同声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箫景煜慢慢将剑挪开,最后收进了剑鞘。   萧景睿看着面前的一幕,满脸的绝望,他不知想到什么,慢慢转身,死死盯着那张高高在上的椅子。   那张椅子,他梦寐以求多年,却坐了不到三个时辰。   这一切,宛如大梦一场。   只是,大梦醒来,还能回归平淡。可如今,他却是没有丝毫退路了。   远远的,马车中又下来一人。   这人一手撑在马车上,另一只手捂着嘴,遥望颓败的萧景睿,她泪如雨下。   ……   箫齐晟故意派人往朝廷发报他驾崩的谍报,就是为了试探萧景睿的谋反之心到了哪一步。   他本暗自打算,倘若在接到谍报后,萧景睿悬崖勒马,火速前往行宫,他便当这一场闹剧没有发生。   可若是萧景睿不但没有迷途知返,还借机上位,那他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所以,箫齐晟在坐回那张龙椅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萧景睿打入天牢。   下令禁军带走萧景睿前,箫齐晟问了他一句:“事到如今,你可后悔?”   被五花大绑的萧景睿神色木然,目光涣散,他看着箫齐晟,瞳孔的对焦却落在那张代表着至高无上荣誉的龙椅上。   良久,紧闭着唇瓣,一言不发。   箫齐晟彻底死心,颓然的挥了挥手,萧景睿就被押去了天牢。   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他注视着萧景睿离去的背影,眼前浮现的却是往日的一幕幕,最后,当萧景睿的背影消失,他眼前出现的却是箫景翼。   大儿子选择了自缢,二儿子选中了谋反,他一生中最疼惜的两个儿子,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同一条路。   殊途同归!   孤家寡人!   难道,当皇帝的,这辈子就注定做一个孤家寡人么!   这时,一道声音将箫齐晟的思绪拉回。   “父皇,还有一件事,请您做出决定。”   一身黑色铠甲的箫景煜,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神色与以往无二,冷静,干脆,果断。   箫齐晟忽然晃了晃神。尔后,便是庆幸。   庆幸的是,虽然受尽冷落与薄待,可他的三儿子一如既往,恪守本分,勿忘初心。   最最重要的是,从始至终,就宠辱不惊。   这,正是一个男儿最可贵的品质!   “皇上……”   见箫齐晟有些出神,而三殿下还在等着回复,常公公压低声音,轻轻的提醒了一句。   箫齐晟这才回过神,他显然清楚箫景煜所言何事,故而没有反问,而是眯了眯眼睛,冷声道:“那边,你亲自带人去!”   “是。”   箫景煜当即领命,出门点了五百士兵,便直奔后宫而去。   胡青然跟在他身后,有些紧张的小声问他:“三殿下,一会儿到了地方,她要是不配合,咱们该怎么办?能不能动粗?”   箫景煜淡淡道:“她会配合的。”   “你怎么如此确定?”胡青然有些不信,皱紧眉头:“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生死大事,蝼蚁尚且偷生,谁会不想活下去呢!”   箫景煜瞥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谁知,过了没多久,突然有人大叫一声:“看!有黑烟!”   箫景煜抬头一看,前面果真一片黑烟淼淼,再定睛一看,居然是凤仪宫的方向。   难道,皇后她……   “快去救火!”   箫景煜一声令下,众人疾跑起来,纷纷向凤仪宫冲去。   可是,纵然他们跑得再快,也是晚了一步。   此时的凤仪宫,已经成为一片火海,别说是救火了,就是站得近一些,也会被迎面而来的热浪扑翻。   胡青然大骇,向箫景煜问道:“怎么办?”   皇帝要的可是活口!   箫景煜盯着凤仪宫中冲天而起的火光,眸色幽深,唇瓣抿得紧紧的。   突然,他瞳孔一缩。火海中,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皇后!   准确来说,在凤仪宫的正殿中央,皇后站在一只凳子上,将脖子缓缓套进悬挂半空的一尺白绫中。   “来人,快……”   箫景煜正要下令,让人速速救人,可是不等他说完,他便看见皇后猛地一踢,将脚下的凳子踢翻在地。   而她,则生生悬挂在半空中了!   隔着冲天的火海,皇后发现了门外的箫景煜,忽然对他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这个笑容,是那样惊悚,也是那样的悲凉。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整座正殿被烧塌了。   “箫齐晟,你不得好死!!!”   皇后的身影,消失在火海,也消失在箫景煜的眼中。可是这最后一声声嘶力竭的怒吼,却震荡在所有人心头。   “你们在此救火,孤先去回禀父皇。”   不知为何,他想起在顺天府自缢的箫景翼,突然一刻也不想停留,让胡青然留下,便只身离去。   听到消息,箫齐晟愣了很久。   “父皇……”   “皇上……”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箫齐晟开口,众人不禁暗暗奇怪,忍不住纷纷发声。   这时,箫齐晟终于开口:“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吧。”   说这话时,他是看着箫景煜的,言外之意,也就是受益箫景煜处理。   箫景煜望着他瞬间苍老五岁的脸,心里叹了口气,“遵旨。”   随后,箫齐晟便缓缓从龙椅上站起来,他眼神空洞,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无力的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开了。   “退朝。”   常公公喊了一声,便匆匆赶了过去。   箫景煜神色复杂的站在原地,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的摇了摇头。   这时,所有的大臣都围了上来,纷纷激动道:“三殿下这次立了大功,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这是第一次,身边围绕的全是赞许奉承之音,可箫景煜并没有觉得很享受,他甚至不愿意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于是,在略略点头回礼后,他便借口还有要事处理,头也不回的离开。   有人突然说道:“经此一役,怕是太子人选已定。”   话毕,众人皆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心底却纷纷打定主意,从今日开始,一定要与这位三殿下打好关系!   ……   经过几个时辰的燃烧,凤仪宫的火才熄灭。然而,此时的凤仪宫,已经成为一片灰烬。   箫景煜派人搜寻皇后的尸体,可得到的回复却是,没有。   死是肯定死了的,看样子尸体也已经烧成了灰烬。   只是不知道,变成灰烬的皇后,会不会去找她的箫景翼呢?   无论如何,这场闹剧终于收场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大结局   箫齐晟下了朝,直接去了兰灵宫。   凤仪宫的事闹这么大,早就人尽皆知了,一听消息,静贵妃就开始心神不安,嘱咐素心去熬安神的汤药。   这汤药刚放到火炉上,便听见门口传来高呼“皇上驾到。”   于是,静贵妃又领着所有人急冲冲的去门口接驾。   看到箫齐晟的第一眼,静贵妃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早就知道皇后的选择会让他受到挫折,可没想到,却是如此沉重的打击。   “皇上。”她心慌意乱的行礼。   “免礼。”箫齐晟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并没有像往日那样亲手扶她起来。   静贵妃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赶紧转身跟了上去,并暗暗给素心使眼色,让她警告宫中所有人,不许任何人打扰。   到了寝宫,静贵妃亲自为箫齐晟奉了茶,可箫齐晟呆坐了半晌,始终一言不发。   静贵妃只能暗暗观察,只见箫齐晟神色复杂,眼中有拨不开的迷茫与颓败。   她紧张的站在一旁,连坐也不敢坐。   良久,寝宫落针可闻,一片寂静。   箫齐晟不肯开口,静贵妃也由着他,绝不开口打扰。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呆坐的箫齐晟忽然转过头,看着她,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很失败。”   静贵妃仔细想了想,屈了屈膝,轻声道:“人无完人。”   她并没有敷衍,说出的话虽然婉转,但是却意味深长。这反而让箫齐晟生出一股想要倾吐的欲望,他不由露出复杂的神色:“可是,景翼自缢,皇后自焚,景睿谋反,这一连串的事接踵而来,不就是证明朕的失败吗?虽说人无完人,可这么多事一起发生,朕身边这么多人选择背叛朕,难道朕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静贵妃认真听完这番话,略略思考,竟然大胆的附和起来:“皇上当然有问题。”   这让箫齐晟十分意外,向她望了过去。   只见静贵妃屈膝行礼,声音低微道:“皇上最大的问题,就是身份。”   箫齐晟面露不解。   静贵妃继续道:“皇上贵为天子,心系国家大业,心系黎民百姓,实乃举世明君。然而,一个人的心力始终有限,分到亲人头上的,自然就少之又少。但是,这并不是您的错,也不是这个身份的错。”   “在别人眼中,家国家国,是先有家再有国。可是在皇上这里,却不能只有家国,而是应该心怀国家。国家国家,先有国,再有家!”   “这,恰恰说明了您的英明与担当!”   箫齐晟认真的听完这番话,久久的打量静贵妃的神情,最终被她脸上的真情所感染,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动容道:“爱妃,你的话很有道理。可是,这些年以来,朕也确实亏待了你们母子。你坦白告诉朕,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你有没有暗暗恨过朕?”   这个问题,让静贵妃陷入了沉默。   箫齐晟的目光黯淡下去,握住她的手也慢慢伸开。   这时,静贵妃却一把反握住他的手,一双含泪的眼睛真诚的望向他:“皇上,臣妾如今,只有满心的感激。还请皇上相信。”   “朕相信,朕相信。”   箫齐晟眼底也泛起点点泪光,更紧的握住静贵妃的手。   突然,他的耳边仿佛听见皇后临死前那恶毒的诅咒,心中转而变得坚定。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抱住静贵妃的双肩,下定决心道:“你放心,从今往后,朕绝对不会再亏待你们母子,再也不会让你们母子受任何委屈了。朕,要立煜儿为太子!”   闻言,静贵妃露出惊讶的神情,想要说什么。   然而,动情的箫齐晟却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打断了她所有的话头。   ……   听闻凤仪宫出事,宋安好第一时间跑了出去。   到了地方,看着不复存在的宫殿,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当下。   她本以为,箫景翼已经够决绝了,可现在来看,皇后做的更决绝!   不愧是母子!   震惊过后,宋安好又发现一个问题:原来,剧情并没有改变。   原著中,是太子箫景翼犯了大错,被箫齐晟羁押在东宫,打算次日下旨取消他太子的封号。可是,被逼上梁山的箫景翼当晚便反了。   当然,这一场临时谋反,并没有什么效果,不到一个时辰,所有反贼皆被镇压。   东宫所有人被格杀,而箫景翼则独自被关在了东宫。   次日清晨,当箫齐晟准备下旨时,东宫却燃起大火,箫景翼葬身火海!   然而穿越过来的宋安好,面对的现实却是,箫景翼在顺天府自缢而亡。   她本以为,随着箫景翼的死,某些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可今天才发现,不对,根本就不对,虽然箫景翼死了,可是行宫依然有人谋反,后宫依然有人放火!   原主中本该他做的事,如今通通由皇后做了!   这个发现,让宋安好心中忽然滋生一种恐惧。   可这种恐惧源自何处,她却答不上来,只是心底不由自主的挣扎起来。   突然,她的余光看见不远处的一道人影。   是箫景煜!   奉旨善后的箫景煜,一直在此地忙碌,连去兰灵宫给静贵妃的时间都没有。   “箫……”   下意识的,宋安好向他走了过去。可是不知为何,她脚步才迈开,就马上顿住了。   远远地,她就这样默默的凝视着他。   她知道,眼前的男人,从此之后,将一路向上,再也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阻碍他了。   他将是庆国下一任太子,更将是庆国下一任国君。他会成为历史上最成功的皇帝,开启庆国繁荣昌盛的最美未来!   可同样的,到那时候,很多事就不是他能选择、左右的……   宋安好的眼前,慢慢浮现自缢的箫景翼,自焚的皇后,还有被打入天牢的萧景睿……她突然没有来由的打了个寒噤。   有这些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她到底能不能下定决心,义无反顾的踏上那条也许是不归路的未来?   这一次,她对自己深深的产生了怀疑。   这时,箫景煜吩咐完手下,突然察觉不对,便转头向这边看来。他第一时间发现了对面的宋安好,毫不犹豫便迈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他走到宋安好面前,低着头看她,眼里有淡淡的笑意:“这里烟雾未散,不可久站,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不,不用了。”不知为何,宋安好突然有些结巴,看着面前的人,在那双明亮的眼眸的注视下,她居然有些心虚,逃也般的转身:“我,我这就回去。”   “等等!”胳膊却被抓住。   “怎么?”她不得不转过身,不情不愿的看了看箫景煜。   “你好像不太想看到我。”箫景煜突然弯下腰,平视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宋安好连连摇头,又假装头晕,扶额道:“就是有些吓着了。”   箫景煜以为这场大火勾起了她曾经的回忆,当下便没有多想,而是凑过去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有我在,别怕。”   这偷袭一吻,让宋安好吓了一跳:“这么多人!”   箫景煜忍俊不禁:“怕什么?一个吻就怕成这样,那等我娶你那天,我们洞房花烛夜,你岂不是要吓死过去?”   “你!”宋安好气地锤了他一下:“流氓!”   箫景煜却顺势捉住她的手,用力握着,柔声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等我忙完了,就去看你。”   看着面前体贴温柔的人,宋安好胡乱的点了点头:“好。”   随后便转身离开。   箫景煜一直目送她,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转过身,继续忙活起来。   回了兰灵宫,正好素心忙得不可开交,见到她便叫道:“安好,厨房的安神汤熬好了,你替我给娘娘送过去吧。”   宋安好收敛了心思,忙道:“好。”   接下来,她去厨房端了汤药,直接去了静贵妃的寝宫。   到了门口,正要抬手敲门,却突然听见里面传来箫景煜的名字,神使鬼差的,她的手就顿在了半空中。   “这件事,朕已经决定了,明日早朝就会当众宣布,立煜儿为储君,爱妃就不会再劝了。”   “可是,这么大的事情,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朕就是再三考虑,才会有此结果,你以为我是昏君呢,随随便便就做了这么大的决定。”   “皇上息怒,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朕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   “对了,朕想起一事,若煜儿成了储君,那咱们与蒙族的婚约也该改一改了。至少,蒙族的公主不能成为太子妃!他的太子妃,以后可是要做皇后的!”   “啊?这件事……”   提到了箫景煜的婚事!   宋安好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房里,箫齐晟还在兴致勃勃的继续往下说,而静贵妃欲言又止,几次想要说什么,都被箫齐晟打断了。   最后,终于等到箫齐晟说完了,静贵妃这才有些忧虑的问道:“皇上美意,可万一,万一煜儿有心上人,那可如何是好?”   宋安好立刻明白静贵妃指的是什么,端着汤药的手猛地握紧了。   这时,房间里传来箫齐晟爽朗的笑声:“那就娶啊!他可是庆国的太子,以后还会是庆国的帝君,别说有一个心上人,就算是有一千个一万个,尽管娶进宫便是!”   良久,静贵妃苦笑着附和:“是吗。”   门外的宋安好,听到这句话,却从头凉到了脚。   她忽然想明白,刚才见到箫景煜的那种恐惧,到底是为何而来了!   ……   当晚,宋安好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她被一群相貌不明的女子团团围住,被她们使用各种手段折磨。   各种各样的残酷手段让她惨叫连连,生不如死。   “啊!”   终于,宋安好从睡梦中惊醒,全身上下都汗湿了。   黑夜中,她缓缓抱住自己的膝盖,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脑子里突然想起清脆的声音。   “恭喜7号宿主,平安离开行宫,奖励生命值58”   58?   也就是说,她现在的生命值,已经超过了300!   她终于可以不用担心人设崩塌,从而自己被系统抹杀了!   她终于可以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宋安好突然发现,在她最矛盾最无助的时候,这一个坑爹的系统,第一次变得有些靠谱,给她指引了一条还算光明的道路。   可是,她舍得吗?   ……   次日,早朝上。   箫齐晟正要当众宣布册立箫景煜为太子,可箫景煜却抢先一步,提出回到边境的请求。   “边境之乱未平,儿臣在京中多留一日,心中便自责一日。无论何时,还请父皇延后处理,请恩准儿臣先去边境!”   在立下大功之际,想的不是如何挟功邀赏,而是边境的安慰。   有这样的皇子,箫齐晟十分骄傲,也十分自豪。对自己做出的决定,更坚定了几分。   “好,既然你心怀国家安危,朕便准你再赴边境。等你平定战乱,胜利归来,朕一定好好嘉奖!”   箫齐晟决定,用储君这位作为奖赏。   下朝后,箫景煜却兰灵宫向静贵妃辞行。   随后,又去找宋安好。   宋安好听了,并无意外,眼中更多了几分倾慕与赞赏。她伸手捋了捋箫景煜的衣襟,仰着头看着箫景煜,眼神深的仿佛要将他的相貌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你一定会胜利的。照顾好自己,平安归来。”   她仰着脸对他笑,脸上的笑容少有的灿烂,只是眼眸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黯淡与不舍。   她的抓着他衣襟的手,一时也舍不得松。   箫景煜低头看着她,任她将自己的衣襟揉成一团,眼里含着温柔的笑意。   半晌,忽然说道:“等我胜利归来,我就娶你为妻!”   宋安好的手,忽然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   箫景煜没有发觉她的异样,还以为她又害羞了,于是双手重重的按住她的肩膀,珍重道:“看着我,答应我,等我回来。”   “然后,嫁给我!”   宋安好望着他,突然笑了笑,笑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好啊。”   “安好,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等我!”   箫景煜紧紧的抱住了她。   靠在他怀里,宋安好的眼神却慢慢变得悲伤起来。   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自私。   可是,除了自私,她还能怎么样呢?   她只能伸出双手,紧紧的搂住箫景煜的腰,将脸伏在箫景煜的怀里,深深的呼吸他身上的气息与味道,然后将这一切永远铭刻在心底。   ……   半个月后,边境狼烟四起。   两个月后,边境大捷。   消息传回宫中,所有人都兴奋不已,交口称赞箫景煜的骁勇善战。   箫齐晟已经颁了圣旨,只等箫景煜回京,便马上举办册封太子大典。   三个月后,箫景煜终于回来。   然而,他却发现,那个曾答应要等他的人,却消失不见。 第二百四十五章大结局【终】 宋安好走了,走得无声无息,十分干脆。 就和她来时一样,谁也没有发现。 可匆匆从边境赶回的箫景煜并不相信,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明明说好了会等他回来,又怎么会偷偷离开呢? 等他缓过神来,不得不接受现实时,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封城,调出了巡防营与禁军,在整座京都搜寻宋安好的下落。 黄泉急匆匆的照办,等他从巡防营回来时,却还是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她又不是走了一天两天,现在封城怕是找不到人了。” 话毕,一道锋利的目光向他射去。 箫景煜那双深邃的眼眸,宛如漂浮着漫天的冰霜,令人不寒而栗。 也就是这一记眼刀之后,黄泉再也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但是,事实证明,黄泉的想法是正确的。 封城七天,禁军与巡防营同时搜索,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张宋安好的画像,可还是没有宋安好的下落。 反倒让京都的百姓人心惶惶,以为京都来了什么汪洋大盗,竟然同时惊动了禁军与巡防营。 当然,百姓们也十分好奇,那画像上的人,分明是一位手无寸铁的小女子。这样娇滴滴的小女子,竟然是官府缉拿的要犯,简直是匪夷所思。 封城第十天,黄泉从外面带来的消息,依旧是毫无所获。 浓浓的夜色下,箫景煜面无表情的负手而立,被在身后的手用力的握成了拳,连指甲深深的扎进了手掌都不知道。 蓦地,他的眼底腾起一片暗涌,他眯着眼睛,视线对着某个方向,眼前仿佛出现了某个人。半晌,他咬牙切齿道:“宋安好,算你有种。但你这辈子想要逃离我,休想!” 他不明白宋安好不告而辞的理由,当然他也并不在乎,他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尽早将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女人抓回来,从今往后圈在自己身边,让她片刻也不能离开! 黄泉胆战心惊的等了许久,见主子暴躁的心情似乎稍稍平息了一些,这才壮着胆子道:“主子,明日还封城吗?这几日连续封城,闹得人心惶惶,听说那几个内阁大臣十分愤慨,打算明日早朝时弹劾主子您呢。” 闻言,箫景煜冷冷一笑:“他们愿意,就让他们弹劾个够。” 现如今,他一心想要抓回那个逃跑的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再有兴趣了。别说是几个内阁大臣,便是箫齐晟亲口问他,他也会理直气壮的回答,并且不接受任何反驳! 黄泉太明白他的心思了,只能暗叹了一口气,“是,属下等会就去巡防营,让他们继续封城。” “不必。”不料,箫景煜却道:“十天都找不到人,想必人早已跑远了。孤已经决定,亲自出京去找。” 事发后,他曾问过静贵妃,宋安好到底是何时离开的。 静贵妃仔细回想,这才想起来,好像是边境大捷的消息传回宫中,宋安好第二天便悄悄的出宫去了。 事先,宋安好还找了理由,要了静贵妃的腰牌。因而出宫时,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静贵妃的话,让箫景煜琢磨了很久,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宋安好的离去,并不是突然起意,而是早就有了决心。只是,还不放心在边境打仗的他,所以才又呆了两个月。 直到听说边境大捷,他不会有任何危险,她才彻底放心,翩然而去。 这个结论,让箫景煜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他很心痛,可又不禁动容。 心痛的是,她亲口答应,却事后反悔。 动容的是,就算她要反悔,也是在确定他平安无恙之后。 宋安好啊宋安好,我到底该将你如何是好…… 这一晚,箫景煜没有回房,在院子里站了一整夜。 次日,天刚蒙蒙亮,箫景煜便令黄泉备了快马,打算亲自出城去寻找宋安好。 可是,人还没出发,便被闻讯赶来的静贵妃堵在了门口。 静贵妃的神情很是焦急:“煜儿,三日之后便是太子的册封大典。你现在离京,到时候赶得回来吗?” 箫景煜有些失望,他本以为,母妃应该会理解他。当然,不管怎么样,他的主意是不会改变的。 “若赶不回来,就赶不回来!” 说完这句话,箫景煜便翻身上马,对黄泉下令:“你送母妃回宫,务必保护母妃的安全。” 黄泉手按佩剑:“是!” 不料,静贵妃却上前,递了一个东西给箫景煜。 箫景煜不解的接过去,打开一看,是一封信笺。瞧着上面熟悉的字迹,他只觉呼吸一急,飞快的瞥了静贵妃一眼,后者示意他继续看下去。于是他抿着唇,读完了这封信。 【静妃娘娘,虽然您现在贵为贵妃,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特别喜欢称呼您为娘娘呢。我在兰灵宫的一年来,承蒙您的关照,也给您带来了许多麻烦,现在想想,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好在雨过天晴,一切都会变得十分美好。 娘娘,安好很想继续留下来陪您,可是一想到还没来得及看看外面的世界,又会忍不住感到遗憾。我想,这种遗憾您一定能够理解,对吗?所以,一定也会舍不得苛责我的离开,对吧? 最后,请您代我转告他一句话。 不能参加他的册封大典,十分抱歉,但是对他的恭喜与祝福,却会延续在我有生之年的每一天。 娘娘,保重了,外面这么大,我要去看看了!】 “宋安好……” 读完信,箫景煜的眸色幽深,捏着信笺的手指,蓦地用力。 “煜儿,她字里行间的喜悦,你感受到了吗?” 这时,静贵妃开口说话:“有时候,爱是一种接纳与包容,而不是占为己有的自私。如果你爱她,应当让她去做她喜欢的事,而不是逼迫她去做你喜欢的事。” “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你害怕她一走了之,你这辈子就失去了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你在此时此刻抛下所有大事去找她,对她会带来多大的伤害?没错,你是痛快了,无憾了。可是,别人会怎么想?怎么看?你是庆国皇子,马上就会成为太子,日后还很可能是天子。可你为了一个女人,置国家朝堂不顾,置父母亲情不顾,置黎明百姓不顾……你以为以后的史书上会只骂你一个人吗?” “不,你错了,他们只会骂安好。因为在世人眼中,红颜皆祸水,你现在所有的冲动,都会成为他人谩骂安好的话柄!” 这番话,合情合理,让箫景煜突然陷入了沉默。 这时,静贵妃又道:“虽然天下很大,可一辈子也很长,你要找她,并不急在一时。只要你有决心,总有一天能将她找回。可是你现在若是犯了错,触怒了皇上,就算你日后找到她,你以为你们就能在一起吗?” 最后,静贵妃语重心长道:“煜儿,感情是一件很玄妙的东西,你只有更成熟,才能让它更长久。若你一意孤行,你可能真的就从此失去了最真爱的人。” 听了静贵妃的话,箫景煜陷入了久久的思考,最后他终于翻身下马。 “多谢母妃教导,儿臣懂了。” 静贵妃松了口气,欣慰的抱了抱他。 过了会儿,黄泉想要将马牵回马厩,却被箫景煜以眼神制止。 “主子……” “你替孤去。” “啊?” “找不到宋安好,你也不用回京都!” “啊……” 静贵妃笑了起来。 就这样,箫景煜留了下来,派出了黄泉,继续满天下的寻人。 三天后,就是太子册封大典,隆重至极。 箫景煜一身太子礼服,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 两年后。 江南。 午后,一间新开的乐坊里,传来奇怪的乐曲。 不过,这乐曲虽然奇怪,却十分动听。乐曲声传到外面,让路过的人听见了,也忍不住驻足。 随后,有银铃般的歌声传出。 “天青色等细雨,而我在等你……” “不对不对,应该是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这歌词挺简单的,你怎么每次都记不住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记性太差了。” “没事,你多练习几遍就行了。三天后就是乐坊正式开张的日子了,我还指望你唱这首新歌来博个满堂彩呢!” “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练习的。” “好,记得曲调也得跟上,这首歌后面的旋律听似简单,其实十分复杂。一不留神,就走调了。” “知道了。” 乐娘又开始练习起来。 那位指点她的姑娘,站在旁边认真听了一会,脸上渐渐露出笑意。 没错了,这姑娘就是离开京都整整两年的宋安好。 机缘巧合下,她发现自己对音乐很有兴趣,再加上穿越而来的优势,便利用带出皇宫的银两,开了一家小小的乐坊。 谁知道,这些21世纪的歌曲却意外的大受欢迎,乐坊的生意十分火爆,一时间风头盖国了那些老字号。 于是,宋安好决定趁热打铁,一口气连开了几家分店,一来是兴趣爱好,二来可以投资理财,三来则是在全国各地游玩时,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这时,有小厮笑嘻嘻的凑过来:“姑娘可真敬业,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今日天气特别好,碧山的鸢尾花正是开得茂盛,你来了这几天还没有出去转转吧?不如让小的带您去碧山,赏赏鸢尾花!” “是吗?”宋安好听完,忽然来了兴致,笑道:“那我得去看看,不过,不用你陪着了,我一路问着路过去,顺便四处看看。” “哎。” “对了,还有一件事。若是乐坊出现身份不明的人,千万别让他进来,也千万别告诉他这家乐坊的老板是谁!” “行!” 这两年,箫景煜四处派人寻找,她一直知道,但总是想方设法的躲开了。其实,她也很想念他,有时候也会有冲动回京都,偷偷的看他一眼。 可是,现实让她很快冷静下来。她很担心,一旦再看到他,她所有的决心就会刹那间崩裂。 在她不在的两年,身为庆国的太子,箫景煜十分勤勉,博得了所有人的肯定与拥戴。就连苛刻的箫齐晟,对他都十分满意。 对了,听说下个月,箫齐晟就要退位了。也就是说,现在的箫景煜还是太子,可一个月后,他就是庆国的新君了! 这样,对他来说也算圆满了吧! 不过,对于宋安好来说,箫景煜只是一个太子,就让她不安到了极点。等到他真的登基,她恐怕会逃离的更远更远。 因为,她害怕自己,也会有一天,沦为皇后、皇贵妃、惠妃那样的女人! 交代完后,宋安好便独自出门。 她没发现,在她身后,一直有个人影,悄悄的跟着。 …… 一到碧山,宋安好便被眼前的一幕惊艳。 漫山遍野的鸢尾花,随着清风微微的摇摆,这个景象,简直美得是恍如梦境。 突然,她想起小时候躺在花丛的事情,于是玩心四起,趁着四周无人,便也在满山的花海中躺了下去。 一躺下,映入眼帘的便是无边无际的蓝天,还有那时而舒展时而卷起的云朵。 微风徐徐,带着沁人的花香,钻入她的鼻腔。她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轻松,自在,潇洒,惬意,席卷而来,让她幸福的晕眩。 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宋安好再睁眼时,蓝天白云已然消失不见,天边已经一边昏暗。 “糟糕,睡太久了!” 她一个激灵,从花丛里腾起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一件披肩却滑了下来。 她顺手将披肩捡起来,拿在手里的一刻,却蓦地愣住。 哪来的披肩?谁给她盖上的? 她突然发现这披肩有些眼熟,再一细看,却在披肩的的一角发现了熟悉的绣标。 忽然之间,她一动不动,好像被冻住了。 “是不是,还想跑?” 一道微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低沉的声音中有一丝克制与隐忍。这声音十分熟悉,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现在听见,也好似梦境。 宋安好不敢回头。她不敢相信,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只知道,她原本平静的心海,刹那间翻起了波澜。 这时,余光人影一晃,身边竟多了一人,与她肩并肩而坐。 宋安好更加紧张,偷偷的瞥眼去看,视线却震了震。 真的是他! 两年不见,他依旧清俊非凡,只是面容上,比以前更多了几分坚毅。他也扭头看着宋安好,那双让她魂牵梦绕的眼眸,一瞬不瞬的锁定着她。 宋安好紧张的呼吸都快停住了,她头皮发麻,内心震荡,一时不知道是该起身逃跑,还是乖乖坐在这里,等着对方的发落。 这时,箫景煜轻声开口:“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宋安好死劲眨了眨眼睛,试探道:“两,两年?” “不。”箫景煜瞥了她一眼,视线又望向远方:“是912天。” 闻言,宋安好喉头一凝,低头不语。 他又问:“为什么躲我?” 宋安好摇了摇头,有些迷茫。 在没见到他时,她有一千个理由,一万个理由。可是不知为什么,见到他之后,她一个理由也说不出口。 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这些理由就只是理由而已。 “我想,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所以你才一走了之。” 半晌,箫景煜垂下眼眸,伤感道。 宋安好实在不忍心,脱口而出:“不是,是我不好,我不想一辈子呆在一个地方。” 箫景煜抬眸看着她:“也就是说,如果可以不用一辈子待在一个地方,你就不会离开我,会一直留在我身边,是吗?” 宋安好心头大乱,视线胡乱扫了扫,意外的发现躲在不远处偷偷张望的黄泉,“是,是吧。”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 谁知,箫景煜突然往下一倒,双手枕在脑后,整个人突然放松了许多。 “决定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决定呀?你能不能不要擅自决定?像以前一样?喂喂喂,你说话啊!”宋安好大急,却见箫景煜悠闲的闭上了眼睛,忽然想到什么,又道:“对了,你下个月就要登基了,现在居然跑出京都,会不会太任性了!” “我不登基了。”箫景煜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什么?为什么?”宋安好有些发懵。 他却突然睁开眼睛,十分认真的看着她:“你不是不喜欢一辈子呆在一个地方吗?也就是不愿意一辈子呆在皇宫了。既然你不喜欢,那就不要好了。只要我不登基,不当皇帝,就可以陪着你四处逍遥,岂不快活?” “不当皇帝?你疯了!”宋安好整个人都炸了,猛地站起来,连声训斥:“你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说不当就不当了?实在是太任性了!” “还有,我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事,还替你绊倒了箫景翼,就是为了让你当太子当皇帝!你怎么可以说不当就不当!太不负责了!” 宋安好痛心疾首,“姑奶奶我宫斗了一整年,容易嘛我!好不容易宫斗成功,竟然遇到了猪队友!” 越说,她就越是不甘心。却没有发现,箫景煜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她还在喋喋不休。 箫景煜突然一伸手,拉住她,猛地用力。 宋安好没站稳,一下子扑倒在他怀中。 他另一只手立刻拦上她的腰,紧紧地不肯松手,唇瓣抵在她耳边,轻笑道:“舍不得了?” 宋安好嗔道:“废话,又不是别的,那可是皇位!我当然不舍得了!” 箫景煜笑意更浓:“既然舍不得,那就跟我回去,我们一个做皇帝,一个做皇后。不让其他人得了便宜!” “当然不能便宜了别人啊……” 脱口而出,宋安好才蓦地惊醒,说错话了。她急忙解释:“我我我,我不是这样意思……” “可我是这个意思。”箫景煜蓦地翻身,将她压在了花海中,凝视着她的眸子,“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以为我会轻易放手吗?你若愿意跟我回去,那我便做这庆国的皇帝,你便是皇后,今生只娶你一人。你若是不愿意跟我回去,那我也不回去,跟着你,浪迹天涯!” “谁要和你浪迹天涯了!”宋安好羞涩无比,心念晃动的十分厉害。 “那我们一起回去!” 说完,箫景煜便不容置疑的吻了下去。 宋安好本想推开,可是却发现,在他吻上的一瞬间,她根本拒绝不了。 这个男人,她从开始到现在,根本拒绝不了。 漫天的花海中,两人深吻。 突然,宋安好的脑中闪过一个清亮的声音。